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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狱中的囚徒”
——从心理学视角分析曹七巧的悲剧人生

2010-08-15孟利娟

关键词:曹七巧金锁记囚徒

孟利娟

“心狱中的囚徒”
——从心理学视角分析曹七巧的悲剧人生

孟利娟

曹七巧是张爱玲在《金锁记》中着力刻画的一个血肉丰满,让人可憎又可怜的人物。张爱玲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是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女作家,在其创作中一直致力于女性命运、心理、精神的审视,而七巧正是她在此方面所刻画的尤为典型的女性形象。七巧在畸形婚姻中一步步受控于黄金的枷锁,沦为金钱的奴隶;在对子女泯灭人性的残害中,一步步变成“心狱中的囚徒”,在欲望的牢狱中挣扎着走完其悲剧的一生。

曹七巧;悲剧人生;心理学分析;心狱的囚徒

曹七巧是张爱玲在《金锁记》中着力刻画的一个血肉丰满,让人可憎又深感可怜的人物。张爱玲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是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女作家,在其创作中一直致力于女性命运、心理、精神的审视,直入女性意识的深层,在冷静而又浸透着对女性的深深同情的描摹中,揭示了女性在心狱中的非人性、非女性的囚徒生活。而《金锁记》中的七巧正是她在此方面所刻画的尤为典型的女性形象。

小说主人公曹七巧的一生是悲剧的一生,张爱玲掀开了七巧心灵充满疮痍的一页,不但把她刻画得鲜活深刻,而且细致冷静地展示了其人性泯灭的过程。文本拟从心理学角度,探讨曹七巧在畸形婚姻的现实环境中,如何一步步受控于黄金的枷锁,沦为金钱的奴隶;在对子女泯灭人性的残害中,如何一步步变成“心狱中的囚徒”,走入没有光的所在;从而好好地反思我们的生活,用理智的方式、宁静的心灵去争取自己的美好未来。

一、不幸的婚姻悲剧:逐步变成“心狱中的囚徒”

张爱玲在《传奇》的扉页中题辞:“书名叫传奇,目的是在传奇里寻找普通人,在普通人里寻找传奇。”《金锁记》中刻画的曹七巧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在这个普通人中挖掘出隐藏在她心灵深处那种不为人知的心狱历程。在这个挖掘过程中蕴含着作者在对人性的探索,对生命本体、人生价值的思考。

在弗洛伊德看来,人的“心灵”可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本我”,是指人的本能的原始欲望,即潜意识,按照快乐原则活动。第二个层次“自我”,它要满足“本我”的要求,同时又要按照“现实原则”行事。第三个层次“超我”,代表的是道德的限制,它的作用是指导“自我”去限制“本我”的冲动,按照至善原则活动。这三个层次分别代表了不同的心理需要和遵循不同的运作原则,因而往往相互矛盾、冲突不断。自我作为中介,便不得不处在本我的驱使、超我的谴责、现实的限制的夹缝之中而陷入困境。

曹七巧的婚姻本身就注定她必须压抑 “本我”的欲望。自嫁到了姜公馆,七巧就像关进了囚笼,守着一个没有健康身体,没有生命活力的残废人;婚姻作为性爱的最高表现形式,要求男女双方在肉体上和精神上同时得到满足,但七巧在这种畸型的夫妻关系的禁锢下,从未享受到此种作为人的权利与快乐。她陪伴着“没有生命的肉体”,抑制着自己的情欲,在“本我”与“自我”的斗争中痛不欲生;她像“玻璃匣子里蝴蝶的标本,鲜艳而凄怆。”

