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学的直觉范畴研究
2010-08-15贾孝敏
贾孝敏
(贵州大学马列部,贵州贵阳550025)
西方哲学的直觉范畴研究
贾孝敏
(贵州大学马列部,贵州贵阳550025)
直觉是西方哲学的一个重要范畴。从古代神秘化时期,包括古希腊罗马开端时期的直觉论和中世纪神学化的直觉论,到近代理性化时期,包括从文艺复兴开始到德国古典哲学的全部直觉论,再到现代非理性时期,如叔本华、尼采和柏格森的直觉论,哲学家对直觉的认识经历了一个由浅入深的发展过程,取得了很多有价值的研究成果。
直觉;西方哲学;神秘;理性;非理性
直觉是西方哲学的一个重要范畴,在认识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哲学家对直觉的本质和特征的认识经历了一个由浅入深的发展过程。这一过程大致分为三个时期[1]:古代神秘化时期,包括古希腊罗马开端时期的直觉论和中世纪神学化的直觉论;近代理性化时期,包括从文艺复兴开始到德国古典哲学的全部直觉论;现代非理性时期,主要是叔本华、尼采和柏格森的直觉论。
一、古代神秘化直觉思想
古希腊和中世纪时期,人们由于受知识水平的局限,把直觉归结为神赋予的神秘能力,所以,古代直觉呈现出神秘的特征。神秘直觉又可分为两个形态:一是从毕达哥拉斯开始的整个古希腊时期的直觉理论;二是从新柏拉图主义开始到整个中世纪的神学化的直觉理论。
根据梯利的《西方哲学史》,首先提出直觉一词的是毕达哥拉斯。他认为数是万物的本原,要认识万物的本质,需要认识数,而要认识数,就要依赖人的超感官的直觉能力,即“思想高于感官,直觉高于观察”[2]。毕达哥拉斯朴素的直觉思想虽然意识到了直觉的重要性,但未涉及到对直觉的本质和特征的研究。然而,它作为开端,却开启了直觉学说的先河。后来的古希腊哲学家,如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几乎都从不同的角度谈到过直觉。柏拉图在理念论中,把世界分为可见世界和可知世界。可见世界是我们靠感官能够感知到的事物世界,是不真实的;可知世界是超感性的理念世界,是真实的。认识理念和认识具体事物不同,认识具体事物要以感性为基础,而认识理念则要诉诸直觉。亚里士多德也提出类似的观点。他把认识分为两种形态:一是“感觉灵魂”执行的感性认识,一是“理性灵魂”执行的理性认识。亚里士多德看到了感性认识的局限性,把直觉解释为一种理性归纳法,人们只有借助直觉归纳法,才能获悉一切知识的“创始性根源”。在他看来,除了直觉外没有任何东西比科学知识更为真实,了解原始前提的将是直觉,直觉就是科学知识的创始性根源。他说:“心灵在一种意义下,潜在地是任何可思维的东西。”[3]亚里士多德认为科学上的第一原理作为不证自明的公理,都是直觉发现的。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亚里士多德承认直觉是科学知识的“创始性根源”。
神秘直觉的另一形态是中世纪神学化的直觉论。从新柏拉图主义开始,西方哲学便逐步神学化,最后和宗教合一,变成了基督教神学的婢女。由此,哲学成为了论证上帝的工具,直觉理论也随之神学化。这一时期,直觉被看作是“上帝的智慧”或上帝赐予人们的智慧,亦或被看作是人们趋向上帝、体验上帝的人心功能,通过直觉,人可以得到上帝的启示而和上帝融为一体。如此,信仰就和直觉合而为一了。奥古斯丁在关于上帝存在的论述中提出,人所具有的知识都是上帝的知识,人要想体会除了自然来源之外的上帝的知识,就必须首先得到信仰神圣的“启示”,这“启示”就是直觉。他认为,理性必须首先确定“天启”是否确实已经降临,当信仰领悟了“天启”之后,理性就力图了解和解释它。同样,托马斯·阿奎那也认为,人最大的幸福在于认识上帝的过程,要想认识上帝只有一个途径,就是直觉,而直觉是由上帝启示而来的认识能力,“我们通过上帝的启示去认识上帝”,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关于上帝的最高级的知识”。
总之,无论古希腊哲学还是中世纪哲学都认识到了直觉在认识中的作用,也意识到了直觉神秘性的特征,但他们都没有进一步揭示这种特征所产生的原因。现代学者虽然对直觉的作用和特征作了更为详尽的论述,但其基本立场仍肇始于这些古希腊哲学家。
二、近代理性化直觉思想
随着社会和科学的进步,哲学逐步摆脱了宗教开始走上人本化道路,直觉也被人们规定为人类理性的固有能力。哲学家们开始了对直觉的规律、特征和作用的探索。这个探索历程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理性化初期的直觉理论,主要体现在库萨、笛卡尔、斯宾诺莎、莱布尼茨和洛克的哲学中。这些哲学家大多继承了柏拉图的思想,把人的认识分为感觉、理智、直觉三个等级。其中,直觉不依靠任何中介直接认识真理,直觉知识比感性和理智的知识有更大的真理性,直觉是理性的最高能力。
