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用与审美结合的创美实践
——黎族“树皮布”与传统织锦的美学内涵探析
2010-04-10陈立浩
陈立浩
(琼州学院中文系,海南五指山572200)
实用与审美结合的创美实践
——黎族“树皮布”与传统织锦的美学内涵探析
陈立浩
(琼州学院中文系,海南五指山572200)
本文在概述人类创美实践的启始历程之后,结合黎族从“树皮布”的制作,到纺织时代“广幅布”的生产,以及后世“盘斑布”、五彩的“黎单”、“花被”及“崖州龙被”的先后问世,论述黎族在实用与审美结合的创美实践中,所创造的美学价值。
海南族族;实用与审美结合;创美实践;美学价值
2009年10月1日,正当举国欢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之际,从联合国传来了喜迅:海南黎族传统纺染织绣技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首批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是对海南黎族传统文化的认可,也是对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褒扬。从此,中国黎族传统纺染织绣技艺,属于全世界人类的共同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黎族传统纺染织绣技艺,在向联合国申报非物质文化的过程中,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家于2009年9月前来海南考察,事后专家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海南黎族人民的纺织技术对于当地乃至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重要意义,而且急需保护;黎锦技艺是当地独立的、纵向结合的经济的一部分,纵贯从植物采集到纺、织、绣一直到穿着;踞织腰机、染织法、龙被、双面绣技艺的繁复以及其它黎族纺织品,都记录着黎族人民悠久的文化活动和社会结构。
因此,黎锦的重要性不仅体现在于它在社区文化生活(节庆、礼节、仪式等),它对于中国乃至世界其它民族的人们堪称自立自足的楷模,黎族各群体要不惜任何代价地保护该遗产;由于全球化和从业者老龄化带来的威胁,由于黎族人民没有文字记载的历史,黎锦技艺必须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委员会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因为面临危险的不仅仅是一代口头流传的知识,而且包括这些纺织品表达的个人梦想和集体故事,他们是黎族人民民族特征的重要标志,而且是对人类文化多样性的重要贡献。
在黎族社会历史发展的进程中,黎族人民的衣、食、住、行,皆从不同的层面体现出不同历史阶段的传统文化。单就人的服饰而论,黎族先民从无纺织时代制作树皮布,到进入纺织时代学会和掌握传统的纺染织绣技艺,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黎族独特的纺染织绣技艺,有人又将它统称为绚丽的织锦。确实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家所说,黎族织锦“记录着黎族悠久的文化活动和社会结构”。黎族织锦有着深邃的内涵,具有极大的历史价值,社会价值和学术价值,笔者于此仅从美学的视角,以《实用与审美结合的创美实践》为题,对黎族创造的“树皮布”和传统织锦蕴含的美学思想和美学价值试作探析。
