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补之绘画书法作品考述

2010-03-22岳振国

图书馆理论与实践 2010年2期

●岳振国

（1．北京师范大学，北京 100875；2．西南民族大学文学院，成都 610041）

晁补之（1053—1110），字无咎，晚号归来子，济州钜野（山东巨野）人，北宋著名文学家，《宋史·晁补之传》言其：“才气飘逸，嗜学不知倦，文章温润典缛，其凌丽奇卓出于天成。”［1］晁补之多才多艺，不仅以诗文著称于世，而且工书善画，在艺术领域也卓有建树。

书画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千百年来一直为文人雅士所钟情，书画艺术发展到北宋时期，无论从作家群体还是创作数量都蔚为壮观，涌现出如苏轼、黄庭坚、米芾、李公麟等诸多书画大家，可谓群星璀璨、异彩纷呈。晁氏一族为宋代望族，族人中不乏能书善画者，如晁补之的父亲晁端友在书画上就颇有造诣，而其族弟晁说之更是丹青妙手，名冠时流。受时代风尚的影响以及家学的浸润、熏染，晁补之自幼就酷爱书画艺术。对于绘画，他曾在《题白莲社图后》一文中不无自矜地言其是：“得意绘事中。”［2］第126册，130晁补之在绘画艺术上造诣精深，声名卓著，其翰墨丹青，众所推称，明代朱谋垔的《画史会要》、张丑的《清河书画舫》对此均有记载，可惜存世之画作如片羽吉光、凤毛麟角，极为稀少，仅有的几幅真迹有幸得以留存至今，弥足珍贵，如王杰《秘殿珠林续编》卷五辑录有晁补之《老子骑牛图》水墨画一轴，此图素笺本，纵一尺五寸二分，横六寸二分，现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博物院还收藏有晁补之的一幅画作，名为《渔逸图》，上有明孝宗朱祐橖将此画赠与晋王朱钟铉时所书的题跋。皇宫内府收藏宏富，名家之作汗牛充栋，然明孝宗能从中选出晁补之所作之画馈赠晋王朱钟铉，由此亦可以窥见晁补之的画作确实斐然可观，不同凡响。

清吴其贞《书画记》卷三辑录有晁补之《天台石梁图》绢画一幅，吴其贞精于书画鉴赏，他言晁补之此画：“高简秀色逼似关仝。”［3］343依吴其贞所评，晁补之作画曾学习关仝画法，而晁补之在《白莲社图记》一文中也说他以关仝之法画松石，勿庸置疑，晁补之的画技确实融入了关仝的笔法。宋邓椿《画继》卷三言晁补之：“有自画山水《留春堂》大屏，上题云：‘胸中正可吞云梦，戋里何妨对圣贤。有意清秋入衡霍，为君无尽写江天。’又题自画山水寄人云：‘虎观他年清汗手，白头田亩未能闲。自嫌麦垄无佳思，戏作南斋百里山。’陈无已独爱重其迹，亦尝咏其扇云：‘前身阮始平，今代王摩诘。偃屈盖代气，万里入咫尺。’无咎又尝增添《莲社》图样，自以意先为山石位置向背，作粉本以授画史孟仲宁，令传模之。菩萨仿侯昱，云气仿吴道玄，天王、松石仿关仝，堂殿、草树仿周昉、郭忠恕，卧槎、垂藤仿李成，崖壁、瘦木仿许道宁，湍流、山岭、骑从、鞬服，仿卫贤。马以韩干，虎以包鼎，猿猴、鹿，以易元吉，鹤、白鹇、若鸟、鼠，以崔白，集彼众长，共成胜事。今人家往往摹临其本，传于世者多矣。”［4］第813册，513晁补之作画转益多师，博采众长，因而他的绘画技法精湛娴熟，炉火纯青。

晁补之作画喜山水题材，许多典籍中对此都有记录，如元夏文彦的《图绘宝鉴》言：“晁补之字无咎，济北人，善画山水。”［5］第814册，584而清王毓贤的《绘事备考》中言晁补之是“善山水而特工于摹写”，［6］第826册，230并言：“段吉先善画山水，晁无咎最爱其林泉小景。”［6］第 826册，247