库萨提出了认识分为感觉、知性、理性和直觉四个阶段的思想,认为直觉才是最高和最后的认识。他说:“一个人是由感性和悟性所构成的,有一种推理能力把两者联系起来。它们的次序是感性从属于理性,理性从属于悟性”[4]138,“感性知识对永恒事物说来是处于晦暗无知中,……理性由于它分有悟性的性质而性质较为高尚”[4]137。但“在一个更高的水平上,悟性认识到,即使当感性通过弃绝对它是如此自然的情感以服从理性时,人仍然不可能依靠他自己来达到他的悟性的永恒渴望的目的”[4]137,只有“理性控制了感性,更要紧的是悟性控制了理性,并处于超乎理性而形成信仰中,一个人就会归附于那位中保,并由上帝圣父吸引到荣耀中去”[4]137。笛卡尔指出,获得科学知识的唯一途径是通过自明性的直觉和必然性的演绎。他认为演绎推理具有必然性,而演绎推理的结论可靠与否,就依赖于直觉获得正确观念。他认为自明真理只能来自直觉,而不来自感性。因为感性经验是靠不住的,甚至是骗人的,“许多经验一点一点破坏了我过去加在感官上的信任:因为我曾多次观察到,塔远看是圆的,近看却是方的,竖在这些塔顶上的巨像在底下看却像是些小雕像”[5]。斯宾诺莎曾把知识分为四种,第四种知识就是直觉知识,直觉知识不仅具有必然性,而且是绝对可靠的。他说:“直觉可以直接认识一件事物的正确本质而不致陷入错误。”[6]洛克也十分推崇直觉,他明确把知识划分为三个等级:直觉的知识、证明的(或推论的)知识、感觉的知识。所谓直觉知识指“像这一类真理,心灵只要对那些在一起的观念一看,单凭直觉,不必插入任何其他的观念,就觉察到了”[7]422。他还认为直觉的知识是最明白、最确定的知识,是一切知识的确定性和明白性的基础,“我们全部知识的可靠性和明确性都依靠这种直觉”[7]422。他说:“自然,由解证而生的认识也是很明白的;不过这种认识远没有我所谓直觉知识方面所有的那种辉煌光亮和充分确信。”[8]
上述哲学家确立了直觉是人类理性的最高能力,但并没有触及到直觉的内在机制,只有莱布尼茨的统觉论触及到了这一问题。莱布尼茨的统觉实际上就是一种直觉。他认为,统觉是人的精神活动性的一种现实状态,可以把一些微小的知觉综合起来,上升为一种观念的理解作用。原来的微小知觉处于无意识状态,统觉则把它们上升为明确意识,即能够产生“我意识到什么”这样一种自觉状态的意识。他说:“有千千万万的征象,都使我们断定任何时候在我们心中都有无数的知觉,但是并无统觉和反省;换句话说,心灵本身有种种变化我们是觉察不到的,因为这些印象或者太小而数目太多了,或者是彼此联结得太紧密了,以致不能彼此区别开来。”[9]506“这种我们没有直接觉察到的知觉是有的,统觉的出现,只有在经过某种间歇之后——不管这种间歇是如何短促——得到提示的情况之下。”[9]507而这种直觉状态产生的同时,就说明统觉已经把以前的微小知觉统一在一起了。莱布尼茨的直觉理论为康德直觉论奠定了基础。
理性直觉的第二阶段主要以康德的直觉理论为代表,着重探求直觉的先验规律和心理机能。康德以独特的先验分析方法来说明直觉是潜意识和显意识过程的统一。他首先找出这个过程进行的先天条件:感官、想象力和统觉。感官为知识形成提供材料,想象力联结这些材料,统觉提供联结的规律并把材料统一在一个意识之中。康德认为,如果把感官的作用视为前提,那么直觉过程的先天条件便是想象力和统觉。两者共同作用,形成直觉的先验运动或潜意识运动。运动过程是:人心面对杂乱的感性材料,唤起其统觉作用,针对感性材料提供联结它们的某种先天逻辑方式或规律,并展开其联结机能——想象力实现这个联结。联结的过程中,统觉始终起作用,并把联结的结果统一在自己的意识之中。由此他认为,直觉运动过程是人心对感性材料的先天综合过程。康德的直觉论从深层揭示了直觉的内在机制,较之前的直觉论有很大的进步,代表着理性化直觉的确立。
理性直觉的是第三个阶段是以谢林的直觉理论为代表,揭示了直觉的辩证结构和辩证运动。他认为,直觉是人类精神能动性的最高表现,由刺激到感性形象的飞跃,由感性形象到概念的飞跃,都需要直觉才能完成。直觉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的主要心理机能是自我意识。他把自我意识分为向外和向内两种活动,这两种活动构成直觉活动。直觉活动自身是无意识的,活动的结果则是有意识的,直觉的有意识和无意识的统一的最终根源是“绝对同一性”。谢林还指出了直觉是由低级到高级不断发展的,“先验哲学的整个体系是建立在自我直观的不断加番上,从自我意识中原始的、最简单的直观起,直到最高级的直观、鉴赏直观为止”[10]。直觉的过程是分析和综合的对立统一。谢林的直觉理论揭示了直觉理论的辩证结构和辩证运动,是近代理性化直觉理论发展的高峰。
三、现代非理性直觉思想
从19世纪下半叶开始,西方出现了一股强大的非理性主义思潮。许多哲学家提出要根本改变哲学研究的方向,认为哲学应由外部世界的研究转向人本身的内心世界。因此,这时期的哲学家,如叔本华、尼采和柏格森等将直觉引向了人的本能世界。