美的创造活动,一般来说是以创造审美价值为目的实践活动。人类自诞生之日起,就在从事创美实践活动。可以说,美的创造活动一直与人类相伴,有其启始阶段和演变发展过程,但无终结的时日。我们考察黎族和其他兄弟民族的文化发展史,清晰地看到各民族美的创造活动,都经历了由初始的起步,然后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而逐渐兴盛发展起来。黎族数千年的织锦文化,也经历了这样的发展过程,其美学思想和美学价值就在黎族人民实用与审美结合的创美实践中逐步显现出来。
一、人类创美实践的启始历程
人类从动物界分离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劳动,他们要通过劳动求得生存和发展,劳动成为当时唯一的实践活动。人类的劳动活动,从本质上讲就是创美的实践活动,所以有“劳动创造了美”的说法。但是,人类的创美实践活动,经历了由无意识到有意识,由自发到自觉的漫长的演变发展过程。原始先民成天奔波忙碌,其劳动产品虽然具有美的形式,可是他们在劳动中并无所谓的创造审美价值为目的想法,对美的创造活动是无意识的,只是通过劳动获取生活资源,以满足自身的物质生活的需要。在这一历史阶段,人类在劳动中从事的美的创造,其审美价值是处于次要地位的,更确切地说是一种无意识的,全然为人类的实用所需。原始先民创美活动的历史进程,是一个从实用到审美的过程,原始社会生产工具的制造和演变,就是这方面的生动印证。
原始社会最早使用的生产工具,十分粗糙、简陋,是原始人用石头制作的砍砸器、刮削器、尖状器,这些粗陋的工具在形体上与自然界的天然石块差别甚微,但它们却是原始人对自然之物石头加工后的劳动产品,这表明他们在劳动实践中对石头等自然之物的质地已经有所了解和认识。这种极其原始的劳动和粗陋的劳动产品,让人们看到原始人萌发了对自然的客观规律性和人的主观目的性的把握,从中显现出人的本质力量。从这个层面讲,原始人制作的生产工具有不容忽视的美的价值。当然,它们是因原始人劳动之需而制作,所以其实用价值占据着主导的地位,而体现出的美的价值,并非是原始人有意识地、自觉地创造美的结果。
随着人类从旧石器时代进入新石器时期,原始人制作的生产工具日渐精细,不仅注意到工具上的装饰因素(如钻个圆孔等),而且还越来越讲究光滑匀称的规则整齐等。与此同时,原始人生产的物质也逐渐增多,他们在物质生活有了一定的满足和保障之后,便有了精神的需要,求美之需随之产生。至此,原始人劳动产品的美的价值日渐显现,其审美属性日渐从附属于实用属性而脱离实用性,成为独立的属性。黎族的社会发展,黎族原始先民的创美活动的历史进程,类似于上面的概述。
沟张村位于中牟县刁家乡西部,北距县城22 km,东距乡政府1.5 km。全村共367户,人口1 652人。主要以种植业为主,其中耕地面积160 hm2,主要种植大蒜、小麦、玉米、花生等,其他经济作物有红萝卜、包菜、西瓜。
在海南岛上,人类活动有着上万年的历史。20世纪90年代初,三亚落笔洞遗址的发掘,考古学者认为这里的人类活动在1万年以上①参见郝思德,黄万波,编著《三亚落笔洞遗址》。南方出版社,1998年版。。2006年6月,在昌江黎族自治县七叉镇信冲洞和红林三队采石场发现巨猿化石,考古学者称这里的人类生活遗迹距今至少2万年②参见《海南日报》2007年12月6日,第一版。。这两处文化遗址,与海南现今黎族的社会历史是否有关联,还有待研究。从文献记载查阅,海南黎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原始社会新石器时代中期或更早的年代,这相当于中原地区的殷周之周,时限应在3000年以上。在三亚落笔洞和昌江七叉镇人类生活遗迹发现之前,海南岛已先后发现新石器时代中、晚期的文化遗址130多处,其中在黎族居住的保亭、琼中、白沙、乐东和东方、五指山等县市有57处。③参见《黎族简史》编写组:《黎族简史》。广东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其出土器物有石器和陶器。在生产工具方面,有石斧、石锛、石凿、石铲、石戈、石矛、石犁、石敲砸器和石质或陶质的网坠、纺轮等。