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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并未终结
——马克思主义的视角

2010-04-10喻包庆

湖北社会科学 2010年9期
关键词:超前消费购买力资本主义

喻包庆

(华东政法大学政治理论部,上海201620)

历史并未终结
——马克思主义的视角

喻包庆

(华东政法大学政治理论部,上海201620)

从美国金融危机可以看出,以美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并没有消除马克思所批判的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美国模式并没有超强调节能力,因此,历史并未终结于美国模式。

历史;终结;金融危机;资本主义;社会主义

一、历史终结了吗①

苏联解体后,美国的福山唱出了既是哀歌又是赞歌的“历史终结论”。哀歌是对社会主义唱的,而赞歌是对资本主义唱的。福山认为,资本主义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历史终结于资本主义;更确切地说,终结于美国式的资本主义。

福山是一个黑格尔主义者,其历史终结论具有强烈的黑格尔色彩。历史的终结状态就是绝对精神的圆满状态,绝对精神永远能把对立面转化为自己的构成部分。在福山的历史终结论中,美国就是绝对精神在经验世界中的影子。这个历史终结论要得以成立,则美国这个影子必须满足如下假设:或者假设美国(或以美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不会出现大的问题了;或者假设美国有超强校正能力(即自我修复能力)。前一个假设很强,后一个假设则弱一些,更容易满足。事实上,美国已经出现了大问题,所以,强的假设就无法在经验中得到验证。我们坚持同情原则,在弱的假设上去理解历史终结论。

在问题上,本文与其说是以福山为靶子,不如说以之为话头。历史终结论只是一种对待历史的观念,它并不一定表现为资本主义终结论。在更广泛的意义上,终结论乃是常见的一种思维形式。终结论是形态(或模式)的终结,而不是事件的结束或历史时间的结束。人们设计某类事物或某种生活形式的未来状态,将之描述为A。后来,人们可能设计出更好的状态B,用B来取代A。再后来,人们设计出C,用C来取代B……放在很长的历史时段中考察,新的形态可能不断被设计出来,人们可能无法找到最终形态,但是,对于特定个人与群体来说,他在特定时段中不可能设计出无限多的新形态,他必定将某种形态作为最终形态。如果后人设计出了更好的形态,则后人认为前人具有局限性。所以,终结论与局限论是同一观念的两种表现,历史终结论与历史局限论也是同一观念的两种表现。对于社会主义信仰者来说,历史终结论可以表现为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终结论。对于中国古人来说,“天不变,道亦不变”(董仲舒),这也是一种历史终结论,只不过这种终结论认为三纲五常是而且应该是天经地义、永远不变的。无论什么具体的历史终结论,它都必须假设终结形态具有超强校正能力。当今流行的历史终结论,也只是一种特定的终结论,它的基本表现形式就是资本主义胜利论(或资本主义终结论)。而其他各种胜利论以具体形式或先或后、或强或弱地表达了历史终结论,这些具体的胜利论都可以视作历史终结论的变式,例如,民主制度胜利论、自由市场经济胜利论。胜利是相对于对手而言的,如民主胜利论乃是宣称民主制度对专制制度的胜利(这种论调把专制视作社会主义制度的基本特征,殊不知,马克思的理想乃是希望人获得自由、充分而全面的发展)。所有这些胜利论都假设了胜利者(即具体的终结形态)具有超强自我调节能力。

既然终结论是常见的思维方式,那么,在问题上,本文不打算一般地批判终结论或历史终结论,而是批判一种特定的历史终结论,即历史终结于美国式资本主义。

如何否证这种历史终结论?本文选择了经济角度,试图凸显马克思所揭示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或资本主义经济)的基本矛盾,至今仍然存在,只不过改变了表现形式,而美国(可以扩大到以美国为代表的当今资本主义)仍然没有克服这些矛盾,所以,美国不具备超强自我调节能力,所以,在经济上,历史不可能终结于美国经济模式,那么,历史在整体上也就不可能终结于美国模式。

