傈僳族医药文化
2010-02-11龙鳞
龙 鳞
云南民族大学云南省民族研究所,云南 昆明 650031
傈僳族在国内主要分布于云南、四川两省,国外主要分布于泰国、缅甸、印度、新加坡等国,日本、菲律宾也有零星分布。是云南省的世居民族之一,早在公元 8世纪前后就形成了相对独立的氏族群体,是典型的山地民族。云南境内的傈僳族主要分布于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和迪庆州维西傈僳族自治县,保山、丽江、德宏、楚雄、大理、思茅、临沧等地州也有分布。傈僳族聚居区海拔大都上千米(有的高达 3000多米),州府六库距云南省会昆明 600公里,是我国著名的 “三江并流”(怒江、澜沧江、独龙江)景观地区之一。[1]
傈僳族地区大都在高山深谷,海拔高低不一,温差比较大 (特别是怒江地区,从山顶到江边垂直落差数千米,气候复杂,热、寒、温三种气候并存),动植物分布较广,且种类繁多。中草药资源丰富,据 《怒江中草药》一书介绍,仅怒江州就有野生药材 1200多种,国家要求查明的395个中药种中,怒江就有 215个,占 54.4%。[2]
1 医药文化习俗
(1)药食同源:傈僳族的主食为包谷和荞子。此外,傈僳族地区可食植物丰富,有野百合、竹叶菜、牛舌菜、树头草、黄连、野竹笋、野芹菜、野山药、蕨菜、野蒜等,每年的 4—8月 (即采集月),傈僳族大都上山下箐从事采集而补充食粮。[3]这些植物都具有各自的药用价值。
傈僳族喜欢饮茶。茶的药用价值在清人赵学敏 《本草纲目拾遗》中有这样的记录:“……味苦性刻,解油腻牛羊毒,虚人禁用。苦涩,逐痰下气,刮肠通泄,清胃生津……最能化物。”清人吴大勋撰写的 《滇南闻见录》中又记载:“其茶能消食理气,去积滞,散风寒,最为有益之物”。唐代大医学家陈藏器在 《本草拾遗》一书中对茶的功效作了高度的概括: “茶为万病之药”。而 《神农本草经》曰:“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现代研究表明,茶叶中含有茶多酚、咖啡碱、氨基酸、维生素、脂多糖、茶色素、芳香物质、酶等有机化学成分,以及磷、钾、钙、锌、硒等无机成分,这些成分都各具特殊的疗效与活性。因而具有降压降脂降糖、减肥、防治动脉硬化、防治冠心病、抗衰老、抗癌、抑菌消炎、减轻烟毒、减轻重金属毒、抗辐射、利尿、明目、助消化、止痢和防治便秘、解酒等作用。[4]防治便秘、解酒等作用。
(2)与疾病有关的禁忌
禁忌是人类社会最早的社会规范。在各民族的历史发展中,由于生活环境、社会实践的不同,从而形成了具有不同内容和不同民族特点的原始禁忌。在人类早期社会存在的原始禁忌一般没有直接的文字记载,许多禁忌是通过口耳相传的诗歌和神话传说反映出来的。禁忌也是早期人类社会普遍存在的一种文化现象。弗洛伊德在其著作 《图腾与禁忌》一书中,根据亚、非、澳、美洲等地一些原始部落的禁忌习俗推断:禁忌现象 “起源于一种人类最原始且保留最久的本能——对魔鬼力量的恐惧”。但大量的民族志调查材料表明,这种概括的涵盖面是极其有限的。禁忌的形成,经历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历史过程,它是由多种因素作用而成的。[5]禁忌与太平洋岛屿上波利尼西亚语toboo、古罗马语sacer、希腊语hagios和希伯来语kadaush的意义相同,主要包含两层意思:一指不可侵犯的神圣事物,二指不可接近的危险和不洁的事物。禁忌具有趋吉避凶、自我保护的原始功能。
