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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可以改变

2009-09-08郭大山

海燕 2009年8期
关键词:大陆同学

郭大山

北京某高校德语系学生。

今年四月上旬,受教育部委托,我有幸加入学校接待台湾大学生代表团的行列。这次接待活动中,我所接触的是台湾辅仁大学大一德语系的六位同学,三男三女。我所陪同的同学叫刘安伟,父母是小学教师,有一兄一姐。四月四日初次见他,黑红相间的染发,高个,脖子上夹着副大耳机,胸前悬着台专业相机,背黑色大包,牛仔裤,篮球鞋。一个很有个性的“弄潮儿”。他一见我便称我“山兄”,很有传统的味道。寒暄几句,我便带他去外研社书店,他想买一些德语的语法书(在台湾叫文法书)。后来才知道,台湾本地出的课本及参考书很少,多是从国外直接进口的原版外文书,不但价钱昂贵,而且比较难懂,他们为省钱多是自己复印教材,所以买教材便是此次大陆之行的重要节目。大陆教材虽是简体字,但至少比外文好懂些。台湾没有专门的德语电子词典,所以他们原想人人买台“德语王”回去,但后又因担心台湾不能保修,遂遗憾作罢。

交谈中了解到,安伟还在自学日语,原因是对日本的一位歌手很感兴趣。由于安伟从小学吉他,也会弹钢琴,所以他的手指很灵活,可以将硬币在手指背上翻来翻去。自己也会鼓捣一些原创的音乐,家里的原版日本歌碟已数不胜数,会模仿台湾一个很有名的姓梁的艺人,所以外号“小梁”。他读过很多书,各种的都有,但大都是所谓的“闲书”,他说在大陆买书很爽,价钱是台湾的一半,而且好书很多,他走时行李箱里四分之一都是书,正版盗版的都有。当时,他与北外地下通道里的二手兼盗版书贩已混得很熟。安伟对郭敬明的新小说《当温柔逆流成河》大加赞赏,因为小说中有他相似的经历。据他说,台湾的出版业原创作品原本不多,加上受金融危机打击,所以很是萧条,不像大陆这样琳琅满目,百花齐放。

他们对大陆的美食很是喜欢,几乎尝过任何东西后都会赞以“好吃”二字,走时还担心自己的胃会受不了台湾的饭菜。台湾没有大陆这么多的地方菜系,多是舶来品,马来西亚菜,泰国菜之类。我在为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而自豪的同时,也在想,以后去台湾开个东北菜馆,四川美食店,新疆烧烤店之类的小店一定可以大赚,同时也让台湾同胞们享享本应享受的口福。

他们对畅销大陆的台湾品牌很是自豪,看到宏基华硕的广告便会对我们说,“嘿,这是台湾的。”从他们那里我才知道,康师傅是在台湾起家,但竞争不过统一,便到大陆发展,不想一炮走红。看到中关村有台湾的永和豆浆,他们便兴冲冲地专门跑到鼎好五楼去力挺,但说口味没有台湾的纯正,价钱却是一样。这几日的行程中,他们的思维早已被定式成——大陆的饭菜都比台湾便宜——所以一样的价钱都不愿意接受了。

安伟随我在班里听了两次德语课,自我介绍很简单,且略显羞涩,“大家好!我姓刘,叫刘安伟。”这种几乎全德语的课堂让他又新奇又不适应,他坐在我旁边,上课较积极,主动按老师的要求与我做对话,而且还发言,他的发音有股浓重的台湾腔,当然也不乏德国味。他爱用粗笔头的铅笔写字,写出的德文字母很有当今漫画字体的味道。一下课他便会去找自己在别班上课的同学,几人围作一团,大侃自己在课堂上被提问的趣事。

他们来的这段时间,北京正好是倒春寒。春寒料峭,他们裹上所有带来的衣服还会时不时地喊冷,有几位来不久就已经鼻窍不通,直流鼻涕了。蓉舫自我见到她起,她头顶上的毛织帽就没摘下来过几次。去北大的那天竟下起了小雪渣,他们惊喜地又蹦又跳,这估计是他们有生以来所见过的第一场雪,不过在我这纯正的西北人看来,这只能叫雪渣,还谈不上雪。寒冷的天气丝毫不影响他们来大陆的兴奋,更何况还不乏更多好的天气。依学校安排,他们去了长城,故宫,王府井,后海等地,有些地方我这刚来北京半年的外地人也没去过。回来时他们便兴奋地给我们讲他们的趣闻,展示他们的照片。王府井的毛主席语录多国文版。印有革命标语和毛主席相的打火机、扑克牌,都成了他们要送给自己朋友们最好的礼物。安伟还惊喜地找到自己一直想买的红星绿底的军帽,这红色的革命文化对他们来说是又陌生又好奇,就算是生在大陆的我们,也会有这种心理,更何况在另一种环境中长大的他们。

