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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著与理性的回归
——以穆旦为例浅析“文革”时期老作家的潜在写作

2010-08-15周慧惠

关键词:穆旦首诗作家

周慧惠

(宁波市天一阁博物馆,浙江宁波315010)

执著与理性的回归
——以穆旦为例浅析“文革”时期老作家的潜在写作

周慧惠

(宁波市天一阁博物馆,浙江宁波315010)

“文革”十年,公开文学已经沦为政治的留声机,而潜在写作却在艰难中传承“五四”新文化精神。以诗人穆旦的晚年写作为例,分析老作家的潜在写作现象,可以看出,无论是老作家还是青年一代,他们的潜在写作都是时代未泯良知的无声呐喊,同时,在思想上和技巧上为20世纪80年代重要的文学思潮作了准备。

潜在写作;穆旦;生命意义

一、引言

“文革”这场中国现代历史上空前的政治运动,历时十年,对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造成了破坏性的影响,文学当然也在劫难逃。

礼失求诸野,当知识分子的文化传统被摧毁之后,“五四”精神以一种破碎的方式在民间艰难传承。“一部分,是公开的(公开的文学活动,和作品在公开出版物上刊发),是这一时期文学的主流;另一部分,则是隐在的、秘密的、分散的。后者是当时文学的异质力量,但又最富于生命力,后来成为‘文革’后文学变革的准备和先声。”[1]这种隐在的、秘密的、分散的力量主要来源于两个方面,其一是老作家的秘密创作,其二是年轻一代的独立思考。这种潜在的写作摆脱了主流意识话语霸权的制约,而回归到理性,回归到心灵,显示出人性和艺术的觉醒。笔者试以诗人穆旦为例,分析这一地下文艺思潮的精神和意义。

二、穆旦的早期创作经历

年轻时代的穆旦在其老师燕卜荪的影响下,开始接触西方现代派的诗歌。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穆旦是一位现代派诗人,讲究技巧,追求文字的新奇。比如他的名作《诗八首》,意象新奇,玄思幽深,晦涩难解,被誉为现代的《无题》。当时人们对他诗歌的评价是:“出现了新的思辨,新的形象,总的效果则是感性化、内体化”,“他不仅用头脑思想,他还用身体思想”。

当穆旦这位“九叶”诗人带着热忱和希望进入新社会,试图继续构建自己的现代诗歌梦想之时,却遭到了时代的拒斥。穆旦为此不断调整与反思自己的艺术观,希望自己的诗歌能适应新的环境。“如穆旦早期作品里那种扭结的语言、西化的句式及陌生化的表达在50年代几乎消隐了,思想批判锋芒也明显减弱,取而代之的是简洁、明朗和顺畅的艺术风格。然而,这样的风格仍然不能为当时的工农兵读者大众所接受,不能为捍卫工农兵读者欣赏趣味的批评家们所允许。”[2]他饱含热情写的《葬歌》、《九十九家争鸣记》甫一发表即遭批判,再加上后来的“历史反革命”身份,最终他被剥夺了一切写作权利。作为诗人的穆旦从此沉寂,作为翻译家的查良铮仍旧在生活的夹缝中苦苦挣扎。

三、穆旦的潜在写作

“晚年的穆旦……更执著于对自己人生感悟的表达,这使他晚年诗作的模糊性意蕴相对减弱,而主体的明晰性明显增强,使得透明度增强了。”[3]1976~1977年之间,他作了27首诗。这27首诗坚持着他一贯的执著与理性以及对自我的审视,发出卓然自立的声音。