生活用具有陶罐、陶饼、陶管、陶耳坠妆饰物。石器多磨制,无孔,也有不少数打制或仅磨刃部面器身稍加磨制的。④参见《黎族简史》编写组:《黎族简史》。广东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这些出土器物,考察其性质,它们与我国东南沿海地区(包括雷州半岛)发现的原始文化极为近似。黎族地区出土的种种文物,无论是石器或陶器,也无论是生产工具或生活用具,它们无疑都是黎族远古祖先的遗物,是黎族原始先民因生产和生活所需而制作的,是他们的劳动产品,也是他们创美实践活动的成果,尽管这些文物以实用价值为主,但美学价值也蕴含其中,特别是装饰物的产生,更显示出黎族原始先民萌发的审美意识。同样,在衣饰物方面,黎族原始先民在无纺织时代制作的树皮布、树皮衣,又从另一个侧面展示了他们在劳动中创美实践的成果。
二、黎族“树皮布”的深刻意义
摩尔根在《古代社会》一书中指出:“人类从发展阶梯的底层出发,向高级段上升,这一重要事实,由顺序相承的各种人类生存技术上可以看得非常明显”。⑤[美]路易斯·亨利·摩尔根.《古代社会》.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黎族原始先民在人类发展阶梯向上攀越的过程中,创造了火、制陶术、树皮布、独木舟、腰舟等多项生存技术,⑥参见陈立浩.《试论黎族原始先民创造的生存技术——从黎族原始文化年看其原始社会发展的历史轨迹》《琼州学院学报》2009年第1期。其中的树皮布与人类的衣饰文化相关联,对黎族后世纺织技艺的发展产生直接的影响。
我国古代文献,对黎族树皮布曾有多处记载。宋·乐史编著的北宋地理总志《太平寰宇记》载曰:黎人有“绩木皮为衣”;元·马端临《文献通考》卷331《黎洞》云:黎人“绩木皮为布”,清·张长庆《黎歧纪闻》书中也有黎族“绩木皮为布”的记载。黎族“树皮布”文化为古人之关注,由此可见一斑。
在现今的海南民族博物馆,昌江、陵水、白沙等黎族自治县,以及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等县级博物馆,皆收藏有“树皮布”。它们都是黎族先辈传下来的“绩木皮为布”的遗物。有的地方还保留了制作“树皮布”的工具石拍等物。据黎族学者讲,“树皮布”是黎族先民运用原始的方法制作的产品。它们一般都是挑选树皮质地好的树皮为原料,先将树皮的表皮去掉,取出里层的树皮,然后经过石拍敲打、浸泡、晒干等工序制作而成。黎族“树皮布”这种古老的原始文化,引起中外学者极大的兴趣和关注。早在19世纪30年代初(1931、1932),德国人类学家史图博先后两次到海南在黎族地区进行田野调查,写了一本《海南岛民族志》,书里提及“海南岛的布……,用树皮经捣击后做成的”,他还例举1909年柏林民族学博物馆陈列出的海南树皮布证实。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中国考古艺术研究中心主任邓聪教授给“树皮布”下了一定义:“树皮布是一种无纺织布,是以植物的树皮为原料,经过拍打技术加工制成的布料。”这种“布料”,并非是我们今天所说的纺织品。台湾中央研究院民族研究所在20世纪中期披露了树皮布的研究成果,该所凌纯声先生指出:“树皮布文化在中国的起源甚古,可能早至石器时代,与印纹陶同时存在,在用麻丝纺织之前,如在史前考古学上能找到拍打树皮布的石棒,则今分布在整个太平洋区的树皮布文化,可以假定是起源于中国的。”黎族地区是否为树皮布文化起源之地,这还有待进一步研究,但黎族树皮布文化之古老这已是事实。
