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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史主义视角下的《拉格泰姆时代》研究

2010-08-15李俊丽

关键词:托罗历史主义多克

李俊丽

(陕西理工学院大学外语教学部,陕西汉中723001)

□作家作品研究

新历史主义视角下的《拉格泰姆时代》研究

李俊丽

(陕西理工学院大学外语教学部,陕西汉中723001)

E·L·多克托罗在《拉格泰姆时代》中运用丰富的想象力和独特的历史修撰风格,巧妙地将真实的和虚构的历史人物、事件相耦合,交织成一篇波澜壮阔的史诗。透过新历史主义视角,即通过文本的历史性和历史的文本性两个方面分析,该作品充分展示了多克托罗的新历史主义倾向。

新历史主义;《拉格泰姆时代》;文本的历史性;历史的文本性

一、新历史主义与《拉格泰姆时代》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在美国的文学批评界和小说创作中,呈现出一种回归历史的强烈愿望。在新历史主义批评家关注“新”历史的同时,一些后现代主义小说家也在对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进行着再绘。在他们创作的小说中,对历史的记载,带有双重的对历史原貌的改写色彩,这种双重改写的结果使得历史面目似乎更加难以辨清。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已经和小说中虚构的事件和人物混杂在了一起。至此,历史的真实和文学的虚构二者之间的界限被彻底地打破,变得模糊难辨。历史,长期以来一直被认为是唯一的、客观的、本质性的、存在于文学文本之外的“宏大叙事”,被后现代主义小说家解构成了与文学文本没有什么区别、可以被任意改写的故事。文学作品,过去被认为是对现实生活的机械反映,如今被后现代主义小说家当作揭露、批判和反抗的工具。新历史主义的目的在于,“描述一部作品如何变形而成为开放的、变异不居的、矛盾的话语,在历史过程中看作品意即在一个参与挪用的历史过程中看作品,看它如何被蓄积而成为一个意义增殖的文本。”[1](P184)经过这一历史与社会过程的积淀后,一个互文本的空间,就在历史意识情景中产生出新的意义。新历史主义有两个重要的方面,路易斯·艾德里安·蒙特洛斯(Louis A Montrose)称之为文史互相交错,二者互相依存的“文本的历史性”(the historicity of texts)和“历史的文本性”(the textuality of histories)。对历史而言,文本是彰显历史真实面目的活生生的意义存在体,但它并不被动地反映历史事实,而是通过对这个复杂的文本化世界的阐释参与历史意义创造的过程,甚至参与对政治对话、权利运作和等级秩序的重新审理。[1](182-184)

E·L·多克托罗(E.L.Doctorow)作为美国后现代主义作家,他所创作的小说大都以美国历史为背景,揭示了不同历史时期美国的社会状况。在他出版的作品中,奠定其成为美国重要作家之一、开创其反思过去、拷问美国历史的成功之作就是《拉格泰姆时代》(Ragtime,下文简称《拉》),它发表于1975年,次年获得了第一枚“全国图书评论界奖”和美国高校学术界所颁发的“文科和文学奖”。在《拉》中,美国20世纪早期的历史事件都有所呈现,工业的发展、下层阶级的贫困生活条件、多元文化之间的碰撞所产生的冲突等等都被多克托罗敏感的视觉捕捉到。多克托罗把历史事件和虚构的人物结合起来,并对历史人物进行了虚构化的表征,通过对世纪初美国历史的再现与重构,唤起对这段历史的重新审视。《拉》自问世以来,引起学界、批评家对其作品和思想的广泛关注。《拉》中所体现的文本的历史性和历史的文本性,映射了作者的新历史主义倾向。

二、《拉格泰姆时代》中文本的历史性

路易斯·艾德里安·蒙特洛斯是新历史主义理论的最佳实践者,也是新历史主义批评积极的推动者。他认为文本的历史性是所有书写文本——“不仅包括批评家研究的文本,而且包括人们处身其中的社会大文本”——都具有特定的历史具体性,镶嵌着社会的物质的内容。[2]蒙特洛斯和其他新历史主义批评家认为文学或者戏剧无法和其他表现形式以及文化分离,与它所联系的社会关系背景无法分开。也就是说,新历史主义批评家拒绝像旧历史主义批评家那样把文学文本看成是历史背景的重复,或者像形式主义所认为的历史是已知文本之外的一整套事实。他们打破了文学和历史之间最简单的差异,在两者之间建立了复杂的对话;认为文学不是简单的表达历史知识的中介,而是连接历史的众多社会话语形式中的一种。另外,新历史主义把文学看成组成特定历史时刻的一部分。小说《拉》被公认为是一部新历史主义文本基于两个原因:第一,多克托罗作为“激进的犹太人文主义者”把他那敏锐的眼光聚焦在美国的社会现象,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和视角构建了对美国文化和社会状况的独到言说。小说中所表现出来的激进思想、对人类命运的极大关注与新历史主义产生了共鸣。第二,在历史和虚构间勾勒出社会的本质和人类的真实生存空间,唤醒了被假象迷惑的人们的历史感和道德感。