27首诗中最受人推崇的是组诗《冬》,这也是诗人的最后一首诗。在这首诗中,诗人表现了一组“冬”的意象。穆旦已深入到了生命的冬天,告别了对理想的幻想,也告别了生命中的繁华,一种独特的“冬天意识”出现在诗中。在第一组诗中,四个排比段以“我爱”开始,却以“严酷”结束。严酷的冬天是诗人的命运,也是诗人老之将至的挽歌,诗人小心翼翼地凭吊着过去的岁月,凭吊友谊、亲情,凭吊曾经如春夏的生命。“淡淡的太阳”,“短命的日子”,“又冷又昏黄”,“枯草的山坡”,“死寂的原野”,“冰冻的小河”,“白雪飘飞的不眠之夜”,这些静穆、沉寂的景物是年老的诗人心底的往事,涂上了一层深深的忧伤。穆旦青年时期的诗是繁复的、燃烧的,充溢着青春的激情,而到了此时,冬天的寒冷沁入骨髓。《冬》的第二、三、四组诗将这个意象写得更为鲜明。“寒冷”、“沉寂”、“阴霾”,这样的冬天把春天埋葬了。“年轻的灵魂裹进老年的硬壳”,诗歌的亮色在这里转瞬即逝,这个严酷的冬天,没有爱情,“因为冬天是感情的刽子手”;没有激情,“因为冬天已经使心灵枯瘦”;没有出路,“因为冬天封住了你的门口”;也没有理想,“因为冬天是好梦的刽子手”。即使是“高高低低围着火坐下”,享受着暂时的温暖,可是最后还是得走出屋,“又迎面扑进寒冷的空气”。冬是永久的,它的严寒无法抵挡,哪怕是记忆中最温柔的怀念,也透着静穆的寒意,诗人仿佛已经预感到他的生命终点即将来临。

可是,就是在这样严酷的冬天里,诗人还是执著追寻生命的意义。“我爱”,我爱平凡的事物,我爱太阳、日子、工作、炉火,还有枯寂的山坡、死寂的原野,因为它们是构成人生的部分,所以诗人毫不犹豫地爱着。诗人一生历尽坎坷,然而二十多年过去了,那颗心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丧失爱的功能。爱,或许就是诗人追寻的生命的意义。

1975年秋天,穆旦与他的忘年交郭保卫分别时,问了他三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弄诗呢?”“你当个演员,多快乐,何必找这烦恼事呢?”“你为什么要和我认识呢?”今天看来,这三个问题袒露了穆旦内心的苦痛和悲凉:其一,是对自己写诗的否定。诗应该极具个人化,有独特的审美趣味,而在解放后,穆旦违背了诗最重要的东西。“惯性力图裹胁所有诗人用一种方式和共同的姿态发言,这对天才便意味着伤害;而天才一旦试图反抗那秩序,悲剧几乎毫无例外地便要产生。”不是诗的悲剧,就是诗人的悲剧,在穆旦看来,两者兼而有之。其二,与鲁迅先生的“铁屋子”的象征有相通之处。没有思想,便没有烦恼,穆旦的智慧是以生命作代价的,或许他不愿意青年一代也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其三,是诗人对自身的怀疑。胡适说“除了思想,我还有什么”,同样,穆旦的存在已经随着诗的消失而失去意义了。

在这样的怀疑中,穆旦和其他老作家一样,又拿起了手中的笔。只不过这是一场地下的潜在写作,不能发表,不能公开,不能流传,甚至不能让人知道。他背着家人在旧信札、小纸条、日历等隐秘的地方写下了他的诗歌。他的良知、思想、人格又一次通过诗歌悄悄流淌,他用诗来倾听思想与灵魂的对话。在这二十多年里,穆旦以查良铮的本名翻译了普希金、拜伦、雪莱等的诗文,总量达到二十五部之多。

四、结语

老作家在“文革”后期的潜在写作显示出,中国最优秀的知识分子在逆境中仍然坚守着自己的精神岗位,保持人格独立的优良传统,这与文化传统被不断破坏的外部情境相对比,更显出他们精神的伟大坚强。正是由于他们的写作,“五四”新文化传统才得以在黑暗时代继续传播,不绝如缕。与他们遥相呼应的是年轻一代的觉醒。食指的诗《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赵振开的小说《波动》,白洋淀诗派等,这些潜在写作运用了与主流文学截然不同的话语体系,标志着他们不但从迷狂的神崇拜中觉醒,而且用独特的方式来呼唤理性与执著的回归。老作家与青年一代在写作上也有过交集,他们的写作技巧和人生态度都对青年一代产生过影响。

无论是老作家还是青年一代,他们的潜在写作都是时代未泯良知的无声呐喊,同时,在思想上和技巧上为20世纪80年代重要的文学思潮作了准备。

[1]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2]胡辉杰,汪云霞.论20世纪50年代中国现代主义诗人的身份焦虑[J].社会科学家,2004(3).

[3]邓田集.穆旦1976年诗作中的死亡意识[J].温州师范学院学报, 2001(1).

责任编辑 强 琛 E2mail:qiangchen42@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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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395(2010)03-0125-02

20100402

周慧惠(1974—),女,浙江宁波人,馆员,硕士,主要从事当代文艺思潮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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