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公河畔的情事

王海燕

雨渐渐袭来，雨水打在脸上、身体上，有一种陌名的愉悦，这一刻，我是如此真切地享受这片土地。鼻子闻到一股独特的泥土气息，混杂着河水的腥味，雨季中的湄公河是这样潮湿、温婉。

知道湄公河不是因为青藏高原和唐古拉山，也不是因为奔流不息的澜沧江，而是因为一个叫做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法国女人。很多年前，她在烦燥闷热的西贡湄公河畔，与一个有着金色皮肤的中国男人相爱并厮缠。从此，那条黄灿灿的湄公河就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盼望着，盼望着，我希望有朝一日走进这片暧昧的南国的土地，可以是无关于自己的爱情，却一定要呼吸到这个地域里潮湿的空气。

雨季中的湄公河

先是大巴，然后换乘可容纳二十人的游船，进入越南的第二天，我将自己的身心全部都交给了这片流域，那种没有理由的沉迷。

湄公河穿越云南省七个地州，流经老挝、缅甸、泰国、柬埔寨、越南五个国家，号称东方的多瑙河。河畔有指向天际的林立的电视天线，虽然每家每户顶天立地的架势让^有些眩晕，但这个算是标准特色了，在国内是绝对见不着的。

河畔依然有八十多年前，杜拉斯所乘的车摆渡，船上的那些妇人依然在烈日下穿着长袖顶着斗笠；河畔依然有捣衣的妇人，见到镜头，会友好地微笑。猜得到，她的祖祖辈辈依赖这条河流生活着，而她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也许依然会这样淡泊而宁静地生活着，远离城市的喧嚣与浮燥。

穿行在汩汩低流的湄公河之中，依着缠绵的热带雨林，远处，有乌云。我悠然靠在船尾，身边有瑞士的女孩，沉默着，仿佛进入一种远古的思念里，而我，面对着这片水域，感觉竟然有些不真切起来。就是在这里，那个年轻的法国女子未发育完全的身体，迎着湄公河的风，隐隐地美丽着。

雨渐渐袭来，雨水打在脸上、身体上，有一种莫名的愉悦，这一刻，我是如此真切地享受这片土地。鼻子闻到一股独特的泥土气息，混杂着河水的腥味，雨季中的湄公河是这样潮湿、温婉。

西贡的味道

水路渐窄，再换小船，一转身，看到那个教堂，我真的熟悉这里的一切呢!杜垃斯将这里的一切都述说得很仔细，而我，畅游于这片水域，虽然是初次，却若重逢。

湄公河的故事，绝不仅仅一个《情人》而已。这片地域依然丰绕着，这里的人们依然相爱着，这里的故事依然继续着。而另一边的西贡，却是我思念的城市。

的确，这些天来，愈发地想念西贡，想念那个潮湿暧昧的城市，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法兰西的味道。那种本地风味和曾有的殖民气息强烈地纠结在一起，不合理却又理直气壮地存在着、张扬着。

各种肤色的人混杂着坐在简陋的街边咖啡馆，喝便宜却香浓的黑咖啡，再叫上一个法棍(一种法式面包)，挑自己喜欢的馅料，大口嚼烂、吞咽，生活怎么可以是这样惬意而安乐。每一个清晨，微苦的咖啡香，法棍的浓郁麦香，舒展开属于西贡的味道。

太阳起来了，满街巷的房子在金色的阳光里活跃调皮，渐渐灿烂起来，粉绿、嫩红、湖蓝、鹅黄，竭尽所能地张扬，街上的摩托车渐渐多起来了，占据了整条整条的街道，一个朝气的西贡直刺刺地逼近眼里。

租一辆顺手的自行车，加入满街巷摩托车的队伍，没有当地人的奔忙，漫无目地悠游，见到了夜宴的广告，见到了飘扬着五星红旗的领馆，也见到了华侨们的中国餐厅。除却这些让人思乡的成份，更有沿街的大小咖啡馆、星级酒店，更有统治了这里50年的法国人留下的邮局、市政厅以及有玛丽亚的红色教堂。穿奥黛(越南国服)的越南美女、戴斗笠的当地阿婆穿梭其间，偶尔闻得到甘蔗的清甜，偶尔听得到唱诗班的吟颂，这亦是西贡的味道。

雨来了，措手不及；雨来了，滴嗒间的潮湿黏腻，很多故事正在发生，很多故事即将发生。

西贡的风情理所当然地在这样的雨水里弥漫开来，无论在哪里，找家餐厅坐下来，听窗外的雨声，享受着屋里的香颂，有热情的服务员端来香飘四溢的Pizza，捧一杯香甜的奶昔，属于西贡的幸福满心满怀。

不愿说话，不愿思考，将身体塞在软软的布艺沙发里，捧着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页。窗外有躲雨的人站在屋外一米见宽的廊沿下，戚戚地说着话，夹杂着各国的调子。

很多人喜欢拿西贡与上海比，但是，许许多多的人都固执地相信，上海是远远及不上这里的浪漫与洋气，哦，是上海人所说的洋气。西贡充满了小市民的快乐与情调，街角偶见的垃圾与脏乱也是可爱的，五湖四海的人汇聚在各式的餐厅里、酒吧里，要最便宜的本地啤酒，挥霍着许许多多个下午的时光。

雨丝渐渐小了，起身要走，帅气的老板走了过来，蓝色的眼睛里写满期待，问一句菜品是否满意，甜点是否美味，嘴角上扬，笑容灿烂地说“very nice”，说“Delicious”，见到他的满足毫不吝啬地写在脸上，单纯而安静。这是我乐意推广的表达方式，鼓励一下刚刚决定留在这个城市，刚刚开了餐厅的他吧，电许有一日，会在另外一个国家，另外一个城市的另外一家酒吧，见到他。生活，就是一段段的搁浅，从一个地域流浪到另一个地域。我是倾慕着他的美貌，艳羡着他的生活。

在古老的故事中游荡

走走，随便走走，不论是哪里，却见到了如城堡般的教堂，整个西贡，乃至整个的越南，都在这些各式建筑风格的屋子里虔诚着。上帝在这样的蓝天白云下显得真实，玛丽亚也仿佛离我们近了些，大屋子里充满了会讲故事的彩色格子玻璃，它们所述说的那些人和事悠远而荡气回肠，如徊旋着的钟声，久久……

在上帝妈妈的屋子里坐一坐，心静如水，而时间就这样如行云般地溜走。天色暗下来，属于这个城市的另一种风情又淋漓尽致起来。

几十年之后，杜拉斯情人的隐忍已是奢侈，浅浅淡淡的故事只会发生在遥远的上一世纪。拥有金色皮肤的中国男人所拥有的浪漫再也不会受到青睐。今天的夜色里，西贡的女人们已经学会了争取每一寸光阴，弥久不变的是她们依然无法摆脱生活所带来的负累，些许无奈，些许忐忑，写在那些热情的南亚女子的脸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总要将西贡与上海比一比，那柔媚的夜色里弥漫着的歌舞升平确是相同的味道。

大口地喝着冰镇的西贡啤酒，听街角的酒吧飘出的酥酥软软的情歌，不可救药，爱上西贡，爱上这样一个人的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