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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2009-11-05

中国新闻周刊 2009年40期
关键词:羊头

裹脚布上的性点

寇研

20世纪初的大学者辜鸿铭有个经典言论,他说欣赏小脚的乐趣,就像吃臭豆腐,外国人吃不来,他却意犹未尽。据说,这位老古董每次写文章卡壳,都要把妻子叫到身边,捏捏她的“小羊蹄”,思路就豁然开朗了。

裹得恰到好处的“小羊蹄”,有个很美的名:三寸金莲,这“莲”在古代闺房之乐中有催情效果。按现代人的理解,裹脚在房中术中的运用,正常逻辑似乎应该是,女人的裹脚,不过是前戏的一部分,裹了,就是为了被解开。两人脉脉含情,狎弄几丈长的裹脚布,一点一点褪下来,随着脚踝、脚掌的逐渐裸露,激情也随之膨胀。

但古代丈夫或嫖客们,其性点未免太低,因为他们把玩的这双小脚,通常还藏在厚厚的裹脚布里,抚摩至多触其轮廓,这样也能使他们激动,听起来有点超现实。就像宋代那个叫黎立武的学者,他说自己读《诗经》都能读到“淫心出焉”,出门见到女人就想撒野——古人的悟性不可谓不高。

奇怪的是,古代士大夫们用裹脚挑逗自己,却从不允许自己把裹脚布拆开,好像上面绘着“警告”:只可亵玩,禁止打开。裹脚的极盛时期,裸足也完全成了禁忌,即便在极具震撼性的春宫图里,赤裸裸的脚也禁止出现。

《金瓶梅》中数不胜数寻欢作乐的场景,文人雅士倒不介意,惟独第27回,西门庆把潘金莲的裹脚布拆下来,招摇地搭在院里的葡萄架上,其生猛程度,相当于现代社会,在模范夫妻的卧室墙上发现一根暗示这两口子夜生活的鞭子。这一场景因此触犯了卫道士们敏感的神经,被认为是古往今来“最恶名昭彰的段落之一”。

可以想见,在道貌岸然的士大夫眼里,脱掉袜子洗脚这一日常行为,该是多么伤风败俗。说到底,他们的性点在又臭又长的裹脚布,而不是裹脚布里的脚。或许这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这一心理的延伸?摸得着终究不如摸不着。这倒很符合普鲁斯特的色情哲学,即等待的色情。

到明末,出了个很不识趣的李渔,冒天下之大不韪,说了句话:“三寸金莲,毕竟要一双凌波小袜罩在上面,才觉得有趣。不然,就是一朵无叶之花,不耐看了。”凌波袜下,终究是臭脚一双,这道理大家都懂,所以心照不宣,移情裹脚布。上下五千年的丈夫和嫖客,在裹脚布这出情欲大戏中的表演,都很敬业、专业,独李渔这个跑龙套的,一不小心就站在镜头前喊出了大实话。

单反!单反!

上上签

世道无常,人心不古。一年前,先生还嘲笑他的朋友脖子上总挂个大相机,像是老年摄影队成员。一年后,先生完全将自己当年的刻薄忘到九霄云外,斩钉截铁一定要买台单反。

想想一台单反相机也没多少钱,于是便从了他。谁知就此掉进无底洞,每个月总有几天,他都要施展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骗我让他买这买那。一开始是三脚架,我想想几千块的相机都买了,一千多的三脚架就别为难他了。然后他跟我说要买闪光灯,这我就奇怪了,连我的手机拍照都有闪光,怎么单反相机会没有闪光灯。先生嗤之以鼻:“这就叫专业啊!”接着是镜头,因为好马配好鞍,美景需好镜。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当他开口说,需要再买一台三脚架专用于强风老时,我除了乖乖掏钱,完全无力还击。

好吧,钱花下去了,总得有点收益吧。像我的LV,在欧元上涨的形势下,理论上是赚了不少的。可是数码产品你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降价淘汰。先生当初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我这配备,可以捞点外快呀!比如帮人拍拍结婚照、艺术写真什么的。”可拍结婚照得要借婚纱、请化妆、租场地……至于给女大学生拍艺术写真,先生倒是跃跃欲试,我却觉得,凡事得从长计议,不要到最后,单反相机没赚回来,人却赔掉了。

说到单反的诱惑,就不得不提我那愁眉苦脸的阿姨。表弟最近向她申请经费要买单反。想当年我读大学的时候,脖子上挂个长枪大炮大摇大摆的基本上只有新闻系的同学,没想到时过境迁,昨天卡片机嘲笑单反机老年摄影队,今天却被反击是娘娘腔。不过话说回来,有了单反机,泡妞也壮胆。总不至于捏个卡片机跟女同学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起去草地上拍拍照,怎么样?”

我爸就是个随身携带卡片机的好男人。他对拍摄的认识很朴素,整本相册都是他旅游时拍摄的景点大门照。想想先生周末辛苦去杭州玩一圈,拍了1G的小荷尖尖角回来,实在太矫揉作态了。那天看他们两个人在那研究相片,我爸说:“太遗憾了,怎么都拍不全这尊大佛上的字,再后退就掉海里去了。”先生得意地拿出他的单反来:“爸,如果你有了这个,不用掉海里就可以拍到大佛全身了。”我爸脸部表情顿时梦幻了起来。

最近我有个广州的美女朋友要来西塘旅游,托我在上海帮她介绍一个陪游。消息一发布,应征者众。可是,人家姑娘对年纪、长相都没要求,只希望陪游是单反机爱好者。我把这事在家里一说,先生的表情也梦幻了起来。

双语教育

青丝

我所处的是一座移民城市,人员来自天南海北,因而也是一个多语种的城市。许多老一辈的移民,不会说本地话,也不会说国语,就是操一口家乡方言,与他人交流很成问题。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最早学会的也肯定是故乡方言,等到稍大融入社区,再学会本地话,然后入学,又学会了国语。所以,在不同的环境里,这些孩子都是以不同的语言与人交流。

过去我上同学家玩,经常可以目睹这些语言天才的表演,白话、客家话、壮话、本地话,各语种之间的转换非常快捷,张口即来。不假思索,而且还具有相当的私密性。交谈双方当着旁人的面,不论是在谈论家庭财产的分配,还是对某人的看法,抑或在讨论奥特曼怎样打小怪兽,旁人都是不知所云。我经常惭愧地想,在这样一个培养语言天才的地方,为何我的英语成绩就那么差呢?

