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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商时期考古学遗存发现和研究的回顾与反思:以鄂西峡江地区为研究对象

2010-04-04于孟洲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0年5期
关键词:峡江科学出版社遗存

于孟洲 夏 微

(1.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四川成都 610064)

(2.西南财经大学人文学院,四川成都 611130)

在地理学上,“川江在奉节到宜昌段以峡谷栉比而闻名,故又有峡江之称。”[1]在考古学上,“峡江地区”这一名词多指重庆以东、宜昌以西的长江沿岸地区。本文涉及的鄂西峡江地区,主要属于大巴山——巫山山区。这一地区出露地层以石灰岩和紫色的砂页岩为主,宜昌、秭归一带还有部分花岗岩。山体是在地质新构造过程中经长期间隙性差异抬升及强烈的侵蚀溶蚀作用下形成的,故地势陡峭、岩溶发育、沟谷密布、峡谷幽深。其中三峡库区最低处——三斗坪的海拔仅为66米,而这一地区一般山岭的海拔都在1 000米以上,还有不少在1 500米以上,从而形成群山峦起、高低参差、复杂多变的地形。[2]从考古发现的动物遗存看,先秦时期的鄂西峡江地区湿热多雨,且气候较为稳定。[3]

从1958年迄今,鄂西峡江地区正式开展考古工作已有60年。伴随着长江三峡工程建设的展开,鄂西峡江地区的考古发掘工作有了飞速的发展。系统梳理和总结该地区60年的考古发现和研究的历程,对于深入开展该区域的考古学研究无疑具有重要意义。本文结合已发表材料,将鄂西峡江地区夏商时期遗存的考古发现与研究的历程分为三个阶段,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目前研究中存在的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

一、早期的调查和发掘阶段(1950—1970年代)

1958年10—11月,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长江工作队派人在湖北宜昌、秭归、兴山及巴东四县共调查到“新石器时代”遗址4处,周代遗址1处及遗物采集点25处,包括的遗址点有秭归鲢鱼山等。[4]1960年4—7月,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长江队三峡工作组在前者调查的基础上,对西陵峡及附近部分地区进行了第二次调查。这次共复查遗址点27处,调查15处,试掘1处。调查者将遗址分为五类,并认为第一类应属于新石器时代末期;第二类相当于中原地区西周或稍早时期;第三类和第四类相当于中原地区东周时期,它们可能已经进入青铜时代了;第五类属汉代遗址。[5]1958年和 1960年这两次调查与小规模的考古发掘工作,主要是为三峡工程兴建后进行的文物保护工作做准备。1960—1980年代初,长江水利工作委员会办公室文物考古队组织湖北、四川两省文物部门,对整个三峡地区进行了数次全面的和专题性的文物考古调查。为配合葛洲坝水利工程建设,1970—1980年代初,湖北省文化厅组织省内的考古力量对葛洲坝工程范围进行了一系列考古工作。[6]这一阶段鄂西峡江地区经发掘的有白庙(1979)、[7]中堡岛(1979)[8]等遗址。

以上的工作还有起步阶段的特点,通过调查和小规模发掘,人们已经认识到峡江地区存在面貌独特的考古学文化,不过,在年代方面的认识多有模糊之处。当然,由于已发现的材料过少,也就缺少对比资料,还不能形成一个较为系统的认识。

二、发掘增多与考古学文化序列的初步建立阶段(1980年代初—20世纪末期)

