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机后的反思: 中国模式与美国模式的比较
2010-08-15常永胜
常永胜
一、问题的提出
中国是一个处在转型中的、发展中的、社会主义的大国。对于俄罗斯、拉美、东南亚等转型国家而言,中国30年改革开放的成就与经验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有效转型的模式;对于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尤其是非洲各国,中国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快速发展的模式;对于处于低潮的社会主义国家来说,中国为越南、古巴和朝鲜等提供了一个非斯大林模式的社会主义建设模式;中国还是一个人口和地理大国,中国的崛起为巴西、印度等大国提供了一个大国崛起的模式。正是这四重重要意义,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中国的发展就引起了世界经济学界和政界的高度关注。
中国是一个世界文明古国,也是一个发展中的大国。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由于中国国力不强,世界影响趋弱,国外学者很少关注和研究中国问题,以至于在许多外国人的眼中,中国仍然还是一个“东亚病夫”、一个共产主义的敌对国家。
20 世纪80 年代末90 年代初,苏联东欧剧变,社会主义运动进入前所未有的低潮。中国社会主义的前途和命运开始引起国外学者的关注。在国际主流媒体上,出现许多国外学者对中国前途和命运的预测。西方学者率先提出了所谓“中国崩溃论”,1984年美国世界经济研究所的布朗提出“谁来养活中国?”一说,继而引起全球性的争论。按照他们的认识逻辑,中国肯定经受不住苏东剧变带来的冲击,中国共产党会很快像苏东共产党那样丧失执政地位。
20世纪90年代,中国的稳定和快速发展使得这些言论不攻自破。然而,国外又有人极力否定和歪曲中国所取得的成就。20世纪90 年代美国的伯恩斯坦和芒罗抛出“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认为“不久即将变成全球第二大强国的中国将随着世界面貌在新的千年中发生变化而成为一支配力量,而作为这样一支力量的中国将势必不再是美国的战略友邦,而成为它的长期敌人”[1]。2005年美国的《大西洋月刊》有两篇关于中国的文章,一篇是美国著名作家罗伯特·卡普兰(Robert D.Kaplan) 的《如何同中国作战》,另一篇是《怎样应对中国的崛起》,其内容也是视中国为美国的主要对手和威胁[2]。
但事实是,中国高举和平与发展的旗帜,主张走和平发展道路,倡导建立和谐世界;中国不仅没有威胁世界和平,反而成为世界和平的最主要维护者。因此,与上述论调不同的则是国际社会对中国发展的积极的、肯定的评价。在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于2004 年5 月2 日至12 日对英国、德国、意大利等五国及欧盟总部进行正式访问期间,美国高盛公司政治、经济高级顾问,清华大学教授乔舒亚·库珀·雷默巧妙地抓住机会在伦敦作了题为《北京共识:一种新的发展物理学》的演讲。2004年5 月7 日,伦敦《金融时报》发表了雷默题为《从华盛顿共识到北京共识》的报告 。雷默认为:“中国的发展正在使它发生变化,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但是,更加重要的是,中国的新思想在国外产生了重大影响。中国正在指引世界其他一些国家在有一个强大重心的世界上保护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政治选择。这些国家不仅在设法弄清如何发展自己的国家,而且还想知道如何与国际秩序接轨,同时使它们能够真正实现独立。我把这种新的动力和发展物理学称为‘北京共识’。它取代了广受怀疑的华盛顿共识。华盛顿共识是一种经济理论,它认为华盛顿最清楚如何告诉别国管理自己,这种理论曾在20世纪90年代风靡一时。华盛顿共识是一种傲慢的历史终结的标志。它使全球各地的经济受到一系列的破坏,使人们产生反感”;“中国已发现其自己的经济共识,北京的全球发展模式吸引追随者的速度与美国模式使他们敬而远之的速度一样迅速”。 2004年5 月11日《北京共识》全文发表在英国著名的思想库“伦敦外交政策研究中心”网站上,旋即在欧洲、中国和世界其他国家引起强烈反响,中国的经济奇迹及其形成的“中国模式”一时成为世界舆论的焦点。