傈僳族与疾病有关的禁忌:(1)对人不能翻白眼,瞅了眼睛会红肿,会生疔。(2)小孩不要随便摸老人的头,更不能翻弄大人的箭包、挎包,摸了手指会肿痛。(3)小孩不要在路中间拉屎尿,拉了得罪大路鬼、小路鬼,会生病。[6](4)祭鬼时,肉未吃完,旁人不能进屋,否则认为对病人不利。(5)生孩子时 10至 18天内老人如要进屋,必须脱鞋,更不能带弩弓进屋,否则认为触犯鬼神,使孩子生病,远道而来的人更不能进屋。[7]6、堂屋里的铁三角架是煮饭、烧水时作架锅用的,平时不准随意移动,更不能用脚去踩,还禁止在上面烘烤湿鞋等物,不然会触犯火塘鬼,使家人得病。7、当天吃的粮食必须在每天上午舂好,认为要是吃了下午或晚上舂的粮食就容易得病。[8]
3、巫与疾病
古代的巫字曾被写成毉,说明巫与医有过密切的关系。事实上,许多民族社会中的巫师,在从事占卜、祭祀等活动的同时亦兼做草医之职。巫术,英文为magic,中文也称“做法”或 “法术”。它是建立在某种信仰或信奉基础上,是人类为了有效地控制环境 (外界世界)与想象的鬼灵世界所使用的手段。[9]以各种巫术手段兼行药物来为人治病,是原始社会巫师的一种主要功能。巫术最发达的领域是人们对于健康的追求之中。对生存和死亡的忧患,就使得古代先民想方设法通过各种手段去控制和影响那些让他们蒙受疾患痛苦的 “超自然力量” (古代先民一般把治病原因归为先人作祟、鬼神治病和毒蛊作怪这三种。)从而去邪除鬼,袚除致病毒蛊,治愈疾患。这样巫术和医药学就自然而然地结合在一起了,造成人类医学文化史上一个特有的医巫混杂不分现象。[10]人类学者王铭铭在 《人类学是什么》一书中指出:人类的历史上巫与医是分不开的,在部落社会中,“病”被看成是社会的事情,是某种反社会的因素——如魔鬼和妖婆——从社会的外部渗透到社会中具体的人的灵魂和身体中造成的混乱。所以,部落社会中,医疗疾病要跳大神,人们围着病人敲锣打鼓,狂呼乱舞。平时不一定在一起的人群,这时团聚起来,病人在生病的时候,整个社会都要和他在一起,共渡难关,希望从一个病态人的身心中驱除对整个社会有害的因素。于是,人类学家认为,作为生、老、病、死这一系列人生礼仪的组成部分,古老的疾病治疗,与一个社会的道德秩序的重建有着密切的关系,因而这种医疗方式通常构成一种叫做 “社会剧场”(social drama)的场景,是社会克服危机过渡时刻表现出来的 “集体精神”。[11]
傈僳族也不例外,傈僳族信奉原始的自然宗教和万物有灵,在生病的时候,也要求助于巫师祭鬼,不同的疾病祭不同的鬼。如头痛、耳聋、咳嗽要祭白加尼,即天鬼,亦称奥沙尼,又因在院门口祭而称院子鬼。祭时必须杀牛一头、鸡一只 (如公牛则必须是母鸡,反之如母牛则必须是公鸡),祭物还用松、白杨、野竹、金竹各一枝,祭毕将鬼魂送上天堂。妇女月经多,不生育就要祭海夸尼,亦称家鬼。祭物用十二块粑粑,一碗酒,将鬼魂送往海中。全身发痒,生大疮要祭奥别尼,用一头小猪在院门前祭之。做梦及遇不幸事要祭密加尼,祭物以猪一头、鸡一只 (公鸡和母猪或母鸡和公猪),将鬼魂送往东方。恶心呕吐,病后毛发脱落,面无血色要祭爱杜尼即水井鬼。以牛或猪一头祭之。头痛、胃痛要祭罗茂尼即纳西鬼。以小猪一头祭之。将鬼送往沧江的衣其也巴地方去。全身生水泡发痒要祭拟浦尼,它是一种有刺的植物鬼,以小猪一头祭之,不能用鸡祭。心痛、胃痛要祭勒墨瓜开尼即白族跳鬼。祭物用松、白杨、竹各一枝,合扎成一股,共需四股插在簸箕上,又以猪一口,在未杀前活祭一次,杀后取出猪心、肺、肝等又祭一次,最后用煮熟的猪肉再祭一次,共祭三次。巫师在祭鬼时边唱边跳,最后用竹篾制成一弩弓状物送鬼魂于野外。猪头必须送给必扒 (巫师)。爱起尼是慢性病鬼。以小猪一头祭魂于野外。欠阿加即血鬼。