(一)考古调查与发掘

该阶段的调查与发掘工作,可分为两个阶段。

1.1992 年以前

这一时段的考古工作主要是配合三峡水利工程建设而展开的。1979年4月至1984年4月,宜昌地区博物馆3次在香溪下游进行过考古调查,共发现15个文物点,其中古遗址9处。[9]1982年,宜昌地区博物馆文物考古工作队对当阳、枝江、宜都、秭归等县进行认真的文物普查和初步试掘,发现夏(4处)、商(3处)、西周(13处)时期文化遗存20处。[10]由于仅为简短的报道,具体地点不详。1984-1986年,是长江三峡工程的准备阶段。这一阶段的考古调查与发掘工作主要在西陵峡段进行。1984年在西陵峡东段太平溪镇至三斗坪镇的峡谷两岸发现了相当丰富的商周文化遗址,其中有路家河、中堡岛、上磨垴、小溪口、西湾等。[11]这期间进行的考古发掘的遗址有宜昌白庙(1981、1985-1986,此处年份指进行考古发掘的年份,下同)、[12][13]路家河(1982、1983、1984)、[14]中堡岛(1985-1986)、[15][16]杨家嘴(1985)、[17]三斗坪(1985-1986)、[18][19]荞麦岭(1985)、[20]白狮湾(1986)、[21]秭归朝天嘴(1985-1986)、[22]银街(1985)、杨泗庙(1985)[23]等。

另外,在清江流域为配合隔河岩大型水电枢纽工程建设,发掘了长阳香炉石(1987、1988、1989)和深潭湾(1989-1990)[24][25]等遗址。

2.1992 年以后

1992年以后,随着兴建三峡水利工程的决议被通过,这一阶段的考古调查与发掘工作又有了新的进展,并为下一阶段的整个峡江地区有史以来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发掘做好了准备工作。

1992年4月3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七届五次会议通过了有关三峡工程的决议。为了彻底了解和掌握三峡库区的文物状况,在国家文物局的安排部署下,湖北、四川、重庆两省一市文物部门组织了大量文物考古工作者对库区进行调查,共记录海拔177米以下文物点495处,其中地下文物238处。[26]1994年12月至1995年7月,在国家文物局的规划和组织下,全国三十余家文物考古、古建、人类学等研究机构和大专院校五百余名科研人员,为完成三峡工程文物保护规划进入三峡地区开展了更大规模的复查、调查和试掘工作。这次复查和调查共记录文物点1 282处。①

这一阶段鄂西峡江地区进行的考古试掘和发掘有宜昌白庙(1993)、[27]大坪(1993)、[28]鹿角包(1993)、[29]秭归庙坪(1995)、[30]巴东官渡口(1994)。[31]清江流域配合隔河岩水电工程发掘了长阳香炉石(1995)、[32]南岸坪遗址(1992、1995)[33][34]等。

(二)研究概况

这一阶段由于调查和发掘资料的增多,西陵峡区夏商时期的文化面貌已渐渐显露,故开始有学者撰写专文或在相关研究中探讨鄂西地区夏商时期的考古学文化。这方面的研究有《宜昌地区长江沿岸夏商时期的一支新文化类型》(林春,1984)、[35]《鄂西发现的古文化遗存》(卢德佩,1986)、[36]《长江西陵峡至川东夏商时期文化分析》(高应勤、卢德佩,1986)、[37]《西陵峡商周文化的初步讨论》(杨权喜,1989)、[38]《长江西陵峡远古文化初探》(林春,1990)、[39]《香炉石文化的命名》(王善才,1992)、[40]《西陵峡考古学文化发展序列探索》(杨权喜,1992)、[41]《鄂西夏商时期文化遗存试析》(高应勤,1992)、[42]《鄂西峡江沿岸夏商时期文化与巴蜀文化关系》(王劲,1992)、[43]《鄂西地区三代时期文化谱系分析》(林春,1994)、[44]《论鄂西地区的夏商时期文化》(罗二虎,1994)、[45]《白庙早期遗存及相关问题》(孟华平,1994)[46]等。

通过以上研究,鄂西峡江地区夏商时期考古学文化的编年序列基本建立,已区分出白庙遗存、朝天嘴类型和路家河文化,并且对这几类遗存都已有了较为深入的分析,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进展。

