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主义思潮下的性别与性：后现代女权主义与酷儿理论

刘丽凤

(厦门大学公共事务学院,福建厦门361005)

后现代主义思潮下的性别与性：后现代女权主义与酷儿理论

刘丽凤

(厦门大学公共事务学院,福建厦门361005)

性别和性是人类社会构成和延续的基本要素,后现代女权与酷儿理论是后现代思潮下关于这一永恒议题的两个重要理论。本文介绍了后现代女权主义和酷儿理论的发展及其内涵,并在此基础上分析了两种理论的理论贡献和现实意义,最后就两者的关系进行了总结讨论。

后女权主义;酷儿理论;内涵贡献;理论比较

一、后现代女权主义与酷儿理论的理论内涵

(一)后现代女权主义理论之内涵

后现代女权主义深受德里达、福科、拉康等人的影响,主张对所有大型理论体系的否定,以怀疑、否定、消解或摧毁著称。其理论内涵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否认任何关于妇女问题的本质主义的宏大理论,主张分散的、局部的、小型的理论体系。她们认为女性主义所需要的理论武器是适应变化和差异的小型理论。[1]

第二,它强调话语即权利,致力于创造妇女的话语。这一思想主要来源于福柯的权力与知识的关系理论,他认为权力会制造反抗,以反面的形式产生出新的知识,形成新的真理,组成新的权力。[1]在现代的知识和思想体系中充斥着男性的话语,现代女权主义运动实质上一直使用男性的话语进行斗争和写作,在这一领域内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因此后现代女权主义者的抱负之一就是要发明女性的话语,女人要以女人的名义讲话。

第三,它反对二元论,主张多样性和差异性。后现代女权主义反对把男性与女性、理性与情感、精神与自然、经验与知识等对立起来,强调事物的多样性以及男性与女性之间、人与社会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的自在联系。主张在争取妇女解放的过程中不再把男性都看作压迫女性的敌人,而是关注男性与女性相互依存关系。注重男女之间的心理生理差异,以及女性之间在阶层、阶级、国家、种族等方面的差异,突破以西方中产阶级白人女性为演说主体的女权主义理论的局限性,主张女权主义理论的多元化,并提出以性别差异为基础的男女平等观念取代传统抽象的男女平等观。

第四,反对标准化或正常化及惩戒凝视。福柯的一个重要的思想就是关于标准化或正常化及惩戒凝视的思想,他指出,标准化或正常化是控制自我规范的深化,社会通过纪律管束着人的身体,通过话语来定义何为正常何为反常,通过这一过程来要求人对规范的遵从。[1]后现代女权主义借用福科的这一思想说明了现代社会怎样通过一系列的规范,使女性活在压力之下,使女性被驯服。因此女权主义者主张在日常生活中要打破这种标准化、正常化的束缚,获得自由。

(二)酷儿理论之内涵

70年代末由于艾滋病的出现,社会反同性恋倾向回潮,同时一些有色人种同性恋者对主流同性恋也开始进行批判和质疑,面对这一危机,一些同性恋的活跃分子主张建立一种更加强烈的关于同性恋的社会建构理论,并且他们深受法国后结构主义和拉康心理分析学的影响。在这种背景下,酷儿理论的出现改变了同性恋理论和政治。其内涵是：

第一,向异性恋和同性恋的两分结构挑战,向社会常态挑战。所谓常态主要是指异性恋及仅把婚姻内部和以生殖为目的的性作为正常的合乎规范的性关系和性行为的观点。酷儿理论提出了使性欲摆脱性别身份认同的可能性。[2](P219)朱迪·巴特勒的表演理论彻底否定了首先存在一个生理性别,通过社会性别表现出来,然后通过性表现出来的传统异性恋假设,她认为不存在一个固定的社会身份,身份是表演性的、暂时的、不固定流动性的。

第二,向男性和女性的两分结构挑战,向一切严格的分类挑战,它的主要批判目标是西方占统治地位的思维方法,即两分思维方法。[2](P222)“酷儿”并不指称某一种性别类型,而是指性别身份的表达能够摆脱两分的性别理论框架。

第三,酷儿理论还是对传统的同性恋文化的挑战。[2](P226)酷儿理论是一种全新的具有颠覆性的性文化,它不仅要颠覆异性恋的霸权,还要颠覆同性恋的以往正统观念。酷儿理论认为,身份是表演性的,是由互动关系和角色变换创造出来的。酷儿理论批判了传统同性恋在身份问题上的排他性。酷儿理论实质上是提供了一种彻底粉碎性别身份和性身份的欲望表达方式。

