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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音乐性看庄子《天运》的审美情感

2009-10-20袁琤琤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09年9期
关键词:庄子境界美学

一.《天运》中审美情感和音乐性的分析

对于每件艺术品的鉴赏与分析,几乎都会运用到审美情感这样一种心理体验。刘勰在《文心雕龙》里说:“原夫登高之旨,盖睹物兴情。情以物兴,故义必明雅;物以情观,故词必巧丽。”陈望衡先生认为刘勰这几句话可作为审美情感的概括:“一是‘情以物兴,情感是在‘睹物即审美感知中产生的。二是‘物以情观,要求审美者以情感的眼光来观赏对象。”[1]

在庄子《天运》中,北门成问于黄帝,“帝张《咸池》之乐于洞庭之野”,使他听了感到惧、怠、惑,而黄帝告诉他这《咸池》之乐何以让他产生这样的情感,并告诉他这最终能使人达到愚的状态,即“道”的境界。这样的音乐就是审美对象,也就是是审美主体情感对象化的存在。庄子是以一种审美的情感来欣赏这种天籁之音,从这客观的音乐中引起人内心的各种情感,就如文中所言“吾始闻之惧,复闻之怠,卒闻之而惑;荡荡默默,乃不自得”。物能引起人的内心情感,而人之所以为人更在于可以使用人的主观能动性,以情来观物。因此听了《咸池》之乐,即通过音乐的作用就能达到一种宇宙和谐、天人合一的状态,这就是最高境界的“道”。在这里,审美主体的情感构成了美感的本质。

人的情感总的来说可以分两类,一类是功利性的情感,重视的是事物的内容、功能等等;另一类是非功利性的情感,这种情感就把事物的内容、功能等悬置起来。审美情感就属于第二种情感。在《天运》中,庄子重视的《咸池》之乐无法给人带来功名利禄,那些名誉声望和物质利益都如浮云尘土般飘渺易逝,但这样的音乐却能将人引向天道之境界。这种音乐的形式就是审美情感所关注的,通过它独特的形式能给人的内在情感一种外在的形式,而人就在这种方式中获得净化与飞升。

音乐在人类的生活和意识中有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发现了琴弦长短与音高成数的比例的关系。随着历史的发展,后来的人们更加了解音乐的重要性,深刻懂得了音乐智慧与数学智慧是构成哲学智慧的重要元素。庄子在他的《天运》中就把音乐作为表达他深刻思想的一种寓言。而音乐究竟是什么呢?《礼记》中的《乐记》说:“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行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这种音乐是合于律的音与音的组织,节奏、和声、旋律就是它的核心。这是一种微妙而神奇的形式,却可以启示最深刻的内涵。《天运》中蕴含着深刻的思想,庄子追求的是“道”,是逍遥游,是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自由与逍遥。这样的境界是空间与时间的合一,如果需要一种形式来达到这种境界,那就是《咸池》之乐了。在这里,《咸池》之乐就是“从时间性的音律来规定空间性的度量”。[2]音乐虽然是在时间中发生和发展的,但这样的流动是有秩序可循的,它有节奏、和声、旋律,具有一定的比例和秩序,因此其内部如同建筑一般有着极其严整的结构。在十九世纪德国浪漫主义文学家口里就流传着一句话:“建筑是凝冻着的音乐”,据说浪漫主义哲学家谢林是说这话的第一人,歌德认为这是一个美丽的思想。而十九世纪中叶的音乐理论家、作曲家姆尼兹·豪普德曼在他的名著《和声与节拍的本性》中将此话倒过来,说音乐是“流动着的建筑”。所以,《天运》中黄帝会说当他张《咸池》之乐时,北门成初闻会觉得“所常无穷,而一不可待。汝故惧也。”当北门成复闻时,“又奏之以阴阳之和,烛之以日月之明”,这音乐“止之于有穷,流之于无止”,使他觉得自己“傥然立于四虚之道,倚于槁梧而吟”,“形充空虚,乃至委蛇。汝委蛇,故怠”。最后闻之,“又奏之以无怠之声,调之以自然之命,故若混住丛生,林乐而无形”,这样的音乐“动于无方居于窈冥”,所以神农也颂曰“听之不闻其声,视之不见其形,充满天地,包裹六极”,“汝欲听之而无接焉,而故惑也。”这就是从《咸池》的演奏中,北门成从初闻、复闻、卒闻的时间连续中感觉到了他如同在荒野中,在四虚之道,在天地六极的空间中一样,这正是音乐的时间性所带来的空间性的感觉,同时这样的时间与空间的合一也使得人的情感有了变化发展,从惧、怠、惑的精神状态中终于达到了愚的状态,愚就是淳和无识,而只有心灵淳和无识才合于道,这也使得全文深刻的思想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二.音乐对于人的净化作用和向“道”的提升