进入新世纪,中国在应对汶川大地震和举办奥运会上展现出的举国体制,让全球对中国的政治体制刮目相看。长期以来,针对中国改革开放取得的非凡成就,国际舆论界有一种代表性的声音认为,中国经济奇迹的背后是陈旧落后的政治体制,一党执政的格局不改变,经济的发展就没有保障。然而,面对无论是“神舟”系列成功的太空活动还是2008年成功应对雨雪冰冻灾害和汶川特大地震,中国“举国体制”所体现的巨大威力,使国际上怀疑、批评乃至否定中国政治体制与社会制度的声音明显减少,代之而起的是普遍的肯定和赞扬。
使这种肯定与赞扬之声得以持续的是爆发于2007年6月、严重于2008年且至今仍未见底的金融风暴。以“华盛顿共识”为主要内容的新自由主义造成的严重后果和“中国奇迹”的出现所形成的鲜明对比,使人们在深刻反思资本主义固有矛盾的同时,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虽间接受害但善于承担国际责任的社会主义中国。正反两方面的比较,使国际社会不得不冷静反思、认真探究中国经济发展战略和中国模式所包含的丰富底蕴。由此出发,本文考察面对当前的金融危机,中国模式、美国模式之间的差异、共融及其发展趋势。
二、两种模式之比较
美国“次贷危机”是从2007年初开始逐步显现的,当时的美国抵押贷款风险开始浮出水面;2007年8月席卷美国、欧盟等世界主要金融市场,危机开始爆发;2008年初,花旗、美林、瑞银等大型金融机构因次贷危机出现巨额亏损,美国第五大投资银行贝尔斯登倒闭,次贷危机扩散为金融危机;2008年下半年,美国政府接管“两房”(房地美、房利美)、美林银行被收购、AIG保险公司被政府接管。2008年9月15日,美国政府拒绝对雷曼兄弟公司施以援手,雷曼兄弟宣布寻求破产保护,这标志着金融危机进一步深化和恶化为经济危机。
为应对这场危机,中美两国政府和学界采取的救市政策与提出的理论主张充分体现了两种模式在以下方面的不同:
(一)使命性质的差异:危机的根源
“中国模式”是指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采取的既不同于“苏联模式”又不同于西方模式的独特的经济社会发展模式。这种独特性首先体现在中国模式的社会主义性质与方向上。
鸦片战争后,中国百年的变革始终在抄袭外国和回归传统之间摇摆,时断时续,杂乱无章,不论在理论和实践上都没有找到具有中国特色的发展模式。直到新中国成立后,中国才开始在真正意义上自觉探索自己的发展模式。正如美国学者莫里斯·梅斯纳(Maurice Meisner) 所说:“1949年10 月1 日在中国和世界历史上都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重要日子。如果说革命涉入(原文如此——作者注)的是让一个新社会出现、对一种政治制度给以强有力的摧毁的话,那么,中国共产党人在10 月1 日所庆祝的革命,其意义不亚于1789年法国大革命和1917 年俄国十月革命。其政治摧毁的范围不小于那两场革命,在为社会发展的空前新进程而开辟道路方面,其重要性不亚于那两场革命;其世界范围的影响也不小于那两场革命”[3]。新中国成立,国家实现了民族独立,但国家的繁荣富强和人民的共同富裕成为摆在新中国面前更为艰巨的任务。对此,中国共产党对什么是社会主义以及如何建设社会主义的认识经历了一个曲折的过程。刚刚成立的社会主义新中国,由于自身的不成熟,没有建设社会主义的经验,从建国初期到1956 年,基本仿效苏联模式建设社会主义。然而,历史证明,苏联模式是有很大弊端的,特别是在适应经济全球化上,苏联模式是失败的。所以,改革开放后,中国开始向西方学习。邓小平多次强调,要向西方学习,西方在现代化上是先进的。他坦言:过去,我们很多方面学苏联,是吃了亏的。
向西方学习,摒弃苏联模式,只是要摒弃苏联模式中不合理、不利于经济发展的因素,并不是要摒弃整个社会主义制度。从改革一开始,中国共产党就非常明确地规定了改革的内涵:改革是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的自我完善。也就是说,改革只是要改掉现存体制中不合理的成分,而不是抛弃现有制度,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制度。社会主义制度是中国共产党为之长期奋斗的成果,这是一个重要的现实国情,也是改革的一个重要前提条件。中共十三大政治报告在分析中国国情时,就将社会主义制度作为最重要的一个方面。