《拉》所具有的新历史主义倾向和特征,与多克托罗在其特有的生活空间所形成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是无法割裂的。多克托罗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有着强烈激进主义思想的犹太家庭中。有人称多克托罗是个“激进的犹太人文主义者”,他不仅没有否认,反而以此为荣,并曾对一位访问者说:“如果我不属于这个传统,一定要申请加入它。”他描述自己的家庭环境是“一个给人以启迪和具有社会意识的中下层的文化世家”。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成长起来的多克托罗对自己所生活的社会有着敏锐的视角和独特的感受。他清醒地意识到唤醒沉默人们的历史感和道德感是一个作家的责任,之所以致力于写作,“只是由于人总是喜欢觉得自己能起某种作用。”在关注美国社会生活的变化和平民百姓的喜怒哀乐的同时,坚持文学创作来源于社会并回归到社会,成为支配社会生活的精神支柱。他曾说:“我从来都认为我的小说继承了狄更斯、雨果、德莱塞、杰克·伦敦等大师的社会小说的传统。这个传统深入外部世界,并不局限于反映个人生活,不是与世隔绝,而是力图表现一个社会。近年来,小说进入个人住家,关在门内,仿佛户外没有街道、公路和城镇。我则一直留在门外。”[3](P156)杨仁敬先生评价道:“多克托罗重访历史,以史喻今,触动了读者的心,反映了时代的精神和民众的呼声”。多克托罗作为一个严肃的作家,以他所熟悉的纽约市这个大都市为背景,描写了20世纪美国重要的社会历史变迁、尤其是欧洲移民的苦斗奋争、各种社会矛盾和冲突、政治事件造成的后果和城市生活的真实面貌。

小说《拉》所反映的是20世纪初美国的社会历史和政治状况。“没有黑人,没有移民,”[4](P1-2)这只是美国主流社会强加于社会认知的一种外在假象,而作者揭示出了社会的真象:“显然,还是有黑人,还是有移民。”[4](2)多克托罗把三个肤色不同的家庭并置在小说中:中产阶级白人家庭、犹太人家庭和黑人家庭,反映出一个真实的美国大熔炉社会。作为犹太人后裔,多克托罗对犹太人的命运和抗争有着特殊情结。小说中他笔下的犹太家庭Tateh(意第绪语父亲)如同千千万万个犹太人一样历经艰辛,努力追寻着“牛奶路”,最终在美国获得成功;脱身大师犹太人哈瑞·胡迪尼(Harry Houdini)周游世界巡回表演,不断接受加在他身上的各种各样的束缚,一次又一次地从这些束缚中逃脱出来,上演着犹太人“不断出走”的历史。多克托罗不断表述美国社会的危机,不充当为美国政府服务的“御用文人”,在作品中淋漓尽致地揭露了美国政府的种种卑劣行径,展现了人们在政府高压政策之下展开的各种民权运动的浪潮,竭尽全力唤醒人们的思想意识。《拉》在虚构的故事情节的发展演进中,为读者如实地展现了20世纪初各种民权运动的发展态势,包括美国黑人运动和妇女解放运动。

