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语「彼女」的历史与用法

浙江师范大学 徐微洁

众所周知，「彼女」是现代日语中表示女性的第三人称代词，相当于汉语的“她”。虽然在如今的书面语、口语中随处可见这个「彼女」的身影，但是「彼女」却不是自古就有的词汇，作为翻译用语，它的诞生不过100多年。

1.「彼女」的诞生——幕府末期至明治初期

「彼」是日语的第三人称代词，与现代日语不同，「彼」在「彼女」出现之前既指代男性也指代女性。但是，到了明治初期，随着与西方交流的日益密切，西方的语言和文化等也传入了日本。当时的一些知识分子在翻译西方的文学作品时犯了愁，原因是西方语言，比如英语中有〈he〉和〈she〉的区别，而日语中却是「彼」独霸天下。因此，当时的知识分子开始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在「彼」字后面加上「女」字的主意，从而构成「彼女」来对应〈she〉的办法。

2.「彼女」的成长——明治十年到明治三十年

因翻译而产生的新词「彼女」，在明治初期并未受到广大知识分子的待见，大家对此褒贬不一。

到了明治十年，西方小说、戏曲的翻译日益盛行。虽然当时的翻译作品中开始出现零星的几个「彼女」，但是读音不详①。到了明治二十年，当时的新小说中出现了「彼女」一词，但是当时的注音却是「アレ」或「アノオンナ」，而并不是「カノジョ」。明治十八年，在小说家坪内逍遥的小说『一読三歎当世书生氘质』(明治十八～十九年)中出现「彼女」一词，且标注的读音为「カノジョ」。「庀田栄太郎」在1969出版的『近代訳语考』中认为“这可能是「彼女」加注了「カノジョ」这个读音的首例”。

明治二十五年前后，在「矢崎嵯峨のや」和北村透谷等人的作品中也出现了「彼女(カノジョ)」，但是当时该词仍未稳定。矢崎在明治二十四年的作品『空蝉』中，曾对同一女性分别用过「カノジョ」「カレ」「カノオンナ」。

直至明治三十年，日本文坛仍看不出有要使用像「彼女」这种尚未成熟的译语的迹象。而且在当时的尾崎红叶、森鸥外、二叶亭四迷等人的作品中也未发现「彼女」一词。

可是，虽说「彼女」在这一时期处境艰辛，但较之明治初期，它的使用率还是有所提高的。如在田山花袋的小说『野の花』(明治三十六年)中就出现多例，只是字形多变，时而使用时而采用和而田山花袋的作品也因使用了较多「彼女」，被当时砚友社②的文友们称为「バタ臭い小说(洋味小说)」。

3.「彼女」的普及——明治四十年之后

明治四十(1907)年后，日本文坛开始流行自然主义，不少作家开始在文章中使用「彼女(カノジョ)」一词。除了森鸥外，永井荷风、谷崎润一郎、武者小路实笃等人的作品中均出现了「彼女(カノジョ)」一词。就连夏目漱石也在1901(明治三十四)年的作品『门』之后开始使用该词，特别是在作品『彼岸过迄』(明治四十五年)中的使用尤为频繁。

就这样，随着欧式文体在日本的发展，由翻译用语升格为文学用语的「彼女」冲破重重阻碍，拨云见日，开始活跃在大正以后的文坛中。

4.「彼女」的意义与用法

作为诞生在明治时期的译语，「彼女」在现代日语中究竟有什么意义与用法呢?

A.第 三人称代词

这是「彼女」一词的本义，用来指代女性，但由于该词不含敬意，所以一般不用来指代上司、长辈等。且在口语中往往多用第三方的姓名，而不太用「彼女」。如:

①私はバス通学をしている。バスの中で时々见かけるおばさんがいる。私は彼女のことを「おせっかいおばさん」と呼んでいる。/我坐公交车上学。经常能在公车上看到一位阿姨。我把她叫做“闲事婆阿姨”。

②そして今度は，留学生家族と日本料理店で会食を楽しんだ。彼女は今も，亲しみを迤めて「お父さん，お母さん」と呼んでくれる。/而且，这次和留学生家庭在日本料理店一起用了餐。现在，她仍亲切地叫我们“爸爸、妈妈”。

B.表 示恋人，相当于中文的“女朋友”。

这个用法始于昭和初期，用于指代女朋友(恋人)。如果在「彼女」后面加上接尾词「さん」，则多指他人的女友。如:

③道警によると，吉沢容疑者は「(平间さんは)元彼女で，よりを戻そうとして来たが，断られたので刺した」と供述しているという。/据北海道警方透露，平间小姐原为犯罪嫌疑人吉泽的女朋友，吉泽想要与其复合，遭到拒绝，因此愤而刺杀了被害人。

④RADWIMPSの野田洋次郎さんの彼女さんってどんな人なんでしょうか。/RADWIMPS组合的野田洋次郎君的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C.第 二人称代词的用法，相当于“你”。

⑤ ねえ，そこの彼女!お茶しない?/诶，那边的女孩，要喝茶吗?

⑥彼女，どこへ行くの?/你去哪儿?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彼女」可以用作第二人称来指代年轻女性，但是因为让人感觉说话者比较轻浮，所以虽然有这个用法存在，但对此反感的人较多。

D.指 代动物

这是一种拟人用法，多对所指动物充满感情。但作为日语，尚未被大家广为接受。很多人认为不宜对雌性动物使用「彼女」。如:

⑦外电によると，手纲を取ったスミス骑手は「信じられない。彼女は天からの赠り物だ。神の马だ」と语った。/据外电报道，手握缰绳的斯密斯骑手说:“真是难以置信。它是上天赠予的礼物。是一匹神马。”

⑧我が家は家族そろって动物好きだ。犬とハムスター2匹しか饲っていないが，彼女たちを见ているだけで日ごろのストレスを忘れてしまう。/我们一家都喜欢动物。虽然家里只养了一只狗和一只田鼠，但是只要看着它们就会忘记压力。

本文考察了译语「彼女」的历史、意义与用法。总的来说，「彼女」在现代日语中出现的频率很高，用法也多样。其中主要用于指代第三人称，其次用于指代女友，虽然也出现指代第二人称和动物的用法，但是仍未被正统的日语所接受。

注:

①关于读音，广田荣太郎在其1969年的『近代訳语考』一书中认为“不清楚最初读做「アノオンナ」「カノオンナ」的「彼女」，为何后来读成「カノジョ」。但据我推测，读做「アノオンナ」「カノオンナ」，让人感觉陈旧、轻浮，不太符合原词〈she〉的语感，且感觉轻慢，所以当时的人们产生了将该词转变成新鲜、简洁的词语的念头，再加上当时汉语的流行，它的读音就渐渐地变成了「カノジョ」。”

②1885年尾崎红叶和山田美妙、石桥思案等人创办的文学社。发行杂志《我乐多文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