其实,即便美国有超强调节能力,历史终结论要得以成立,还必须满足这个条件:只有美国具有超强调节能力,而社会主义没有。否则,仍然无法证明美国优越于社会主义,也就无法证明历史终结于美国模式。

不过,本文主要批判历史终结于美国模式这种观点,而历史是否会终结以及究竟终结于何种形态,则不是本文所要关注的问题。

本文试图如此切入:从美国金融危机发生原因审视美国在经济上是否具有超强调节能力,再附加说明社会主义的调节能力,并指出美国依靠霸权守卫国际剥削,最后证明美国式资本主义并没有拥有社会主义所没有的超强调节能力,所以,历史还没有终结。

二、从美国金融危机的原因看其调节能力

从美国金融危机发生原因审视美国并不拥有超强调节能力,这样做是否合理?答曰:合理。在马克思那里,政治经济学是他的重要理论工具,他正是通过对资本主义的经济分析与批判来断言资本主义存在不可克服的巨大内部矛盾,在这种内部矛盾的作用下,资本主义必然转化为更高级的形态(这也是黑格尔辩证法的运用)。当然,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非常宏观,并不具有很强的微观指导作用,甚至其某些具体理论已不再适用,但是诸如剩余价值理论等基本理论并未过时,甚至已成为常识,成为重要的分析工具。对本文来说,尤其具有针对性的是,马克思所揭示的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至今仍在,资本主义根本没有克服其基本矛盾。同时,资本主义宣扬其优越性的一个重要证据就是其经济生产方式的优越性,即自由市场经济的优越性。马克思的批判与资本主义的宣扬都有经济这一重要角度,所以,本文从经济角度分析美国的调节能力,是应对了问题的。但是,本文又不是专业的经济学分析,而是根据一些经济学常识,对金融危机发生原因进行逻辑分析,证明美国在经济上并不具备超强调节能力。

就目前的信息看,这次首先发生在美国的金融危机,有如下四个原因或条件。第一,超前消费;第二,次贷业务;第三,银行投机家的贪婪,滥用金融工具;第四,监管不力。对于第一、第三、第四这三个条件(不含第二),缺了任何一个,也许都不会导致危机。弥补其中一个条件,对其余三个条件都有很大纠正作用。但不幸的是,这三个条件在危机发生以前都具备了,而次级贷款成为导火绳,再加上美国对外战争产生的大量耗费等原因,致使危机发生了。

我们分别来考察,美国对这几个原因是否具有超强调节能力。

第一,我们知道,如果资本主义经济正常运行,每一年的经济总量都有一部分作为利润被资本家获取。这部分利润(除掉资本家消费的净利润),或者被资本家存起来,或者被资本家作为下一年的投资,但是,这部分利润不会对当年生产的商品形成购买力;也就是说,与这部分利润相等值的商品被积累起来了,无人购买。当然,由于利润经常不是静态的,它常常会作为新的投资而形成购买力;即便利润被资本家存在银行里,它也经常会被其他人贷出去作为投资或消费。但是,当年利润并不一定作为投资形成下一年的购买力,银行里的钱也不见得会被贷出去,因此,购买力很容易低于实际商品总价值。同时,即便当年利润在下一年形成购买力,同样不能使购买力最终与实际商品总价值持平,而只会扩大购买力与商品总价值的差距,购买力相对越来越小。因为当年利润转化为下一年的购买力后,会刺激下一年的生产,使下一年生产出更多的商品,而资本家照常要从下一年的生产中赚取利润,因此,到第二年结束时,资本家的利润增加了。利润增加了多少,对于第二年来说,就多了多少商品没有卖出去。或者说,到第二年结束时,资本家的总利润是多少,就有多少等值的商品没有购买力。我们还可以这样表述:对于当年(第一年)来说,资本家的利润是无人购买的剩余产品。利润投资于第二年,对于第一年来说,购买的则是未来的商品(即积存于第二年的商品);对于第二年的投资来说,则用的是过去的钱。如此循环往复,导致的结果就是利润越来越多,而相对购买力越来越低。