晁补之虽然长于绘画、一生笔耕不辍，《绘事备考》卷五下录有晁补之所作之画为：“《江天浩荡图》一、《天王图》一、《水国秋清图》一、《瘦木图》二、《添设莲社图》四、《枯枿图》二、《摹侯翼龙树菩萨图》一、《摹关同苍松怪石图》一、《摹周昉春原草树图》一、《摹李成古壁垂藤图》一、《摹卫贤万壑湍流图》一、《摹易元吉孤松戏猿图》一。”［6］第826册，230清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三二收录晁补之所作之画为：《莲溪图》《江天浩荡图》《天王图》《水国秋清图》《痩木图》二、《添设莲社图》四、《枯枿图》二、《摹侯翼龙树菩萨图》《摹关同苍松怪石图》《摹周昉春原草树图》《摹李成古壁垂藤图》《摹卫贤万壑湍流图》《摹易元吉孤松戏猿图》。

宋代文人画勃兴，文人多通晓书画，而画家也往往兼具文人身份，如《画继》卷九言：“画者，文之极也，固古今之人，颇多着意，张彦远所次历代画人，冠裳大半，唐则少陵题咏，曲尽形容，昌黎作记不遗毫发。本朝文忠欧公、三苏父子、两晁兄弟、山谷、后山、宛邱、淮海、月岩，以至漫仕、龙眠，或品评精高，或挥染超拔，然则画者岂独艺之云乎？难者以为自古文人何止数公有不能且不好者将应之曰：其为人也多文，虽有不晓画者寡矣；其为人也无文，虽有晓画者寡矣。”［4］第813册，546晁补之是画家，也是诗人，他常常在自己的画作上题诗寄意，王毓贤就言晁补之：“每一图成必自题诗其上，不读其诗不知其为临笔也。”［6］第826册，230晁补之有几首自画自题的题画诗。如《自画山水寄无斁题其上》：“湘吴昔穷览，怀抱自难忘，毫素开尘牖，江山入草堂。寄君花县里，虚我竹林傍。何物酬斯赠，清诗要一囊。”［7］这是晁补之题在其自作之画上的题画诗，自画自题、别具特色。晁补之喜爱画山水，他常常借山水以寄托怀抱，抒写个人的感慨，这首诗一方面生动具体地描绘出所作之画的图景，画作中山水壮阔，气势恢宏，另一方面因为是写给其弟晁无斁的诗，字里行间就更是流露出内心的真实情感。画之不足，以诗继之，诗人由图中所绘之景而思绪飞驰，抚今追昔，想到昔日遍览湘吴之地，其时书生意气，壮志凌云，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希望能一展平生之志，有所作为，而今却仕途艰难坎坷，壮志难酬，空付年华。境生于象外，包蕴深广，况味无穷。他的另一首自画自题之作《自画山水留春堂大屏题其上》是诗人作泗州守时，在自己的绘画作品上所作的题画诗。晁补之匠心巧运，这首诗在勾勒清秋时节，江天开阔，山水一色，浩渺无穷的画面的同时，也充分地展露诗人的胸襟怀抱，诗笔力雄健，豪迈奔放，气势如宏，写得气势纵横，流动飘逸，显现出作者雄浑豪放的创作风格。其它如《自画山水寄正受题其上》，这首诗也是晁补之自画自题之作，同样境界开阔，既展现山水田园画面，也陶写和抒发诗人的自我情怀。马克思说:“如果你愿意欣赏艺术，你就必须是一个有艺术修养的人。”［8］因为晁补之既是画家，具有深厚的艺术素养和敏锐的艺术悟性，所以对画作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性和体察力，因而他能够对画作的巨细观察入微、洞若观火，他也是诗人，巨笔如椽，文才出众，所以两者相互结合，写起题画诗来自然就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今天，虽然已经无法一睹这几幅画作的真容，但画因诗而彰，通过晁补之这三首自题自画的题画诗，读者在体悟其中所蕴含的深沉情思的同时，也可以通过诗中对画作景物的描绘，领略他这些未能流传于世的画作的艺术风貌。

书画同源，晓画者往往善书，晁补之也是如此，他不仅擅长绘画，而且精于书法，李之仪就言：“无咎书骎骎欲度骅骝，要自不凡。”［9］晁补之书法隽秀流丽、清逸高雅，宋陈鹄《耆旧续闻》中记载：“晁无咎闲居济州金乡，葺东皋归去来园，楼、观、堂、亭，位置极潇洒。尽用陶语名之，自画为大图，书记其上，书尤妙。”［10］吴其贞言晁无咎的均休帖：“此帖残破而均休乃破处下文也，书法清洁可爱。”［3］343而清孙承泽的《庚子消夏记》卷七记载：“褚河南书《枯树赋》墨迹，旧在华补庵家，不知何时入故内，沧桑后，在龚合肥寓予曾借观，后有晁无咎跋字甚奇宕。”［11］胡应麟的《诗薮》也记载：“晁补之在六君子中独不以诗名而诗特工，词亦可喜，又世绝不名其书，今褚《枯树赋》有其跋字尽雄放，信名下士也。”［12］可见晁补之的书法确实高超精妙，卓尔不群。