二、后现代女权主义和酷儿理论的理论贡献与实践意义

后现代女权主义和酷儿理论作为后现代思潮下两种重要理论,其理论主张是对现代主义传统下性别与性的解构,建构了新的理论范式,因此其首先具有理论层面的重要意义,是人类思想的发展。其次,这两种理论直接与人们的生活世界相关,对于人们特别是女性和性弱势群体(同性恋、易性者等)处境认知及行动策略等有着指导作用,具有实践层面的现实意义。

(一)后现代女权主义与酷儿理论的理论贡献

1.后现代女权主义的理论贡献。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后现代女权主义批判了现代理论的普遍主义,抨击了知识领域的性别歧视。从启蒙思想开始,所有现代理论都标榜其普遍性和性别中立的性质。但在后女权主义者看来,这些知识理论都是以男性为基础的,完全忽视了女性的存在。她们认为知识总是处在特定的情境中,人们总是从一特定的立场来了解事物。在现代知识领域,研究主体实际上是一群受过高等教育的通常是中上阶级的白人男子,他们可能排斥了女性的经验知识,并把自己对世界的认识描述混同真理。同时,在研究过程中研究者的性别观念也会影响资料的收集、选择、分析,由此最终影响到结果的客观性和性别中立。后现代女权主义更强调多元的论述、女性自身的风格和女性自身呈现的价值观和行为方式。[3]后现代女权主义者对知识的客观性和性别中立的质疑,对女性认识当今人文社会科学中存在的性别歧视,进而摆脱这些知识对女性的束缚,打破父权文化对女性的控制具有重要的意义。

第二,后现代女权主义丰富了女权主义对权力内涵的认识。在对权力的理解上,后现代女权主义受福科话语——权力理论的影响,看到了权力的另一面,即话语组成了权力,话语也是一种权力;权力是分散的、弥漫的,而不仅是集中于某个机构或群体并由一个统治阶级来掌握的压制性的力量,而且还有生产性和非压抑性的一面。后现代女权主义认为现代女权主义只看到了权力压抑性的一面,过分强调了父权制下男性权力,注重的是政治实践对女性解放运动的作用,而忽视了从思想文化方面构建女性话语的作用。

第三,后现代女权主义反对二元对立,主张尊重差异和多样性。自由女性主义通过消除男女两性的差异来实现男女平等的做法,造成了新的不平等;激进女权主义通过强调性别差异来肯定女性的价值,其实质是男性霸权的颠倒——女性霸权,不仅将一些支持女性主义的男性排除在外,而且其本质上仍没有摆脱二元对立的限制。后现代女权主义赋予差异特殊的地位,更注重的是男女差别这一事实判断而非价值判断,与男性进行合作的基础上争取平等,是一种更加科学的策略。同时,广大女性由于阶级、种族、民族等的不同,所受的压迫也呈现多样性,后现代女权主义提出建立一个广阔的多样性的全球女性大团结的女权主义理论,是女权主义理论的发展,也有利于克服现代女权主义将西方白人中产阶级女性经验普遍化倾向。

第四,后现代女权主义的后现代思维方式,对正常化和标准化的反对,使女性能够质疑现代社会的规章以及将社会性别标准化的科学标准。后现代女权主义指出在现代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女性”是由男性依照自身的标准所规定的,必然存在着对女性的歪曲和误解,不能反映女性的本质特征,而是为男权所服务,由此提出女性应当立足于女性价值立场,以自己的经验为基础建构自己的主体性,为女权主义提供了思想武器。

2.酷儿理论的理论贡献。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酷儿理论挑战了传统的性别规范和性规范,是一个具有强大革命性的理论。酷儿理论者认为社会性别完全可以和生理性别不一致,性的表达可以跟着感觉走,消除同性恋与异性恋的分类,模糊男性与女性的分类,这样,性的问题和性别的问题就可以得到圆满地解决。酷儿理论的出现为人们彻底摆脱传统观念的束缚提供了武器和力量。

第二,酷儿理论具有强大的策略意义,它的出现为所有的边缘群体能够联合起来采取共同的行动提供了可能性。酷儿政治建立了一种政治联盟,它包括双性恋者、异性恋者、女同性恋者和男同性恋者,以及一切拒绝占统治地位的性别和性体制的人。[2](P11)这就为社会中的非主流群体改造制度化的异性恋霸权创造了条件,有助于增进社会的包容性,促进形成多样性的社会,也是后现代思潮所追求的一种状态。