黎族先民创造的树皮布,在民族人类学和文化史上有着不可替代的特殊地位,有其多方面的深刻意义。其一,从美的创造层面讲,黎族原始先民在制作树皮布劳动及其产品中,充分体现了他们对于自然的客观规律性与人的主观目的性的把握,显示了人的本质力量。众所周知,在生产活动中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就在于人在从事一种创造性的实践活动之前,总要在头脑中构成关于实践结果的具体意象。换句话说,就是人在生产实践中,要做什么,怎样做,做出什么结果等,对这些问题都有想法和思考,这就为人从事创造性的实践提供了不竭的动力。这些就是黎族原始先民制作树皮布的主观目的性。他们在把握了主观目的性的同时,又对劳动对象(树皮)这种物质的性质有所了解和认识,把握了对象的属性和客观规律性。在上述前提下,黎族原始先民创造了具有美的价值的树皮布;其二,从美的创造才能层面讲,任何美的创造都需要相应的才能和技巧,这是创造美的实践不可缺少的条件。黎族原始先民凭借勤劳的双手,采用剥去大树的粗糙表皮,取出里皮浸泡,然后用石拍拍打、晒干等极为原始的方法,创造了蕴含美的价值的树皮布,显示出黎族先民的智慧和才华;其三,树皮布制作的成功,为黎族先民改善原始生活创造了新的物质条件和新的生活元素,人们欣喜地用树皮布制作树皮衣、树皮被和树皮帽等;其四,黎族原始先民开启树皮布之先河,创造性地成功制作了树皮布,这为黎族古老的原始文化增添了一大亮点。树皮布这种无纺织时代的原始文化,为后世黎族人民进入纺织时代发展纺织业铺下了一块基石。如果从认识和把握植物纤维属性的角度讲,黎族原始先民制作树皮布的创美实践,传递出人类远古时期的服饰信息,所以,它被誉为黎族服饰之始祖,为黎族后来大兴植物纤维纺织业,创造黎族光辉灿烂的织锦,迈出了难能可贵的第一步,其意义是深刻的。
三、黎族“广幅布”的重要地位
从无纺织布(树皮布)到纺织布的出现,这是黎族纺织业的飞跃发展,产生了质的深刻变化。20世纪50年代,我国考古学者在海南岛发现多处新石器文化遗址,在出土文物中发现有石质纺轮和陶质纺轮。这说明此时的黎族先民已进入了纺织时代,纺织业从此在黎族地区兴起,黎族先民运用已掌握的纺织技术生产纺织布。我国最早的一部地理著作《尚书·禹贡》,该著述大约成书于春秋时代,书中有“岛夷卉服,厥篚织贝”的记载。据黎学学者考证,这里言及的“岛夷”,就是黎族先民,“织贝”即是黎族的“吉贝”,而“卉服”是指用棉布制作的衣服。黎族学者对“织贝”的具体解读是:“织贝”一词出自黎语音译,在黎族地区人们称各种棉花或棉絮为“织贝”或“吉贝”。《尚书·禹贡》的记载,证明黎族先民生产棉纺织布,至迟也是春秋时代的事。
黎族生产的棉纺织衣布,当时最具代表性和声誉最高的是“广幅布”。黎族历史上发生的“广幅布”事件,对此是最有力的说明。《后汉书·南蛮传》载云:“汉帝末,珠崖太守会稽孙幸调广幅布献之,蛮不堪役,遂攻郡杀幸……”。当时珠崖太守孙幸,向黎族百姓无休止地调“广幅布”进贡王朝,黎族人民面对官吏的欺压和勒索,奋起反抗,一举攻下珠崖郡,愤恨杀死贪官孙幸。这是黎族人民在历史上举行的首次反抗斗争,其浩大的声势震憾南越大地,这种敢于反抗的民族斗争精神一直作为佳话传承至今。
首先,“广幅布”为他们所设计和纺织制作,说明他们心中对纺织产品有成熟的思考,对产品有更为具体鲜明的意象,因此,他们创美实践活动的主观目的性更为强烈,可以说他们心目中已经有了审美的追求,“广幅布”纺织品,是黎族人民以创造审美价值为目的实践活动的结果。
其次,相对于黎族先民创造“树皮布”而言,此时的黎族人民加深了对客观世界的认识,他们不仅对植物纤维的属性有更多理解和把握,而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学会和掌握植棉的技能。据黎族学者邢关英研究,认为海南的海岛棉是“广幅布”的原料来源。海岛棉俗称“树棉”,又叫“吉贝”,它同于棉花的称呼。邢关英介绍,黎族地区种植的“吉贝”品种有二:一是种在山栏地里的“吉贝”,名叫“吉贝昂”,每年四月下种,当年10月收获;二是种植在房前屋后的“吉贝”。对于黎族地区种植“吉贝”的生产活动,古代文献也多有记载。
宋·周去非《岭外代答》云:“吉贝木,如低小桑枝,萼类鞭蓉花之心,叶皆细茸,絮长半寸许,宛如柳棉,有黑子数十。南人职其茸絮,以铁筋碾去其子,即手握茸纺。不烦缉绩以之为布,最为坚善。唐以为吉贝。”
宋·赵汝适《诸蕃志》描述“吉贝”曰:“吉贝树类小桑,萼类芙蓉,絮长半寸许,宛如鹅毳,有子数十。南人取其茸絮,以铁箸碾去其子,即以手握茸就纺,不烦缉,绩以之为布。”