过了若干年,就会出现这种情况,许多商品无人购买。这种情况持续下去,资本流通就会受到阻碍,投资就难以为继(经济危机就是这样产生的)。资本家很希望消费者购买商品,消费者买得越多,资本家赚得越多。消费者也并非不想消费,但是手中实在拿不出现钱,买不起。怎么办?一种新的消费方式就产生了——超前消费。这种消费常以借贷方式进行,所以,也可以称为借贷消费。超强消费是资本家推动的,包括资本家利用国家力量来推动的。超前消费是超过消费者实际购买力的消费,这种消费方式只针对中低收入者有效。对于富人来说,不存在超前消费。

在根本上,对于资本家来说(或者对于国家宏观经济来说),超前消费是想解决购买力不足的问题。但是,超前消费能解决问题吗?超前消费会导致什么后果呢?寅吃卯粮,透支未来购买力。就短期看,购买力不足的问题似乎解决了,但是,就长期看,购买力不足被累加起来,以前多年的购买力不足积累起来,与社会商品总价值形成一个庞大的差距。在这个时候,消费者、借贷、消费三者的关系就是,消费者的收入分解为还贷与消费。由于超前消费的人都是中低收入者,所以,这肯定使这些人的购买力直接下降,同时也影响其还贷能力。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如果不通过超前消费方式刺激消费,资本流通、投资、利润等都会大受阻碍;如果刺激消费,的确能使许多消费者超前消费,却一定会透支未来购买力,则无异于饮鸩止渴。美国能够解决这个两难处境吗?似乎看不到好的解决办法。

因此,我们可以看到,马克思关于无产阶级购买力相对不足(也就是消费者购买力相对不足)或关于商品相对过剩的理论依然有效。超前消费只是购买力相对不足的一种变形。超前消费透支未来购买力,这种行为只是转嫁了当年购买力不足,最终是多年的购买力不足积累起来,在某一时刻爆发。在美国金融危机中,许多消费者还不起贷款,就是因为透支了未来购买力。

或曰:诸如次贷业务这样的行为,其实是在为了让中低收入者也能享受更高水平的生活的思想与政策下,由美国政府推动而发生的,乃是促进社会公正的表现。答曰: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如果真要促进社会公正,那么,改善社会福利是最好的办法,因为社会福利最让中低收入者受益。那些政府官员、银行家不会不明白如下这个简单的道理:如果超前消费的幅度超过了消费者的还贷能力,很可能并不能使消费者之消费产生的快乐总量(或收益总量)扩大,而只能改变快乐的分布。即便在还贷能力允许范围内的超前消费,也不见得就能扩大消费者的快乐总量,因为消费不是投资,没有利润可赚,还有偿付利息。当然,某些超前消费形式(如按揭贷款购房),的确可以改善快乐总量的不合理分布。因此,与其说次贷业务是促进社会公正的行为,不如说是资本家(集团)打着社会公正的旗号,利用政府,推动超前消费,透支未来购买力,赚取利润的行为。

如何克服超前消费的恶果,实际上乃是如何克服购买力相对不足的问题。从这次金融危机可以看出,美国不但没有表现出超强调节能力,反而是非常糟糕的。

第二,对于美国金融危机的产生,次贷业务不是与超前消费相并列的原因,它只是超前消费的一种表现形式。从更根本的层面上讲,次贷业务只是美国(资本家)想解决购买力不足的一种具体措施。对于次贷业务这样的具体业务,美国倒是可以调节的。但是,它解决了次贷问题,就一定需要用其他措施来替代次贷业务的功能,提高消费者(暂时)的购买力,刺激消费。次贷业务只是诱发金融危机的一种具体因素或行为,也就是导火绳。如果没有次贷业务,其他什么措施也会诱发金融危机。

第三,美国能够改变银行投机家的贪婪吗?或者说,美国能够改变资本家的贪婪吗?不可能。资本的唯一本性就是逐利。贪婪是一种动机,滥用是一种行为、一种表现,几乎没有一种力量能够可靠地改变行为者的动机,但是,人们可以设置一些制度或限制,防范某些人滥用某些东西。这就涉及到下一点。

