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与“变奏”的不断再出发
——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阿毛诗歌创作研讨会综述
2010-04-11霍俊明
霍俊明
(北京教育学院人文学院北京 100120;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 100875)
“坚持”与“变奏”的不断再出发
——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阿毛诗歌创作研讨会综述
霍俊明
(北京教育学院人文学院北京 100120;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 100875)
2010年7 月3 日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阿毛诗歌创作研讨会在首都师范大学举行。会议由中国诗歌研究中心副主任吴思敬主持。谢冕、王光明、刘福春、树才、张清华、刘士杰、张桃洲、孙晓娅、霍俊明、谭五昌、北塔、张立群、林喜杰、龙扬志、连敏、崔勇、王士强、陈亮、冯雷、罗小凤等评论家,王家新、林雪、李轻松、西渡、安琪、潇潇、王夫刚、邰筐、李木马、侯马、蓝野、杨晓民、徐南鹏、娜仁琪琪格、谷禾、爱斐儿、楚天舒、哈森、林童、花语、夏雨、卧夫、唐朝晖、王妍丁、刘济华、刘欣、千里烟、麦岸等诗人、媒体记者李桂杰、王觅以及首都师范大学研究生等近六十人参加了此次研讨会。诗人叶延滨发来贺信,指出:“首师大与《诗刊》共同合作的驻校诗人活动,是近年来中国诗坛上一件值得大书一笔的事件。这是一件具有开创意义的事情,为中国诗坛,特别是为当下在诗坛活跃并有潜力的诗坛青年才俊们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作为曾在《诗刊》主持过工作的人,我向首师大诗歌中心的老师们致敬,感谢他们为中国诗歌特别是为中国青年诗人们所做的一切。我也希望阿毛和其他驻校诗人一样,以今后的创作实绩,回报首师大诗歌中心给予的人生这难得的机遇。”吴思敬介绍了一年来阿毛驻校期间的诗歌创作以及与首都师大师生举行讲座、座谈、对话会的情况,与会学者与诗人对阿毛诗歌写作进行了深入的研讨。
“他们”面对繁复而幽深的女性诗歌天空
面对女性诗歌和女性写作者,“男性”诗人和评论家曾长期遭受一些极端女权主义诗人和研究者的对抗和质疑。而现在看来任何时候文学都是需要平等对话和交流的,这远盛于一切。
谢冕在发言中提到第一次读到阿毛的诗歌是在华文青年诗人奖评奖上,而读完阿毛最新的诗集《变奏》后更为理解了阿毛的意义。谢冕认为诗歌是不分年龄的差异的,诗歌理念也是不分年龄的,他和阿毛都是天空下自由的用文字书写的“小灵魂”。谢冕指出阿毛的诗歌处理了很多我们生活中活脱脱的材料,没有离开这个浮躁毛糙的时代并与之发生纠缠,在滑稽和荒诞中蕴含了强大的理性和批判精神。阿毛的诗歌不仅入世而且表达愤怒,不是一般女性诗歌的柔软,而是坚硬的。《当哥哥有了外遇》等诗歌写了当代人内心的复杂性,这样的题材小说很好处理,但是诗歌处理起来难度很大,而阿毛则做得非常出色。霍俊明则认为阿毛的诗歌写作尤其是新世纪以来的诗歌写作在维持个人化立场以及强烈的主体意识、女性立场和时间感的基础上不断发生调整和变化,从而呈现了“坚持”和“变奏”的质素,呈现了丰富性的交互。阿毛这一时期的诗歌不仅是个人的诗歌成长史和精神传记,而且也在很大程度上见证了中国女性诗歌的发展和变化的轨迹。阿毛近期的诗歌语言更为节制,诗思更为沉静和深邃。阿毛不仅是一个沉浸型的类似于唱独角戏的诗人,也同时承担了观察者和介入者的身份,她的诗歌同时从“向内挖掘”和“向外发现”中展开,所以阿毛的诗歌既有个人性,又有“现实感”和历史想象力。