此阶段的研究中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即有学者将注意力转向考古材料与巴文化关系的探讨上,尤其是对早期巴文化的研究。1980年,俞伟超先生就认为在宜都的古老背、莲花堰、红花套、白水港等地找到多处早期巴人遗址,其文化面貌,酷似四川新繁水观音的早期蜀人遗存。[47]这方面的研究还有《长江西陵峡至川东夏商时期文化分析》(高应勤、卢德佩,1986)、[36]《从夏商时期鄂西文化遗存看早期巴族——兼谈“巴”“蜀”非相同族属》(张雄,1992)、[48]《论“早期巴文化”》(段渝,1993)、[49]《香炉石遗址揭示出古代巴人早期文化类型》(王善才,1994)、《香炉石文化的命名》(王善才,1994)[50]等。当然,对于峡江地区或鄂西地区的夏商时期遗存是否属于早期巴文化,赞同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有学者还持审慎态度观之。

三、考古发掘与研究的持续深入阶段(1997年至今)

(一)发掘资料不断丰富,研究成果陆续发表

从 1997年开始的三峡文物保护抢救工程实施阶段的发掘工作,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在进行,发掘的众多遗址为峡江地区的考古学研究积累了丰富资料,这些资料从2001年开始陆续集中发表,对深入进行峡江地区的先秦时期尤其是夏商时期考古学文化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资料储备。

目前发表与这一阶段考古发掘相关的考古报告和报告集已有多种,还有部分考古报告和报告集在陆续出版中。与本文研究相关的考古报告和报告集有:《湖北库区考古报告集·第一卷》、[51]《湖北库区考古报告集·第二卷》、[55]《湖北库区考古报告集·第三卷》、[56]《湖北库区考古报告集·第四卷》、[57]《巴东楠木园》、[52]《巴东雷家坪》、[53]《秭归何光嘴》、[54]《秭归庙坪》、[58]《秭归柳林溪》、[59]《秭归官庄坪》、[60]《秭归卜庄河》[61]等。还有上一阶段考古工作的成果发表,如《朝天嘴与中堡岛》、[62]《宜昌路家河》[13]等。清江流域的考古工作也集结为《清江考古》、[63]《清江流域古动物遗存研究》[64]等出版。2001年在重庆召开了“三峡文物保护学术研讨会”,[65]2003年在湖北举行了“三峡文物保护与考古学研究学术研讨暨湖北库区三峡文物保护工作表彰会”,[66]这两次会议的论文均已结集出版。

(二)这一阶段发表的研究成果的类型

1.全面论述峡江地区新石器时代、商周时期或先秦时期的考古学文化,如《蜀文化与巴文化》(宋治民,1998)、[67]《峡江地区的先秦文化》(孙华,1999)、[68]《三峡库区先秦时期的文化变迁》(余西云,2003)[69]等。

2.系统论述鄂西峡江地区或其某一区域的新石器时代、商周时期及先秦时期考古学文化,如《早期巴文化的分期与特征》(王晓田,1998)、[70]《试论鄂西地区商周时期考古学文化的变迁》(江章华,2004)[71]等。

3.深入探讨某一遗址、某一类遗存或某一时期遗存的研究,如《香炉石遗址与香炉石文化》(王善才,2001)、[72]《三峡地区“新石器时代晚期”诸遗存分析》(孟华平,2003)、[73]《试析鄂西渝东地区二里头时期文化遗存》(林春,2003)、[74]《峡江地区商代遗存的几个问题》(刘继东等,2003)、[75]《三峡地区朝天嘴商代遗存研究》(王凤竹,2003)[76]等。

4.对峡江地区古环境、社会经济、动物遗存等方面的研究,如《三峡库区全新世环境考古及环境演变研究综述》(史威,2006)、[77]《清江流域古动物遗存研究》(陈全家等,2004)、[65]《长江三峡动物考古学研究》(武仙竹,2007)、[78]《考古学所见长江三峡夏商周时期的渔业生产》(武仙竹,2007)[79]等。

不难看出,第三阶段在考古发掘、资料发表和考古研究上都取得了突破性的发展。这一阶段,不仅鄂西峡江地区,而且整个峡江地区的夏商时期及先秦时期的考古学文化序列都在逐步完善中,并在某些专题研究上取得了重大进展。