社会主义制度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是相辅相成的,中国共产党不可能抛弃社会主义制度另搞一套,如果那样,中国共产党就等于否定了自己的地位。因此,尽管理论界有人[4]认为:“中国模式”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其基本含义不同、参照系不同、对世界产生影响的角度不同,但从根本意义上说,所谓中国模式就是中国共产党所探索出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由此可见,中国共产党在改革开放一开始,就已经明确,中国的现代化是社会主义的现代化。也就是说,中国发展模式从它发端时起,就已经限定了其方向——社会主义。这一点对改革开放的进程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出于坚持社会主义道路的考虑,中国共产党在向西方学习时,始终抱着极其谨慎的态度,对“西化”、“自由化”、“和平演变”保持高度的警惕。
中国模式的社会主义性质与方向也可用反证法来说明。一般来说,西方学者在谈及“北京共识”或“中国模式”时,大多是忽视或刻意回避其“社会主义”性质的。因此,他们所界定的“中国模式”更多的是“中国经济发展模式”,而对于这一模式的政治层面则避而不谈。
这里隐藏着西方的一种焦虑:即使中国经济强大了,却仍将不会走西方意义上的民主化道路,反而形成一种有别于西方模式的“中国模式”——它有可能成为中国反对美国新自由主义的一面旗帜,从而把那些反对美国的人和国家招致其麾下。当然,也有很多学者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保加利亚著名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家尼·波波夫认为,“中国目前选择并实践的模式,是唯一可以挽救和建设社会主义的模式,是唯一正确的充满希望之路”。印度尼赫鲁大学中国问题专家孔塔帕里认为,中国“在不偏离社会主义方向的前提下,在实践层面奉行务实变通,在理论层面实行兼收并蓄、继承发展,从而形成了一整套紧密结合国情的发展方略”。沙特阿拉伯《中东报》2005年6月5日的文章说:“中国经济发展的成功有诸多因素,但最重要的是政治制度。中国共产党为自己制定了明确的目标,并为实现这些目标调动了一切可利用的资源。”美国学者阿里夫·德里克的分析以事实为论据,他指出,“中国模式”中被大力称道的“民族经济的一体化、自主发展、政治和经济的主权以及社会平等这些主题的历史和中国革命的历史一样悠久,是社会主义革命时期提出的”,“而这些社会主义革命的历史遗产,则是中国模式中最重要的内容”[5]。
本文中所说的美国模式是指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随着英国的撒切尔夫人上台执政和美国总统里根当选、推行“撒切尔主义”和“里根经济学”而形成的新自由主义资本主义模式。对此,国内外学者有着不同的称谓,如英国学者多尔·罗纳德(Dore Ronald)称其为“股票资本主义” 模式;戴维·荷茨称其为“市场导向型资本主义”模式;其他常见的称谓有“里根一撒切尔模式”、“盎格鲁—撒克逊模式”、“新自由主义模式”等等。法国学者米歇尔·阿尔伯特则认为,“当今的美国发展模式应当准确地称其为‘新美国模式’,因为,1980年里根当选总统标志着自大萧条结束以来国家全面干预经济的旧模式的终结,一个全新的发展模式从此形成”。这一模式的基本特征就是“华盛顿共识”,其核心思想是自由化(外贸、投资、金融自由化)、市场化和私有化(国有企业私有化和巩固私有产权)。里根经济学的主要派别——供应学派认为,“滞胀”的根本因素源于凯恩斯主义三项基本政策产生的后果:政府赤字政策产生了与供求不对称的需求;高额税收抑制了生产的增长;政府干预经济的规则和计划窒息了企业的创新。据此,政府的主要经济政策应该是“以供应为导向,削减税收,鼓励私人企业,减少政府干预。”里根经济学另一理论支柱—— 以哈耶克为代表的新自由主义学派,强调市场的自发调节作用,认为政府干预市场经济是一条走向“奴役的道路”,因为“在情况如此复杂的现代社会,对于中央政府去处理一个涉及如此规模的资本价值信息并达到竞争性的资本应有的效果是不可能的事情”。哈耶克崇尚私有制,“私有制永远是最合适的,它将保证最畅捷和最有效的竞争机制,可悲的是,这个极其重要的原则常常被一些经济学家忽略”。