阿毛的诗歌也同时呈现了“惊涛骇浪”的激情、抗争和“静水流深”的平静和隐秘,体现了诗歌的张力。由此阿毛既是一个温柔而坚定的理想主义者,也是一个充满抗争和悖论的怀疑主义者。霍俊明强调阿毛的诗歌是一种日记体的写作,具体的写作时间连缀成人生履历的隐秘抒写,也是最好的记忆方式。同时值得注意的是阿毛的诗歌中“元文本”写作,阿毛不断在诗歌中穿插大量的关于诗歌和诗人的认识与评价。王光明认为阿毛的诗歌比较典型地呈现了诗人和时代的关系、诗人和中国诗歌语境的关系。在阿毛的诗歌里呈现了时代拉坠的下沉的力量,诗人却努力向上探询。使我们下沉的力量就是这个时代无限膨胀的欲望,而阿毛坚持的是有灵魂的诗歌写作。阿毛的诗歌就像是黑夜中的月亮,她的诗歌一直在关怀诗人与时代的关系。阿毛要完成的就是要让词语具有生命,在纸上住下来。张清华强调一般的诗人到了中年都会呈现出疲累的迹象,诗歌的力量会日益稀薄。而阿毛的诗歌却具有如此强大的冲动,是喷发式的,这在于阿毛的不妥协,保持了与生存的真诚而紧张的关系。阿毛的很多诗披露了大量的个人情感的秘密,非常具有吸引力,这使得阅读不仅面对文本,而且还可以想象情感主体的生命状态。阿毛的诗歌使得个体经验与女性意识和公共知识很好地融合在一起,使得个人性有效通向公共性。王家新则认为阿毛能够在武汉写诗是很了不起的,因为武汉是一个非常粗俗的城市。王家新认为阿毛的很多诗作读来令人感动,具有很高的水准,她有一颗真诚、敏感的诗心。阿毛的诗歌最大的特点就是呈现了诗人经验的成长以及对时间的吸收和转化。王家新认为女性诗人诗歌中的疼痛和哭泣写得太多了,可以写得少一些。与张清华认为《波浪》是一首隐秘情感的诗作不同,王家新认为这首诗是对人生的隐喻,而不是一场隐秘的情感事件。王家新强调值得注意的是阿毛的诗歌有很决绝的品质,这种毫不妥协的决绝品质和诗歌精神非常可贵。树才认为阿毛诗歌的最大特点在于通过诗歌节奏与其他诗人区别开来,通过更为内在的诗歌话语方式与上个世纪末的“知识分子”和“口语派”区别开来。阿毛通过诗歌的节奏以及词语的敏感和生活自身的感受呈现出诗歌的穿透力。树才指出阿毛的诗歌是非群体性的写作,非常硬朗和具有个性,她的直觉和敏感给她的诗歌带来了特殊的节奏感,这是语言与生命相遇的节奏感,尖锐而有穿透力。夏可君认为,阿毛的写作,在女诗人中富有独特的音质与音色。她的诗歌形成了一种暗冷而优雅的语调,散发出一种由玻璃碎屑所折射过来的刺冷之光。这冷刺骨,因此让读者难以忘怀。阿毛很好地描绘了日常生活的细节,几笔就勾勒出生活的处境,通过浓缩日常之物,并使之转换为语词的意象,然后浓缩意象,再经过感觉的提炼,尤其是加强刺冷的触感,让激情被转换。阿毛诗歌的冷调子,有着独特的书写速度,这速度对情状有着准确的捕获,这就是语词之间的顿挫,诗行排列的节奏。生活的顿挫获得了女性的步态,内心的创伤赋予了优雅的步调。诗歌写作,回到前语言的姿态,因此得到了置换。视觉上的冷色与旁观的眼神打开了对生活的独特处境:这目光不是鄙夷,不是冷嘲热讽,而是有着优雅的暗讽,诗人巧妙地把古典意境,现代日常生活的疲乏,基于女性感觉的伦理判断,以及诗性的语调,完好地融合起来。
谭五昌强调阿毛是一个优秀的有抱负的诗人。阿毛的诗歌既有强烈的女性身份,有时又脱离了女性身份,她的诗歌既有鲜明的女性意识又有多重身份的叠加和对话。阿毛的诗歌具有开阔的视野,具有综合性的创造能力,多种风格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在诗歌的形式上阿毛也有着长期的创造性的追求。阿毛的很多诗歌的形式感非常突出,诗歌手法和艺术技巧也是丰富的、综合的、多变的。周瑟瑟认为阿毛是新时期中国诗坛的一个重要的女诗人,是中国女性诗歌的一个重要的代表。她是一个注重个人写作风格建立的诗人。她写出了一系列让人叫好的诗。她的诗真实地表达了她自已,以及一个时代在她身上的反应。