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之殇(外一篇)
2009-07-30任文芳
任文芳
办公室在二楼,窗户朝北开着,紧邻一户居民小院,小院的主体建筑是一排西房、一排北房的二层小楼,攀扶着楼梯蜿蜒爬着长长的绿色藤蔓,婀娜多姿地绕院一周,最后消失在青砖勾缝里,以为它消失了,却又从屋顶的瓦垅爬下来,于是灰暗的青砖黛瓦就有了浮动的美丽,流淌在这静静的风和叶之间了……借着楼梯拐角有一狗棚,养着条肥硕的黄狗,每天都会有几阵强烈的狗吠,高兴了叫一阵,恼怒了也叫一阵,夹杂几声主人疼爱的叫骂。每到这时,我总会不由自主凭窗而望,看狗头摇,看狗尾晃,虽从没见过狗的全貌,但从狗头狗尾来判断,确是一条体格极健壮的狗了。
小院里有一棵高大的石榴树,隔墙和我共度春夏秋:迎着暖暖的春风,轻摆的枝叶间泛起嫩红的芽,很快全树抹遍了胭脂锈;初夏时节,石榴花灼灼怒放着,吹起一个又一个长长的喇叭,又像一簇簇燃烧的火苗;仲秋深绿的叶子间捧起一个个圆溜溜的浅红色的果实,像一个个鼓着肚皮的美丽孕妇……
几日不在办公室,今天听狗叫起时,我又习惯性临窗而望,忽然眼前一片金黄,石榴树的叶子像老人松动的牙齿,在风中旋转着飞舞着抖落,恍如金菊的花瓣,又像鸟儿入冬前换下的羽毛,有点悲秋之萧索,今年的叶子几乎要结束它们的生命周期,且舒长袖旋转草木风月了。我似乎闻到了秋意缠绵气息,听到了天上潮涨潮落的声音。眼里望着秋,心也随着叶子的飘落浸入了深秋的清凉……
忽然一阵鸟啭,清脆而不急促,圆润而不单调,把我的心慢慢地捞了上来。只见两只麻雀正跃过石榴枝头停在窗棂上,轻灵跳荡,临风顾盼,曳着可爱的尾巴,翘着尖尖的啄,细瘦而不干瘪,丰腴而不臃肿,忽然感到这灰不溜秋的小家伙竟也玉姿绰约,玲珑饱满。
我和它们只有一层玻璃之隔,我望着它们,它们也好奇地朝窗户里望着我,这样友好地相互打量着。它们不时啼叫着,闪动着翅膀,转动着黑黑的眼珠子,回转着灵活的脖子,像久别重逢的朋友和邻居,把我的记忆忽然缩短到恍如昨天的童年……
天空多蓝啊,蓝得能看见清澈的底色,如洗的天空中飘忽着悠闲雅致的白云,绵延起伏的群山环抱着茂密的树林,各种各样的鸟儿在树林里尽情歌唱,最普遍最常见的莫过于麻雀。它们从早到晚扯着嗓子叽叽喳喳聒噪不停,而且总是成群结队地飞来飞去。
麻雀于人类的屋檐下、墙洞中筑巢,有时会占领家燕的窝巢,在野外,多筑巢于树洞中。它们的“家”很简单,几根细细的柴禾交错搭成简单的框架,再用几根羽毛杂草铺在窝底,就是一个温暖的“家”了。麻雀生性活泼,胆大易近人,好奇心较强,但警惕性却非常高,喜欢与人类亲近,在人类居住的地方活动,所以习惯性把它们叫做家雀。
儿时的麻雀几乎随时随处可见,一抬头就能看见它们在枝头快乐地飞来飞去。它们的叫声更是缠绵于耳,早晨本想睡个懒觉,天麻麻亮,麻雀就开始吵闹;傍晚时分炊烟四起,麻雀就像开例会一样叽叽喳喳热闹一阵。由于它数量繁多,又极常见,加之它和人类的亲近性,或者是它们往往表现对人的过分亲近,近则狎之,在我们的眼里它们是那样的平凡和平庸,因此它们始终得不到人们的尊重和爱护,甚至招致人类对它的滥杀。
