汉英句法结构顺序象似性探析

梁素文

（周口师范学院公外部 河南周口 466001）

汉英句法结构顺序象似性探析

梁素文

（周口师范学院公外部 河南周口 466001）

本文从认知语言学中的顺序象似性角度出发，从时间顺序、空间顺序和复句中的分句顺序三个方面比较汉英两种语言的句法结构中折射出的不同的象似性特征、方式及其程度。

认知；顺序象似性；句法结构；汉英

1.引言

语法认知研究的核心部分是句法的认知研究，因为句法集中并直接体现了人类是如何将语言编码使之成为表达单位的。认知语言学认为，语言的结构，特别是句法结构跟人们对客观世界（包括对人自身）的认识有着相当程度的对应或“象似（iconicity）”，或者说句法结构在很大程度上是人的经验结构（即人认识客观世界而在头脑中形成的概念结构）的模型。[3]本文拟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探讨汉英句法结构上所体现的不同的顺序象似性特征及其程度。

2.顺序象似性在汉英两种语言上的体现

认知语言学将象似性分为两大类：拟象象似性和隐喻象似性。其中的拟象象似性主要是针对句法结构。拟象象似性指句法结构映照认知结构的现象，即当一语言表达式（长短、顺序及构成成分之间的关系）与所表达的概念内容、经验有一致性时，就说这一表达式具有象似性质。[7]拟象象似原则主要有三：距离象似性、顺序象似性、数量象似性。在句法层面，表现最典型、最直接的是顺序象似性，顺序象似原则指的是句法成分的排列顺序映照它们所表达的实际状态或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6]

沈家煊指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人的认知心理不仅古今相通，而且中外相通”，所以语言的象似性可以解释语言的共性，人类的认知方式很大程度上是相同的，同样，人类的经验毕竟有所差异，象似性也可解释语言的个性，与经验次序相对应的语言成分的次序也存在差异。英语是形态型句法，而汉语是语义型句法。相比较而言，形态型句法的象似性不如语义型句法的象似性程度高，原因之一就在于形态手段破坏了语言结构和概念结构之间的对应关系。本文将从拟象象似原则中的顺序象似原则出发，阐释汉语和英语的句法结构在时间顺序、空间顺序、复句中的句序三个方面接受象似性原则投射时的不同表现。

2.1 时间顺序。顺序象似性的认知基础是事件发生的实际时间顺序。汉语是一种象似度很高的语言，它的语法遵从实际时间的先后顺序。戴浩一拿汉语的词序同英语作比较，得出的结论是：汉语在更大的程度上遵循时间顺序的象似原则，这条原则说：“两个句法单位的相对次序决定于它们所表示的概念领域状态里的时间顺序。”[1]而英语句子有时和时序一致，有时和时序不一致，时间象似性程度较低。请看以下英汉对比的例子：

（1）a1.他坐公共汽车到这儿。

a2.他到这儿坐公共汽车。

b1. He came here by bus.

b2. He came here to take the bus.

（2）a1.小猴子在马背上跳。

a2.小猴子跳在马背上。

b1. The monkey jumped on the horseback.

b2. The monkey jumped onto the horseback.

句（1）和（2）中，词序不同表达的动作顺序也不同，显示了汉语不同的动作次序在句法上的直接投射。而英语的语序没有像汉语这样的变化，也可以表达这两种意义。

根据上面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出汉语的语序安排就像时间顺序一样，凡是时间发生在前的事件或动作就先说，凡时间发生在后的事件或动作就后说。而英语的句子结构却不是这样。英语的语序安排就像事物的联系形式一样，动词作为一种中介物位于两个可能发生关系的事物之间，语序的安排较为灵活，即使语序不发生变化也可以表达相同的语义。

英汉语言中还存在着一种特殊类型的象似性语序，即带有时序标记词（TS marker）的象似性语序。[5]此类标记词标志着象似性语序的运用，如英语中置于句首的after，as，when和as soon as，置于句中的before和and等；汉语中的“再”、“就”、“才”、“后”、“之后”等。如：

（1）After he came back，he began to build a new house.

（2）As soon as I finished my homework， I went out for shopping.

（3）He stayed in New York seven years before he came here.

（4）He came to the bar and had a drink.