20世纪20年代以后,主要集中在南部的黑人纷纷涌入大都市寻找工作,而都市生活激起了黑人的自我意识和反抗精神。《拉》揭示的就是在美国工业化大变革时期市场繁荣的背景下,移民涌入,劳资矛盾、贫民窟的困境和种族冲突等现象。小说中的黑人音乐家科尔豪斯(Coalhouse)就是一个典型的具有强烈斗志和自尊心的人物。他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音乐家,过上了令很多白人嫉妒的宽裕生活,拥有当时最先进的福特老爷车。在白人眼里,他过于斯文,文雅的言谈举止与他的黑人身份格格不入。当白人消防队长康科林(Concoln)带领的人砸坏令他们嫉妒不满的科尔豪斯的福特老爷车后,科尔豪斯首先想到的是作为公民应该去警察局寻求解决,然而在种族冲突的环境下,美国虽然承诺种族平等,但实际上黑人还是处于劣等的地位。在工作中,他们总是最后一个被雇佣,第一个被解雇。在社会场合,他们饱受“平等但隔离”政策之害。科尔豪斯知道从警察局那里无法索回自己的权利,为了黑人的尊严,他采取了反抗的行为,和几个朋友集结在一起袭击康科林的消防队并占领了摩根(Morgan)的图书管宣布成立“临时政府”,希望能够换回自己的尊严:被毁坏的车得到修复。最终,他的车被康科林亲手装好,但是自己却死在警察的枪林弹雨之下。科尔豪斯虽然死了,但是他作为黑人的尊严却用他自己的生命保存下来,向白人抗争着黑人尊严的不可侵犯。科尔豪斯的举动大大维护了黑人的尊严和权利,汇入到黑人民权运动的洪流中。多克托罗对黑人民权运动的书写不仅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历史文化,而且参与黑人民权运动这一历史文本的组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作为民权运动一部分的女权运动,也是多克托罗小说所关注的焦点。《拉》正是反映了女权运动发展初期时妇女的生活和思想状况。埃玛·戈德曼(Emma Goldman)是一位女权主义倡导者,她倡导女性从各种束缚和压迫下解放自己。在戈德曼的影响下,伊芙琳·内斯比特(Evelyn Nesbite)的思想从被动转为主动。过去她长期饱受丈夫的性虐待,为了得到离婚遗产而在法庭上为丈夫作假证。而今,她从个人生活的空间摆脱出来,最终选择和一个自己所爱的音乐家私奔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另一个人物是三个家庭之一的白人中产阶级家庭中的母亲的转变。母亲在床头也放着女权主义者戈德曼的宣传小册子,她个人在丈夫离开去北极探险后独自料理丈夫所办工厂的业务,竟然也能打点的井井有条,逐渐的认识到自己的价值和能力,思想得到解放和开阔。从对这三位女性的描写,多克托罗为我们书写了女权运动对不同女性的影响。

《拉》展现了20世纪初美国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出现的一系列事件,展现了美国社会并不是一个欢乐祥和的社会。工业经济的急剧发展和市场的极度繁荣掩盖不了内在的骚乱、怀疑和不安定因素。人存在的价值和人的命运何去何从很明显已成为社会关注的问题。人们丧失了传统的道德,追求自由,追求个人享乐;对野外自然的崇拜,反映了人们对生存的怀疑和迷茫;他们对宗教的信仰不感兴趣,对基督教教义更不感兴趣,他们最感兴趣的是弗洛伊德,因为弗洛伊德似乎告诉美国人,性是人类的需要、人类完整生活的需要、个人健康的需要。在这个时期,性和罪已无必然的联系,婚前性行为也成了年青人的热门话题。正如在《拉》中提到当时的背景是“令人头昏目眩的儿女私情甚多。…在美国,偷情和死亡难分难解。私奔的女子在一阵狂欢的颤栗中丧了命。有钱人家买通新闻记者把这种风流韵事遮掩起来。”[4](P1-2)作为一个“人文主义者”,多克托罗以他那敏锐的视角探讨美国社会出现的各种问题,试图通过揭示历史和政治的本来面目,帮助人们找回他们的历史感和道德感。多克托罗的大多数作品都是把历史和想像结合起来,虚构了美国的历史,唤醒人们沉睡许久的历史感和道德感,重新找回他们的社会定位,在文明的生活中寻找基本的人生价值。

三、《拉格泰姆时代》中历史的文本性

关于历史的文本性,路易斯·艾德里安·蒙特洛斯指出,“一方面,只有通过保存下来的文本,我们才能真正地、完整地了解一个社会的过去和它的物质性存在;另一方面,这些文本在转变成‘文献’、成为历史学家撰写历史的基础的时候,它们本身将再次充当文本阐释的媒介。”[2]多克托罗在这一点上与新历史主义批评家和一些后现代主义小说家达成了有趣的共识。他在《虚假的文献》中清楚的表明了“历史只存在于编撰中”。他认为历史和小说是一种相互交织的关系,“历史是我们生活其中并希望能在其中存活下来的一种小说,小说是一种推测的历史,也许是超历史,即在资源上远远超出历史学家所能想象的、大量可以使用的数据来编撰的历史。”[5](P162)多克托罗在这一段文字中明确表达了他对于所谓历史真实的质疑:“历史事实只有在历史学家创造出来之后才得以存在。”[5](P161)从“创造”这一词中,我们不难体会到多克托罗对历史的戏谑态度,历史可以完全被小说家按其创作意图随意地杜撰、编造。在《拉》中,多克托罗把众多的历史人物融入其虚构的小说中,有意地混淆并颠覆了历史真实与文学虚构之间的界限。