据《石渠宝笈》卷五：“张榕端临诸家书一卷，宣德笺本，临赵孟頫、米芾、苏轼、黄庭坚、晁无咎、宋濓诸帖欵。”［13］此处将晁补之作为一家而与赵孟頫、米芾、苏轼、黄庭坚等并列，可见晁补之的书法成就之不俗，而史简《鄱阳五家集》卷一记载：“芜湖吉祥寺，寺创晋永和间，李昪避难此山，后得国，改永寿。宋景祐中赐今名，寺中毁，有僧余者来，法鼓自鸣，道场复兴。又邑人解牛，三夕不能奏刀，牛见梦曰当送我吉祥，遂送寺供麦硙，山谷作碑纪事，晁无咎篆额，今寺荒凉特甚，好事者时时打碑不绝。刹院年来正勃兴，此山更不及承平。全无估客开囊施，犹有残灯逐钵行。晋殿唐宫牛一梦，黄书晁篆鼓常鸣。摩挲古柳成三叹，岁岁东风绿自荣。”［14］“黄书晁篆”，黄庭坚乃北宋书家巨擘，晁补之能与黄庭坚合力共成一事，则其书法几与黄庭坚比肩。由此记载亦可看出黄庭坚与晁补之的书法深为时人喜爱，乃至于荒凉古寺，依然有人打碑不绝，拓印他们的碑文。

晁补之笃好书法，晚年退隐乡里之时更是精研此道，如其在《跋兰亭序》中言：“晚多闲居，颇屛世好，独于古人笔墨之遗，犹爱而不能置。顾甚于少年喜官爵，迟暮营田宅者，与前论异矣。”［2］第126册，148时人对其书法甚为青睐，他也多为人题石名榜，如其《跋曼卿诗刻》一文中所记为石曼卿诗作题刻。再如阮元《淮海英灵集》记载：“剑池：池中剑影浸波平，银汉沉沉一道横。龙气雨余腥石窟，鱼肠夜半化金精。题轩不见晁无咎，旧书剑池二字于此轩书甚精品水谁为李季卿。李以剑池为第五泉沪渎来游人去后，秦始皇自沪渎来此寒光犹剑斗牛明。”［15］还有范成大《骖鸾录》记有：“二十八日至余干县，前都司赵彦端德庄新居在县后山上，亦占胜。同过思贤寺清音堂，下临琵琶洲，一水湾环循县郭中，一洲前尖长后圆阔如琵琶，故以清音名此堂。从昔为胜处，晁无咎书其榜，前贤题诗满梁。”［16］周必大之《文忠集》卷一七○也载有:“上绝顶，观坡及晁无咎题字。”［17］晁补之文章妙天下，翰墨香千秋，从后人所记晁补之的多处刻石题名可以窥见其书法之精深绝妙。宋岳珂《宝真斋法书赞》卷十八也记录有晁补之有《金山诗帖》真迹一幅，飘逸洒脱，书中珍品，惜明珠沉海，不可复见。

作为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身处北宋书画艺术繁荣昌盛之期，再加上他过人的艺术天赋和长期辛勤的钻研探索，因而在书画领域取得卓越成就，而其流传于世的作品也成为华夏书画艺术的不朽瑰宝，至今熠熠生辉，光彩照人。对晁补之绘画和书法作品进行考述，不仅可以了解晁补之这一北宋文坛名家在艺术上的成就，也可为深入研究晁补之的文艺思想和文学作品开辟新的思路和途径。

［1］（元）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13112.

［2］曾枣庄，刘琳.全宋文第126册［C］.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

［3］（清）吴其贞.书画记［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63.

［4］（宋）邓椿.画继第813册［Z］//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5］（元）夏文彦.图绘宝鉴第814册［Z］//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584.

［6］（清）王毓贤.绘事备考第826册［Z］//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7］傅璇琮.全宋诗［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12843.

［8］马克思.一八四四年的经济学——哲学手稿第3册［C］//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364.

［9］（清）孙岳颁.御定佩文斋书画谱第820册［Z］//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381.

［10］（宋）陈鹄.耆旧续闻［M］.北京：中华书局，2002:311.

［11］（清）孙承泽.庚子消夏记第 826册［Z］//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84.

［12］（明）胡应麟.诗薮［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