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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棋王》中的游侠精神

2010-08-15李蕾

长江师范学院学报 2010年1期
关键词:棋王阿城游侠

李蕾

(海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海南 海口 571158)

□作家作品研究

浅谈《棋王》中的游侠精神

李蕾

(海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海南 海口 571158)

阿城的小说《棋王》蕴含的文化意蕴不仅仅表现在儒道互渗的统一体中,同时在潜层次上还表现为一种世俗文化中游侠的精神,一种与传统道德规范相冲突的精神,一种与寻根文学相联系的精神。

《棋王》;游侠精神;世俗文化;寻根文学

阿城的中篇小说《棋王》呈现出的一种独特审美风格和丰厚文化内涵,引起了社会上的诸多强烈反响。但批评家们多关注于《棋王》中所传达的儒、道精神,认为它是对传统世俗文化精神的传神阐释,却很少涉及到《棋王》中由墨家学派所演化出来的游侠精神。“孔子之徒为儒,墨子之徒为侠。”[1]游侠,作为传统世俗文化中的一个承载点,传承于传统世俗文化,却又游离于传统世俗文化。

对传统道德行为的叛逆

中国游侠的传统可以追溯到春秋末期,当时没落士族的一部分人沦落成四处流浪的游侠,他们寄身在权臣门下并得到其庇佑。这一传统在汉朝时期扩大,渗透到民间。当时的人民受到旧的秩序和统治者的影响,要求自保、过更好的生活而寄身于社会的各个角落。可以说在汉诸侯王的所有谋反活动中,都可以找到游侠参与的踪迹。五代以后,他们与公侯权贵的关系才渐渐疏远起来,多成为沦落在民间的草莽英雄。游侠,这个从一开始就不被统治者承认,游离于社会的独立的特殊群体。有自己的行事原则,他们给自己订立了一套专属于自己的、与传统封建道德行为相背离的规范。他们以自己独特的行为方式和道德理想,超越于社会道德规范,超脱于自己内心孤寂,追求内心的自由解放。

在《棋王》中,王一生他们正处于专制文化肆虐的文革时代,他虽被插队到农场,但他不遵守农场纪律。他没有象知青那样每天做着知青该做的事,反而是任由自己的喜好,请了事假,一路找人下棋。对农场纪律完全忽视不理,一心只专在自己棋的世界里。“何以解忧,唯有象棋。”王一生曾说:“我迷象棋。一下棋,就什么都忘了。呆在棋里舒服。就是没有棋盘、棋子儿,我在心里就能下,碍谁的事儿啊?”他这种自由,天性放达,不乐仕进,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方式正是游侠精神的最突出体现。王一生正是通过对这种胶着于现世价值意义而产生的忧患意识的消解,消除了内心的价值关怀,回到非价值的本然状态中,达到无待于外的内心自由。”[2]与此相同,在《棋王》中的另一个人物倪斌身上也体现了游侠那种旷达、放荡不羁的率真之情。他那不谙世事险恶的高谈阔论,使性情孤傲的王一生也真诚地感叹:“倪斌是个好人。”但倪斌的那种自由与王一生不同,他的自由是对自然本性的真实流露。

为常人所不愿为,不敢为,可以说是游侠最主要的活动,是最能标别他们身份和人群特征的活动,也是他们对中国古代社会的典章制度和道德规范——礼的一种反叛行为。在中国古代中就有“五品”、“四行”、“四持”等礼仪制度。在《棋王》中,王一生却对国内名手出言不逊。国内名手摆了一副宋时留下的残局叫王一生走,王一生走通了。国内名手要收他为徒。不料呆子却问:“这残局你可走通了?”名手没反应过来,就说:“还未通。”呆子说:“那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徒弟?”名手只好请呆子开路。王一生的这种桀骜不驯的性格正是对传统的“辞让之心,礼之端也”的叛逆。此外,《棋王》中王一生的吃相也颇为吓人,“喉节一缩一缩的,脸上绷满了筋”,“用整个儿食指抹进嘴里”,“一按,拈进嘴里”,“把两只筷子吮净”,“将上面一层油花吸净”,“小口小口地呷”。就像文中作者对他的评价那样“他对吃是虔诚的,而且很精细。有时你会可怜那些饭被他吃得一个渣儿都不剩,真有点儿惨无人道。”可以说他的行为完全不遵守礼仪,做不到“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德,色容庄”。