她是一个沉静的诗人,是一个真实的人,所以她的诗中有一种可贵的品质,那就是真实的抒情,这是被普遍丢掉的一种品质,在我们的诗歌创造中,要做到真实确实很难,但我读她的诗能读到真实。同时,她的份量在于她把抒情的品格坚守得很纯正,她的诗中没有杂质,但有80年代的美学传承,有她个人近年在技术层面上的突破,这是令人欣喜的。所以,要研究她的诗,必须从80年代的美学中找出口,她懂得坚守自已,不放弃80年代的纯正理想,在她的诗中我时常能读出她的善良与柔软,她是一个温和的人,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知识女性,从她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出很多美德,她与人为善,眯着一双迷人的小眼睛,其实她的眼睛很大,只是喜欢笑眯眯地看着这个混乱的世界。她话不多,但说起话来就能很准确地说中要害,她到北京后又写出了更有艺术高度的诗,比她在武汉时更有纵深感。我读阿毛的诗,更多的是获得了一种纯净的力量,向善的力量,向真的力量。
王士强认为阿毛的诗歌具有对于生命存在和语言的超乎寻常的敏感和独特的发现,在时光流逝中有着刻骨铭心的痛。这体现了诗人源自于历史感、时代感和现实感以及与诗人个体息息相关的人生体验、生命意识以及对命运洞察与反抗的“时间感”。阿毛是一个对时间具有超常敏感的诗人,这种强烈而独特的时间意识和尖锐而疼痛的内心体验对其诗歌创作是助益的推动。林喜杰认为阿毛的诗歌有年代感,这并非说诗人的创作时间上有局限性,而是她的诗歌更深触动一个时期的生活脉搏,把握准确而深入年代的核心。唐朝晖强调阿毛诗歌中无处不在的时间感以及诗人对时间的珍爱和挽留、无处不在的女性特有的经验和体验方式。谷禾认为阿毛的诗歌里弥漫着尖锐的生命痛感,弥漫着作为女性这一社会角色被不断分割的挣扎和追问,她在一系列的相关作品里表现出了一个女性诗人直面自我和灵魂的勇气和决绝。阿毛很像大战风车的堂·吉诃德,面对时间、时代、自我、存在,甚至写作本身,非常有八方树敌的英勇,更不缺少且战且走的悲壮,这样的诗人和诗歌写作是应该受到尊重的。
冯雷认为“疼痛”已经成为阿毛诗情中较为突出的一个侧面,而承受疼痛的身体则成为阿毛感受经验世界最为敏感的器官。阿毛在她的诗歌世界中留存许多的“秘密”,说明了诗人在努力重新建立诗歌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她更加看重的诗之为诗的一些东西,对语言的提炼,对诗质的拓展,对技巧的打磨。在诗集《变奏》里,“纸上铁轨”的“纸”不但负担着“铁轨”的重量,更承载着“铁轨”向远方延伸的渴望。在《献诗》里,“纸”负担的则是诗人“半生的光阴”,这“半生的光阴”的代价其实则是诗人对于诗歌和时代最为庄严的承诺。陈亮强调阿毛建筑在文字上的世界,既是一种远行,也是一种还乡,既是对遥远事物的追寻,也是不断的回忆和追念。阿毛的很多诗歌是对现实的超越,而不是脱离,是用语言的筛子去筛现实的谷粒,是用诗意的铜管去吹现实的调子。阿毛的诗歌“变奏”也呈现为她的诗歌有的温柔静谧,有的则是偏执暴力,既有“丝绸般的寂静”,也有“阵雨般的蝉鸣”。邰筐作为上一位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感慨良多,他至今仍时时在梦中回到诗人公寓,公寓外高大的白杨树见证了驻校诗人美好的记忆和诗歌往事。邰筐认为驻校一年阿毛的诗歌写作成就令人瞩目。阿毛的诗歌既是细腻的,也是开阔的。更为重要的是阿毛是一个哀而不伤,伤而不怒的诗人。阿毛更像是时间后花园里的针线工,她在不停地缝补着时间和记忆中的疼痛。阿毛的诗歌世界承担了世俗生活的叛逆者角色,旋转的镜面呈现了苍茫的内心,“奔跑”的火车则是不断向理想国出发,同时,阿毛的诗歌也有温良和爱的品质。