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应对美国结构主义语言学缺陷的良药——浅议乔姆斯基语言学革命

顾元华

（常熟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常熟 215500）

一副应对美国结构主义语言学缺陷的良药
——浅议乔姆斯基语言学革命

顾元华

（常熟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常熟 215500）

以往对乔姆斯基语言学的研究往往采取静止的、孤立的方法，困囿于其理论框架内，造成“一叶障目，不见森林”的后果。笔者认为，对乔姆斯基语言学的研究应采取动态的、历时的方法，只有将其置于特定的历史语境中，才能看出其贡献及不足。乔姆斯基语言学革命解决了结构主义描写语言学所面临的一系列无法解释的问题。描写语言学把实际话语作为分析的对象，而乔姆斯基区分了语言能力和语言行为两个概念；描写语言学不能揭示语言的本质，乔姆斯基语言学深入研究了语言能力。结构主义者用机械主义的观点来解释语言的产生，乔姆斯基却走向了一条对人类特有的语言能力作出解释的道路。乔姆斯基语言学是对美国描写语言学的一场革命，但却是不彻底的，如分析语言形式时忽视语义。总的来说，乔姆斯基开创的转换—生成语法具有深远的影响。

乔姆斯基；转换—生成语法；语言学革命；结构主义描写语言学

20世纪50年代下半叶，美国语言学界出现了一种新的学派，并逐渐形成了一股新的潮流。这一学说的首创人是乔姆斯基（Noam Chomsky）。以往对乔姆斯基语言学的研究往往采取的是静止的、孤立的方法，困囿于其理论框架内，造成“一叶障目，不见森林”的后果。笔者认为，对乔姆斯基语言学的研究应采取动态的、历时的方法，只有将其置于特定的历史语境中，才能看出其贡献及不足。在转换—生成语法理论诞生之前，美国的语言学是以建立在经验主义基础上的结构主义为主流的，乔姆斯基在学习结构主义过程中认识到以“刺激—反应”来认识语言习得无法解释语言的创造性和语言的生成性，更无法回答“语言是什么”这一语言学研究的基本问题。“在批判和克服结构主义的局限性的过程中，乔姆斯基建立起转换生成语法，并在其后几十年的发展过程中不断进行修正，为语言学的研究做出了杰出的贡献”[1]117。1957年，乔姆斯基的《句法结构》一书出版，首创了转换—生成语法（简称TG）。它解决了结构主义描写语言学所面临的一系列无法解释的问题。结构主义从此盛极而衰、一蹶不振。西方语言学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经历了一场革命。

一、乔姆斯基语言学的研究对象与理论前提

在乔姆斯基之前，描写语言学孤立出实际话语作为静态分析的对象；而乔姆斯基则以动态的视角看出了语言与人的深层联系，区分了语言能力（competence）和语言行为（运用）（performance）两个概念。语言能力是说话者内在的语言知识，是一个人掌握的不自觉的语言知识，有了这种知识他就可以说话并且听懂别人说的话。语言应用指的是一个人的具体的说话或听话的能力，是语言能力的实际表现。语言能力是语言行为的基础，而语言行为反映了语言能力。但是语言行为并不总是语言能力的确切反映，它还要受到一系列非语言因素的制约。如：“一个人的健康情况、情绪、注意力、记忆力、说话的题材和环境等各方面都能影响语言行为。”[2]14一个会说英语的人可能把句子I took the book home.说成I took the hook bome.在这种情况下，非语言因素使说出的句子中出现了错误，因而说话人的语言行为没有完全反映他的语言能力。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语言现象是非常复杂的。描写语言学只研究语言行为是远远不够的，而应该深入研究语言能力。描写语言学不能揭示语言的本质。同时，“乔姆斯基区分的语言能力和语言行为两个概念同索绪尔区分的语言和言语是很相近的，但也不是完全相等”[3]78。