“审美情感具有很高的精神性,它渗透了深刻的理性内涵,是人性的集中体现”,“情与理融合是审美心理的重要特点”。[3]清代叶燮说过:“情必依乎理,情得然后理真,情理交至。”因此,在审美情感中也蕴含着真和善。在《天运》中,文章写《咸池》之乐,却让我们在感受这天籁之音后能达到真与善的彼岸。

音乐里包含着极为重要的宇宙观念和艺术见解,是文化的丰富和集中体现。同时,音乐还具有净化人生,提高精神境界的作用。古代哲学家如希腊的柏拉图、亚里斯多德等,中国的孔子、庄子等都早已认识到音乐的重要作用。《乐记》中《乐象》篇里是这样赞美音乐的:“清明像天,广大像地,终始像四时,周旋像风雨,五色成文而不乱,八风从律而不奸,百度得数而有常。小大相成,终始相生,倡和清浊,迭相为经,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这段话表明音乐与自然、宇宙、人性、社会的和谐关系,能使人向往追求哲学上的真、善、美,能使人行为完善、精神提高,最终到达天人合一的境界。

音乐形式不是空洞的,前面已说过,它有节奏、和声和旋律作为内在严整的结构,是“直接地把宇宙的数理秩序诉之于情感世界”[4],因而它能深入地体现心灵所把握到的对象的本质。因此,音乐“不是外在的强制,而是内在的引导”[5]。音乐不是通过约束或主宰人性,而是通过审美主体的官能感受和心理情感的共同作用而实现的,它是从内心建立和塑造的情感形式,也就是“‘乐从和的美学根本特点”。[6]“情以物兴”,“物以情观”。外物触动人的心灵,人的心灵产生情感,而乐也从内心生发出来。音乐的生发也能触动人的感官世界和心理世界,因此音乐就从感性和自然性中建立起了理性和社会性,从而乐能使人的身心和宇宙的频率相呼应、相协调,共同构成一种和谐的体系,进而达到所谓的天人合一的状态,也就是庄子所言的“道”的境界。当然,这样的和谐在《天运》中是通过矛盾对立面的“相济”作用而完成的,如《咸池》的音乐先是“奏之以人,徽之以天,行之以礼义,建之以太清”,所以听了让人“惧”;接着“又奏之以阴阳之和,烛之以日月之明”,“形充空虚,乃至委蛇”,所以听了又让人“怠”;最后“又奏之以无怠之声,调之以自然之命,故若混逐丛生,林乐而无形”,“动于无方居于窈冥”,所以神农氏赞颂它说“听之不见其声,视之不见其形,充满天地,包裹六极”,想听也听不到,所以会使人“惑”。正是这遵循宇宙规律的音乐使人心也跟着它走,从惊惧到松弛再到迷惑,这是矛盾对立面的相济过程,而当到达迷惑的阶段时才能使心灵淳和无识,这才是真正合于“道”的境地,与道融合,便是天人合一的境界。

参考文献:

[1]陈望衡.当代美学原理[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65.

[2]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189.

[3]陈望衡.当代美学原理[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69.

[4]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190.

[5]李泽厚.美学三书[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214.

[6]李泽厚.美学三书[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218.

[7]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年7月第1版

袁琤琤,西南大学文学院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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