熊家良认为阿毛近年的诗歌,给日常生活以家园地位,把日常生活当作日常来描写,把目光更多投向日常共在的平凡人生,与日常主义诗歌传统接上榫头,并矫正了日常主义诗学中的粗鄙化倾向,且逐渐形成特色和产生影响,显得平和,清醒,冷静,淡然,从而呈现出日常生活的诗意特质,应和了新的社会情形和时代趋向;还以其“精神还乡”的价值取向从智慧和情感两方面体现出向“道德”、“美学”的双重努力。龙扬志认为阿毛作为诗人体现了目下非常可贵的“真实”品质,这种“真实”既体现了诗人对诗歌创作发自内心的热爱,也是她的诗歌理想和对世界和生存的认知方式。而“真实”作为考察阿毛诗歌写作的现实与美学的双重向度,既呈现了诗人写作内容的连贯性,也有诗人个体内心书写的持久性。这大概是女诗人走进婚姻生活之后的自然选择,从“日记少女”到“诗歌女人”这一历程似乎可视为文学女性的诗人身份定型的一个显要标志。林童认为阿毛的诗歌是“在爱中永生”,在婚姻、现实、想象中阿毛的诗歌呈现了多重“爱”的向度,而阿毛诗歌中叙事功能的加强和煽情效果显然得力于她写作小说的经验。赵金钟认为阿毛的诗里面浪漫、高傲、梦想与痛楚、绝望、悲剧、宿命,有着高密度的对立与纠葛,彰显着一种难以调和而又必须调和的内在张力与紧张关系。阿毛近期的许多诗作中,“爱情”作为一种素材与抒情基点,已经剔除了原有的单纯与朦胧,而变得驳杂与直接。世俗的内涵开始大面积地弥漫于爱的字里行间,遮盖了爱情词典里诸如清醇净洁、缠绵悱恻、天长地久、山崩地裂等情感预设。诗人常常将这种体验上升到女性的尊严与命运的高度来审视与表现,这又使得爱情之痛脱离了受伤的个体而具有了普泛的道德价值与社会批判意义,从而也无形中地增添了爱情诗的思想内涵与震撼力量。徐南鹏认为阿毛的诗,如《白桦树》,正试图描画出一条优雅的道路,指向此生可能达到的境地。在这样的诗里,那明亮而脆弱的光,重新普照现世的一切,令人坚强地面对芜杂的世界,安顿那暂短的有生。
“她们”与阿毛诗歌的知冷知热、相互慰怀
与会的众多女性诗人对阿毛的诗歌进行了相当富有个性的讨论与交流,这更多带有因为性别和体验的共通而带来的知冷知热和相互慰怀,令人感动。
潇潇认为阿毛的诗歌表述方式是新异的,她有着对诗歌无比的执着和爱,让人羡慕。阿毛的诗歌体现了灵魂的真实和真诚的倾诉与对话。阿毛是热爱生活的诗人,这与她刀锋般的诗歌话语方式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阿毛的诗歌对疼痛是非常敏感的,有恨,有爱,有包容。与王家新不同,潇潇认为疼痛是本能的体验和不能释怀的经验,这是诗歌写作中不能忽略的,甚至疼痛写作是女性诗歌的特征。安琪则认为女性一旦进入写作就会具有人格分裂的精神趋向和错位的症候,有的诗人表里如一,有的诗人表里不一,阿毛就是后者。日常生活中的她是温婉的女人,而诗歌却有不断挣扎甚至暴力的倾向。安琪认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写作的难以为继是女性诗人必须面对的难题和困境。女性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靠直觉写作,更像是自然生成的,而男性写作更类似于创造者,所以女性诗歌写作随着年龄增长其优势越来越不明显,其诗歌的冲动会自然减弱,诗歌消失的速度也在加快。而阿毛近年来的诗歌写作则在向创造者转换,不再是单纯的直觉写作,她在不断制造诗歌的“金字塔”。李俏梅认为阿毛的诗歌从1990年代开始就在尝试对诗和诗生活本身进行抒写,也就是写“关于诗的诗”,也即“元诗”写作。而阿毛这种大量的元诗写作呈现了当代诗人在一个非诗时代的生存语境以及诗人反思倾向的现代思维方式。孙晓娅认为阿毛不仅是一位独特的诗人,而且具有多元的写作能力,她的小说、散文等文体创写也很有成绩。孙晓娅认为阿毛诗歌真正的成熟期是在世纪末,她是一个随时都可以拿起笔写作的诗人,日常景象都可以进入她的诗歌范围。日常片段和碎片化的场景经过阿毛的提炼和诗思的深入开掘成,为具有象征意味的诗化空间。阿毛的诗歌抒情方式是独特的,她的大量独语、絮语让人非常震撼,她在不断尝试新的叙述方式以及突破。