人是语言动物，语言是人类特有的，只有从人的心理结构出发，才能揭示语言的本质。这是乔姆斯基语言学的独特贡献。那么语言是怎么产生的呢？在这个问题上，结构主义者用机械主义的观点来解释，认为言语活动是刺激与反应的产物。为了说明在简单的情况下所发生的言语行为，结构主义的代表人物布龙菲尔德讲了这么一个故事：假设杰克和琪儿正沿着一条小路走来。琪儿饿了。她看到树上有个苹果，于是她用她的喉咙、舌头和嘴唇发出一个声音。杰克接着就跳过篱笆，爬上树，摘下苹果，把它带到琪儿那里，放在她的手里。琪儿就这样吃到了苹果。这就是说，琪儿肚子饿了（她的一些肌肉正在收缩，肚子里分泌出一些液汁），又看见了苹果（从苹果上反射出来的光波到了她的眼睛里），这就构成了一种外界的刺激S。琪儿的直接反应是自己爬上树去摘下苹果。但是她作出了一个“代替的反应”，用言语器官作出一系列声音，而这些声音就成了“代替的刺激”，杰克感到好象自己肚子饿了，而又看到了苹果，于是就去把苹果摘下来了。其公式是：“S——r……s——R，外界刺激——语言反应——语言刺激——行为反应”。这种分析乍看很是合理，但仔细推敲，显然忽略了很多问题。例如：琪儿为什么能够向杰克提出请求？首先，她必须有把握知道杰克多半会按她的请求去做，她不会随便向一个陌生人提出请求；其次，她必须知道杰克是有能力完成她的请求的。可见，话语的主要目的是互相了解和实现交际意图。靠观察话语的外部联系是达不到这样的目的的。这是其一，再一个，把语言看成刺激反应链又如何解释儿童能说出先前并没有听到过的话？显然是不能的。[4]39

心理主义色彩浓厚的转换—生成语法则在该问题上求助于人先天的心理过程。乔姆斯基语言学对于结构主义语言学来说，不亚于一副良药。结构主义在很多问题上不能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日益暴露出其明显的不足。在这种背景下，乔姆斯基探索出了新的理论和方法。他假设人类具有一种先天的语言习得机制。“这种机制使人类能习得语言，从而从根本上有别于动物。”[5]37这种机制是一套规则系统，是有限的。乔姆斯基把这套规则系统叫作这种语言的语法，利用这种语言的语法就可以生成这种语言中全部可能有的无限数量的句子，因此称为生成语法（Generative Grammar）。他首创的生成语法模型中包括转换的规则，由此，这种生成语法也称为转换—生成语法（Transformational-generative Grammar）。这就跳出了结构主义以对实际话语的描写和分类为最终目的圈子，走向了一条对人类特有的语言能力作出解释的道路。为什么儿童能说出先前没有听到过的话呢？乔姆斯基认为，尽管人类语言多种多样、各不相同，但世界上各种不同的语言表现出一些普遍特征。这种普遍特征才是语言中本质的东西，它们构成了所谓的普遍语法。乔姆斯基提出，这种普遍语法是一个人天生就有的，就象一个人天生就有走路的能力一样；就象飞鸟天生就有飞翔的能力一样。也就是说，普遍语法是人类遗传基因所决定的。婴儿自呱呱落地时起，头脑中就已经有了这样一部普遍语法。根据这种语法，具备了一定的词汇，儿童当然就能说出从未听到过的话了。乔姆斯基的动态方法使语言学发展产生了转机。

二、乔姆斯基语言学的研究方法

不仅在理论前提方面，而且在研究方法方面，乔姆斯基语言学表现出了比结构主义语言学更大的动态性和灵活性。结构主义语言学用直接成分分析法来进行句子结构分析。这种分析方法从句子出发（分析短语时从短语出发），自上而下，从大到小，分析到语素为止。直接成分分析法的优点是：用多层次的分析来代替句子成分分析法的单层次的分析；结构体的直接成分可大可小，小句、短语、词、语素视结构体的不同都可以成为直接成分，避免了句子成分分析法中以词定成分可能遇到的麻烦。但直接成分分析法的缺点首先在于它只指明结构体的静态层次结构，并未提供有关结构体内各个单位之间的动态结构关系、各个单位的功用和功能的信息；还在于它区别不了有些结构歧义。如常举的英语例子the shooting of the hunters，用直接成分分析法可分析为：这句短语的意义既可以是“猎人们射击”，也可以是“朝着猎人们射击”。其中hunters既可以表示动作的主体，也可以表示动作的客体。这种差别在层次上没有反映出来。又如：

John is easy to please. John is eager to please.两个句子从结构上看是一样的，但第一句中John是please的受事者，第二句中John是please的施事者，结构主义从形式分析中也同样无法解释。

乔姆斯基在方法论上的动态性表现在1975年出版的《句法结构》一书中提出的转换—生成语法。他认为语法中有基本核心句，可以通过转换规则，变成种种不同的结构。转换—生成语法的任务是把人头脑中的内在语言规则，用文字符号明确地表现出来，用这些规则可以创造、生成任何句子。不过，这些规则和传统语法的规则大不相同，是一种类似数学公式的符号。如This boy will post the letter.这个句子是这样生成的：

以上，（1）是生成句子的规则，称作“短语结构规则”，（2）是运用这些规则生成句子的对应过程。这一过程可用树形图表示如下：

每个句子都有深层次结构和表层结构。深层结构表示意思，是不能直接感知的，它借助于一套转换规则变成“表层结构”，即句子表现出来的形式。例如，上面提到的名词短语The shooting of hunters是一个多义结构，只有在深层结构中可看出此歧义所在，其两个深层结构图示如下：