《崖州志》卷三“物产”条云:“吉贝,高仅数尺。四月种,秋后即生花结子。壳内藏三四房,壳老房开,有绵吐出,白如雪,纺织为布,曰吉贝布。”
上述引文,具体描述了黎族地区种植“吉贝”、纺织“吉贝布”的生产活动。史料显示,从我国西南到华南的广阔地域,不少百越后裔民族(包括黎族)都有植棉纺织棉布的悠久历史。《后汉书·西南夷传》曾记述了居住怒江以西哀牢族的棉纺品:哀牢“土地沃美,宜五谷蚕桑,织染文绣,罽帛,兰干细布,织成文章如绫锦。有梧桐木华,绩以为布,幅广五尽,洁白不受垢污,先以覆亡人,然后服之。”1978年,我国考古学者在福建省崇安县武夷山麓悬崖的岩洞中,发现一具古代船棺内有已经碳化的棉织物,经鉴定距今已有大约3000年的历史。由此看来,古代百越后裔包括黎族在内的诸多民族,春秋时期的棉纺织已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这时的黎族棉纺织品,与无纺织时代的“树皮布”相比,已是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了。
再次,在前面概述中,提及我国考古学者在海南黎族地区发现新石器时期的石质纺轮和陶质纺轮。而在上面引文中又有“以铁筋碾去其子,即以手握茸就纺”(周去非《岭外代答》)和“以铁箸碾去其子,即以手握茸就纺”(赵汝适《诸蕃志》)的记载。纺轮、铁筋、铁箸的工具的出现,是纺织技能提高的具体标志物,它们与制作“树皮布”的石拍相比,其能力和水平的提高,可以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综上所述,黎族“广幅布”质地之优良、工艺之精湛,在汉代遐迩闻名,成为王朝之岁贡佳品,确立了它在黎族传统织锦发展史上的重要地位。
四、黎族传统织锦的里程碑
黎族人民多才多艺,他们在创美的实践中,自主地创造了为世人称赞的“广幅布”之后,自唐宋以来又先后成功创造了染色织布,织绣的双面绣和纹锦立体图案“光辉艳若云”。①清·程秉钊《琼州杂事诗》。时至明清的黎锦织锈产品,品种之繁多,格调之高雅,色泽之鲜艳,品质之精良,观感之华美,织绣技艺之高超,皆已达到崭新水准,开创了黎族传统织锦新的里程碑。
唐宋至明清,黎族经济逐步加速发展,黎汉文化交流逐日增多,这为黎族棉纺织业发展,为黎族传统织锦的创新,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广大黎族织绣妇女,在宋代大胆革新纺织工艺技术,改革材料组合,把棉纱和丝线组成经纬纺纱,运用斑斓的五色彩线织成色彩绚丽的纹锦图案。宋·赵汝适的《诸蕃志》赞美这时的黎锦“或染杂色,异文炳然。”①宋·赵汝适《诸蕃志》卷下。宋·周去非在《岭外代答》对黎锦描述更为详尽,归类云:“海南所织,则多织品矣。幅极阔不成端正,联二幅为卧单者,名曰黎单;间以五彩,异纹炳然,联四幅可为幕者,名曰黎饰;五彩鲜明,可以盖文书几案者,名曰鞍搭。其长者,黎人用以缭腰。”②宋·周去非《岭外代答》卷六。黎族染色织布自诞生之日起,就说明广大黎族织绣妇女有了色彩美感的追求。色彩是一种无声的语言,一种自然美。黎族织绣妇女常以黑、黄、红、绿、棕浸染纺纱材料,然后配制成五色斑斓的织锦,既鲜艳美观,又意境高远,创造了内涵深邃的色彩文化。至此,黎族织绣妇女的审美视野更为广阔,创美的能力也大为提高。
黎族染色织布的兴起,至使黎族纺织品名声大振于世。南宋·方勺《泊宅编》载云:“今所货木棉,特其细紧者尔。当以花多为胜,横数之得一百二十花,此最上品。海南蛮人织为布,上出细字,杂花卉,尤工巧。即古所谓白叠布。”③宋·方勺《泊宅编》卷中。如此之评价,实属高也。当时那些“洁白细密”而又“杂花卉”的五彩“黎幕”、“黎单”、“黎锦”、“花被”等纺织产品,极富民族特色,销售火爆,走俏全岛及大陆内地。其中,尤以“织着细字、杂有花卉的白布”④宋·方勺《泊宅编》卷中。在中原地区久负盛名,深受人们的好评和喜爱。当时的宋人,将这种“白布”誉为“东粤棉布之最美者。”⑤清·李调元《南越笔记》。