四、鄂西峡江地区夏商时期考古研究存在的问题与展望

如果从20世纪50年代起算,峡江地区的考古学工作已经走过了60年的发展历程。在新世纪的最初十年,峡江地区的考古学研究展现出突飞猛进的势头,表现在多部考古发掘报告和报告集的出版,更为可贵的是已涌现出多部专著、论文集等研究成果,这都提示我们峡江地区的考古研究正在得到更多人的关注和参与,也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峡江地区的考古研究工作会更上一个新的台阶。

但是,我们也感觉到目前在峡江地区夏商时期考古学研究中还存在一些问题需要引起注意。

(一)峡江地区夏商时期考古学研究存在的争议

峡江地区夏商时期考古学文化的基础研究仍显薄弱,在许多基础性问题上都还存在争议,特别是对处于前后两类遗存间的过渡阶段或前一文化的晚期及后一文化的早期的认识多处于模糊状态,这对于正确认识峡江地区夏商时期考古学文化起源及文化变迁的模式等诸多问题产生很大的阻碍。当然,产生这种清况的原因很多,除了系统开展考古工作时间较晚外,还与峡江地区特殊的遗存堆积及峡江地区的文化变迁特点有关;在峡江地区内部某一区域早晚两类遗存发生文化变迁的同时,又体现了超强的继承性和连贯性。这表现在不仅两个前后相继的考古学文化(遗存)间在文化面貌上具有一定的相似性,甚至在历经多个文化阶段以后,这里的人们仍然能够让本地的土著因素焕发生机,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在经历白庙文化、中堡岛7层遗存、朝天嘴文化后,鄂西峡江地区的传统因素釜竟然能够在一度极为少见的情况下,一步步重新地占领陶器群中的主体地位。这种文化因素上表现出的顽强生命力一直流传至今,也体现在现今生活在该地区的人们身上。

孙华先生认为四川盆地青铜文化的传统主流表现为精进的特点,没有发生过传统的中断和转移,往往是在前一个文化中就产生了下一个文化的新因素,而在新的文化中也长期保留着前一个文化的旧因素,有的文化因素甚至在前后三个文化中延续。[80]

峡江地区不同时段的文化变迁呈现出不同的特点,既有前后两类遗存间的突变也有两类遗存间的稳态变迁。前者以朝天嘴文化与中坝子遗存的形成为典型,这无疑与峡江地区承担的廊道作用以及由此而来的外界文化因素的介入密切相关。后者可以中坝文化及路家河文化的形成为例,这种稳态形式的文化变迁就明显体现了前后两支文化的血脉相连。这就决定了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峡江地区夏商时期考古研究首要的任务仍是仔细区分各类考古学遗存,并对与其相关的诸多基础问题进行研究。

(二)特殊的地理环境和埋藏特点也是峡江地区考古研究中应当要特别注意的问题

1.峡江考古研究要注意两类遗址,即陡坡山地类型和山间平地类型,特别是陡坡山地类型。1988年,马继贤先生在《关于长江三峡地区古文化遗址分布的几个特点》一文中提到,当时在三峡地区已经发现的不下数十处古文化遗址绝大部分集中在峡区的三个地段,即大溪镇至大宁河口、官渡口至香溪镇、庙河至南沱,这三个地段正好是三峡的三个宽谷地带。该文大致将三峡宽谷地带古文化遗址的分布分为两类:一类位于长江支流和溪水流入大江时所形成的冲积台地上。一般离长江水面较高,近旁有溪水流过,人们既无缺水之虞,又少水患之害;另一类遗址则位于山前一般的缓坡台地上,这类台地有一定活动面积,高度比较适中,洪水一般不会为害,也是比较适合人类的生息场所。至于峡谷地带,仅在少数地段发现有零星文化遗物分布的地点。[81]邹厚本先生将巫峡峡区内的遗址归纳为两种类型:第一种为陡坡山地类型,特点是地形、地貌复杂,坡度大,缺乏大面积的平整土地,人们始终生活在较狭窄的活动范围中,分散居住的聚落布局反映在考古学遗存上常见文化堆积的“窝点状”分布,没有形成特别集中的遗址中心区。此类遗址在峡区内占大多数;第二种为山间平地类型,特点是平地被高山环抱,有一定深度的文化堆积,但基本属小型遗址,不具备典型性。[82]这两种类型的遗址在峡江地区的其它区域也依旧存在。在做考古调查和发掘时,对前一种类型的遗址尤其要审慎细心,否则会遗漏某些遗址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使工作本身并不完善。

