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事件报道中新闻内容的信息倾向问题

和 曼 白树亮

新闻传播的核心问题是维护新闻的真实性,而在实际的新闻传播过程中,由于多方面因素,信息的传播往往带有倾向性,这一点在突发事件报道中尤其明显。就目前来看,新闻信息倾向性所表现出的问题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新闻内容个人化:偏好人情味,忽略社会背景

目前,突发事件报道有这样一种发展趋势:媒体将与突发事件有关的社会、经济、政治等问题进行简单化处理,而侧重从个人化的角度进行报道。媒体对突发事件体现的核心问题置之不理,却一味地将注意力放在事件中的矛盾和冲突之上。如果要追究出现这种趋势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记者觉得从人情味的角度进行报道更容易吸引受众,因为受众很容易对个人化、充满人情味的报道中的主人公产生或支持或反对的反应,当人们对新闻进行个人判断的时候,他们可以对新闻产生许多个人的、充满感情色彩的认识。但是,这种个人化的新闻所产生的一个直接的结果就是,受众对新闻的认识不是共同的社会的分析性的理性认识,而是分散的个人化的感性认识,因此,受众的注意力被锁定在新闻报道中的人物身上,而很难通过这些人物看到新闻事件所处的大背景或者与事件有关的制度上的问题。

其实,如果使用人情味的报道方式是为了把受众吸引到对突发事件更加深层的思考上来,那么个人化、人情味的报道趋势就会激发受众对新闻的热情。从那些能够流传千古、长盛不衰的文学作品来看,几乎都是通过塑造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来吸引受众的注意力,并促使他们思考更重大的社会问题。但在我们的新闻中,对人物的关注很少与事件更深层的分析相联系,而事件本身也没有什么教训或意义需要受众谨记,受众在新闻报道中能够得到的只是对新闻人物产生一种最原始的、最浅层的情感而已。诸如“他在紧急关头挺身而出”,“他不顾自身安危,冲锋在前”,这些程式化的语言,竟然被当做是对新闻的分析,甚至当大多数受众开始讨厌这种报道方式的时候,这种趋势却依旧如此。

由此可见,仅仅把人情味作为吸引受众注意力的报道手段,只能够局部地展现事件的发展状态,那么与事件密切相关的整个社会大背景就会被受众所忽视,不仅不能发挥新闻的最佳功效,还有碍于受众对事件所处的社会背景、历史背景的漠视。特别是对突发性事件的报道来说,媒体对突发性事件的报道具有极强的时间性,一般来说,事件发生了,新闻也报道出来了,但是随后就没有了声息,我们的报道大多是虎头蛇尾的报道,甚至有些是“无尾”的报道。

尤其是对一些空难、海难的报道,常常只报道遇难人员的伤亡情况,或者至多还有他们家属的情况,而对于灾难的原因、处理结果等则很少得以完整的报道,甚至不少有关的报道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因为当今的世界灾难频发,记者往往还没有来得及从这场灾难中解脱出来,就又不得不去面对另外一场灾难,因此,受众就是在这样一个忙碌的世界,跟随着记者的视线,阅读着从事故现场发回来的一篇又一篇报道,他们的思想被遇难者的不幸遭遇所束缚,而再也不会或者说很难去思考一些其他的问题了。

但试想长此以往我们能够从这些新闻报道中得到些什么呢?除了惨不忍睹的灾难现场,伤痕累累的遇难者,痛苦欲绝的家人外,似乎没有其他的记忆。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新闻工作者的职责不仅仅在于传递最新的信息,而且还肩负着社会责任,引导受众成为真正的公民。引导他们关心社会、关心国家、关心时事,并最终能够为我们社会的进步,国家的强盛有所作为。

新闻内容戏剧化:强化故事情节,弱化深层含义

目前,我们的新闻似乎对讲故事或者说陈述式的报道套路乐此不疲,媒体喜欢使用戏剧技巧来表现新闻人物之间的冲突或关系。在原则上,将戏剧化的方式引入到新闻报道中,原本是一种创新。但是新闻戏剧化对新闻内容具有选择性,诸如人口问题、环境恶化和政治局势等关系重大的问题,因为其戏剧性不足而受到媒体的冷落,对媒体来说,突发性事件才是最好的报道对象。因为突发性事件包含着完整的戏剧要素,即具有起伏跌宕的情节、形象鲜明的人物、有始有终的故事,最为重要的是,事件中的冲突最终会自动消失或在道德法制的努力下戏剧般地结束。媒体以戏剧化的方式向受众展示新闻故事,无形之中就强化了受众的认识:任何危机都是暂时的,最终是会被战胜的。因此,危机的消失也就意味着新闻报道的终止。在新闻报道中,很少有在核心问题或根源方面对新闻进行处理的。

