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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兆言早期小说主体意识透视

2009-10-20徐春浩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09年9期
关键词:叶兆言理想意识

在早期的创作实践中,叶兆言几乎没有理想精神的营造,他很少虚构富有崇高追求的人物,而是着重于作品形式的救赎,用寓言取代传统的崇高悲剧,幽默反讽性地以离奇怪诞的故事消解作品应有的思想意义。此外,他还把本来只围绕生存本相的文本,拓向当今现实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关系、互相利用、尔虞我诈、不重情感友谊等复杂而伤感的社会心态。

“死亡意识的渗透”是叶兆言早期小说透视世界的一个关注点。《死水》中的女病人叶梦卓对于死的理解与体验、《五月的黄昏》中的叔叔跳楼自杀、《绿色咖啡馆》中小纳妈妈的幽灵……叶兆言毫无顾忌地走向死亡地带,通过各色人等的命运对之反复推敲。

总之,理想精神的消解、死亡意识的渗透影响了叶兆言的叙述视野和审美风格,叶兆言以自己平静如水的目光默默地对世事人生的尴尬和人的生死之谜进行着冷静客观地审视。

一.理想精神的消解

读叶兆言的小说,几乎很难找到“理想”的人物形象,不管是长篇小说中的主人公司徒汉新(《死水》)、还是中篇小说中的线性人物贾书记(《五月的黄昏》)等,他们的身上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缺点,都是现实中原生态的人物形象,而不是什么经过加工的理想人物,这说明叶兆言在写作过程中逐渐有意识的对理想精神进行消解。

叶兆言在现实生活的描绘中,注重于物质环境对人的困扰、死亡危机给人的恐惧。在他的作品中,人之承受之重在于物质环境的压力和打搅,人之承受之轻却转变成主体能动的改造精神和对价值的认同与追附。人成了应当在他生存的每时每刻都必须查问和审视自身生存状况的存在物。《死水》中人死时的哭声、脚步杂沓声、阴森冷冰的氛围似乎将人窒息,唯一对生活有着理想追求的人物叶梦卓死了,带着对生命的眷恋和遗憾,暗示着理想像肥皂泡一样容易破碎和飘逝。《五月的黄昏》中“我”的叔叔死了,而这只是他生活作风的不检点和官场争斗失意的必然结局,他的自杀没有丝毫的理想价值。

“不写悲剧,只写生活”,这是叶兆言小说叙事的一大特点。从他的作品中,我们无法读到大喜大悲的故事情节,也无法见到完美高大的理想形象,他表现的只是一种生活本真。因此,他总是故意撕毁人物虚伪的假面,还原其真实的社会存在,如《战火浮生》中的江庚和江南牧人、《殇逝的英雄》中投降的特派员、《殉情》中的李欣等。人物的生活中即使有悲剧,也大多是生活悲剧、自然悲剧,与时代、政治也许有关,但关系不大,至于人生的艰难困苦、理想愿望,则全是空白,都留给读者自己去填充。总之,不再虚构固有的英雄,而只是建构生活中人的本真形象,有意识的远离崇高、躲避理想,使其作品充满了对理想的解构,呈现给读者的只是生活中普通人的形象。

此外,叶兆言总是近乎荒诞性地冷处理一些情节或片断,却又热处理叙述者的情绪、感觉,使其在冷中染上热。这就使得在别人眼里只须死亡场面叙述的片断,同时又交叉上了叙述者此时此地的自我感觉。叶兆言对社会现实的重新观照,建构了专属于自己风格的叙述方式和话语方式。但由于外来影响过重,致使它在与常规意识形态做出正常对话时,无力找到相对稳定的理想精神信念。因此,在由现实积淀而成的历史文化象征秩序中,难以找到适当位置的常态表述语或表述形式,这使叶兆言在选择小说写作视点时,常常陷人尴尬。鉴于此,叶兆言只有毁弃旧有象征秩序,在回忆的历史性叙述中消解文本的理想意义。与此同时,叶兆言又过分追求新的叙事结构、叙述方式、叙述语调和叙述话语,从而疏淡了人类生存意义的挖掘和人生社会价值的纵深勘探。

人之所以为人,一方面是因为他对自身的关切和物质世界所给予的沉重压力,另一方面是因为人永远不被关切和沉重所淹没,常常在借假言幻想和寓言故事,强化自身改造和社会改革。在这方面,叶兆言的小说,由于缺乏一种对人生社会理想目标应有的审视和必要的追求,而消解了人生价值及社会生存状态理应具有的宽泛视野与审美意义。

二.死亡意识的渗透

叶兆言是一个经常表现“死亡”主题的作家,然而他虽然迷恋死亡,却不企图通过死者来达到歌颂或批判的目的,他只是用一种日常生活的描写来表达他对生活现状和生命意义的思考。如同爱情是永恒的文学主题一样,生与死也同样是文学永恒的主题之一。古往今来,曾有无数的作家以死亡为题材,唱出了一曲曲激动人心的哀歌,像《孔雀东南飞》、《梁山伯与祝英台》、《窦娥冤》以及《哈姆雷特》、《安娜·卡列尼娜》等,这些作品之所以光照千古,在一定程度上正是因为成功地表现了人类的死亡情结。英国哲学家、作家培根说“仇恨压倒死亡,爱情蔑视死亡,荣誉感使人献身,巨大的哀痛使人扑向死亡。”①可见,通过死亡情结的描绘,正可映照出人类生活的复杂与生动。

