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好读书

顾智恺

早春二月，又逢江南乍暖还寒的时节。轻寒漠漠，淫雨霏霏。断断续续的风把潮湿的气息凝滞在四周，使人略感压抑。江南的早春总是这样细雨连绵，春寒料峭。头顶上重重的铅灰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又是周六的午后，阴沉沉的天把阳光密密实实地缝在了云絮之中，使人丝毫察觉不到“午后”的感觉。檐角的雨没完没了地滴着，更是单调得让我发慌。我呆在寝室里，盘算着如何消磨掉这个下午。

想下棋，没对手；想打球，没球拍。正当我无所适从的时候，猛然瞥见了书架上的《红楼梦》，眼前顿时一亮：对呀!平日里忙于学习，每每想看却“苦于无日”，眼下寝室寂静无人，正是一饱书瘾的好机会!

刚翻了几页，窗外又下起雨来。我点了灯，重新倚在窗前阅读。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一朵朵水花在窗台上绽开，四处飞溅，宛如珠飞玉跳一般。数不尽的雨点滴在玻璃窗上，被日光灯照得分外晶莹。水滴先是顺着玻璃缓缓流下，不经意间又与别的水滴汇在一起，水银泻地般向窗台上滚落，玻璃上顿时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窗外的雨帘越织越密。玻璃的内壁也隐隐泛起了一层水汽。外面的景物再也瞧不真切了。红色的跑道，墨绿的棕榈，以及那校园矮墙上的藤蔓，都融进了雨帘中。

一切都静得出奇，唯有“沙沙”的雨声轻叩窗棂。此时的春雨并不似夏日雷雨那样急促，铿然有声，而是一味地绵密细腻，轻巧玲珑，恰似有人和着自然的旋律浅唱低吟，余音不尽。

面对此景，我的心无比宁静。细品华章，只觉优美的文字化成了清泉从舌底滑过，回味无穷。叛逆又率真的贾宝玉，古板又温和的薛宝钗，聪明又贪婪的王熙凤，可怜又可恨的赵姨娘……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仿佛踩着雨点来到我面前，与我长谈：命运的坎坷、家族的沉沦、情感的纠葛、幻想的湮灭……伤感的情节，随着细雨在泛了黄的纸页上唱着凄婉的歌。

最是精美的，莫过于“海棠诗社”里的佳篇了。我每读罢一诗，便为作者江海般的才华倾倒。暗想这些作品若是产生在唐朝，也足以与“李杜”一争高下了吧?窗外雨线无绝，书中妙语不竭。隽永华美的词句，浸在绵绵春雨之中，更是醉人……

屋外“斜风仍飘飘，细雨复潇潇”。屋里“青灯笼素帐，红笔点红楼”。我惬意的心情无以言表。写字台前的题海中，体育馆里搏杀中，又哪里找得到此时的闲适?董遇在劝人读书时曾说：“阴雨者，时之余也。”此言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