第四,美国能否有效监管资本?对于某些特定经济行为,经济监管机构的确可以监管,但是,它真的能在整体上有效监管、防范资本的运行风险吗?如果监管机构真要进行有效监管,它可能做到,但是,这就会过多干预资本运行,这就会与市场经济原则相背,尤其是与自由主义经济理论相违背。按照美国对社会主义过多干预经济的批评,如果美国对经济监管过甚,影响资本家逐利,那么,它怎么能够避免变成它所批评的对象?若此,所谓的资本主义与所谓的社会主义还有什么区别?批评社会主义就是批评资本主义,而历史终结于资本主义与终结于社会主义也就是一回事,那么,历史终结论就是虚假的。反之,如果监管机构不进行有效监管(有些监管是强力的),那么,它怎么能有效扼制资本家的贪婪,防范资本运行的重大风险?所以,在是否采用更强力的手段有效监管资本运行,防范资本风险方面,美国(或资本主义)仍然是两难。

因此,资本运行的监管问题,仍然没有逃脱马克思的批判。这个问题实际上仍然是企业内部生产的有组织性与整个社会生产的无秩序之间的矛盾。华尔街的金融机构可以把自己的业务做得非常精巧,以实现其利益最大化目标,但是,整个金融秩序乃至经济秩序却是无序的。所以,资本监管问题,只不过是马克思所批判的老问题的新表现而已。有些人以为,换了一个马甲,就取消了问题。但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并不能真正遮住问题,问题终将暴露出来。只要资本主义没有消除它在马克思时代就有的那些基本特征(正是那些基本特征导致资本主义的内在矛盾),那么,马克思所批判的资本主义的一些基本矛盾就永远存在,只不过其表现形式不一样,资本主义转嫁矛盾的能力不一样,故矛盾发生的时间地点也不一样。

在上面四个原因中,最重要的是第一与第四。第一个原因是比较根本的问题。只要资本在逐利,利润在集中,购买力相对不足的问题就永远不能解决。当然,马克思(主义)设计的社会主义也有种种问题,在实践上也尚未超越资本主义,但是,不能因为社会主义有问题,就说美国式的资本主义就是历史的终结形态。我们最多只能说,有些问题(例如购买力相对不足),乃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都共同面对的问题,真正有效的解决方案还需要探索,而不是急急忙忙宣布自己的胜利。第四个问题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它涉及的根本问题乃是:在一个国家中,国家(权力)究竟应该发挥什么样的作用?而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又需要明白:国家为谁服务?而在资本主义社会,国家又是否真正能够成为为大众服务的国家?谁都知道为自己的利益赋予合法性后带来的好处,所以,谁都努力宣称自己的利益本来就具有普遍性,代表了大众的利益。所以,把“自由”、“民主”、“人权”、“为大众服务”,挂在口边,作为口号,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如果一个国家的大多数财富掌握在少数资本家手里,怎么可能避免这些贪婪的资本家执掌国家权力或者寻找政治代言人,利用国家权力为资本家集团谋取更大利益?如果某一届政府真想为大众服务,资本家反倒可以诘问:我们为什么要为大众服务?我们的本性是追逐利润。根据一些信息,其实,华尔街的许多大鳄都知道他们在走钢丝。否则,他们不会把那些业务层层上锁②,而每一次上锁都是要增加成本的。

美国无法解决购买力相对不足这个矛盾,也无法解决个别企业内部生产的有组织性与整个社会生产无秩序的矛盾,老问题仍然存在,所以,以美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在经济上没有超强调节能力。而经济乃是一个社会的基础,在经济上没有超强调节能力,那么,整个社会就没有超强调节能力,所以,以美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没有超强调节能力。