阿毛的诗歌语言简洁、冷静,平淡的叙述方式包含了丰富而深入的智性思考。阿毛对诗生活有着独特的感受,她的世界之间不是二元对立的,而是以深入和拓展的姿势进行对话和磋商。一定意义上阿毛是把诗歌当成爱人来写的诗人,是把诗歌当成生活支柱的诗人。林雪则认为阿毛的一些诗歌其介入和干预姿态是很鲜明的,她的诗歌在生存追问、死亡意义、爱情价值、美的哲学和时间关怀等方面都有着深入而哲性的思考,有着深入的介入和准确的表达。李轻松说自己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就开始读阿毛的诗,但真正与阿毛谈论诗歌的机会则很少,所以阅读诗歌就成了最好的交流方式。阿毛的诗歌给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冷峭、幽深,具有穿透力。李轻松认为阿毛既不标榜和刻意放大自己的女性身份,也非一个女权主义作者,当然她不回避自己的女性身份。她是一个自觉的个性写作者,是比较开放的写作者。阿毛的诗歌写作体现了写作就是对人的立场的坚持并和世界建立语言和想象的关系。阿毛的诗歌在阅读上具有突出的视觉效果,这可能来自于她对电影的热爱。她把电影的元素和手法,比如电影的快慢镜头、画面穿插、人物对话、独白等运用到诗歌写作当中,这使得她的诗画面感非常明显,节奏也更为独特。值得注意的是阿毛诗歌中对标点的极具创造性的使用,她的诗歌中存在大量的“对话”和“引文”,从而有奇妙的阅读效果。李轻松认为我们都在谈论虚无,但阿毛的诗歌恰恰体现了一种“虚有”,即用心灵和文字使看起来虚无缥缈的存在获得实在的更为个人化也更为真实的特征和禀赋。罗小凤强调阿毛的《当哥哥有了外遇》是口语诗的代表,阿毛的很多诗歌通过无技巧的技巧传达智性体验和生命观照,从而激活刷新了口语作为现代汉语之一支的诗质潜力,通过挖掘日常生活的智性体验形成了异质性的“冷抒情”风格和“叙事性话语”。罗小凤认为阿毛的诗歌看似淡然实则幽深,其诗歌中的张力就是构架其诗歌景观的内在肌理。阿毛的诗歌呈现了张力的建构,比如语言的张力,诗与思的“非个人化”和“相对”的张力,诗性与世俗性的张力,真实与想象的张力等,从而构筑成其诗歌特有的深度、厚度和穿透力。雷奕认为阿毛的诗歌中含有轻与重的角力。她的基调是轻音,却往往拖出重浊的音调,她善于用轻柔的形式表达深沉的主题,在文字的铺展中,百炼钢化成绕指柔,显示出一股坚韧的力道。《变奏》中的语言具有风格的变化,总体上而言,是从纯美、轻盈的风貌渐渐糅合了生活的细节,从单一的自我吟唱转向多维度对话的过程。阿毛习惯用反复杳踏的方式言说,这种表达方式产生的审美效果是强烈中显出节制,华美不失法度。情感在反复克制的慢节奏中一步一步地流淌、曲折、递进,即使是最为强烈的抒情诗也避免了直白的空洞、声嘶力竭的呐喊。“睿智而含蓄的理性思辨”,使得诗人的语句平坦有力,掷地有声,在柔软的语调中恪守着某种坚持,具有一种倔强的韧度。后期诗作中的对话性增强,主体角色分化,频繁运用互文手法,以期达到与世界的接轨与沟通。这种风格的变化不仅是来自于生活的必然,也是诗人自觉拓展诗质的方式。通过对话和互文,诗歌中充满了异质成分,诗作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热闹和丰富,为解读她的诗歌提供了更多更复杂的角度。然而对话和互文并不是将诗人引向解构主义的边缘,而是为了更为深入地切入现实,暴露更多的被遮蔽的部分,展现作者眼中的真实。