多克托罗在《拉》中充分地发挥了其想象力把历史事件和虚构的人物结合起来,并且对历史人物进行了虚构化的表征。多克托罗把历史事件作为故事发生的背景,推动着故事的发生,并将历史人物和他虚构的人物放在一起。对于纯虚构的人物,多克托罗采用一般化的名称,如:父亲、母亲、母亲的弟弟,小男孩、小女孩、爸爸、妈妈,来作为典型的代表。而对于家喻户晓的历史人物,采用真实姓名,如:弗洛伊德、荣格、大财阀摩根、汽车大王亨利·福特、美女伊芙琳·内斯比特、女权者埃玛·戈德曼、脱身大师胡迪尼等,暗示给读者他们是具体的、鲜活的个体,真真切切地存在,对这些历史人物的虚构表征比起普通虚构人物要更具真实性。多克托罗巧妙地安排这些历史人物和虚构人物碰面,想象在这些历史人物身边发生的事件,并把虚构的情节融入真实的历史事件中。如:1909年皮埃里北极探险和第一个家庭中的白人父亲(Father)、1912年马萨诸塞工人罢工和第二个家庭中的犹太移民Tateh(意底绪语“爸爸”)、脱身大师胡迪尼和小男孩的见面、脱身大师胡迪尼在奥匈帝国王位继承人斐迪南大公面前的表演、弗洛伊德与其追随者的纽约之行、女权者埃玛·戈德曼给伊芙琳·内斯比特进行按摩。

多克托罗对这些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表征超越了传统的纪实手法,有意识地融入了小说创作的技巧。他从不同的渠道取材试图展现给我们真实的历史。在谈到他创作《拉》时,他说:“我看了许多那个时代的图片,读了大量的人物传记,我采用那些给我深刻印象的东西,这是一段很特别的过程。”多克托罗在这样一段特别过程下创造出来的真象引起了评论家的争议。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荣格和弗洛伊德一起去美国——我们知道确有其事。但是,多克托罗安排他们两人后来在康尼岛一起乘船穿越爱情隧道。这一事件我们无从考证。读者很可能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历史上果真有这样的事情吗?因为一般情况下人们无法相信,这样两个在心理学和神经学上有严重分歧的人怎么可能会一同穿越爱情隧道。多克托罗让女权者埃玛·戈德曼给伊芙琳·内斯比特进行按摩、脱身大师胡迪尼在奥匈帝国王位继承人弗朗茨·斐迪南大公面前表演、大财阀摩根和汽车大王亨利·福特见面。多克托罗用虚构的对话把两个真实的历史人物联系到一起。当多克托罗被问及是否这些事件真的发生过,他间接地回答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以前可能还知道,但是现在早已忘记。还是把《拉》看成是事实和创造的结合体——一个小说家对一个时代的复仇:庆祝非小说的诞生。”[6](P6)他总是认为自己的小说是真实的,“在《拉格泰姆时代》中我非常满意我围绕摩根所编写的内容,例如:福特,不管它到底发生还是没发生,都是真实的”,虽然他背叛了历史的准确性,他曾解释说:“这些历史人物代表那个时代的形象”,用他们是“因为他们为我准确地表达那个时代含义。”[7](189)