2.在研究峡江地区考古学遗址的聚落形态及相关问题时,必须同时考虑到这一地区的古遗址多已受到不同程度破坏的事实。虽然各地的古代遗址都不同程度地受到破坏,但峡江地区的某些遗址所受到的破坏要更为严重。这种破坏既有来自自然营力的,也有来自人为作用的,而且经常是两者结合在一起的,而自然力作用产生的破坏尤其严重。下面试举几例:

宜昌杨家嘴遗址由于历年受到江水冲蚀,保存下来的仅是坡角的很小部分。[83]白庙遗址由于长江水的漫涨和雨水的冲刷,加之人为的破坏,遗址保存状况较差,江边沙滩上可见相当数量的陶片和石器。[26]巴东长沱河遗址保存状况极差,绝大部分已被山洪冲毁殆尽,残存部分甚少。[84]这种受严重破坏的遗址在不明具体破坏程度的情况下,会使研究者对遗址的规模及文化内含等诸多方面的认识产生一定的偏差。所以,在从事峡江地区聚落考古时,研究会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

3.峡江地区的许多遗址的堆积中都存在遗物早晚混杂的情况。由于当地的地势多不平坦再加之流水(包括长江洪水及雨水等)作用会使晚期堆积内混入大量早期遗物,也会使裸露在地表不同部位,不同时期的遗存混杂在一起。这种自然作用产生的遗物混杂情况显然不利于考古学研究的开展。

(三)在开展峡江地区夏商时期的考古学研究时,还需要注意遗址功能与考古学文化研究的相关问题

我们注意到中坝、哨棚嘴等遗址在陶器群上体现出一定的独特性。如哨棚嘴遗址中坝文化各期均出土大量深腹缸,而在石地坝文化三期阶段出土极多的则是尖底杯。另外,在哨棚嘴遗址的各个发展阶段,所出遗存的陶器群组合多不完整,缺少同一文化其它同期遗址的一些器类。忠县邓家沱遗址也存在这一情况,据发掘者介绍“在邓家沱遗址西周时期文化遗存出土的器物中,尖底杯所占比例最大。其中,在一个面积不足60平方米、体积约20立方米的单位中集中出土2万余枚,而其他类型的器物则不足百件。”[85]另据孙智彬先生观察,中坝遗址发掘所获的遗物中,在不同时期都有少数一、二类器物在出土遗物中占有很大的比例,如“石器时代的敞口深腹尖底缸”、“商、周时期的尖底杯、角杯”。还有花边束颈圆底罐,“这种器物最早出现在商代,但此时数量较少,到西周时,数量大大增加。经春秋战国时,已多到占出土陶器总量的95.98%以上。”[86]目前渝东地区的盐业考古已引起许多学者关注。上面提到的这种特殊迹象是制盐还是制陶业所致暂且不论,但如果对这种现象不加注意,便会形成某一时期的考古学文化主要以某类器物为主这种认识,并且会忽略此类现象的产生与该遗址的特殊功能之间的关系。这在认识峡江地区夏商时期考古学遗存时也是要考虑和避免的。