（5）我吃过饭，你再打电话给我。

（6）我们工作刚结束，他就来了。

（7）看见红绿灯之后，往右拐。

由以上例句可以看出，时序标记词连接按自然的时间顺序排列的动作。与此不同的是，非时序标记词，如英语中置于句首的before，置于句中的after和when等以及汉语中的“前”、“之前”、“以前”等，连接不按时间顺序排列的动作，因而它们所连接的句子其语序不具有象似性。例如：

（1）Before he came here， he stayed in New York for seven years.

（2）I went for shopping after I finished my homework.

（3）她走前给我打了个电话。

（4）她回来之前，我们给她准备了礼物。

请看下面两个英汉对比的例子：

（1）他骑上马（后）走了。

a.He mounted the horse and rode off.

b.He rode off after he mounted the horse.

（2）他进屋后关上了门。

a.He entered the room and closed the door.

b.He closed the door after he entered the room .

句（1）中“骑上马”后省略了一个“后”字。据此，可以看出句（1）和句（2）都是带有时序标记词的句子，因而语序是按照自然的时间顺序排列的。再看英语的译文，两句的a中都带有时序标记词and，因而是象似性语序。而b中因为具有非时序标记词—在句中的after，所以不具有时间的象似性。

2.2 空间顺序。空间和时间一样也是最基本的认知范畴。自然界中基本的相对空间位置有上下、前后、左右、里外和远近等。一般而言，空间事物的描写顺序受人的基于身体经验的认知的制约和影响，而且多以人的视觉感知为基础。[5]例如，人类对“先上后下”、“先高后低”顺序的表达习惯源于人类对“人的直立行走特点”和“地球的引力”的感知与认识；对“先前再后”顺序的表达习惯系人类主要感知器官因面对着前方而成前后不对称性所致。不同民族的人在空间认知顺序上有共性也有个性，不同的认知方式和顺序会在语言上有所体现。汉语和英语的空间顺序认知差异主要体现在空间顺序中的“大小顺序”上。

大小顺序包括整体和部分的关系。戴浩一指出“汉语里有一条把整体放在部分前面的总的线性排列原则”，即“由大到小”的原则。[1]而英语则倾向于按照“由小到大”，由“部分到整体”的空间认知顺序。例如：

（1）a.他是一位中国现代优秀作家。

He is an outstanding contemporary Chinese Writer.

b.我们要把祖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

We will build our motherland into a modern powerful socialist society.

（2）a.他家住在浙江省杭州西湖路198号。

He lives at 198 West Lake Road，Hang Zhou，Zhejiang province.

b.他每天早晨在教室里认真的学习。

He studies hard in the classroom every morning.

例（1）是汉语和英语含有多项定语时定语语序的比较。我们可以看出，汉语中修饰中心词的定语是遵循着从大范围到小范围，从整体到部分的顺序，而英语则正好相反。

例（2）是汉语和英语状语语序的比较。当都是地点状语时，汉语是按照从大地点到小地点的顺序排列的，而英语则正好相反，如（2）a。当时间状语，地点状语和方式状语同时存在时，汉语的语序是时间状语→地点状语→方式状语→动词，而英语的语序则是动词→方式状语→地点状语→时间状语，如（2）b。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汉语和英语在定语和状语顺序排列上体现出不同的原则和规律，其原因是汉民族和英美民族的时空观受到其认知思维方式的影响。中国人的时空顺序则习惯从大处着眼，由大到小，从整体到部分。而英美人的认知思维方式习惯于从小处着手，由小到大，由部分到整体。

认知心理学认为，人在感知两个事物的空间关系时，总是把一个事物作为注意的“图形”（figure），把另一个事物当作图形的参照物，即“背景”（ground）。由于人类共同认知基础，在确定哪个为“背景”，哪个为“图形”是一致的，但感知空间关系而形成概念化过程（conceptualization）可以不一致。一种方式是从“图式”到“背景”，一种方式是从“背景”到“图式”。[7]这两种不同的空间认知方式在汉英两种语言的句法结构象似性上也有所体现。，如果用一个名词短语来给一个事物定位，汉语和英语常采用如下格式[4]：

汉语：（在）Y+方位词+的+X，如 桌子上面的书

英语：X+介词+Y，如 a book on the table

下面请看一个英汉对比的例子：

大楼前面有一辆自行车。

There is a bicycle in front of the building.