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她的心中都不会放弃对爱情的渴求。正如恩格斯强调的:“每个人都追求幸福。向外部世界和自身的存在寻求幸福,这是人类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凝聚和积淀起来的一种意识和感情。”[1]七巧不甘于做姜公馆“鲜艳而凄怆”的蝴蝶标本,渴望过属于人的有情爱性爱的生活。此时,风流倜傥的小叔子姜季泽闯进了她的心。姜季泽的轻佻刺激了七巧的情欲,更加剧了她的内心冲突。由此,金钱与情欲发生了强烈的冲突,“自我”与“本我”间的矛盾也由此产生。为了保住财产,七巧必须掐灭情焰,在“分家”的激烈矛盾中,甚至不惜撒泼哭闹。“今天是她嫁到姜家来之后一切幻想的集中点。这些年了,她戴着黄金的枷锁,可是连金子的边都啃不到。”[2]99她的这种“自我”不允许她为了放弃在姜家已有的身份与以后可能得到的财产。因此,尽管季泽后来为了骗取七巧的金钱而违心诉说自己对七巧的爱慕之情,七巧虽有短暂沉迷:“低着头,沐浴在光辉里,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2]105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他难道是哄她么?他想她的钱,她卖掉她一生换来的几个钱?仅仅这一转念便使她暴怒起来。”[2]105在情感上,她渴求爱情,对季泽充满爱恋;在理智上,她更爱黄金,担心“她的钱只怕守不住”。因为她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金色的梦里,黄金是她用十年的青春欢乐换来的,十年的成长让她懂得了金钱的地位。对于七巧而言,所有的欲望都不如金钱重要。因此,在识破季泽的别有用心后,她赶走了她曾经唯一心动过的恋人,做出这样举动的七巧内心经历了多么激烈的矛盾交战与煎熬呢?“多少回了,为了要按捺她自己,她迸得全身的筋骨与牙根都酸楚了……”[2]105这是一次“本我”、“自我”与“超我”的交战,是她生命中的重要转折点。

人类最大的苦难是来自内心的。七巧的不幸婚姻,残酷地剥夺了她的青春、幸福和爱的权利,使她人格中的自我对立的矛盾愈演愈烈,主体在自我冲突中痛苦地挣扎、搏斗、裂变,结果使她的人性受到严重的摧残和压抑,逐渐丧失了正常女人的心理。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七巧一个人的战争,是在七巧内心深处发生的激情与压抑、情感与理智、人性的欲望与现实的“清醒”之间的“本我”与“自我”的激烈战争。在作家的眼中,悲剧不仅由外界的因素造成,而更根植在人性的弱点中。于是,在这场激烈战争中,人性的弱点凸显,七巧一步步受控于黄金的枷锁,压抑着爱和情欲,沦为金钱的奴隶;同时,她也一步步变成“心狱中的囚徒”,走入没有光的所在。

二、人性泯灭的悲剧:进一步桎梏“心狱中的囚徒”

不幸的婚姻造成了曹七巧的不幸命运,但她并没有从自身的不幸中滋生同情心。她的灵魂已经被畸形的婚姻、黄金的枷锁扭曲了,逐渐丧失了爱人的能力和被爱的资格。于是,在她独立门户后,禁锢自己的心灵,以折磨他人为乐,甚至折磨自己的亲身子女,从制造亲生子女的不幸中获得快感。正如傅雷先生所言:“爱情在一个人身上得不到满足,便需要三四个人的幸福和生命来补偿。”[3]165

于是,儿子长白的婚姻也被泯灭了人性的七巧葬送。长白对她来说,不单是儿子,更重要的是个“男人”。“这些年来她的生命里只有这一个男人,只有他,她不怕他想她的钱——横竖钱都是他的。可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他这一个人还抵不了半个……现在,就连这半个人她也留不住——他娶了亲。”[2]111想到此,她心理失衡了,演变为越来越强烈的嫉妒与仇视。于是,她以疯子的审慎与机智,百般嘲笑挖苦新媳妇的外表、软弱的个性,甚至正常的夫妻生活也成了她攻击的对象,她以此来摧毁儿媳的自尊,又放纵儿子逛窑子、抽鸦片。就这样,儿子长白的一妻一妾最终也先后被七巧的肆意折磨葬送了。“这是个疯狂的世界,丈夫不像个丈夫,婆婆不像个婆婆。”[2]112七巧的一生没有过正常的夫妻性爱生活,而她又无处正常发泄,而儿子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健康的男人,儿子儿媳的隐私刺激着她人性深处的欲望,于是,她就做出了这些残害儿媳的变态举动。