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有着不同的发展模式,其中美国模式在全球化浪潮中几乎影响了世界各国。而正是这一在资本主义社会由工业社会向后工业社会转变过程中形成的鼓励资本追求利润最大化的美国模式,成为了这次金融危机的最深刻的根源。资本的本性是追逐利润,古典自由主义倡导的自由放任的市场机制,根本目的在于确保资本获利最大化。里根-撒切尔革命的目标就是重建资本利润至上的原则和架构,认为罗斯福秩序时代对资本课以重税后的再分配策略严重地损害了资本的创造性。对此,供应学派认为,“对拥有资本的富人征以过多的税赋势必影响资本再投资的积极性,同样,对于用这种税收给穷人以过多的补偿势必削弱他们的工作动力,二者都将导致生产效率的低下。”在里根执政期间,富人的纳税额在总税收中的比例从70%减至50%。对此,多尔·罗纳德的评价是,这种模式的目的就是“从假资本主义变成真正的资本主义,即从原先主要为雇员谋利益的公司改革成主要甚至专门为股东谋利润的公司。”贪婪和社会达尔文主义是危机的直接原因,而私有制是危机的根本的制度根源。①
(二)运行机制的差异:危机的应对
使命与性质确定后,就要考虑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问题。中国模式坚定不移地坚持市场化的改革方向,但又高度警惕和反对市场原教旨主义。搞市场经济不是意味着取消国家干预,而是要减少与改善政府的宏观调控,这是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理论基础。张卓元认为:中国理论界30年来“最突出、最重要的,就是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论,在计划与市场关系这个世界性和世纪性难题方面实现了重大突破”。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边界一是反对私有产权神话,主张维护公有制与适度私有化;二是反对市场原教旨主义,主张国家适度干预经济发展;三是反对全球自由化和美国主导下的自由主义,主张建立国际权力由各国分享的国际经济新秩序。
中国模式的国家宏观调控特征也得到了国际学界的承认。哈萨克斯坦著名社会活动家苏雷门诺夫在1999 年4 月就指出,从中国的经验中可以得出一个有益的结论:改革应该而且必须建立在周密的计划之上,在强有力的中央政府监督之下进行。任何削减计划和监督的企图都将导致混乱和破坏。联合国贸发会议的《2006 年贸易与发展报告》,在对比了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的不同道路带来不同结果的基础上,认为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不能只依靠市场力量,还要重视政府政策手段的调控作用。这个报告的总协调官司德特革夫·科特强调:中国经济发展之所以取得成功,就是因为中国不是单纯依靠市场力量来发展经济,而是重视政策手段与市场力量的有机结合。俄罗斯历史学副博士巴拉赫塔来中国进行实地考察后,在1993 年8 月的俄罗斯《生意人》日报和1994 年4 月的俄罗斯《真理报》上先后发表文章,把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特征概括为:第一,国民经济尽管是多种成分的,但大型企业和关键部门仍掌握在国家手中;第二,决定性因素的上层建筑是社会主义的,党是整个中国社会的领导力量。正因为如此,中国才不更换招牌,才在社会主义的旗帜下平静地和未经动荡地进入文明的市场[6]。
正是由于我们历来强调稳定和国家对经济运行的作用,在面对危机时,2008年11月 9 日,我国国务院提出扩大内部需求、促进经济增长的 10 项措施。2008年12月10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决定要加强和改善宏观调控,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我国多年来税收的增长速度一直高于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速度,税收过快增长抑制了经济的活力。这次在不影响我国中央政府的调控能力的前提下,我国政府提出减税、采取了藏富于民,增强经济内在活力的政策。正是由于中国政府的努力,保证了2008年中国经济9%,2009年8.7%的增长、GDP居世界第二!