当时的农村,几乎所有的小孩都会玩弹弓打麻雀,手举弹弓,弹发雀落,百发百中,准头极好;几乎家家户户房檐下都有麻雀窝,打着梯子掏麻雀窝,一般总会掏出许多麻雀蛋,小小的,花皮的,或炒或煮,香得馋人,麻雀窝里掏出蛇,从梯子上滚下来的事也屡有发生。
记忆中最惊险的掏麻雀窝是井中探险。村南浇地里有口大井,直径三米左右,井水好的时候可以灌溉方园几百亩的土地,后来因为水层下沉,成了废弃的枯井,有一窝聪明的麻雀把窝筑在井壁中间砖缝内,离井口约三四米的距离。这个隐蔽的“家”后来还是被村里几个淘气的小孩发现了,并实施了掏麻雀窝计划,五六个小孩像猴子捞月一样倒挂着,胆子最大的那个正在够雀窝时,其中一个小孩的奶奶大老远就看见了他们这种危险行为,着急地大喊,孩子受了惊本能地松开手,五六个孩子连环落到井下……幸好我们那里的井不很深。如今这几个毛头小伙都步入不惑之年,谈起当初掏雀窝的事,他们自己都觉得对当年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为了阻挠这种不安全的行为,大人们常吓唬小孩:如果掏雀窝,长大了手会发抖……直到今天,我还非常熟悉这个古训,有时偶尔饭桌上看见某人手抖得夹不上菜,我就想他小时候是不是掏过麻雀窝……
最难忘的还有下雪天用大笸篮扣麻雀。雪地上撒几把秕谷,支个笸篮,拉条绳子,人躲在房间门后不易被察觉的地方观察,不一会儿就有麻雀试探性地落在倒扣的笸篮底,东张西望探听虚实,稍有动静便立即起飞,试探几次,确信没有危险性时,这才慢慢踱进笸篮边,啄一粒秕谷,迅速抬头起飞看周围有没有危险,当彻底放松警惕,放心地步入笸篮里面时?熏或者打前锋的麻雀确信没有危险的时候,大批麻雀就会蜂拥而至飞进笸篮,这时一拉绳子,就能轻而易举扣到许多麻雀。最好是彻底地下几天大雪,地上厚厚地盖了一层,麻雀实在觅不到食,饥不择食就会自投罗网。捕到的麻雀,糊上泥浆,放在炉膛里烤,那种香味神仙都会跳墙。
明知会是陷阱,也要侥幸一试,落进笸篮的都是贪欲极强的愚雀,所谓鸟为食亡;逃脱的都是清心淡泊的慧雀,即知进知退。有时想想麻雀真不值,为了几粒秕谷就搭上了性命。人在对待这些小生灵上,真是虚伪而狡诈。
因为麻雀吃粮食,在食不果腹的年代,国家明确其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害鸟。五十年代末期,政府动员全国城乡居民,在规定的日期和时间内,掏窝、捕打以及敲锣、打鼓、放鞭炮,轰赶得它们既无处藏身,又得不到喘息的机会,最后累得坠地而死。可怜的麻雀东躲西藏,从与人为善的鸟邻,以至颠沛流离离群索居,种群一再衰败。一年以后,各地陆续发现园林植物出现虫灾,有些还是毁灭性的。然而真正威胁的是大规模地使用农药,这使得麻雀大面积减少,有些地区甚至到了绝种的程度,如我国的四川省,在短短几十年里,这些曾经与人类相伴了数万年的鸟儿出现了大范围的绝迹。
