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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吉诃德与阿Q之比较

2009-10-20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09年9期
关键词:阿Q骑士喜剧

黎 娜

塞万提斯和鲁迅分别在其小说《堂吉诃德》和《阿Q正传》中塑造了世界文学画廊中两个富有艺术真实的不朽形象,即充满奇情异想的堂吉诃德和饱受世人冷落的阿Q。从两个异族形象的审视中,发现他们脱离实际耽于幻想,有着可悲可喜的双重性格,即表现出主体在幻想中是否积极主动,在精神胜利中脱离现实多少,在悲喜性格中偏向悲或喜的程度大小等。本文将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从以下三个方面展开对两个艺术典型的再认识和再探究。

一.行走于乌托邦的边缘而丧失自我

堂吉诃德和阿Q在小说中扮演的是乌托邦式的主体人物,他们用信心和热情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结果主观幻想在与客观现实作斗争的过程中矛盾异常突出。两个主体是作家对现实生活的体验和艺术加工:“社会生活是一切文学艺术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唯一源泉。”[1](p111)从这个角度而言,两个艺术形象有可比性,可对其进行现实观照。

堂吉诃德生活于十六世纪初的西班牙,当时封建的生产关系尚未完全终结而资本的生产关系尚未发展完善,人文主义的代表堂吉诃德为理想而斗,但旧的封建势力不可能把他们的天下拱手相让,堂吉诃德的长矛在火枪的攻击下终究不堪一击。

阿Q生活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中国,此时是旧的封建意识和先进的知识分子倡导西方“民主”、“科学”的思想相交锋的时代,新的思想并未完全渗透他的头脑而旧的思想却根深蒂固。然而“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2](p1)他的幻想化为乌有。

从两个人物的经历中,看到其主观想象的世界与社会现实是多么地“风马牛不相及”,他们的感性认识导致了对理性把握的不合理,这是对耽于幻想却又脱离实际的总体认识和评价,具体表现在如下方面:

堂吉诃德缺乏基本的现实感和简单的判断力,想用骑士所凭借的长矛来建立人间天国,但骑士制度赖以生存的土壤已经贫瘠,改变不了旧有的社会制度。他幻想着一个“不懂得什么叫‘我的,什么叫‘你的的理想社会和黄金时代”,[3](p200)现实的残酷使主体对乌托邦社会的改造显得苍白无力。“堂吉诃德深信自己是上帝主持公道的工具,他的手是清除世上一切罪恶的手”,[4](p199)事实上他是一个骑着“罗西南多”的瘦老头。

阿Q是个一贫如洗,没有籍贯姓氏且不敢张扬的人,他衣不蔽体,食不裹腹,行走于土谷祠之间,在戏台下偷摸女人的大腿;他需要人身安全和自尊安全,却被人无情奚落;他需要归属和爱,可赵太爷骂他不配姓赵,吴妈惧怕他而无处寻觅所爱。

堂吉诃德和阿Q都是以“幻想”为核心的乌托邦式的人物,主观上无视时代的变迁恪守陈旧的道德生活准则,导致客观上受到束缚严惩。但他们毕竟生活在不同的时代和国度,有着不同的社会文化背景,致使其在共性中又隐含着质的不同:(1)堂吉诃德生存在“自由、平等、博爱”的文化氛围里,他坚信“自由是天赐的无价之宝”。此幻想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胸襟和抱负,是要通过自己的“长矛”来为人们扫尽眼下障碍的。阿Q生存在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明哲保身是世人的必然选择。他以个人为中心,成天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做“白日梦”。(2)堂吉诃德和阿Q在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长河里,前者偏重未来“良辰好景虚设”,后者则偏重于眼下的境况,即得过且过。(3)用美国著名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来说,堂吉诃德的幻想是“自我实现需要”的高层次,清楚地体现人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取向;阿Q的“幻想”是低级而强烈的需要,带有人的动物性和原始欲望,暴露出人在客体改造中表现出的潜在劣势。