美国自由主义模式是危机爆发和蔓延的直接原因,而且正在向国家干预主义转型。1980年里根担任总统以后,推行经济自由主义的主张,减少政府对经济的干预。在里根政府以后,除了克林顿政府走既不是政府干预主义也不是经济自由主义的第三条道路, 即实行适度的政府干预以外, 乔治·赫伯特·布什政府和乔治·沃克·布什政府仍然采用经济自由主义的主张。这种自由资本主义发展模式的经济运行主要依靠市场机制与自由意志,只注重短期利益,缺乏长远目标与规划。美国经济的高速发展是建立在巨大的贸易逆差、超前消费以及巨额财政赤字基础上的,特别是在9.11以后,美国政府为了刺激经济,通过政府支持的企业如两房等,给居民过度消费和金融产业的过度膨胀提供了不恰当的支持,最终酿成了危机。
由于信奉自由主义,“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全球金融危机中,政府的决策充满了矛盾和失误。由于准备不足,政府在仓促应战中出现决策瑕疵固然可以理解,但是对危机的性质和规模都严重低估,缺乏全局和宏观的视野,对救市措施缺乏整体的框架和指导,这不仅对救市的效果产生影响,也为未来埋下隐患”[7]。
如果说布什政府的政策主要限于对金融机构和金融市场的支持, 以避免对经济过多的干预,那么奥巴马政府则直接采用宏观财政支出政策和宏观财政收入政策对实体经济进行干预,以防止美国经济过大幅度的衰退。奥巴马在 2009 年 1 月就任美国总统以后,一反过去的国家不干预政策,提出了总额为 7800 亿美元经济复兴计划。包括下述内容:第一,启动大规模的公共工程建造计划,创造至少 250 万个工作岗位; 第二, 更新联邦建筑物旧的暖气系统,使联邦建筑节能化;第三,为全国学校建筑安装节能系统, 为教室购买新的计算机;第四,在全国范围内扩展宽频网络系统, 使更多的人能够使用互联网;第五,更新医疗机构的设备,推进病历电子化,并给低收入阶层提供医疗保险;第六,实行总额为 2750 亿美元的减税计划,以促进人们的消费支出;第七,推进清洁能源的开发,以进一步提高环境质量。
奥巴马经济政策的转型预示着新自由主义的终结。在学术界,“与近几十年所颁发的诺贝尔经济学奖相比,瑞典皇家科学院将2008 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当今的非主流经济学家克鲁格曼,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在全球正陷入百年未遇的金融大海啸之际,2008 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在客观上预示着西方主流经济理论与非主流经济理论的易位,即国家干预理论将取代市场原教旨主义理论”[8]。
(三)绩效的差异:危机的国际意义
危机不仅使两种模式在两国国内的绩效不同,而且使它们具有了不同的国际意义。在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日本野村市场研究所高级教授关志雄就认为:“美国爆发的金融危机将成为中国从地区大国向全球性大国崛起的标志性事件”。新美国基金会的资深研究员迈尔·林德认为,华盛顿倡导的自由市场和不受限制的资本主义模式的终结,“明显地损害了我们一直倡导的英美模式的声誉,中国模式现在可能更多地会被认为是未来的潮流”。杜平在2009 年4 月3 日的新加坡《联合早报》网站上发表《世界的新秩序从伦敦峰会开始》一文中,提出了“世界新秩序从伦敦峰会开始,美国终结了旧秩序,而中国模式成为复苏亮点”的观点。
当然我们不应盲目乐观。实际上,危机所体现的中国模式的国际意义就在于:这一模式是中国长期以来主动采取的一种适合中国国情和社会需要、努力寻求经济发展、社会发展与政治稳定相统一的发展途径,这种发展途径的根本经验是:艰苦奋斗、主动创新;独立自主、坚决捍卫国家主权和利益;承担国际责任但又不搞“输出革命”。中国一直奉行和平共处、尊重各国主权的原则。2008年4月12日,胡锦涛在博鳌亚洲论坛2008年年会开幕式上的演讲中指出:世界上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必须适应国内外形势的新变化、顺应人民过上更好生活的新期待,结合自身实际、结合时代条件变化不断探索和完善适合本国情况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