夏雨认为阿毛的诗歌睿智、内敛、敏感、尖锐,同时又有丰富和辽阔。阿毛的诗歌刻画出时光的灵魂,她的诗冷静、清醒。娇小、娴静的阿毛却有着如此巨大的诗歌能力和能量。花语认为阿毛是一个认真、友善和诚恳的人,一个感性真诚、写作态度严谨的诗人。阿毛的诗,辞锋犀利,视角独特。她超乎常人的第六感觉,让她常常能透过原本朴素的事物,捕捉常人不易发现的细节。她的诗像一把手术刀,为情感开刀,为现实把脉。她充满矛盾和悖论的爱情诗,扣人心弦而令人回味。她的诗充满了哲学、美学,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但言辞婉转。阿毛是一个发现者,也是一个对爱情执着的深度挖掘者。她的诗,有丝绸的柔软,也有着牛筋的韧性,构建的一个个颇具镜头感的语言国度,是她的天堂,也是她的地狱。这让她常常偏头疼,让她小小的身躯,常常因无法控制因头痛而产生的联想,在内心波澜起伏地悸动。她是一个内心充满激情的人,但她自律的性格,让她善于用标点控制节奏。那些标点,是她生活中的一个个拒绝和点头。拒绝是爱,点头也是爱。文红霞认为阿毛的诗是绿色的诗,是从心灵长出来的植物,灵动飘逸,生机盎然。她写爱,写伤,写痛,写生命中的孤独与向往,写诗歌中的生活,写一个至真灵魂的舞蹈与飞翔。诗笔凄艳而饱满,洁净而绚烂,呈现出独特的美。那摇曳在阿毛诗歌中的爱情,她的在场的忧伤带给我们优雅纯粹的阅读感受,也给当下生活中寻觅真爱的女性提供了独特的立场与姿态。千里烟用三个字形容和概括阿毛:真、善、美。她认为《当哥哥有了外遇》这首诗,就是诗人和诗歌真善美的一个标志。哈森认为,阿毛是手握一柄犀利尖锐的刀,偶尔端坐在时间内部,偶尔行走在时间外部,孜孜不倦镌刻着时光的一位女诗人。她的文字她的诗歌就是一柄镌刻时光的刀。她以细腻而敏感的心灵观察着时间之内外的事物,剥去其糟粕,留下其精华,将时间雕刻出了无数个精美剔透的艺术品。在这样书写的过程、这样镌刻的过程中,阿毛不是麻木的,而是疼痛的。继而,疼痛也时刻震撼着她那颗敏感的心,让她握紧手中的笔,或者镌刻刀。她始终端坐在万物疼痛的中心。她的疼不只在她所描述的事物中,还波及到了她手中紧握的那只笔上,那柄镌刻刀上。阿毛以文字的刀镌刻了夜半时光,镌刻了春和秋、镌刻了火车时光、镌刻了以前和现在、也镌刻了前生今世以及永恒。她的诗令人端坐她的诗行间,端坐在她所镌刻的时光中心,端坐在她能感知的疼痛中心,看她那列超越时空与时速、变奏行驶的火车,时而进站、时而出站,呼啸在广阔的生活里。
独具膂力的意象空间:“镜子”、“火车”与“秋天”
在此次研讨会上,与会者普遍注意到了阿毛诗歌写作中极具个性化的开阔而独立膂力的意象谱系和空间,“镜子”、“火车”和“秋天”被认为是阿毛诗歌中的主导意象和关键词,这些意象空间和抒写呈现了一个女性诗人幽深而特殊的内心世界。
吴思敬强调阿毛诗歌中有大量的“镜子”意象,显然镜子不再是现实生活用具的复制,而是一面心灵的镜子,她听从心灵的召唤,直面自己的灵魂。同时更为可贵的是阿毛不是一个因此而封闭的诗人,而是有着正义感和社会良知,她通过一些诗歌揭示了复杂的社会现象。因为阿毛是一个多栖的诗歌写作者,所以她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小说散文中常见的戏剧化叙述,对诗的表达方式是一种丰富。张立群则认为阿毛是近年来引人注目的诗人,其创作具有内容的丰富性和艺术的多样性等特点。张立群以“镜中叙述”为线索指出阿毛的诗歌存在大量的“镜子”意象,这些意象对应着诗人内心世界和精神感悟,在镜面的旋转中折射出诗的存在方式。“镜子”是阿毛的自我影像,有自恋的成分。同时阿毛诗歌中的“镜子”意象也是诗人对爱情的描摹以及对时间的挽留和往事的记忆。
谢冕指出阿毛诗歌中大量的“火车”意象和感人场景,内涵丰富,引人深思,非常深刻,提供了想象的空间,保留了世俗生活场景以及对之深入的诗性思考。霍俊明强调阿毛诗歌中反复出现火车的意象和铁轨的场景,而无论是作为工业时代的象征还是诗人不断在地理版图上出发和归来以及作为生命体验、光阴寓言和生存的境遇都非常富有意味地呈现了挽歌的质素。同时霍俊明强调,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阿毛的诗歌中出现了大量的秋天场景,这呈现了某种“中年”写作的开始,记忆和对时光的格外敏感更为凸现了阿毛作为一个细腻的南方女性诗人的敏感和幽深。