侠者,必光明磊落、心胸豁达、不拘小节、不求名利。《棋王》中的王一生,对棋的痴迷只是想能找到个对手好好的下盘棋,而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靠下棋赢来的名与利。他失去了参加棋类比赛的资格,这对于一个痴迷于下棋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遗憾。但当脚卵用明朝的古棋为他换取到比赛的机会时,他却拒绝了。他认为那是小人所为,一点也不光彩。“我反正是不赛了,被人作了交易,倒像是我沾了便宜。我下得赢下不赢是我自己的事,这样赛,被人戳脊梁骨。”王一生没有因没能比赛有任何沮丧行为,反而在棋赛之后为我们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以一对九的令人叹为观止的棋局车轮大战。在王一生的眼里,能畅快淋漓、正大光明的和人下一盘棋才是他最初也是最终所执着追求的。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无论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他都执着的坚持做下去,不改初衷。而这也是正是游侠的一个性格特征的映照。在游侠那里,忠则不是专指忠于君主,他们的忠是绝对的,是将之上升为一种使自己成为自己,使自己彻底而完全地展示自己人格的基本原则[3]。

阿城在《棋王》中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把这种游侠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洒脱、他们反礼、他们尽忠,他们漠视礼仪教化,与传统道德相违背,与传统社会不相和谐。但如果仅仅从这一个角度来阐述《棋王》,还略显单薄。因为除此之外,阿城还十分注重对文化本源的探索与思考。《棋王》中显示出浓厚的文化寻根的色彩,便是它所出产的时代所赋予的。

文化寻根中的世俗追求

“寻根文学”兴起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是韩少功在1985年正式提出的。韩少功认为:“文学有根,文学之根应深植于民族传统文化的土壤里,根不深,则叶难茂。”[4]又说:“中国还是中国,尤其是在文学艺术方面,在民族深厚精神和文化物质方面,我们有民族的自我。”[5]中国传统文化是民族历史上各种思想文化、观念形态的总体表征。除了我们经常提到的核心儒家文化外,还有道家文化、佛家文化、侠文化等等。不同的是儒家、道家、佛家文化是正统文化,依附于政治,而侠文化是一种世俗文化,存在于民间。作为寻根文学的代表作家阿城,一直在推崇这种世俗文化的精神。阿城认为中国小说的性格是世俗,中国传统小说的精华,其实就是随世俗一路下来的,包括地位最高的《红楼梦》,并引征班固的话为证:“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6]他也曾经这样评价自己的《棋王》:“《棋王》里有‘英雄传奇’、‘现实演义’,‘言情’因为较隐晦,评家们对世俗不熟悉,所以至今还没有解读,大概总要二三十年吧。”[7]在其代表作《棋王》中,阿城便充分体现了这种对传统世俗文化的追寻,全篇始终洋溢着浓重的中国文化氛围。小说叙述的重心:下棋和吃就是中国人重要的传统世俗文化,而归属于侠文化中的游侠精神则更是世俗文化在小说文本中的一个承载点。