时至元代,黎族棉布以艺作多样、“茸密轻暖”著称于世。在这个时期,尤其是黎族织绣妇女创造了双面绣技艺和立体纹饰图案,开拓了黎族传统织锦创美的全新意境。织绣从单面到双面,纹饰图案从平面到立体,致使织锦的形态美更为生动形象,给人的美感大为增强,更是彰显了黎族传统织锦的魅力。特别要提及的是,我国纺织史上的伟大革新家黄道婆,在崖州地区同黎族织绣妇女一道,全面而又系统地总结了黎族的传统纺织技艺,她“做造捍弹纺织之具,至于错纱配色,综线挈花,各有其法。以故织成被褥带(巾),其上折技、团凤、棋局及字样,粲然若写。”⑥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二十四。元·陶宗仪把黄道婆创新的纺织技法总结为“错纱、配色、综线、挈花”,而将其织绣纹饰图案、技法概括为“折技、团凤、棋局及字样”⑦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二十四。等。黄道婆的纺织革新和黎族传统纺织技艺,为推动我国绵纺织业的发展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明清时期,黎族传统织锦在前期的基础上,沿着实用与审美相结合的发展道路,有了新的拓展,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选料求新,技艺求精,品种既丰富、华美,而又仍然保持独特的民族特色;二是纹饰图案合理地吸取了汉民族的文化元素。清·屈大均的《广东新语·货语》,对于前者有所描述:“其出于琼者,或以吴绫越锦,拆取色丝,间以鹅毳之绵,织成人物、花鸟、诗词,名曰黎锦。浓丽可爱。白者为幛,杂色者为被,曰黎单。四幅相连曰黎幕,亦曰黎幔。以金丝者为上。又有花被假被。”“……布帛则攀枝吉贝,机杼精工,百卉千华,凌乱殷红,疏稀暑,密斜弭风,盖谓琼布也。”⑧清·屈大均《广东新语·货语》。这里的行文,其字里行间,洋溢着对黎锦深情的褒奖和赞美。这一时期的黎锦纹饰图,出现了一批体现黎汉文化交融的图案,特别是“崖州龙被”的纹饰多种多样,诸如龙凤吉祥、麒麟祥瑞、狮子滚绣球、鲤鱼跳龙门,以及太极八卦和相关的汉文字符号等。这些文化元素融入黎锦纹饰图样,显得特别闪光耀眼,令人喜爱。它们凝聚着黎族人民的智慧才华,表达了黎族人民的思想感情和审美情趣,展示民族大团结的精神,让人们喜见黎族传统织锦兴旺发达的景象,深邃的内涵,精湛的技艺,无穷的魅力,其永久的生命力,犹如一座丰碑屹立在黎乡大地。
Creating Beauty Integrating Practicality and Aesthetics——an Exploration into the Aesthetics Reflected in Bark Cloth and Traditional Brocade
Chen Li-hao
(School of Chinese,Qiongzhou University,Wuzhishan,Hainan,572200)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invention of Bark Cloth by Li People,the Guangfu Cloth,the Panban Cloth,Lidan,and Yazhoulong Quilt,reveals the aesthetics value the Li People have created in practice.
Li Nationality in Hainan;Integration of Practicality and Aesthetics;Creating Beauty;Aesthetics Value
G127
文章编号:1008—6772(2010)04—0009—04
2010-7-16
陈立浩(1939-),男,重庆开县人,琼州学院中文系教授,研究民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