其实麻雀以禾本植物的籽食和害虫为食,在以谷物为主要作物的粮食生产区域,麻雀能从人们那儿抢走些微的粮食,狭义地片面地就把它列为害鸟,有点断章取义,甚至弄巧成拙,人们只看见麻雀吃的微少的粮食,但却忽视了它对有害昆虫的控制。在麻雀多的地区,害虫特别是鳞翅目害虫的数量明显要少于其它地区,这方面它们对农业生产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可惜的是由于过去我们在生态认识上的不全面,导致对它们进行了大规模的围剿,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文明的遗憾。可一旦人们意识到错误,改正错误,这些没心没肺的鸟儿,就又回到了人类的身旁,与人类亲近亲昵,融洽和谐相处。
麻雀形不惊人、貌不压人、声不迷人,但它们却有着极其丰富的思维和极其敏感的灵性,首先,这种小生灵聪明机警,它们有较强的记忆力,如得到某人救助,麻雀会对施救者表现出一种亲近,而且会持续很长的时间;其次,它们是一种群居的鸟类,对付其他入侵鸟类会表现得非常团结,直至将入侵者赶走为止;第三,麻雀在育雏时非常勇敢,由于亲鸟对幼鸟的保护较成功,加上繁殖力极强,因此麻雀在数量上较许多种鸟要多,因此它们往往是一个极其庞大极其常见的鸟类群。
除了这些可圈可点的灵性外,麻雀还有明显的性格特征。人们也曾把捕到的麻雀关在笼子里,希望养着它,像金丝雀那样来养玩,然而让人费解的是,麻雀这不起眼的鸟儿,既没有惊人美貌,也没有骇人胆识,却是那么桀骜不驯,任凭你撒下拌上香油的金黄的米粒,或倒上澄澈的凉开水,它就是不吃不喝,几日后拒食而死。这样的性格再一次令人起敬,几乎生畏。鹰被人们誉为空中英雄,它比麻雀厉害一百一万倍,但它再厉害再霸道,终究会被人们驯服,我曾经看过驯鹰的纪录片,光是熬鹰过程就极其惨烈,熬鹰成功才是迈出第一步,紧接着要驯化猎鹰,让这种凶悍的猛禽为狩猎者服务,经过一系列复杂、艰难的驯服,以致成为忠实为人类捕猎服务的工具。所以我们常在影视文学作品中看到“清廷鹰犬”的称呼,或者笼养的金丝雀的称呼,但从来没有见过笼养麻雀,这可能是麻雀身上最显著的最有尊严的品质。
由此我不得不想到靠出苦力挣钱养家糊口的农民兄弟,他们几乎生活在社会最边缘最底层,有着麻雀一样的普通性和普遍性,但却那么俗而不媚,幸福快乐满足地生活着,他们的精神生活充实而阳光,他们对生活的追求简单而执著,不求达官显贵,但求安宁踏实,在他们的心里,只有自己的付出劳动换来的生活才是最有自尊的生活,虽然有时是那么悲苦……
梁实秋曾在寒冷的东北一间双层玻璃窗的屋里,看见枝头有一只麻雀,战栗地跳动抖擞着,在啄食一块干枯的叶子。当时他看见那麻雀的羽毛特别长,而且是蓬松戟张着的;像是披着一件蓑衣,立刻联想到那垃圾堆上的大群褴褛而臃肿的人,形容是一模一样的。那孤苦伶仃的麻雀,也就不叫人哀了。
在这个悲凉之秋,我领略了这雀儿带来的一份惊喜,这份灵动的雀跃,再一次触及内心的雀之殇……
纺娘与蚊子
凌晨五点,四下寂静,树木房屋孤寂清凉,不时传来几声零星的犬吠。城市的高楼大厦,乡村的恬静小院,都沉沉昏睡在朦胧浑沌中,这时一阵“嗡嗡咛咛——”的纺线声如天籁传来,划破黎明前的夜空,给静谧的山庄抹上了一层原始的生命色彩。