现代西方非理性主义直觉论的真正创立者是叔本华。不管后来的哲学家对叔本华的意志直觉论作何种批判、修正和补充,但他们的非理性主义直觉论的基本内容仍摆脱不了叔本华的窠臼。叔本华把人的非理性的情感、意志当作唯一真正的存在,当作世界的本质和基础。他认为只有在意志直觉中主体才能摆脱“自我”、“概念”等的拖累,完全以一种纯正的状态面对客体。但叔本华是用一种艺术审美的态度来对待直觉的,他认为要认识理念必须用观审法,而且还规定作为主体的人在摆脱意志束缚之后,才能获得这种能力。叔本华意志直觉论还认为,人处于非理性状态时通过意志直觉而彻悟的浑然整体性才是事物真正的整体性,从而认为以往哲学用抽象的概念把事物的完整性分割开了,本体世界就不可能完整地显示其内涵,主客体也就永远处于分离状态。由于受佛教理论的影响,叔本华认识到意志世界也不是一种绝对的存在,它也可以被超越或自我消失,即是说,依靠直觉顿悟就能使主客体中的意志交融在一起,并能使意志倾向一种“无”的境地。这就导致了叔本华意志直觉的必然归宿是虚无。叔本华的这种“虚无说”的认识论与现实的人生结合起来,形成了他的悲观主义的人生观:生存是空虚的,人生是一场梦。
尼采是叔本华意志直觉论的批判者和直接继承者。他和叔本华一样,都用意志来对世界各种各样事物和现象作出自己的解释。但是,他反对叔本华把意志解释为一种消极无为的“求存意志”,反对把意志放在与人对立的地位上。他把意志和人以及人的欲望和行动统一起来,使人成为一个自由的实体,成为自己、世界和意志的主人。因此,尼采的直觉就是体验“权力意志”的过程,主体在体验时是自由的,其内在的生命力与世界本体交融在一起。
而柏格森是在继承叔本华和尼采思想的基础上,把动态的生命现象如“绵延”、“生命之流”视为世界的本体,而要把握这一绝对实在,只能用直觉的方法。柏格森认为科学思维只涉及到“生命之流”的表面现象,只有非理性的直觉才能直接潜入本体世界的深层,从而发现“生命之流”的本质。
总之,西方哲学对直觉的研究大体经历了这三个阶段:古希腊罗马和中世纪的神秘化时期、近代理性化时期和现代非理性时期。这是一个曲折发展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哲学家对直觉的研究得出了很多有价值的研究成果,这些研究成果使我们进一步认识到:第一,直觉是人的认识能力的一部分,是不借助于语言的非逻辑的具有创新性的思维形式;第二,直觉思维与逻辑思维是人类认识世界的两种互相作用又互相补充的思维形式,人的认识过程是逻辑的循序渐进和非逻辑的跳跃上升过程的统一;第三,直觉不是凭空产生的,直觉的产生必须以一定的逻辑思维活动为基础,直觉的结论仍需要逻辑的表达和论证;第四,直觉既有利于对世界本体的哲学把握,也有利于对具体事物的科学认识;第五,直觉不是一种价值中立的纯思维(如逻辑思维),而是包含有与认知对象达到物我一体的价值取向;第六,直觉是在百思不得其解时的一种特殊的由感性认识向理性认识飞跃的形式。
[1]一弋.西方近代理性化直觉理论[J].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1989,(4).
[2]罗素.西方哲学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6.
[3]亚里士多德.论灵魂[A].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上卷)[C].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4]库萨.论有学识的无知[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
[5]笛卡尔.形而上学的沉思[A].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十六—十八世纪西欧各国哲学[C].北京:商务印书馆,1975.
[6]斯宾诺莎.理智改进论[A].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十六—十八世纪西欧各国哲学[C].北京:商务印书馆,1975.
[7]洛克.人类理智论[A].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十六—十八世纪西欧各国哲学[C].北京:商务印书馆,1975.
[8]洛克.人类理智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
[9]莱布尼茨.人类理智新论[A].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十六—十八世纪西欧各国哲学[C].北京:商务印书馆,1975.
[10]谢林.先验唯心论体系[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6.
(责任编辑 玫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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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6382(2010)06-0031-04
10.3969/j.issn.1008-6382.2010.06.008
2010-10-25
贾孝敏(1977—),女,贵州遵义人,贵州大学讲师,主要从事西方哲学和思想政治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