多克托罗在《拉》中众多的历史人物中,重点挑选了两个历史人物——胡迪尼、伊芙琳·内斯比特进行描写。小说一开始,多克托罗就安排胡迪尼(美国著名的脱身大师)的车子在白人家庭的门前出了故障不能前进,这家人邀请他进屋休息片刻并沏茶,一切都那么有礼貌和友好,但是最后小男孩告诉他:“警告大公”。后来,当胡迪尼遇见奥匈帝国王位继承人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不久被暗杀)时,却忘了“警告大公”。在小说的最后,当读者读到“这年是1914年,他头朝下悬在百老汇上空,而弗朗茨·斐迪南大公据说已被暗杀。就是在这一瞬间胡迪尼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形象。那是一个小男孩,他正望着一辆汽车亮晶晶的黄铜前灯中他自己的影像。”[4](P234)多克托罗以小男孩的警告这一虚构的线索安排了胡迪尼和虚构人物的对话,以及和斐迪南大公这一历史人物的见面。这种随意的联系打破了读者想从文本中获得历史信息的意图,对该文本产生莫名的焦虑:我们究竟应该相信哪个文本?正如布赖恩·麦克黑尔(Brain McHale)在《后现代主义小说》一书中所说的那样,“当一个真实世界的人物被置放于一个虚构的情景之中,当他和纯粹虚构的人物发生关系时……,就会产生本体论上的诽谤(效果)。”[8](P85)但罗伯特·库弗(Robert Coover)则认为小说家这种把历史人物的名字放在小说中的做法“远不只是……通告信息,而是一种对于历史不可思议的干扰”。[9](P195)多克托罗通过离奇的想象,让两个历史人物在虚构情景下见面,打破了读者对历史人物已有的认识,干扰了历史的客观唯一性,使读者意识到历史不过和文学一样是一种可以被不同的作家随意诠释的文本而已。

世人皆知斐迪南大公被暗杀的事件,但是多克托罗却让一个小男孩警告胡迪尼即将发生的事件。这在历史文献中无从考证。究竟哪个文本更加可信呢?无人能做出肯定的回答。对于历史的真相,我们必须同时参阅多个文本才有可能对斐迪南大公被暗杀的前后过程有全面的了解。因为我们“不可能了解到一个全面的、权威可信的过去,不可能看到没有受到过正在讨论的社会中各种文本影响的第一手资料……”。[10](P20)也就是说,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确是现实存在,不过它们存在于经过不断书写的各种各样的文本之中,人们只有通过多个文本才能了解历史。

多克托罗在《拉》的创作中,更多的融入了他个人的主观意识和推测判断倾向的是对伊芙琳·内斯比特——“美国历史上第一位性感美女”的描写。多克托罗在书房沉思二十世纪初期美国社会生活状况时,联想到1906年报纸的头版头条新闻人物伊芙琳·内斯比特,并进行了发散式的描绘。在其情夫被杀以后竟与小说中虚构的一个青年发生了爱情关系。想象伊芙琳·内斯比特这样一位性感美女具有爱心,关注一个虚构的犹太家庭中的小女孩并想真正感受这样一个普通家庭的温馨。多克托罗根据自己的想象推测伊芙琳·内斯比特深受女权主义者埃玛·戈德曼思想的影响,并且细致地描绘埃玛·戈德曼对伊芙琳·内斯比特进行身体按摩这一场景。最后伊芙琳·内斯比特在女权主义思想的熏陶下选择和自己心爱的音乐家私奔。多克托罗笔下对于伊芙琳·内斯比特的叙述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构出来的,我们不得而知,也无从考证。

正如对胡迪尼与弗朗茨·斐迪南大公见面的文本是否可信一样,我们无法判断、无从得知多克托罗对于伊芙琳·内斯比特的叙述是否可靠,因为考证本身就是一种追逐同一性的过程,也是需要抛弃的行为。在后现代小说盛行的今天,在多元叙事的浩瀚海洋中,我们需要敞开心胸去接纳诸多关于历史的不同文本,在众多的文本中去感知历史。

四、结论

在《拉》中多克托罗把历史人物和虚构人物结合起来,并对历史人物进行了虚构化的表征,挑战着读者对所谓“真实”历史的固有思维。湮没的历史在复制与臆造的洪流中不断闪现,峥嵘岁月在历史长河中难窥其真实面容。表面上,对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复制似乎是历史的回归的表现。但不尽然。多克托罗凭借自己对历史独特的理解,对已记录下来的历史不仅仅是复制,在其中融入了自己的思考与价值判断。多克托罗以他那特定的方式建立了文本与历史的对话,真正体现了文本和历史的互文性:“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多克托罗在这一点体现了他的新历史主义倾向,为后来新历史主义的兴起和发展在一定意义上起到推动作用,对历史的重新审视提供了多维的视角,唤起人们对美国历史新的认知和思考。

[1]王岳川.后殖民主义与新历史主义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9.

[2]高建青,黄志刚.从“回到历史”到历史的虚无——对新历史主义文学批评的批评[J].江汉大学学报,2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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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oover,Robert.The Public Burning[M].New York:Viking.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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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理工学院校级科研项目“新历史主义视角下E.L.多克托罗的《拉格泰姆时代》研究”(编号: SLG0821)。

李俊丽(1975-),女,硕士,陕西理工学院大学外语教学部讲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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