如被砍、打、射伤而出血时,祭此鬼,将鬼魂送往怒江下游。全身发痛要祭米司尼即山神。据说此鬼由兰坪依希来此,此病目前在本村最为流行。祭物以鸡、羊或猪一只,艾和栗树枝各一枝。祭时历数山、石、水、树等各种自然物名称,并说以鸡、羊、猪等肉代替人肉。此外,凡械斗及旱、风灾时也祭山神鬼。头痛、胃痛、吐泻及骨痛要祭曲尼即触犯鬼。以鸡或猪一只、酒一碗祭之。瞌睡无神,不能走路要祭茄枯尼,以猪或鸡一只,并在地上放木板二块、木头二根祭之。全身生疮要祭爱杜斯尼即水鬼,祭时是大叫此鬼。祭物以鸡及猪各一只,用绳子穿鸡的鼻孔及猪的耳朵,牵到野外去祭。头痛、吐泻要祭其阿愿尼即血酒鬼。病重者祭牛,轻者以猪或羊一只祭于野外。身上发肿,头上脱发要祭画司拉即退血酒鬼。据说病者是因为偷了别人的东西,被失主泼了血酒念了咒语所致。[12]
鸡蛋卦在傈僳族中也较为普遍,如果有人生了病,通常是用一个鸡蛋在病人身上滚动,滚遍全身,然后煮熟了剥开成两头看蛋白内层,看里面是否有斑痕,通过蛋白的透亮度就可以判定吉凶或什么鬼神,有时剥开就见许多斑点,那是大不吉利的,或者认定是中蛊了。[13]
4、“千脚落地”的房屋设计、以火塘为主的室内设计都有利于减少地气,便于集中取暖,有利于人们的身体健康。
5、“春浴”习俗。据 《傈僳族简史》中记载:怒江峡谷的傈僳族人民有 “春浴”的习俗,凡沿江两岸有温泉的地方,都是人们欢聚沐浴的场所。前往 “春浴”的人们,都要带着年食、行李在离温泉不远的地方搭起竹棚,或找岩洞歇宿。一般都要在温泉住上三至五天,有的每天洗浴五、六次之多,他们认为只有这样反复洗浴,才能消除疾病,增强免疫力,才能有充沛的精力投入新的一年的劳动生产。[14]现代科学研究也表明,泡温泉可治疗多种疾病,有利于身心健康。
2 民间用药
傈僳音节文字文献中记载:“眼睛疼的药是贝壳,上肢疼的药是蜂蜡,头痛的药是石藤,腰疼的药是草根,心脏病的药是野果,下肢疼的药是酥油。”在维西县境内,用药就地取材,多用草本、木本植物的根、茎、叶、花、果或全草以及动物药 (熊胆、熊油、鹿心血、鹿角、麝香、岩羊乳等)入药,一般分为内服和外用两种。内服药用单味、多味或配成方剂煎汤服,或研磨成粉剂,用酒或水吞服。外用药用法主要有洗、熏、泡、敷患处等。[15]
在傈僳族民间通常用曼佗罗治疗牙痛;马蹄香治疗感冒、水肿、肠炎、麻疹、蛔虫病、钩虫病、月经不调;鱼腥草,全草药用,有清热解毒、利水通淋、消除痈肿的功效,治疗百日咳;一支箭治疗小儿疳积;青刺头治疗小儿惊风;土三七治疗跌打损伤;大红袍治疗月经不调、痛经、带下、崩漏;小五爪金龙治疗风湿痛、骨折、跌打损伤;血满草治疗水肿;草血竭治疗红、白痢疾;驴慈治疗绝育症;尼不兹用于接骨;阿奶浅布主治伤寒;吼咱用于接骨;挖耳草治疗中耳炎;岩陀治疗风湿疼痛、跌打损伤;小茜草治疗肾虚腰痛;大血藤治疗痛经、跌打损伤、风湿。[16]马鞭草,以全草入药,有清热解毒、截疟杀虫、凉血、通络散淤等功效;草血竭,以根及根茎入药,治疗慢性胃炎、跌打损伤、浮肿、十二指肠溃疡等病症;伸茎草,用带根全草入药,能祛风通络、舒筋活血;江参,根茎入药,补虚益损,治小儿疳积、老年虚损;霍茨,用根捣烂,塞入化脓的创口,杀蛆,拔脓生肌;阿兹,取其汁液,外搽患处,治斑秃;石莲子,用于创伤与毒蛇咬伤;鼠尾粟,全草煎服,治疗月经不调、产后恶露不绝及妇科症;火筒树,根茎煎服,治疗腮腺炎。[17]
3 发展傈僳族医药的对策与建议
(1)领导重视,加大投资力度,为傈僳族医药创造一个良好的外部条件。
