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景语皆情语
2009-12-24丁良杰
【摘 要】“情由景生,景因情变。”本文力求通过选取大量的实例,采用对比分析的方法,讲清楚文学创作中情与景的关系,使我们在教学中能有效地指导学生提高对写景文学作品的鉴赏能力和写作能力,使学生真正懂得什么是情景交融,并能切实运用到写作实践中。
【关键词】文学作品 意境创造 客观事物 主观感受
文学作品,特别是诗词散文,都很重视意境创造;小说也要讲究环境描写。文学作品中的意境(即境界),是作者对客观事物的观察和感受,通过作者的能动创造,反映出作者的具有个性(情感、理想)特征的艺术画面。这种意境是作者对生活、对自然的发现和改造。说它是发现,是因为生活和自然本来就是客观存在的,它不是作者主观向客观的投影;说它是改造,是因为触发作者情感的景物,不完全是它的原样。作品中的画面,不是对客观真实作照相式的反映,作“苍白的复制”。
刘勰《文心雕龙·物色》所说:“物色相召,人谁获安?是以献岁发春,悦豫之情畅;滔滔孟夏,郁陶之心凝;天高气清,阴沉之气远;霰雪无垠,矜肃之虑深。”
人在自然景物的感召之下,是不能无动于衷的。春天使人欢欣,夏天使人烦燥,秋天令人情思阴沉而深远,冬天令人思虑严肃而深沉。这个过程可以叫做触景生情;作者通过艺术手段,在作品中再现生活,这个过程可以叫做借景抒情。一般说来,作者所观察的、引起创作欲望的景物,与作者所创造的意境,必须是和谐一致的;作品中的意境和作者的心境也应该是一致的。这就叫做情景交融。但是社会生活是纷繁复杂的,作者的境遇是千差万别的。作者某时某地所接触的景物,与他基于社会的、时代的诸多因素而产生的感情,有一致的时候,也有不甚和谐甚至对立的时候。宋玉《九辩》开头就是“悲哉秋之为气也”,写素秋之景,而实抒愁苦之情,所写物态、人事,无不充满悲愁。杜甫的《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范仲淹的《渔家傲》:“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障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再有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些都是咏秋的名篇,真正达到了情景交融的极致。
我们首先应当肯定:艺术是客观世界在作者头脑中的反映。如钟嵘《诗品》所说:“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不承认外物的第一性,不承认艺术是对客观世界(生活或自然)的反映,不是唯物论;但是,不承认认识主体的能动性和个性(感情、理想),也不是辩证唯物论。而客观事物对于人的思想感情的作用,自然因素远远比不上社会因素,两者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钟嵘说:“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诗者也。嘉会寄诗以亲,离群托诗以怨。至于楚臣去境,汉妾辞宫;或骨横朔野,或魂逐飞蓬;或负戈外戍,杀气雄边;塞客衣单,孀闺泪尽;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扬蛾入宠,再盼倾国。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他既承认四时景物可以感之于诗,更肯定诗(其他文学体裁的作品也一样)是作者意志和感情的抒发。被流放的屈原,出塞和亲的王昭君,塞外的戍卒,孀闺的嫠妇,他们的悲愁愤怨之情,是当时的社会、政治因素所造成的,不是或主要不是自然景物引起的。屈原对着江南的大好春光悲叹:“目击者极千里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招魂》)虽然正值阳春时节,草木茂畅,千花竞放,百鸟齐鸣,但由于国破家亡,杜甫眼中的春景也沾染上了哀伤的气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春望》)有人悲秋,也有人咏秋。张衡《东京赋》:“既春游以发生,户诸蛰于潜户;度秋豫以收成,观丰年之多余。”春光秋色,都一样可爱,一样足以驰骋胸怀。“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文心雕龙·物色》)四时八节的风景物态各有其特征,但抒情的主人对同一特定的景物的感情却并不完全相同。因为各人的境遇、个性和心情不同,观察的角度不同,从而对外物特征的发现也会有所不同。所谓“夕阳能使山远近,秋色巧随人惨舒。”(晃说之《偶题》)所谓“匪外物兮或改,固欢哀兮情换。”(潘岳《哀永逝文》)作者所创造的作品中的意境,那是作者生活经验(过去的和眼前的见闻)的综合,是艺术的虚构,是作者思想感情的形象化,而不是某时某地某一具体景物的复印。王国维说:“有我之景,以物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人间词话》)文学作品中的意境,乃作者情感之所寄,所以说:“一切景语皆情语。”
前人说过:“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当代作家峻青写的《秋色赋》,之所以与欧阳修的《秋声赋》格调迥然不同,就在于各人所处的时代、社会不同,因而对秋天的感受和寄托的情感也就不同。峻青曾经说过:“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欧阳修作《秋声赋》时,把秋天描写得那么肃杀凄凉?在我看来,花木灿烂的春光固然可爱,瓜果遍地的秋色却更加欣喜。”后来他又说:“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欧阳修把秋天描写得那么肃杀悲哀,因为他写的不只是时令上的秋天,而是那个时代、那个社会在作者思想上的反映。”——这话说得对极了。作品中的情与景,有交融一致的,也有相对立而反衬的,纯客观的作品毕竟少见。范仲淹在他的《岳阳楼记》里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的这种观点实际上与他的文章本身就是矛盾的。他前面承认“览物之情”有异,“登斯楼”,会因景色不同而产生或悲或喜的感情。他后面发的那一通感叹,只能看作是他探求“古人人之心”,而励己勉人的一种良好的愿望而已。当然,这与文学创作中的“一切景语皆情语”就全然是两码事了。
作者简介:丁良杰,贵州省赫章县第二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