(四)农业经济、采集业及家庭饲养业等在峡江地区先秦时期中的重要作用

研究峡江地区先秦时期生计经济的学者都注意到了渔猎经济所占的重要位置,但同时我们也必须关注农业经济、采集业及家庭饲养业等其它补充方式的重要作用。当然现在还无法确定渔猎经济和农业经济在当时的社会经济中分别占据什么样的比重。前文中,通过分析动物骨胳的鉴定结果,我们将渔猎经济内部又细分为以捕鱼为主的渔猎经济和以狩猎为主的渔猎经济两类。对与农业相关遗存的考察,似乎体现出峡江地区先秦时期农业以旱地作物为主的特点。这种农业与渔猎并重的“河谷类型”的经济特点,②值得我们仔细探讨。在目前的文明起源研究中,大家更多关注农业社会进入文明的进程及特点。而且,在长江上游地区文明起源研究中,大家多关注成都平原的考古发现及其意义,[87][88][89]在对长江中游地区的文明起源研究中,学者更多关注于江汉平原的史前古城以及玉器、制陶工艺、房屋建筑与社会形态、精神文化遗存和古史传说中的三苗等问题。③段渝先生在《酋邦与国家起源:长江流域文明起源比较研究》一书中曾专门讨论“峡江地区文明的起源”问题,但仅占3页篇幅。[90]这反映出峡江地区的文明起源与文明化进程并不被更多的学者关注。当然,这当中有考古发现和资料发表方面的问题,也与峡江地区少见“重大”考古发现有关,但确实能反映出学界目前在文明起源研究过程中的倾向。我们觉得这种情况不利于文明起源的全面研究。杨建华先生认为通过考古学来考察文明过程有四个角度,即建立各地的考古学文化时空框架;复原考古学文化的社会结构;进行农业、手工业、聚落、墓地等方面的专题研究;寻找文明因素之间内在的联系及其发展规律。这四个步骤之间存在着先后的依赖关系。[91]可以看出,建立各地考古学文化的时空框架是考古学上文明起源研究的第一步。事实上,不同区域间、不同文化间的交流与互动,对抗与融合等诸多方面都会在铸造考古学文化面貌和考古学文化的发展进程等方面产生重大影响,这也是我们在进行文明起源研讨过程中应该密切关注的问题。

峡江地区因其在不同时期所承担的文化廊道作用,已引起较多学者的关注。另外,通过本文前文的研究,不难看出,在不同时期的成都平原、峡江地区和江汉地区三者间都存在或多或少,或密切或疏远的交流关系,当然也伴有程度或大或小的人群流动与迁徙,相信这都会在不同地区的文明演进过程中产生一定的影响,也需要进一步研究。

(五)巴人的起源问题

考古材料及文献记载似乎提示我们,目前虽然可以认为路家河文化、宝山文化与早期巴人有一定关联,但都还存在一些疑问需要解释,峡江地区早期巴人遗存的追寻仍是个有待继续探索的谜团。

巴人来源及峡江地区夏商时期人群的族属问题是一项必须要由考古学、历史学和其它学科合作研究方能逐步深入的系统工程。目前在这一问题上还存在着诸多争议,这种争议会使问题的讨论逐渐深入,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但是,要想在这个问题的研讨上取得进展,还要做好以下几件事:

1.系统梳理考古学资料,完善峡江地区先秦时期考古学文化的时空框架,这是开展其它研究的基础。

2.扩大关注的视野,要在中国考古学的视野下探讨峡江地区、四川盆地等区域考古学文化间的区别、联系、交流、互动等问题。

3.探讨考古学文化与人群的关系问题,既要吃透历史文献,又要考虑到考古学的独立性。

4.系统收集与研究人骨资料。由于特殊的地理埋藏环境,峡江地区的古代人骨保存多较差,在这种情况下,更要多方留意收集和研究人骨材料。

峡江地区夏商时期考古学文化的基础研究虽有了长足进展,但又存在诸多未解之谜,随着新的考古学资料不断发表,这方面的研究定会取得不断深入,在此基础上不断开拓新的研究方向和领域,不但是峡江地区考古学研究的要求,也是整个考古学界21世纪的发展趋势。

注 释:

①王川平,刘豫川.前言[C]//重庆库区考古报告集:1997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01.而另外有学者认为是1 281处.详见陈振裕,王凤竹.长江三峡工程文物保护工作的回顾与展望[C]//2003三峡文物保护与考古学研究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北京:科学出版社,2003.