(二)后现代女权主义和酷儿理论的实践意义

1.后现代女权主义对于社会性别压迫的认知与争取女性权利地位的斗争有着强有力的指导意义。在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对女性有着各种限制,女性在日常生活中必须承担多重的义务。传统的女性主义理论虽然认识到了这种不平等,但却缺乏对深层原因的分析,由此一直局限于方式的论战之中。后现代女权主义从生理、社会建构、权力制度、文化意识形态等各个角度对歧视和不公平进行了阐释,深化了对性别压迫的认知,也为从新的角度寻求性别解放的实践提供了指导。

这一指导作用直接体现在了社会性别角色的权利斗争之中,现代女权主义仍是站在男性与女性性别体制内追求女性的自由与解放,而后现代女权主义却跳出了性别的局限,在性别之外寻求女性的全面发展。这为女权主义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将原先被现代女权主义者排除在外的支持女性解放的男性也囊括到自己的阵营中,不仅强调了女性意识的觉醒,而且有利于推动男性性别角色意识的改变,大大增加了女性解放的力量。

2.酷儿理论是一个具有强大革命性的理论,它从性权利的角度对生理性别、社会性别、性倾向三者关系进行了解构与建构。同性恋群体将酷儿理论作为争取自己权利斗争的理论武器。这一理论的实践意义集中体现在其关于“易性”的态度之上。

在现实社会中,经常可以听到做变性手术的新闻,尤其家庭贫困而又想变性者更是新闻的绝好素材,通常这类新闻会对变性的过程进行全程报道,且一般在报道结束时会附上易性者对帮助自己实现“梦想”的人或机构声泪俱下的感谢。这意味深长的感谢实际上暴露了人们隐含在这类新闻背后的社会共识,即对异性恋的认同,必须以符合异性恋模式的形式才可以获得性的权利。但正如酷儿理论所认为的,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本不必要一致,想要过哪个性别的生活,穿哪个性别的衣服,完全可以自由选择,不必改变第一性征才有资格做某种性别的人。然而现实中由于异性恋的霸权,逼迫个人必须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残忍的摧残,才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这一理论思想迫使人们对自己所内化的制度、社会规范的力量进行反思,挑明了同性恋、双性恋等非异性恋群体同样拥有权利,他们也可以自由表达并享受性,为全世界范围内的同性恋运动喊出了响亮的口号。

三、两种理论的比较

后现代女权主义与酷儿理论都属于后现代的范畴,广泛吸收和运用了后现代的理论成果。后现代理论家福柯关于权力和性的思想,及拉康、德里达的后结构主义的思想,是二者的重要理论依据和思想武器。因此,两种理论虽然在具体的贡献方面侧重点不同,后现代女权主义以女性的自由解放为目标,酷儿理论的理想则是追求性的自由,破除异性恋的压迫,但从宏观来说,二者都致力于破除一种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解构社会规范和制度的束缚与压迫。

后现代女权主义与酷儿理论所取得的成就及贡献也有利于促进彼此的发展。由于性是两性之间关系的一个连接点,大量压迫都是由性产生,在性中纠缠,两种理论在性问题方面是重叠的,因此二者关于性的研究和理论贡献可以彼此吸收利用。

但当前在理论界,很多女权主义者对酷儿理论有着复杂的感觉,担心其对性的彻底解构,即解构了所有的分类和身份,会取消现实斗争的可能性。但笔者认为这只是一种模式转换,酷儿对男性和女性、同性恋和异性恋作为一种身份划分来进行否定,消解这些概念,并不会使它们变得“不真实”。实际上,正如上文所述,它对于反抗压迫的斗争是极为有益的,它可以使人们摆脱现存的僵化的社会文化机制力量。因此,从广义上说,酷儿理论不仅与后现代女权主义相互促进,它与整个女权主义的发展也是一种积极促进的关系。

总之,后现代女权主义和酷儿理论是后现代主义思潮下关于性别与性的重要理论,它们在解构性别和性霸权,实现女性及性解放方面具有理论和实践上的双重意义,对于人们重新构建性别体制,注重多元视角的运用具有重要的意义。

[1]印大双.后现代女权主义思想评析[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07.

[2]〔美〕葛尔·罗宾,等.酷儿理论[M].李银河,译.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3.

[3]张广利,陈仕中.后现代女权主义对现代女权主义理论的继承与超越[J].人文杂志,2003,(3).

刘丽凤,女,厦门大学公共事务学院社会学与社会工作系2007级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社会工作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