二.化解一切不幸武器之精神胜利法

精神胜利法是人的“反抗精神与现实环境的沉重压迫的产物”,[5](p223)是弱者面对强者时为了求得自我解脱而产生的一种自欺欺人的心理现象。运用这一手法的原因有:(1)无法逃避的时代磨砺。堂吉诃德和阿Q生活在新旧交替的时代,政治、经济、文化等的不平衡使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2)人的自然性和社会性的不平衡。堂吉诃德和阿Q都是人,首先得满足人的自然需要,这一需求得到解决后,他门便用长矛或做工去改变自己的际遇,通过与他人或社会的交往来实现自己的存在价值。即恩格斯:“他们既然对物质上的解放感到绝望,就去追求精神上的解放来代替,追求思想上的安慰,以摆脱绝望的处境”。[6](p189)(3)固有文化的毒害。人文主义的代表堂吉诃德和小农经济的代表阿Q,其“自由、平等、博爱”和“仁义、道德”的文化信条分别烙在他们灵魂的深处。堂吉诃德自我感觉良好地搭救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阿Q不满足于自身的现实处境与人口舌相斗,结果却是受调侃后从容地走向自我的心理平衡。其行为和信条如鲁迅所说:“是斫猪头,吃猪肉而又远庖厨的仁爱,是遵守契约的信义”。[7](p63) “精神胜利法”是他们性格的核心,是一种心理缺失的补偿,使他们倍受屈辱和创伤的心灵获得暂时的安慰。

堂吉诃德耽于幻想,荒诞不经地迷恋于骑士小说中的故事,虔诚地信奉骑士的信条,但没有骑士的英勇,不能行侠仗义。与之相比,阿Q用精神的食粮自我安慰显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当闲人抓住他的辫子,在墙壁上碰了四五个响头后,表面垂头丧气的被打败的他,却又心花怒放地说:“我总算被儿子打了”,于是又心满意足地得胜走了。阿Q这种乐在其中的精神不但维护着仅有的残存的自尊,并化解着生活的不幸和苦难。

二者都把自己当作生活的强者,其实是不堪一击的,精神胜利法只是虚幻的精神补偿。但其精神胜利法又不完全等同,透露出这样的差异:堂吉诃德是积极进取的、坚忍不拔的、锲而不舍的。阿Q则是消极退避的、岌岌可危的、锲而舍之的。

三.艺术形象悲喜交织的审美再现

从美学角度而言,艺术形象可分为悲剧和喜剧两大类:“悲剧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是将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8](p297)如此,在悲喜“共鸣”中,变得难以区分何为悲剧何为喜剧了。如尤奈斯库:“喜剧因素和悲剧因素只不过是同一情势的两个方面,……。”[9](p159)而我们所面对的堂吉诃德和阿Q这两个艺术形象,其性格是悲喜交融的。

堂吉诃德犹如人生舞台上的小丑一样活动在自己的理想天地,把群众当军队、把皮囊当人刺……这些疯颠不尽的行为,像儿戏般地诉说着这位游侠骑士的心声,以此来抨击没落的骑士制度。在令人发笑的喜剧外衣下隐含着震撼的悲剧主体。堂吉诃德的瘦马终未跑过历史的车轮,他的长矛终未抵挡住火枪的轰击,现实社会不会让他重新展示骑士的昔日风采。

阿Q犹如被弃的小孩,在人生舞台上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被儿子打”、偷萝卜吃被狗咬、当替罪羊……其实,他的言行举动是无奈的挣扎,然而这却是生活在旧时代灵魂挣扎的历史再现,产生一种“含泪的笑”的独特情感体验。

堂吉诃德和阿Q是两个悲喜交织的艺术形象,在他们的疯癫行为中,演绎着无数荒诞不经的故事。静观其言行,悲喜交加中又透着细微的差别。堂吉诃德的形象更偏重于悲剧的写照:这种悲剧在其主体和历史的必然要求的冲突中显得极为明显,带有一种崇高的阳刚之美的性质。阿Q的形象更偏重于喜剧的写照:这种喜剧在历史形态的最后阶段撕破主体的原我,把主体的愚昧、麻木送进历史的坟墓,令人深思。

从以上的分析中,可以看出他们生活在一个畸形的社会中,其精神状态和性格表现值得我们反思。在残酷的社会现实面前,我们有时会变得消极、堕落,认为这“是真正的死亡生活,是生活在死亡中”。[10](p25)所以,为了避免悲剧的再次发生,为了显示人的本质属性,我们应该看到堂吉诃德的“不妥协、不屈服的精神”,[11]看到阿Q的精神胜利法,勇敢地站起来,战胜最强大的敌人——自我,从容地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看尽花开花落。

参考文献:

[1]童庆炳.文学理论.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2]荀子.荀子·天论.安小兰,译.北京:中华书局,2007.

[3]艾青.外国名家著考析【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0.

[4]扬绛.重读《堂吉诃德》【J】.外国文学研究集刊.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1).

[5]张国帧.民族弱点的历史透视和形象批判【J】.鲁迅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7)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25).

[7]鲁迅.南腔北调集·真假堂吉诃德们【M】.上海: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

[8]鲁迅.鲁迅全集(一)【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9]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吉林:华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10]吉尔伯特.阁楼上的疯女人.英国:耶鲁大学出版社,1989年.

[11]布瑞熊.西班牙人的文学【J】.外国文学研究集刊.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9(1).

黎娜,女,西北民族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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