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主义的现实观照
2009-08-21杨晓敏
杨晓敏
20年前,我从西藏军区转业,到百花园杂志社担任编辑工作。那个时候,魏永贵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文学爱好者,他报名参加郑州的函授辅导,成了我的函授学员。20年过去。我仍然驻守在小小说的百花园,于方寸之间,尽览无限风景。魏永贵的生活几经辗转,但对自己钟爱的小小说文体,始终不离不弃:十年前,他便以《雪墙》崭露头角,一举夺得《小小说选刊》当年度的“全国小小说佳作奖”,之后创作的《先生》不仅顺理成章地摘获“全国小小说优秀作品奖”,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声誉,再加上《空地的鲜花》、《遥远的村路》、《王得光最后的要求》等有份量的作品,脱蛹化蝶,百炼成钢,昔日的文学青年,现在俨然已经成长为小小说领域的“金牌作家”。
魏永贵的小小说创作题材多样,有表现当代爱情、婚恋、家庭的,如《移植一棵树》、《蚂蚁的疼痛》等;有写警察生活,或以警察视角来观察社会民生的,如《瓦解》、《王得光最后的要求》等;有写机关、官场人生百态的,如《见面礼》、《市长擦鞋的新闻》等;有真实再现小人物生存状态的,如《胖三》、《悬挂的人》等;有关注乡土风物人情的,如《遥远的村路》、《乡野的声音》等。近年来,随着年岁与阅历的增长,魏永贵又创作了一系列以“老安”为主人公的作品,如《害怕》、《大雪》、《拔牙》等,文笔更加娴熟老道,叙述越发闲散自然,往往于点染之间便通世事人情。相比而言,我更加欣赏魏永贵关注社会民生和小人物生存状态的“底层写作”。关注民生和弱势群体是中国文学的优良传统,从届原的“哀民生之多艰”到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再到人间疾苦成笔底波澜的鲁迅,一以贯之。魏永贵骨子里也秉承着这样一种情结,他的小小说创作,把一个作家对社会现实的责任感体现得淋漓尽致。代表作《先生》所写人物涉及到了社会基层的多个层面:小学校长和老师,小城娱乐场所的女老板和打工妹。主人公是从山村走出去的一介教书先生,注定不可能融入都市的灯红酒绿,最后只能落寞地回到那个坐落在山沟里的破破烂烂的小学校,一如既往地延续他吃粉笔灰的生涯。这种受压抑、出走,最后又无奈回归的心路历程。是以先生为代表的小人物不可违抗的宿命,但说到底这也是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与其说《先生》是对现代都市文明的贬抑。不如说它是作者对弱势乡村的同情更为确切。在这里,作者似乎还做了一个富有哲理性的阐发:在生活的大卖场里,各人有各人的摊位,守住属于你的摊位应该是最现实,也是最重要的。《父亲的守候》以同样的沉重叩击着我们的心灵,父亲可以轻而易举地抓住田里的贼鼠子,但他没有能力抓住那个偷窨井盖子的黑瘦女人。这样的守候,简单甚至偏执,但代表着父亲们对理想生活的一种真诚期待,相信也代表着大多数善良读者的一种美好愿望。
我的印象中,魏永贵的小小说创作虽然题材宽泛,但几乎全是表现当下生活的。好的小小说作品就应该敢于直面现实人生,直击人性善恶,但从艺术层面上说,好作品也不能只是一面镜子,或者一部摄像机,它应该融入作家更多的艺术想象,体现一种人文的或者浪漫的情怀,这恰恰是一篇好作品给读者带来思考之外附加的审美愉悦。生活中的魏永贵很好玩,或者说很有生活情趣,他安静的面孔下,隐藏着一颗热情奔放的心。文如其人,在魏永贵众多小小说作品中,我们也能时时感受到他浪漫温情的一面。如《空地的鲜花》,一个痴情男孩花几个月的时间,将女孩门前的空地变成一片花园;再如《蚂蚁的疼痛》,一对情侣在情人节互换手机,体验徘徊在忠诚与背叛边沿的冒险情爱。即便是《父亲的守候》,也是作者对父辈们一种理想主义的解读;在《王得光最后的要求》里,也有一个死囚对阳光的渴望,那轮让人意想不到的太阳,让我们在那个寒冷的冬雨季节里感受到了一丝的温暖;而在《先生》中的校长那就着花生米喝包谷烧的平静外表之下,同样也流露出作者对生活的一种释然态度。这样的理想解读、内心渴望和生活姿态,都是作家以浪漫主义色彩对现实生活的艺术勾勒。
魏永贵的小小说创作,对小说创作的常规技巧——比如伏笔、照应、留白等运用得心应手,他就像《庄子》里那个解牛的庖丁,他的笔就是庖丁手里用了19年还“若新发于硎”的那把解牛刀,读他的小小说,我们时刻都会感受到他的胸有成竹,游刃有余。之外还有两个特色值得一提:一是故事结局的设置,总能达到出人意料的惊奇效果,但又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抖包袱”和“耍噱头”,已经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层面,从而能对生活素材的应用和艺术表达的转换驾驭自如,左右逢源。如《移植一棵树》和《王得光最后的要求》,结尾画龙点睛、化腐朽为神奇,能带给读者异常有力的心灵冲撞。还有一点,是他叙述中长句的大量运用,这种故意减少逗号运用的叙述尝试,在魏永贵的作品中比比皆是,但在小小说创作领域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是别具一格的“魏氏叙事”风格。
2009年2月于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