然而,美国模式及其“华盛顿共识”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债权国在与拉美国家进行债务问题的谈判时提出的,债务国家必须按照其进行结构改革的一系列政策主张,带有一定的强制性。遵循“华盛顿共识”的拉美国家的经济改革一直受到外界的干扰,缺乏自主性。而美国则抓住拉美国家债务危机的机遇,推行自由主义经济政策,试图打开拉美市场,转移本国过剩的供给。其结果是:改革之初,墨西哥、智利、阿根廷等国的经济状况确实都取得了一定程度的好转。然而好景不长,1994年12月墨西哥爆发了金融危机,1999年1月巴西发生了金融动荡,2001年12月阿根廷陷入了经济危机。整个20世纪90年代,拉美国家经济并没有像“华盛顿共识”经济学家所预想的那样取得成功,反而陷入了长期的经济低迷之中。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前苏东国家出于对高度集权的计划经济的厌恶和急于获得西方世界的援助,在经济转型中纷纷采纳“华盛顿共识”的政策主张,推行急速的私有化和大幅度削减公共开支的方案,即杰弗里·萨克斯的“休克疗法”。结果东欧和原苏联国家重演拉美国家的“悲剧”,经济衰退、失业剧增、人民生活水平下降。以至美国华盛顿大学经济学教授波兹南斯基将这种经济转型称为另一种版本的“通向奴役之路”[9]。
三、结论与问题
1.“发展才是硬道理”,中国经济发展的成就与当前的金融危机从正反两方面使“中国模式”或“中国经验”、“中国道路”问题受到了国内外舆论界和学术界的高度关注,成为海内外发展战略研究的热点话题。“中国模式”是对中国改革开放30 年历程的科学总结,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模式;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坚持渐进式改革、谋求和平发展是“中国模式”的突出特点;“中国模式”无论是对于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兴衰,还是对其他发展中国家而言,都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中国模式”不是完成的、封闭的模式,而是不断丰富、不断创新、不断完善的发展过程,如何积极推动“中国模式”在实践上的不断完善和理论上的不断创新;如何使“中国模式”在普遍的国际金融危机中,在日趋复杂的国际环境中规避风险、把握机遇;如何使“中国模式”焕发出更大的创造力,为中国的发展提供更大的动力,对世界的发展提供更多可资借鉴的经验等等,既是紧迫的实践课题,也是重大的理论课题。
2.“看得见的手”和“看不见的手”是经济理论长期争论的焦点,也是市场经济制度安排和运行选择的难题。从西方经济学的理论逻辑来看,“看得见的手”之所以出现,是因为“看不见的手”具有相当程度的盲目性,完全的自由放任会使市场由理性走向非理性,引来市场的无序和疯狂,形成经济危机。这时,通过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的干预,便可以纠正“市场失灵”,促使市场理性回归!然而,“看得见的手”会不会失灵?失灵了又由什么来挽救?是回到自由放任,还是继续用“看得见的手”来对付以往的问题和灾难?对前者的回答是肯定的,而对后者现有的经济学理论没有提供清晰的答案。
3. 中国模式以及由此导致的中国经济学的指导思想是什么?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自从“五四”运动传入我国以来,由于其科学性和革命性的根本特质而战胜当时的新儒学和西方各种思潮,成为中国共产党的指导思想并随着新中国的建立而居于中国经济学的垄断地位。然而,随着以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为目标的经济取向的改革以及社会的全面转型,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作为主导学科和事实上的主流意识形态的地位不断受到挑战和冲击。