在该句中，汉语采取的空间感知顺序是由“大楼”到“自行车”，而英语的空间感知顺序是由“bicycle”到“building”。这是因为汉语民族和英美民族在感知空间时，目的体和参照体出现的先后顺序不一样，汉语是先感知参照体，后感知到目的体，英语是先感知目的体，后感知参照体。这也说明汉语句法严格遵循从大至小的空间顺序原则，而英语则是从小至大的空间顺序原则。

2.3 复句中的分句顺序。复句中主句和从句的组合顺序也具有象似性。一般来说，表原因和前提假设的分句位于句首，而结果和行动则在句末。复句中分句的排列次序反映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和认知顺序。但汉语和英语在复句上体现的象似性程度有不同的表现。汉语句子次序排列的基本规律是时间顺序。这种时间顺序包括两种：a.实际动作发生的次序；b.逻辑推论上动作应有的因果次序。而英语句序遵循一定的句法规则，主句和从句的顺序较为灵活。例如：

（1）他生病了，没来上课。

He did not come to school because he was ill.

He was ill so he did not come to school.

（2）你不早点起床就会迟到的。

You will be late if you do not get up early.

If you do not get up early， you will be late.

句（1）是一个因果关系从句，汉语按照先原因后结果的顺序来表达；句（2）是一个假设关系从句，汉语也按照先前提假设后结果的顺序排列分句。而相比之下，英语的语序就很灵活，不管主句在前还是分句在前，只要连接词运用的恰当，就可以准确的表达意思。由此可见，英语在复句句序的象似性程度上显然不如汉语。究其原因，是汉英两个民族的认知模式的差异所致。汉民族在中国传统哲学及文化的影响下，表现出一种重整体，重悟性，重主体意识的认知模式；而英美民族在认知形式上具有一种重逻辑、重分析、重形式完备的鲜明特征，是一种重分析的认知模式。这两种认知模式体现在句子结构中是汉语重意合，而英语重形合。重意合的特征是词与词、句子和句子的组合主要凭着语义上的关系达成，在外部形式上没有明显的形态标志，交际双方能够在一定的语境下依据自己的语感，对语句作出正确的语义解码。而英语作为形态型语言，注重结构的完整，注重形合，即词和句子组合主要是通过显性的形态变化体现出来，当形态标志不充分时，还可以用其他语法手段显示词、句子、句群中各成分之间的相互关系。[2]

在复句中还有一种叙事评论性句子。这类句子汉英在语序安排上也有不同。汉语是先叙事后评论，而英语则是先评论后叙事。如：

（1）接到你的贺函，我非常高兴，十分感谢。

I’m very happy and grateful to receive your letter of greetings.

（2）如蒙早日寄来样品或产品册，不胜感激。

It would be appreciated if samples or brochures could be soon forwarded to us.

英汉句子中叙事部分和表态部分的排列顺序正好相反。这体现了英汉民族不同的认知模式，英美民族的思维直截了当，他们习惯把要点放在句首先说出，然后再把各种细节一一补进，而汉民族习惯于从侧面说明，阐明外围环境，最后点出话语的信息中心。在语言上表现为英语句式结构多为前重心，头短尾长；而汉语句式结构多为后重心，头大尾小。

3.结语

本文从时间顺序、空间顺序、复合句中的分句顺序三个方面比较了顺序象似性原则在汉英两种语言的句法结构中折射出的不同特征、方式及其程度。人类在认知策略上的相似性和相异性在不同的语言中体现出不同的特点。就句法结构的象似性而言，英汉语言则体现出不同的象似方式和特征。总的来讲，汉语句法在遵循象似性原则的程度上高于英语，而汉英民族的认知模式差异是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

[1]戴浩一.汉语语法概念系统初探[J].当代语言学，2001（1）.

[2]蒋坚松.英汉对比与汉译英研究[M].湖南人民出版社，2002，P6-P10.

[3]路俭明，沈阳.汉语与汉语研究十五讲[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P128.

[4]刘宁生.汉语怎样表达物体的空间关系[J].中国语文，1994（3）.

[5]路云.句序的时空认知特点[J].山东外语教学，2006（3）.

[6]沈家煊.句法的象似性问题[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3（1）.

[7]赵艳芳.认知语言学概论[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P155-P162.

A study on sequencing iconicity in Chinese-English syntactic structu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equencing iconicity in cognitive linguistics,this paper makes a constractive study in Chinese-English syntactic structure basing on time order, space order and clause order. It can further reflect the features and ways of different iconicity in this two languages.

cognition; sequencing iconicity; syntactic structure; Chinese-English

梁素文（1981-），女，河南项城人，周口师范学院公外部助教，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主持课题《从目的论看晚清翻译的合理性—以〈黑奴吁天录〉为例》。

2010-0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