许多作家对死亡题材的书写,往往着重于由死亡追溯其深刻的内在意蕴,而叶兆言写死亡却反其道而行之。临死前的场面叙述,死时、死后以及传统的埋葬或现代的火化仪程,都写得细腻逼真,然而叶兆言却总以局外人自居,采用白描手法平淡甚至冷漠地写着每个人的不幸,由小说告知人生的没有意义,只有状态。生之偶然,死亦必然。无论夭逝、暴亡、惨死,还是自杀、殉情、遇害、正寝,都在一种不同的偶然性中发生,这都是人生难免的遭遇,也就不必大惊小怪。叶兆言之所以如此热衷于叙述死亡,着意用力在反观生,人生艰难,但死很容易。生死背后的极大反差,映照出了人类生存的孤独、可怜、无助与无奈。

长篇小说《死水》以眼科医院为轴心,平静地叙述了死亡的本真状态。置身于这样的环境里,生、老、病、死丝毫引不起生活的涟漪,因为人只要活着,就难免生病,病重也就难免死亡。一直富有理想追求的叶梦卓,由于患上了血癌,也只有死去,怨不得任何人。《五月的黄昏》中叔叔突然自杀也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人们很惊奇但也很平静,慢慢地风波自然平息。这种喜怒不形于色、激情不显于笔端的叙述态度,隐去了背景,只留下片断,排除了死亡意义上的假想涵盖力,②在对人生意义的追问中透视了生命的无奈。

在叶兆言的作品中,死亡人数之多令人感慨,然而好像却都死有其理,也死得其所。贾书记自杀,看似偶然,却也出于无奈;叶梦卓凄惨死去,原因只在病魔……他们都死了,却都不是英勇牺牲,也不是悲壮献身,而只是无奈地走向人生尽头。叶兆言把作品的主题从对社会人与人之间冷漠而复杂的心态描写,拓向了生存状态无奈和最终的解脱途径——死亡,这种意识渗透于叶兆言的许多作品之中。

《儿歌》通篇笼罩着小纳妈妈死亡的阴影,在对死者的追寻中展示了小纳对已经亡故的妈妈的无限思念与眷恋。“小纳想象中,妈妈永远穿着黑衣服。永远的黑衣服,黑大衣,黑棉袄和衬衫,还有黑的裙。”“‘妈妈已经死了,人不会认识死人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纳再也不曾梦见妈妈。有时,他忍不住了,便打开抽屉,偷偷地看上几眼藏在画报里的妈妈。黑颜色的死亡搅得他惊魂失魄。妈妈和死亡连在一起,和死亡连在一起的偏偏是妈妈。”整个小说以死亡的象征——黑色,在意识的弥漫中展示了作者对生命的追问与理解。《八根芦柴花》采用时空交错的叙述手法,展示了妈妈跳河溺水身亡后,对“我”及整个家庭的影响。“是这样,妈妈死,对我刺激太大。我爱妈妈。都一年了,我做梦老梦着她,她穿着过去的衣服,有时在家里,有时在一个不知什么的地方,和我说话。一切都和过去一样。”“你不知道,妈妈的死,对我影响多大。我觉得我也死了一半。我敢说我都尝到了死的味道。”同样,在死亡意识的渗透中展示了儿子对妈妈的无限怀恋。

同样,中短篇小说集《殇逝的英雄》在对往事深邃的思考和广阔的想象中潜藏着其深层心理母题——死亡意识。“这本小说谈到的一个共同的话题就是死亡。”“死亡的旋律在我的小说中回荡,变化重复而且不断发展。死亡有时候太强大了,然而正是这种强大,才能真正体现出生命的力量。这本书将是人活着有意义的一个有理旁证。”③叶兆言在无奈与绝望的死亡意识的反观中展示着自己对生命的礼赞。

死亡的阴影犹如抹不去的阴霾,像“一面挂在天空上的黑旗帜”浸润于叶兆言小说的字里行间。“一位深信而且目前正苦练着气功的大学教师,读了这些小说以后,说我小说中晦气太重,阴森森带着些鬼气。”④在叶兆言渗透着死亡主题的故事中,生命的脆弱被集中、放大了,一个人的宿命就是其他人的命运象征。然而,死亡既是他对历史的记忆所在,也是他对现实生活的一种思考。

参考文献:

①(英)弗·培根:《人生论》,何新译,华龄出版社1996年版,第88页。

②王巧凤:《揉碎彩虹后的漫溯——叶兆言小说论》,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年第1期。

③④叶兆言:《叶兆言文集·殇逝的英雄》,江苏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第345页、第344页。

徐春浩,男,河南理工大学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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