阿城很小的时候因为父亲的误判成为“黑五类子女”,高中毕业后去农村插队,又正值文革期间。在当时那个泯灭个性、政治说教模式化支配着人们的思想言行、打造着人们精神模式的年代,阿城的境遇是比较凄惨的。他辗转于山西——内蒙古——云南这几个较偏僻的地方。他深刻的意识到了这种权力意识下的模式化写作方式使文学作品成了单一的半面文学,使中国人民的灵魂陷入了某种困境。所以他试图用世俗的话语模式来消解长期政治模式下作品的“严肃”性。创造一个作家写作自由,思想多元化的空间,把读者从政治权力压制下的半面文学中解放出来。而阿城在插队中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要将他和周围的一切隔离开,使他常常就感觉自己象是一个被人忽略的孤立者。十年浩劫结束后,阿城很快返回了北京。在那里,他试着换过好几种职业,结果却都没有成功。尽管阿城由农村返回了城里,但他的处境,他所遭遇的一切,使他在内心深处仍旧认为自己是一个被社会忽略的孤立者。但也正是这种不断遭受冷遇的经历,这种孤独无依的心境,形成了阿城独特的社会对抗心理。也正是为了发泄这种独特的社会对抗心理。他另辟途径,用世俗的话语模式来对抗当时政治模式下僵化的文学形态。阿城在接受施叔青采访时也曾说:“孤寂,那种孤寂是一种积极的,不是消极状态。孤寂一般人理解为没人理他,但他自己理自己,他就会充分把自己调动起来。”[8]

这种源于对权力意识的觉醒、对抗心理的价值判断的正是阿城走向文化寻根中的世俗追求的真正原因。而侠本来就有蔑视法权、违抗正统的反叛性,在市民阶级的塑造下,其反抗压抑和破坏传统的意识更浸淫到了道德界域和情感界域,他所反叛的不仅仅是非正义的国家意志,还是个体的内在束缚,是抑制欲望情感的传统价值观念和理性形式本身[9]。更是一种对价值名利的超脱精神。在阿城创作谈里,他就说道:“普通人的‘英雄’行为常常是历史的缩影。那些普通人在一种被迫的情况下,焕发出一定的光彩。”[10]当被问到对名的看法时,他的回答是:“名的东西是别人的,有名没有名是别人,这是别人在看你的时候使用的。阿城说他对名毫无所动。“我的经验足够排除这些。因为我已经知道这种东西不是事情本身,有名没有名不是事情本身。”[11]所以若说阿城在人物形象上会塑造出世俗的民间既无功利超脱而又有着几分绝技的侠客形象作为他一种理想的寄托是完全有理由的。

《棋王》以王一生等人的生存方式、人生态度等传承了中华民族的世俗文化精神,展示了作品在“文化寻根”中的追寻与思考。文中作者塑造的人物形象和所要传达的精神也不是用三言两语就能传达的。用传统世俗文化中的游侠精神来阐释“寻根文学”中阿城的《棋王》,是有助于对作者当时创作意图的理解和进一步对《棋王》进行深层次上挖掘的。

[1]鲁 迅.流氓的变迁[A].鲁迅全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155.

[2]罗成琰.百年文学与传统文化[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2.138.

[3]汪涌豪.中国游侠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309.

[4][5]韩少功.文学的“根”[J].作家,1985,(4).

[6][7]阿 城.闲话闲说——中国世俗与中国小说[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7.178、179.

[8][10]施叔青.与《棋王》作者阿城的对话[J].文艺理论研究,1987,(2).

[9]汪涌豪,陈广宏.侠的人格与世界[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265.

[11]仲呈祥.《阿城其人》之三[N].人民日报(海外版),1987-01-08(7).

The Spirit of Paladin in King of Chess

LI Lei
(School of Arts,Hainan Normal University,Haikou,Hainan 571158,China)

The cultural implication of King of Chess by A Cheng is embodied not only in the mutual infiltration of Confucianism and Taoism,but also in the spirit of paladin in secular culture,in the spirit which conflicts with traditional moral and in the spirit which is connected with root-seeking literature.

King of Chess;spirit of paladin;secular culture;root seeking literature

I206.7

A

1674-3652(2010)01-0071-03

2009-10-27

李 蕾(1982- ),女,天津蓟县人,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07级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何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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