纺声灌耳,纺娘入心,儿时多少个夜晚,在纺声中进入梦乡,多少个清晨在纺声中醒来。纺娘勤劳耐苦的一双细瘦的枯手,温暖关切的一汪温柔的眼神,伴随着一阵阵哼哼咛咛的响声,软软的棉条从纺娘手上吐出细细匀匀的丝,一声“”,长长的丝线缠绕上了白白胖胖的线穗。纺娘的目光盯着纺线,头随脖子不停地转动,宛如一株亭亭玉立的向日葵,在昏暗影绰的灯光下灿然怒放着。线穗越来越胖,越来越胖,在纺娘的眼里,它们是那么可亲可爱,像自己的儿女,纺娘抚摸着白胖白胖的线穗,就像抚摸儿女暖暖的体温。这样想着,纺车越转越快,纺声越来越急促了……
纺娘温暖了背井离乡一代又一代人思乡的梦境,纺声饱含了儿行千里一遍又一遍温柔的叮咛,这天籁般的呢喃絮语,似秋水一样的翩然惊鸿,波光流转,似山泉一样的涧谷琴音,清脆萦怀。听着纺声枕着童年绚丽的梦想,仿佛沉沉地睡在香甜的纺车旁边。
土坯房上装着小木格的窗棂,窗棂上糊着粗糙的白棉纸,屋内点着煤油灯,忽明忽暗的灯光,把纺娘的身影映在窗户上,并不停地摇晃着。夜风吹来,窗纸哗啦啦作响,山风吹乱了窗纸上的树痕,却吹不散纺娘的婀娜人影。纺锤飞速地旋转着,纺声在耳边绕来绕去地浅吟,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渐渐感到棉条吐线翻飞的风声,几乎就要螺旋入耳了。忽然一阵针扎般揪心的疼,从浓浓的晨梦中惊醒,本能地一巴掌打过去,梦醒了,腮边留下一摊殷红的血迹,还有一个小小的叮痕,逐渐泛起一个包,越鼓越大,忍不住越挠越疼越挠越痒地难忍,一幅如诗如画温温柔柔的梦境,一怀如泣如诉浓浓淡淡的乡愁,被顷刻打翻了,彻底颠覆……
随着这一叮咬,那一丝难以排遣的惆怅,幽幽浸漶着整个心情,那恼人的痛痒,刹那间把一副浪漫的柔肠百转,从缥缈极致的云端,坠入冰冷的深谷,渐渐地越沉越低越沉越重……
蚊子扇着翅膀鼓着嗓子,唱着纺车一样动听的歌声,给熟睡中的人们仿造出神奇的梦幻。梦开始的地方溢光流彩,母爱般的潺潺音符,柔柔撞击着心中绵绵的思念,缓缓拉开神秘的幕帘,却是不堪一击让人失望懊恼的惨状……
由此联想到一个故事:一位诗人去小镇上采风,远远看见一个商店的门牌上写着“阳光不锈”,诗人激动万分双手颤抖:“这么偏僻的乡镇,竟有如此洁净透明的语言!”便按捺不住极度兴奋的心情,几乎要扑到了跟前,一抬眼顿时傻眼。诗人颓坐在地上,空洞的眼神溢满了委屈失望被愚弄的泪水,像突遭了一场重大事故的打击。原来“阳光不锈”的门牌是个弧月形,转过弯还有“钢饮食炊具”……
说起蚊子,第一次感到惊诧的是在海南。当时导游介绍海南十八怪,其中就有:三个蚊子一盘菜,虽说当地蚊子如何如何厉害,但我未曾遭受过椰岛蚊子的热烈。据说蚊子吸血是有选择性的,一般选择体温较高、喜欢出汗、体型较胖的人,再就是孕妇和儿童,或许在那个椰影婆娑绿风摇曳的海岛上,蚊子认为来自煤都醋乡旱塬少雨人的血液不适合它们的品味吧。
儿时的晚上,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纳凉,不时有邻居过来凑热闹,大人摇着蒲扇,讲着神话故事和罕见的外面世界,有时讲着讲着“啪”地一声,边拈着蚊子边说,就这蚊子咱农村的和城里的比差远了,倘若是城里的蚊子咬你一口,这会儿早该鼓起个核桃大的包了。其时并不知道城里蚊子为什么那么厉害,只以为城里的东西什么都比村里的先进,连蚊子的个头都比农村的大,色泽比农村的深,下口比农村的狠。后来当我来到这个城市上学,亲身领教了蚊子对人类意志强大的摧毁力之后,才知道城里蚊多为患的根本原因。