台湾的同学很有“集体观念”,比如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或几个人想干一件事,其他人便会陪着一起干,即便这件事自己不太情愿。一人买了好吃的东西,先品过后,便邀大家来尝,而其他人也不嫌弃,竞相尝过,而后大夸好吃。在外聚餐,集体付钱,而且算得很细,零头也会拿着钢镚找来找去。但听伟豪说,台湾有些年轻人的时间观念也不是很好,稍等等于十分钟,等一会儿等于二十分钟,等等就可能得半个小时了,常会有互放鸽子的现象。

安伟说他对政治不怎么感兴趣,但也会问及大陆最近“家电下乡”“保发展保稳定”“四万亿”“保八”的政策,也会指着学校宣传栏上“八荣八耻”的标语问,“这是什么?”。

让我感到新奇的是,台湾的学校都会有固定的现役军人做教官,专管学生的仪容仪表,态度作风,处理打架事件,以及教授每周都有的军事课。除了队列军姿之类的和大陆一样枯燥的东西外,他们还会有拆卸枪械,打靶射击的训练项目。他问我大陆还会有体罚学生的事情吗,我说以前有,小时候我就被老师罚蹲马步,打掌心,但现在已几乎没有,教育部明文规定,不许体罚学生。他说,他们亦是,不过小时候老师会在他蹲马步时撑开的两只胳膊上,再各加一个水桶。

时间飞逝,转眼之间,台湾同学们这十天的大陆之行就要结束。在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主动打电话叫我们一起去共进晚餐,在我们的要求下,大家一起付款,之后便游荡在北外后街的各家小吃店间。出乎意料,短短的几天,他们已将这里的特色小店摸得很熟,有的地方我甚至都未曾涉足,带着他们喜欢的小吃回到他们的公寓,我们共同珍视这即将不在的时刻,感受着光阴的寸寸消逝,和那个沉重时刻的渐渐临近。楼道里一一合影,互留邮箱地址。大陆的同学都准备了精美的礼物,有北京的特色小吃,老革命电影,和女生们小小的不能告人的纸条。我送给他们每人一本书法版的《弟子规》,苍劲有力的毛笔规规整整地书写着每一个楷体的汉字。我是想,无论我们有多少体制上的不同,有多少思想观念上的冲突,有多少不愉快的过去和多少难以化解的隔阂,但是,我们都说着同一种语言——汉语,这世界上最最动听的语言,我们都书写着同一种文字——汉字,这世界上最最悠久的方块象形字,我们的骨髓都浸染着同一种文化——中华传统文化,这世界上最最博大精深,最最源远流长的文化,贯穿五千年时空,历经千千万万劫难而依然方兴未艾的真文化。同作为外语的专业学习者,我们有责任,共同携手,去向全世界,推广汉语,传播国学,我们有义务让中国之声响遍全世界。

可以说,这次活动丰富了两岸同学的见闻,增进了互相的了解,大家最终也收获了彼此间珍贵的友谊。我感觉,在大陆改革开放三十年之后,两岸同学之间的差异已经很小很小,大家言语相通,不存在任何沟通问题,兴趣相投,有着同样喜欢的歌星影星作家学者,看着同样的美国大片,听着同样的流行音乐,读着同样的网络小说,用着同样的索尼相机、诺基亚手机,穿着同样的耐克阿迪……我们有着,甚至是同样的梦想和理念。我们共同为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精美绝伦而欢欣鼓舞,共同为亚丁湾的两岸商船护航舰队官兵感到由衷自豪,共同对巴黎拍卖圆明园兽首的强盗行为而义愤填膺……那个两岸剑拔弩张,互不相容,贫富悬殊,无法沟通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用台湾同学的话说,“我明显感到大陆以前不如台湾,之后已渐相跻,以至现在完全赶超。”是大交流大合作的时候了。

当然,交往中,也有不愉快的经历。他们会说,你们中国如何如何,我们学校在国内排名几何几何,这次来中国怎样怎样,他们的行程上也赫然写着,“回国后……”虽然我们一再说,大陆,岛内……

但没过几天,我收到台湾同学集体写给我们每人一张的贺卡,上面用娟秀的繁体字工整地写着,“很高兴能认识你们这群热情的大陆同胞,希望你们也能有机会来台湾,让我们也招待你们!”

原来,一切都可以改变!

责任编辑︱张明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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