对于女儿,她也同样如此。女儿长安近30岁才在堂妹的帮助下与一留学生童世舫恋爱,还因此戒了烟。恋爱后的长安不再郁郁寡欢,“长安带了点星光下的乱梦回家来,人变得异常沉默了,时时微笑着。”[2]117而这却使七巧暴怒,她不但疑心人家是贪图他们家的钱,还一心想把女儿占有在家,不让出嫁,于是她就用恶毒的语言来挖苦:“死不要脸的丫头”,“多半是生米煮成了熟饭,这才挽了三婶出来做媒”,“不害臊!你是肚子里有了搁不住的东西是怎么着?”,“小姐们就知道霸钱要男人——猪狗都不如!”[2]118长安不知道她母亲会放出什么手段来,“但她知道迟早要出乱子,迟早要决裂。这是她生命里顶完美的一段,与其让别人给它加上一个不堪的尾巴,不如自己早早结束了它。”[2]120于是主动提出解约。解除婚约后的长安与童世舫藕断丝连,“他们认真的做起朋友来了”。对此,曹七巧还虚设圈套,不惜编出“她再抽两筒就下来了”的谎言。童世舫感到震惊而失望:他眼中幽娴贞静的中国闺秀竟是抽鸦片的!长安最初的也是最后的爱就这样被亲生母亲的谎言葬送了。人类最崇高神圣的母爱,在曹七巧身上已经泯灭殆尽了,没有良知,没有亲情,没有温暖,没有羞耻,没有内疚,有的只是狡诈阴冷、残忍歹毒。曹七巧已经变成了一个十足的疯子。

鲁迅说:“悲剧将人生的最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曹七巧的一生是不幸的,更为不幸的是她在欲望的驱使下,将其子女也作为她死去灵魂的陪葬,亲手毁掉了他们的幸福。而这,也就注定了她的“复仇”是孤独而绝望的;注定了她不能走出自身“心狱的囚徒”,反而进一步被桎梏了。

三、结语

七巧是可怜的,她为金钱牺牲了青春和爱情,赔上了花样年华和幸福快乐。七巧又是可恨的,她把自己的悲剧转嫁给他人,一手制造了他人的悲剧和不幸。七巧更是可悲的:“三十年来,她带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她知道她儿子女儿恨毒了她,她婆家的人恨她,她娘家的人恨她。”[2]121她这一辈子,没有得到男人的爱情,没有得到亲人的亲情,黄金枷锁锁住了她的一生,她又用她一手制作出的黄金枷锁锁住了她的儿女——其实套在人身上的何止是“黄金的枷”,人性的无形枷锁才是永远无法解除的桎梏。文学是人学。文学根本关注的是人,是人的心理、人的灵魂。透过对七巧进行心理学视角的解读,我们能更加理性地看清曹七巧的悲剧人生,从而更好地指导我们的现实生活。

总而言之,《金锁记》将人生的荒诞与荒凉诠释到极致。曹七巧就像是一头困兽,一生都在欲望的牢狱中挣扎,是其“心狱中的囚徒”。

[1]柯常钦.戴着枷锁“舞蹈”的女人:张爱玲小说《金锁记》中的曹七巧[J].高等函授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4).

[2]金锁记[M]//张爱玲文集:第2卷.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

[3]傅雷.论张爱玲的小说[M]//傅雷经典作品选.长春:吉林摄影出版社,2002.

I207.425

A

1673-1999(2010)09-0116-02

孟利娟,女,西南大学(重庆400715)中国新诗研究所中国现当代文学2008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与中外文化。

2009-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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