林雪则认为阿毛诗歌中的“火车”意象是诗人写作的载体,可能也是时间和生命流逝的象征。“火车”是阿毛观察和体验世界的重要现场和情感对应。张立群认为阿毛诗歌的“镜中故事”很大程度上显现了一种精神和存在的围困状态,而其诗歌中为数不少的“火车”意象则在一种流动状态中释放着诗人的焦虑与痛苦。连敏认为“火车”是阿毛诗歌中具有自性化特征的意象,她借鉴电影的特写、蒙太奇、光影等表现手法使火车具有了超越时空的品质。阿毛的“火车”具有强大的力量,在给人以希望和憧憬的同时也具有渗透性和破坏力。“火车”体现了诗人与生存的纠缠和抗争,而“火车”意象衍生出诗人既面对现实又超越现实的现代精神以及困境。陈亮强调阿毛诗歌中的“火车”意象意蕴相当丰富,既代表了诗人的想象,远方的憧憬,时间和生命的无情流逝,同时也是庞大的机器工业时代的象征和隐喻。卢娟则认为阿毛的诗歌对“火车”进行了一次次观照,在“不断从诗中出发的火车”中阿毛试图不断“在路上”寻求和发现“不断再出发”。麦岸认为,火车与工业文明、城市化、现代意义的诗歌,乃是一道驶向我们的、字里行间奔跑着的火车,某种意义上,正是现代主义诗歌的一个“母体”。阿毛笔下的火车,也正是穿行于人类文明症候与生活细部之隧道的形象隐喻。阿毛的火车在纸上轰鸣,她的火车给我们“距离感、漂泊感、异质感……”而距离感让我们找到美和亲切,漂泊感让我们找到返乡之路,异质感让我们找到迷失的自我。“我还没出生,纸上就铺满铁轨”,阿毛宿命般地成为诗人,并要“在一列奔跑的火车上,/写出最好的作品”。夏雨认为阿毛诗歌中的“火车”代表了一种远方,是诗人不断的出发地,不断在追寻诗歌的远方和精神高地。
与会者也对阿毛今后的诗歌写作提出了期望和富有建设性的建议。王家新认为阿毛将来的诗歌写作前景是非常广阔的,她的诗歌潜力还可以继续开发出来。王光明、王家新、张清华、树才和谭五昌等人也指出阿毛的一些诗歌可以放慢速度,可以写得更细心一些,更完美一些,更有难度一些。
最后,阿毛对驻校一年来朋友们对自己的关心和帮助表示感谢。阿毛回顾了自己在2009年9月9日9点零9分由武昌开往北京的场景,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自己就写了三十多首诗。阿毛认为写作就是不断地再出发。她会永远铭记首都师范大学驻校一年的美好记忆和感动,她也会从这里重新出发,不断以诗歌创造神奇而动情的诗歌世界。她说:“毫无疑问,这又是一次不同寻常的出发,因为这次的出发,我带上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最贴心的诗句最温暖的关注最感动的关爱!所以,我只说感谢,不说告别——因为我和我的文字会不断出发到这里。”
(责任编辑:毕光明)
A Review of the Symposium on the PoeticW riting of AhMao——A Poet Resident in Beijing Normal Un iversity
HUO Jun-m ing
(School of Humanities,Beijing Institute of Education,Beijing100120,China;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Beijing Nor mal University,Beijing100875,China)
I227
D
1674-5310(2010)-06-0064-05
2010-10-21
霍俊明(1975-),男,河北丰润人,文学博士,诗评家,北京教育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后,主要从事现代诗歌批评以及现当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