说起运城的蚊子,最让人头皮发紧的当数姚暹渠一带。姚暹渠是涑水河上的主要支流,是涑水盆地主要的泄洪出路,因隋朝都盐吏姚暹为保护盐池重修而得名。由于年久失修,损坏严重,已经成为垃圾淤积、污水横流的臭水河,于是这条曾经造福于人的河流,成了市民怨恨恼人的臭水沟。春末夏初,密密麻麻的蚊子哼哼咛咛,成群结队地或高空盘旋或地面轰炸,天气越热越猖獗。每当夜幕降临,姚暹渠附近的人们不敢张口说话,否则会感到大把大把的蚊子飞进嘴里,吸气得屏住气流慢慢穿鼻而过,唯恐把蚊子吸进肺里,呼气时如果急促有力,吹口气就能把蚊子贴到墙上。家家户户支着蚊帐,有经验的人靠里坐着,千万不能光着膀子靠近蚊帐边,否则蚊子一张长嘴刺透帐子搞偷袭。最凶狠的长腿黑蚊子和长嘴花蚊子,叮人一口,奇痒奇疼难捱,末了还会起一个红肿脓包。随着姚暹渠的逐步治理,一条秀美的河流静偎着禹都大道穿过半个城市,在多了一汪水灵灵的气息的同时,市民们也从此远离了蚊子的骚扰,多了几分生活的闲适惬意。
说起运城的蚊子,最恐怖、密度最大的还有盐池附近,那里水质污秽,成分多而复杂,无机物有机物掺糅。蒿草芦芽遍滩,鱼虾成群,蛙声荡漾,空气中有种说不上来的咸腥。这里蚊子格外稠密,黑压压的一片飞来飞去。因为盐池边生活着小鱼小虾,故常招引小孩们结伴到此捉青蛙,来时得穿上厚实的长衣长裤,偶尔准备不足,群蚊口下怎能有完肤?芽据有心的小朋友数过,一会儿功夫便在一条小腿上叮了三几十个包。
记得以前我从不怕蚊子咬,即使咬了,也不要紧,抹上风油精很快就销声匿迹且不留痕迹,有时不用理它,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最近几年,因蚊子进化得飞快,用灭蚊剂也杀不死,其生命力的顽强,搏杀力之骁勇都是今非昔比。经常在办公室内见到那种通体黑透,长长的黑腿上裹着一道一道的白色的蚊子,堪为智蚊,飞行稳健,躲避敏捷,判断准确,叮咬凶狠,耐低温,善独处,与人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天气越冷叮咬越狠,叮上一口就立马遁逃,连影子都找不见,空留一大块受伤的皮肤,痒着疼着并生气着,发誓一定要拍死它呵。可当你随着它的飞行上蹿下跳努力要拍死它时,却总会在你的眼皮下不露声色地逃之夭夭,只好垂头丧气地重重跌坐在座位上,空留一腔余恨,咬得牙根痒痒的。听同学说这是进口蚊子,是躲藏在一种外国进口的花皮松的木料中,偷偷溜进国门来的,这种进口蚊子一旦适应了本土的环境,更具威慑力和杀伤力?熏专门攻击自以为最了不起的灵长类动物。
世上也有幸福得没见过蚊子的人,有罕见的无蚊村,比如我省的五台县,那里山青水秀,由于海拔较高,气温偏低,最不适宜蚊子存在。生活在五台山的人们,很少有人见过蚊子,更别提遭受被咬过的滋味了。上大学时,同宿舍有一个五台同学,忽然有一天大声喊:“快过来看,这是不是蚊子?”一宿舍人跑过去,只见他手上捏着一只飞虫,像发现珍稀动物一样,让人几乎想揍他几拳头!