有个很流行的段子说:两只老鼠遇到了一只猫,小老鼠被吓得瑟瑟发抖,大老鼠很镇定地学了几声狗叫,把猫吓走了,并随之谆谆教诲幼辈:“Look!掌握多种语言是多么的重要。”诗人北岛也讲过一个故事:他有一位不识英文的华人朋友,把自动售邮票机当成了ATM机,结果本想取款二百美元,却变成了买二百美元的邮票,足够用一辈子。

最雷人的是一个警察朋友跟我说的事儿。他们根据线报,得知有人在郊外的荒山上聚赌。赌场老板在必经之路都安插有眼线,若是警方有所行动,眼线就会用电话通知山上的赌客逃跑。

为了不引人注目,赌场老板特地找来一个中年乡农担任眼线,吩咐道:“你若看到车牌是‘桂O起头的车,就马上打电话向我报告。”中年乡农听了,满口应承。

一切安排妥当,赌场老板放心地上山去了。没多久,几辆挂着“桂O”车牌的警车悄然驶近赌场,中年乡农一看,马上给老板打电话:“老板,我看到有几辆‘桂O的车来了。”老板听了不以为意,答道:“‘桂林的车不要紧,你看紧一点,有警车再

告诉我。”

结果,老板和赌客都被一锅端了,一个都没跑掉。警察局里,老板愤怒地责问中年乡农:“不是让你看到警车就向我报告吗?”中年乡农满脸委屈地答道:“我给你打电话了啊,你自己说的,‘桂O的车不要紧。”老板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如果此时有电视台前去采访,我相信,赌场老板一定会面对镜头诚恳地说:“通过我的例子就可以知道,双语教育是多么的重要。”

心头肉

叶倾城

逛超市。在熟食柜上看到一种黑糊糊的东西,叫做“荷叶头肉”。

名字太古怪,我不由得拿起来,原来是指猪头肉裹了荷叶,如拙夫遇美妻,以她的清解他的腻。汪曾祺小说里,寡妇看到过房儿子来了,去“卖熏烧的王二的摊子上切二百钱猪头肉,用半张荷叶托着”,郑重其事的穷人待客大礼。逮耀东也说过,家里的长工“偶尔再去普云楼上买上一荷叶包的猪头肉什么的,就着热腾腾的家常饼吃”,劳动人民的家常美食。

我无法不心痒,就手拿一包。

回头一剥,荷叶都干成纸了,也有一种糙糙的清香。猪头肉呢,只吃出一大股防腐剂的味道。

我小时候馋过羊头肉的,那是看梁实秋的《雅舍谈吃》:“薄暮后有叫卖羊头肉者……刀板器皿刷洗得一尘不染,切羊脸子是他的拿手,切得真薄,从一只牛角里洒出一些特制的胡盐。北平的羊好,有浓厚的羊味,可又没有浓厚到膻的地步。”

到了北京之后,经常在超市里劈面遇到完整的羊头,嘴脸诡异,瘦得狰狞。高高搁在货架上,乍一看,像印第安人的窝棚,挂满人头盖骨。标签是:“自水羊头”。我总是匆匆一瞥,不好意思细看,怕服务员招呼我。也动过念想买,但,清水煮羊头,想必是为保有原味,懂的人能吃出大草原的芳香,绝对质朴淳厚,但南人如我,未必有这口福能领教。

另外,我估计我也没本事抱着一个羊头啃,毕竟它不是兔头,能全靠牙齿撕扯得分分缕缕。《竹枝词》有云:“十月燕京冷朔风,羊头上市味无穷。盐花洒得如雪飞,薄薄切成与纸同。”——我哪里有这刀工?

不过据说羊头也有卤制的。《清稗类钞》里:“煮羊头,毛去净,切开煮烂去骨,其口内老皮俱去尽。取老肥母鸡汤煮之”。鱼羊配,是鲜;鸡羊配,则强强相遇,是王熙凤嫁了顾惜朝,会勾心斗角、生死搏斗一辈子吗?我委实好奇得很。

至于牛头肉,超市、菜场、餐厅,我都没见到过。理论上,一定有这吃法,我也看过闲书说:老北京的小胡同里,常有人推车叫卖——老北京与新北京,在地理上只重合了很小一圈,比苹果核大不了多少。我住的,更是苹果皮外层的外层,小区里鳞次栉比都是高楼,小区外就是旷茫的高速公路,穿街串巷的小贩,从来到不了我这里。

而我,决意不寻找,只等待它自行出现。

而那,一定是一个烟尘尘土茫茫的城市黄昏,无意走过的深巷,破败砖墙旁长满艳丽的望日莲。有辆三轮车,在散散淡淡卖着牛头肉,没几个买家,卖主悠闲地在听收音机。而我停下,问价,随手买下,往口里一丢,了我一桩小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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