这两个深层结构转换以后，表层结构都可能是the shooting of the hunters。同理也可解释上面John is easy to please.和John is eager to please.这两句表层结构虽相同，但深层结构不同。

三、乔姆斯基语言学的不足与影响

通过以上对比分析可以看出，乔姆斯基虽也继承了传统语言学和结构主义语言学的某些概念和方法，但无论在理论上和方法上都有新的创造。这一贡献是应该值得肯定的。乔姆斯基使语言学和哲学互相渗透、交叉、结合所产生的语言学思想，既是语言学在当代的新进展，又是语言哲学的一个支派，对语言学和哲学都产生了巨大和深刻的影响。“乔姆斯基曾师从分析哲学家古德曼，从他那里学到了用数理逻辑的工具分析自然语言的方法。”[6]153与结构主义语言学静态的描写方法不同，转换—生成语法充分利用了学科之间的互动作用，将语言从深层结构到表层结构的动态演进过程生动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但同时不可否认的是，这场革命是不彻底的。转换—生成语言学是在描写语言学的基础上形成的，例如，它的生成规则中的短语结构规则就是描写语言学的直接成分规则，因而转换—生成语言学因袭了描写语言学的片面性；其语言分析法只涉及语言的组合段，忽视了语言的聚合关系；它分析语言形式时忽视语义，只在规则系统的基础部分对句子的生成结构进行解释；它忽视言语环境和语言的交际作用，这些片面性逐渐被语言学家所重视，并设法加以克服。[7]14

乔姆斯基学说五十年来经历了五次重大修正，目前还在继续发展，这种不断探索反映了乔姆斯基及其追随者的进取精神，这就使转换—生成语法始终保持着一种活力。例如，“转换生成语法的近期发展在强调词典作用的前提下对句法部分作了最大限度的简化，提出了以标句成分、轻动成分和限定词成分为中心的语段生成概念，并将语言知识的知、行转换问题作为近期的研究重点，这些都表明生成语法完成了由描述性语言理论向重构性语言理论的转变”[8]88。乔姆斯基培养了一批有成就的学者，其中虽然有些人后来背离了他的学说，但他为语言科学事业培育了人才。最后还应该指出，乔姆斯基的影响不仅在美国，在世界上不同的地区他的学说都有不同程度的反响。他的名字经常出现在不同国家的语言学的文献中，可见其影响之大。总的说来，乔姆斯基革命意义重大。20世纪60年代以来的美国语言学在它的刺激下出现了各种新的学说；随着科技的发展，语言科学渗透到一些新的领域中，这就促使一些新的学科诞生。美国语言学研究人员在数量上也有了较大的发展。例如，“美国语言学会”的会员在1950年仅有829人，到1978年增至4，258人。美国各大学的语言学系在1963年仅有13个，到1973年增至42个；攻读语言学的学者在1960年仅仅40人，1975年入学的学生增至2，597人；获得语言学博士学位的人1957年是16人；1973年增至177人。[4]174乔姆斯基开创的转换—生成语法是一个动态性概念，虽然诞生于特定的历史语境，但其内容是与时俱进的，因此，只有采用历时的方法，以动态视角来审视转换—生成语法，才能全面客观地评价其不断演进的历史地位，从而防止用静止的方法对其简单贴标签的危险。

［1］崔冬梅.转换生成语法与系统功能语法对比研究［J］.成都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5）.

［2］王钢.普通语言学基础［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1.

［3］王德春.语言学教程［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87.

［4］赵世开.美国语言学简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5.

［5］胡壮麟.语言系统与功能［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

［6］戴昭铭.文化语言学导论［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6.

［7］王德春.现代语言学研究［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3.

［8］何卫.生成语法50年：从科学重构的观点看［J］.外国语文，2009（2）.

A Tentative Analysis of Correcting Role of Chomsky's Revolutionary Linguistics for American Structural Linguistics

GU Yuan-hua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Changsh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Changshu 215500,China）

Chomsky's revolutionary linguistics has solved a series of problems facing the American Structural Linguistics,for the latter analyzes actual linguistic data,while the former distinguishes between linguistic competence and linguistic performance.The latter fails to discover the essence of language whereas the former probes into human beings'linguistic competence.Structural Linguists explains language in light of mechanistic behaviorism,but Chomsky investigates linguistic competence in the eyes of mentalism.Chomsky's TG grammar is revolutionary,yet incomplete,because it overlooks meaning when analyzing linguistic form.However,Chomsky's linguistics is influential all over the world.

Chomsky;TG grammar;linguistic revolution;descriptive structural linguistics

H0-06

A

1008-2794（2010）07-0077-04

2010-06-03

顾元华（1967—），男，江苏大丰人，常熟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