……
人们之所以痛恨蚊子,并将其列为“四害”,一是因为它的嗜血成性,尤其是嗜人的血液。其实蚊子家族中,雄蚊“吃素”,专食植物的花蜜和果子、茎、叶里的液汁,雌蚊偶尔也尝尝植物的液汁。然而,一旦婚配以后,非吸血不可,因为只有在吸血后,才能使卵巢发育。所以,叮人吸血的只是雌蚊。雌蚊吸血前,先将含有抗凝素的唾液注入皮下,使血变成不会凝结的稀薄血浆,然后吐出隔宿未消化的陈血,吮吸新鲜血液,据测算,假如一个人同时任意给一万只蚊子叮咬?熏就可以把人体的血液吸完。
二是因为它的危害性,主要危害是传播疾病。经蚊子传播的疾病达八十多种之多,在地球上,再没有哪种动物比蚊子对人类有更大的危害。蚊子在吸走人和动物血液的同时,把一种叫做虐原虫、乙脑等病毒的寄生虫留下,在动物和人的红细胞交叉传播迅速繁殖,让虐疾、乙脑等恶疾泛滥成灾。蚊子是传播疾病最广泛、致命力最强的昆虫,每年有多少无辜的鲜活的生命在蚊嘴下丧生。在非洲,仅疟疾每年约造成三百万人死亡,平均每三十秒就有一个儿童死于疟疾。在世界大部分的地区,蚊子都是严重的公共卫生问题,估计每年约有七亿人被蚊子传染各种疾病,且每十七人中,就会有一人致死。
三是因为它的骚扰性,特别是集体出动死缠烂叮。蚊子喜欢在黑夜活动,凭着传感器一样的器官感知空气中人体散发出来的二氧化碳,在千分之一秒内做出反应?熏并能准确敏捷地飞到吸血对象那里,在熟睡的人们的枕边耳畔“嗡嗡”盘旋,搅得人不得安寝。吸血时先往人的皮肤里注入一种毒液?熏麻痹人的神经,借以保障吸血过程中的安全,大快朵颐吃饱喝足,再留下又痒又痛的肿包。还要高奏凯歌呼朋引类,尤其是当人们第二天有紧要的事情,晚上需要好好体息时,这时候恼人的蚊子就开始捣乱滋事,一晚上折腾得你又急又气,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
……
纺娘啊纺娘,您是孩子一生沉甸甸的记忆,你曾为了一家人的穿戴昼夜摇着纺车,重复着单调的曲子,从鸡鸣拂晓唱到牧童归牛,从暮色四合又唱到曦微晨光,直把您一头青丝纺出霜花,直把幼小的儿女在纺声中养大成家!纺娘啊,您用世上最简单的音符,拨动着人类至善至纯的心弦,您是人间最朴素的母爱,您凝聚着人与人之间最淳朴的亲情,您是人类最伟大的母亲,您纺出了世界上长长的牵挂!
蚊子啊蚊子,你虽和纺娘一样生儿育女,但却没有纺娘那颗美丽的心灵,你自私偏执恶毒,不愿辛勤劳动创造幸福,不愿牺牲自我甘愿奉献,你只想不劳而获,甘当吸血虫嗜血鬼,为了达到这种目的,不惜践踏无辜的生命;你想尽办法不择手段狂热吸血,面对杀虫剂、蚊香、灭蚊拍,你无所畏惧,并用阴招损招斗智斗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地与人周旋;你在极短的周期大量产卵疯狂繁殖,以极强的生命力适应环境报复人类,只要能存活,哪怕是遭人唾骂遗臭万年。你亵渎了世上最无私最高尚最纯洁的母爱!最可恨的是,你不该唱着那种最缠绵的纺声,撞击着人们心底最柔软的疼痛,却把又阴又毒又狠的伤害在叮咬中狠狠地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