当然也会有重要的新闻话题被报道,比如近年来关于洪灾、水污染的报道,但是对于这些事件来说,只有它们的严重性积聚到了一定的令人吃惊的程度,才可能成为新闻,媒体在新闻报道中,除了个别的是重拳出击之外,其余的都是一笔带过,很难发现有关问题的根源、解决办法的报道。但实际上,这些看似是突然来临的事件却都是长期行为造成的结果:乱砍滥伐造成了长江流域洪水泛滥;由于污水的任意排放造成了南方多个省市的水域污染,致使蓝藻成灾。如果媒体将这些问题作为关注点,时常聘请专家或有关部门提供相关信息,这样的新闻就会给人以警醒。

由此可见,如果把戏剧化作为一种吸引受众注意力的廉价的情感工具,只表现突发事件中的冲突,那么事件所反映的深层次的意义就很容易被受众表层的情感所磨灭,而不能发挥戏剧化本身具有的启迪心智的优势。特别是对电视来说,由于画面的运用,使得新闻更加具备了戏剧性。新闻制作中强调视觉手段的运用,重视视觉效果本来无可厚非,但是就目前来看,电视新闻的画面运用存在很多问题,比如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件因为画面资料容易获得也就成了新闻。我们经常会发现这样的问题,在我们收看电视节目时,屏幕上变化的画面与幕后的播音稿往往是相脱离的,我们离开电视机只收听声音,也一样能够明白新闻的含义,尤其是一些报道农业生产的新闻,往往只是简单地或者说是随意地找来一些画面资料,再配以程式化的播音稿就可以了。

而一些重要的事件反而因为画面难以拍摄没有被报道,例如国外的一些重大事件,因为记者的不在场或者没有及时拍摄而无法展现,只能由播音员在那里简单地播放稿件。这样一来,选择新闻的依据就变成了:更重视画面的戏剧效果而不是事件本身的价值。而这显然是与新闻的基本规律相违背的。例如电视上那些效果逼真的犯罪报道。当学者们还在大力反对摆拍、维护新闻真实性时,摆拍却悄然成为电视新闻制作的一种惯例,由于无法拍摄犯罪过程,因此大量的摆拍镜头充斥荧屏,演员们的表演不仅具有专业水准,效果逼真,而且还配有背景乐,与情境相呼应。如此一来,新闻戏剧化就和情景剧没有什么区别了,只会为人们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

新闻内容片断化:偏重信息量,轻视连贯性

由于对突发事件的个人化和戏剧化的处理,新闻报道显得支离破碎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片断化,即新闻信息被人为打碎,断裂为琐碎的新闻片断,它们都有各自的情感线索而彼此之间却没有联系,因此新闻报道会在事件牵涉的人物介绍、场景描述、事实信息、情节等要素之间来回跳跃。

我们认为,媒体向受众展示的并非是一幅完整的画卷,而是一个个被勉强拼凑起来的拼图,新闻事件之间或者新闻事件和背景之间就处于孤立状态,彼此没有联系。笔者认为,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源在于媒体过于注重新闻中的人物、冲突,以至于忽略了人物所处的背景、冲突背后的意义。更为严重的是,为了弱化片断化给受众带来的新闻内容上的断裂感,媒体只有用大量的信息作为弥补,而这些信息往往带有重复性,因此反而会使受众产生腻烦心理,所以媒体又会对新闻的播出时间或刊出空间作出限制,但这样一来,又会进一步加剧信息的片断化。

这样新闻的传播就出现了一个怪圈:媒体为了跳出片断化所做的努力却使得媒体再一次陷入了片断化的泥潭而无法自拔。新闻工作本身是随着新闻事件的变化而不断变化的,而当我们用一个模式来套用世间所有的事件,并且用我们的主观意识去抹杀事件之间的千差万别,那么不出问题是不可能的事情。这种做法,在报道初期也许会给受众带来震撼,但是大量的琐碎的信息最终将受众探讨事件深层意义的希望埋没掉了,进而受众追寻新的内涵的欲望也就会变得荡然无存,而这不能不说与新闻媒体没有丝毫的关系。

由此可见,新闻通过一种个人化的、戏剧化的、不连贯的形式展现在受众面前,受众难以看清事件背景、问题根源和现实意义,让受众觉得自己的生活环境混乱无序。在理想的情况下,新闻信息需要更加具有分析性、更有深度、更能够反映核心的问题。受众需要高质量的好新闻,而好的新闻需要一种新的方式来代替目前的个人化、戏剧化和片断化的信息模式。(本文为河北省社会科学发展研究课题,课题名称:新闻传播中的信息倾向性问题及对策研究,课题号:200802146)

(作者单位:河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

编校:董方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