相反,中国反而表现出了较强调节能力。这里不是用理论说话,而是用事实说话。我们知道,社会主义是新生事物,究竟该如何建设社会主义,没有现成经验可供借鉴。中国在建立社会主义制度后,犯了许多错误。但是,从1978年开始,中国实行了改革开放政策。改革开放就是中国自我调节能力的一个重要表现。三十年前后相比较,无论是经济、政治还是文化的发展,都成就巨大。整个国家在较低起点上发展,维护了整个社会的稳定,实现了国家实力的大幅提升、人民生活的巨大改善、社会公正等方面的巨大进步。虽然问题仍然很多,但是,成就之辉煌,不容漠视。因此,很难说美国的自我调节能力就比中国强。如果美国的自我调节能力不比中国强,那么,历史就不会终结于美国模式。

如果把前苏联、中国等视作社会主义国家,把美国、英国、德国、日本等视作资本主义国家,我们承认,资本主义在总体上仍然处于优势。但是,有两点需要重提,因为这两点对资本主义优势的形成有重要作用,当然,在这两点之外,还有一点是不言而喻的,即资本主义具有先发优势。

首先,如果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互为对手(说得好听点则是竞争伙伴),资本主义的优势中,有一部分不是来自于自己的高明,而是来自于对手的失误与错误。马克思(主义)设计了社会主义,但是,对于这一未知的社会生产与组织方式,人们只是在摸索中实践。而实践中的冒进(左倾),使社会主义削弱了自己,从而让资本主义获得了更大的相对优势。我们承认,社会主义在实践上犯了重大错误。但是,如果资本主义把对手的错误转化为自己的高明,也是自欺欺人之谈。况且,它不能总是寄希望于对手的错误。如果对手调整自己,格局很可能就会改观。

其次,更重要的是,由于资本主义(尤其是美国)的先发优势,使资本主义对世界进行国际剥削,并以国际剥削缓解国内剥削,从而既维护了资本家的利润,也维护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繁荣与稳定,资本主义社会的老百姓也分到一块蛋糕。在国际剥削中,最为得利的要算美国了。美国推动全球化,推动全球市场一体化,推动自由贸易,其目的就是想把世界纳入它的规则体系,进行国际剥削。很显然,当前的国际规则主要是在美国主导下设计与制定的(如布雷顿森林体系),相应的国际秩序也就是美国设计的。这个秩序明显有利于强者。例如,不考虑起点差异与补偿的自由竞争体制,在制度上就先天地有利于强者。再如,美国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资本运行方式设计规则体系,它掌握规则、适应规则、利用规则维护自己的利益和攻击他人的成本会少得多,即在同等情况下,美国支付的交易成本与制度成本会少得多。仅此两点,就使美国占得先机。如果再加上先发优势为美国积累下来的技术储备,这三点使美国在二战后的国际经济秩序中占尽先机。这从国际贸易可以看出来。给出中美双边贸易的等量贸易额(互向对方进口与出口等价商品),中国能赚多少钱,美国能赚多少钱,其间的差距有多大,这是可以考察的。

但是,美国的胃口永不满足,它还要利用美元的国际储存货币地位进行不劳而获的剥削。如果在双边贸易中,美国因其优势而赚了超额利润,这种利润还算有劳而获的话,那么,利用美元进行剥削便是不劳而获了。美国印出了花花绿绿的纸,上面画了一些符号,这些符号似乎象征着希望与未来,然后飘洒到全世界,让其他国家将这些纸片当作宝贝。这种美元经济背离了劳动创造财富的原理,脱离了实物经济,试图借助美国强大的经济与军事力量,以之为信用,从而维持一种美元经济。

但是,美元毕竟是纸,长此以往,当美元无法与活生生的商品对上号的时候,这种空手套白狼的做法就会穿帮。如果外国不再信任美元,美元会变成什么样呢?