(2)在高层次科研上有组织地实施开发。运用传统和现代的方法手段,对傈僳族医药进行发掘整理、研究提高。必须与当今现代化技术和市场经济接轨,才能得到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双赢。
(3)引进人才。发展傈僳族医药,人才是关键。在傈僳族地区可适当地引进一些研究民族医药的人才,壮大研究队伍。并且寻求多方合作,完善人才培养模式。
(4)重视环保。在开发傈僳族医药的同时,一定要进行生态环境的保护。要坚持 “在保护的基础上开发利用,在开发利用中加强保护”,坚持可持续发展的原则。应该采取有力的保护措施,防止滥采滥伐。
(5)举办傈僳族医药文化研讨会,邀请一些有名望的民族医药专家参会,借助他们的声音来宣传傈僳族医药文化。
[1]郭净,段玉明,杨福泉主编,《云南少数民族概览》,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 7月版,第 278页。
[2]同上,第 303-304页。
[3]同上,第 291页。
[4]林乾良,陈小忆编著,《中国茶疗》,中国农业出版社,1998年 5月第 1版,第 56-60页。
[5]白兴发著,《彝族传统禁忌文化研究》,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6年 5月版,第 1-7页。
[6]政协陇川县文史委,陇川县史志办编,《陇川傣族德昂族傈僳族文化风情》,云南民族出版社,2003年 5月版,第 216页。
[7]怒江州民族事务委员会,怒江州州志编撰委员会编,云南省地方志丛书,《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民族志》,云南民族出版社,1993年 12月第 1版,第 40-41页。
[8]金乐勤编著, 《云南少数民族禁忌大观》,德宏:德宏民族出版社,2004年 3月版,第 65页。
[9]张紫晨著, 《中国巫术》,三联书店上海分店出版,1990年版,第37页。
[10]盖建民著,《道教医学》,宗教文化出版社出版,2006年版,第16-17页。
[11]王铭铭著, 《人类学是什么》,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2002年版,第23页。
[12]《民族问题五种丛书》云南省编辑委员会编,中国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资料丛刊,《傈僳族社会历史调查》,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1981年 10月第 1版,第 72-73页。
[13]政协陇川县文史委,陇川县史志办编,《陇川傣族德昂族傈僳族文化风情》,云南民族出版社,2003年 5月版,第 300页。
[14]中国少数民族简史丛书,《傈僳族简史》编写组, 《傈僳族简史》,云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 10月第 1版,第 125页。
[15]维西傈僳族自治县志编撰委员会编,《维西傈僳族自治县志》,云南民族出版社,1999年 12月第 1版,第 785-786页。
[16]维西傈僳族自治县志编撰委员会编,《维西傈僳族自治县志》,云南民族出版社,1999年 12月第 1版,第 785-786页。
[17]郑进,张超主编,《云南民族医药研究》,云南民族出版社,2008年11月第 1版,第 300-30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