②裴安平先生认为哨棚嘴文化的石器种类按功能区分包括了农业、粮食加工、木工、渔、狩猎等多个方面,反映出各种经济成分混杂,很可能与长江中游地区的“河谷类型”相似,是一种农业与渔猎并重的经济类型,而农业的生产方式则以“锄耕”为主。详见裴安平、熊建华.长江流域的稻作文化[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

③朱乃城先生提到:1990—2000年间,长江中游地区文明起源的研究主要是围绕着探索距今 4 000年以前的城址而展开的,还开展了探索其他文明因素起源与发展的专题研究,如对石家河文化玉器的研究、制陶工艺的研究、房屋建筑与社会形态的探索、精神文化遗存的探索与研究,以及对长江中游史前文化与古史传说时代中三苗问题的探索等,详见朱乃城.中国文明起源研究[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

[1]郑霖.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地理[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0.

[2]金义兴,陈卓良,郑重,许天全.长江三峡库区植被及环境考古报告[J].武汉植物学研究,1984(2).

[3]于孟洲.峡江地区夏商时期考古学文化研究[D].吉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7.

[4]杨锡璋.长江中游湖北地区考古调查[J].考古,1960(10).

[5]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长江三峡工作组.长江西陵峡考古调查与试掘[J].考古,1961(5).

[6]林春.长江三峡大坝施工区考古发现与初步研究[J].人民长江,1999(11).

[7]宜昌地区博物馆,等.湖北宜昌白庙遗址试掘简报[J].考古,1983(5).

[8]湖北省宜昌地区博物馆,等.宜昌中堡岛新石器时代遗址[J].考古学报,1987(1).

[9]宜昌地区博物馆.香溪河古遗址调查简报[J].江汉考古,1991(1).

[10]任广耀.宜昌地区发现夏商西周时期文化遗存多处[J].江汉考古,1982(2).

[11]杨权喜,陈镇裕.长江西陵峡北岸的几处商周文化遗址[C]//中国考古学年鉴(1985).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

[12]湖北省宜昌地区博物馆.白庙子遗址第二次试掘简报[J].中原文物,1988(2).

[13]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1985-1986年宜昌白庙遗址发掘简报[J].江汉考古,1996(3).

[14]长江水利委员会.宜昌路家河[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2.

[15]国家文物局三峡考古队.湖北宜昌中堡岛遗址发掘简报[J].文物,1989(2).

[16]张之恒.秭归县中堡岛新石器时代至商代遗址[C]//中国考古学年鉴(1986)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

[17]李天元.宜昌县杨家嘴早商遗址[C]//中国考古学年鉴(1986).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

[18]陈振裕,杨权喜.宜昌县三斗坪新石器时代及商周遗址[C]//中国考古学年鉴(1986).北京:科学出版社,1988.

[19]杨权喜、陈振裕.宜昌县三斗坪大溪文化与商周遗址[C]//中国考古学年鉴(1987).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

[20]梁柱.宜昌荞麦岭新石器时代及商时期遗址[C]//中国考古学年鉴(1986).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

[21]陈振裕,杨权喜.宜昌县白狮湾新石器时代至东周遗址遗址[C]//中国考古学年鉴(1987).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

[22]国家文物局三峡考古队.湖北秭归朝天嘴遗址发掘简报[J].文物,1989(2).

[23]湖北省宜昌地区博物馆.三峡坝区前期准备工作中的考古发掘初见成果[J].江汉考古,1986(1).

[24]王善才.清江流域隔河岩工程库区二十五座古墓葬[C]//中国考古学年鉴(1989).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

[25]王善才.清江流域隔河岩工程区商周遗址与崖葬墓[C]//中国考古学年鉴(1990).北京:文物出版社,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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