当然,这里没有美国衰落论的意思。美国在规则上、在技术上仍然拥有巨大优势。而其技术优势以及以前的巨大积累,使它有强大的经济力量与军事力量(尤其是军事力量)来维持自己的霸权地位。仅从美国金融危机无法就美国是否走向衰落得出结论。美国是否衰落,不是美国一家的事情。如前所言,如果对手无法强大起来,美国仍然会保持它的相对强大。

但是,即便美国仍然暂时强大,仍然处于优势,也不能得出历史终结于美国形态的结论。正如美国是否衰弱不仅决定于美国,也决定于对手,历史是否终结、终结于哪里,也不是由美国说了算。还有许多变数尚未浮出水面,这些变数既可能有利于美国,也可能不利于美国而利于别国。但有一点是确定的,美国并没有证明它有超强调节能力,所以,目前的美国模式就不是稳定的、终结的模式。

三、历史并未终结

在马克思主义中,社会主义、资本主义、封建主义等的第一个含义(或本义)乃是生产方式,而不是社会制度、国家形态或意识形态。

生产方式是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一个核心概念。马克思指出,人类的第一个活动是物质资料的生产活动,他所说的生产方式主要是指物质资料的生产方式,即实物的生产方式。生产方式就是人(劳动者)利用工具作用于物(劳动对象),在特定组织形式下生产产品的方式。生产方式这个概念可以放大。工具、物、产品,都不必局限于实物。方式这个概念,也可以理解为手段、方法、途径。

在马克思主义那里,社会主义、资本主义首先是一种特定生产方式。任何方式,其效用都是有限的,不可能解决一切问题,不可能只有优点没有缺点。如果某种方式(不论这种方式是生产方式还是其他什么方式)能解决一切问题,那么,它就是万能的,就是神。人类一旦掌握这种方式,世界就成为天堂。但是,并不存在这样的方式,所以,也就不存在只有优点没有缺点的生产方式。同时,并非每一种生产方式的效用都是相同的,由于对更高效用的追求,使人类希望找到更好的生产方式。马克思主要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分析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存在的基本矛盾,这些矛盾越出了这种生产方式的自我调节能力,所以,这些矛盾是不可克服的。于是,马克思就想设计一种能够克服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新的生产方式。马克思粗略地设计出来了,并把这种生产方式命名为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当然,马克思对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设计并不完善,但是,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存在的不可克服的巨大矛盾的洞见与分析,却至今仍然有效。从上面对美国金融危机的分析可以看出,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仍然存在,只是改变了形态而已。

只有当人们运用国家权力把某种生产方式固定下来,作为该国主要的(或唯一的)生产方式时,该生产方式才被制度化,成为一种制度,于是,该生产方式就派生出社会制度的含义。同时,一个国家因为特定生产方式而表现为特定形态,该生产方式也就是该社会形态的代表(或主要表征),因此,该生产方式就派生出社会形态的含义。而一个国家为了推行与维护某种生产方式,就需要为之确立合法性,于是创造出一套理论来为该生产方式进行辩护(有时还要攻击其他生产方式),那么,这套理论就是关于该生产方式的意识形态。这套理论在国家权力的支持下,就是国家意识形态。如果一开始就把社会主义、资本主义等概念理解为社会制度、社会形态或意识形态,则是本末倒置。

在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这两种生产方式的斗争中,资本主义的支持者总是不愿意承认它的不足。当然,这种不承认也跟对手的状况有关,因为社会主义生产方式至今没有给出令人满意的(或优越于资本主义的)实践效果。同时,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支持者建构其合法性的方式则是,常常攻击对手的问题(资本主义的确存在不可克服的严重问题),并在理论上强调它的优越性(尤其是在苏联解体以前),认为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最终会战胜资本主义,但是,在实践上,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并没有很好地发挥出来。于是,双方就陷入相互攻讦。由于资本主义在实践效果上至今仍占优势,所以,它主导着全世界的理论生产,也就是主导着话语权。当然,资本主义因其生产资料的私有制,随着生产的发展,财富会慢慢集中在少数人手中,最终会导致两极分化。而社会主义的公有制能够克服这一矛盾,最终会使大家共同富裕。

这种社资之争真的是有效的吗?双方相互攻击,究竟获得了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呢?似乎没有。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资本主义矛盾比较突出的时候,社会主义似乎占据着道德优势。苏联建立后,不断犯错。二战后,仍然频频犯错,最后导致解体。这时候,资本主义开始反攻倒算,新账老账一起算,认为社会主义彻底失败了,资本主义获得了永久胜利,历史终结于以美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