到底如何对待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目前学术界出现了几种不同的路向:一是否定论[10];二是歪曲论[11];三是本本论;四是折中论;五是发展论。我们认为:应当在全面理解[12]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础上,坚持以创新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②作为中国模式和中国经济学的指导思想;应当在唯物史观的指导下,坚持“马学为体、西学为用、国学为根、世情为鉴、国情为据、综合创新”的学术方针和总体创新原则,使我国的经济学教学和研究适应经济全球化和市场经济发展的需要,实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在中国的现代化和具体化。
注 释:
①私有制导致危机可从制度原因与直接原因两方面来理解。私有制造成劳动二重性的矛盾,导致了商品二因素的矛盾、再导致商品与货币的对立、最后造成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对立;虚拟经济越来越背离实体经济,成为经济危机的本质原因。货币和资本的贪婪是危机的直接原因。如果说早期资本主义是用粗暴、野蛮的手段攫取利润,那么,现代自由主义则利用高科技手段如金融衍生品来获取财富。表面上看是文明了,实际上它们的本质是一样的!奥巴马用“傲慢”和“贪婪”来形容华尔街,不自觉地道出了问题的要害。
②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是90年代以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在学界被“边缘化”、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思想地位被怀疑的背景下,以刘国光、程恩富等为代表的主张一方面发展创新马克思主义,另一方面全面恢复政治经济学主体地位的经济学流派。其理论成果集中表现为刘国光“对经济学教学和研究中一些问题的看法”(《高校理论战线》2 0 0 5年第9期。学界称其为“7·1 5谈话”、“刘国光旋风”)、 程恩富的“改革开放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创新”(《华南师范大学学报》2 0 0 9年第1期)等。
[1]理查德·伯恩斯坦,罗斯·芒罗. 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7:28.
[2]参见 The Atlantic Monthly , June 2005.
[3]莫里斯·梅斯纳.毛泽东的中国及其发展[M],张瑛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2:3.
[4]张彧,徐建龙.中国模式”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比较研究[J].科学社会主义,2007(2).
[5]转引自朱可辛.国外学者对“中国模式”的研究[J].科学社会主义,2009(4).
[6]徐崇温.国外有关中国模式的评论[J].红旗文稿,2009(8).
[7] 朱民,边卫红.危机挑战政府——全球金融危机中的政府救市措施批判[J]. 国际金融研究,2009(2).
[8]方兴起. 保罗·克鲁格曼:反新自由主义的理论分析——一种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解析[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9(4).
[9] 波兹南斯基.全球化的负面影响: 东欧国家的民族资本被剥夺[M],北京:经济管理出版社,2001.
[10]晏智杰.关于中国经济学的指导思想问题[J].西安财经学院学报,2005(6).
[11]谢韬.民主社会主义模式与中国前途[J].炎黄春秋,2007(2).
[12]程恩富,胡乐明.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60年[J].马克思主义研究,2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