实际上,这种纷争在大多数情况下沦为喧嚣的意见,沦为固步自封的意识形态立场的纷争,这种立场被某些势力利用,成为招牌与旗号,用来树立敌友,分割利益,成为这些势力牟利的工具。

但是,资本主义的欢呼并没有获得所有人的呼应,一直有人在怀疑、思考它的问题。有人认为,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就是美国等对自己内部矛盾的转嫁。而2008年在美国首先爆发的金融危机,则进一步让人看清了资本主义存在着严重问题。并且,有人在事先就预见了美国金融危机、美元危机。[1]

既然社会主义、资本主义的本质乃是特定生产方式,各有其效用,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承认自己有所长亦有所不长而兼用不同生产方式呢?社会主义不成熟,但资本主义不能因此而否认自己的问题。而正因为社会主义不成熟,那么,在没有更有效方法的情况下,社会主义也不能断然与资本主义划清界限、断绝关系,而应该利用资本主义的某些具体生产方式,积累力量,总结经验教训,使社会主义生产方式逐渐成熟。邓小平对此强调指出:“社会主义要赢得与资本主义相比较的优势,就必须大胆吸收和借鉴人类社会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鉴当今世界各国包括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一切反映现代社会化生产规律的先进经营方式、管理方法。”[2](p373)在这一点上,必须肯定,邓小平面对问题而解决问题的务实态度与思路,对于调解、搁置无谓的社资之争,作用巨大。

当然,调解纷争不等于彻底消除了纷争。资本主义远未完美无缺,而当前的社会主义也并非没有问题。世界的不完善已经引起了人们的不满,变革呼声日益高涨,历史远未终结。如果有人说“在今日,已经很难想象比现状更美丽的世界,也很难想象本质上既非民主亦非资本主义的未来”,[3](p63)那么,我们反倒可以说:“无论现存世界比过去美丽了多少,只要它还有基本矛盾没有解决,人们就必然要追求更美丽的世界。”也许目前对自由民主还看不出福山所言的“系统化的挑战”,[3](p391)社会主义也尚未取得对资本主义的全面优势,但是,对资本主义的挑战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其内部,是资本主义内在的不可克服的矛盾挑战资本主义自身。而只要矛盾尚未解决,人类就不可能停止探寻解决之道。因此,历史并未终结。

注释:

①本文写作时,美国金融危机尚未蔓延到实体经济。实体经济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金融危机爆发后,美联储频繁使用“实体经济”这个词语。在美国,除去房产市场和金融市场之外的部分,大概就是美国所谓的实体经济,主要包括制造业、进出口、零售销售等部分,主要属于民用普通领域。金融危机爆发之后,美联储宣称金融危机没有损及其实体经济。但后来经济形势的发展表明,金融危机蔓延到了实体经济。例如,中国对外出口的玩具行业的订单减少,这意味着美国(等)的玩具消费降低,也就意味着美国的实体经济受损了。当金融危机扩大到实体经济,就形成经济危机。如果将视野扩大到经济危机,则更能支持本文的论证与结论,美国并无超强调节能力,历史并未终结。

②其实,华尔街的金融家知道他们提供的某些金融产品(如各种有价证券)有很大风险,甚至根本不能保值增值。他们为了牟利,通过包装降低自己的风险,提高产品的短期信用,其基本做法就是对其金融产品投保(上锁),甚至将其产品转包给其他金融机构,其他机构又对其产品再次投保(层层上锁)。通过投保甚至多次投保后,这些金融产品就获得了短期信用,并通过宣传,使客户认为这些产品能够保值增值,并高价卖给客户,谋取利润。于是,金融泡沫逐渐形成。华尔街这种把高风险金融产品包装为貌似可靠的产品的行为,就是走钢丝。

[1][美]彼得·希夫,约翰·唐斯.美元大崩溃[M].北京:中信出版社,2008.

[2]邓小平.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3][美]弗朗西斯·福山.历史的终结[M].呼和浩特:远方出版社,1998.

责任编辑 张晓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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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8477(2010)09-0005-05

喻包庆(1976—),男,华东政法大学政治理论部讲师,法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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