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联”道“连”

郝铭鉴

“联”“连”二字都是常用字，它们读音相同，意义也十分相近。区别在哪里呢?按段玉裁的说法：“周人用联字，汉人用连字，古今字也。”所谓古今字，即同表某一字义而古今用字有异的汉字。如果联、连是古今字，两字纠缠不清便带有某种必然性，但此说在学界似并未形成共识。今人王凤阳先生甚至认为，联、连的历史并不如段玉裁所说，恰恰相反，“先秦基本上用‘连字，汉之后‘联才用得逐渐多起来”。

“联”是会意字，义为“连也”。繁体字写作“聯”，左边是“耳”，右边是“丝”。这耳朵和丝意味着什么呢?《说文》的解释是：“从耳，耳连于颊；从丝，丝连不绝也。”有人觉得这一说法牵强附会，“丝连不绝”勉强可说，可耳朵和“连”何干?尤其是“耳连于颊”，在字形上没有着落。《汉语大字典》所引林义光的纹源》另有一说：“凡器物如鼎爵盘壶之属多有耳，欲联缀之，则以绳贯其耳。”生活经验告诉我们，锅盘之类生活器物皆有“耳”，用“丝”把耳朵一穿，两边便“联”在一起。这倒是一种富有想象力的诠释，它为耳、丝寻找到了造字的理据。

“连”也是会意字。《说文》：“员连也。”段玉裁注本则改作“负车也”。他认为“连”即“辇”，这是皇帝、皇后坐的车，所谓“龙车凤辇”。这种车子是靠人拉的。拉车人拴着绳子走在前面，这样，“人与车相属不绝，故引申为连属字。”当代学人张舜徽先生对此说颇不以为然。他认为“员连”二字为古人“常语”不能擅改。正如“包车为军”一样——部队行军秘密，军车必须遮盖起来；连车则可以为营，军队驻地的车子总是前后相接的。“此连字从车之本义也。”

“联”“连”二字虽各有说法。只是古代典籍中，确实很难区分。它们都是既可表示连属，又可表示联合，一大批异形词便因此而产生。以《现代汉语词典》为例，“连贯”和“联贯”，“连接”和“联接”，“连绵”和“联绵”，“连翩”和“联翩”，都有两种词形。但在现代汉语中，这种混淆局面逐渐明朗，两字分工渐趋于明确。“联”是一种横的结合。而“连”则是纵的承续。凡属于“联”的，没有高低上下之分，如联盟、联军、联队、联名、联姻、联赛、联合国、联席会议……各方是并列的；凡属于“连”的，则有一个接着一个的意思，如连任、连锁、连夜、连载、连轴转、连台好戏……这已成为联、连二字的基本区别。《现代汉语异形词规范词典》正是根据这一区别，确定异形词的首选词形的。如“连缀”虽可写成“联缀”，但考其义为“一个接着一个”，故应以“联缀”为规范；“联袂”虽可写成“连袂”，此处以“袂”代“手”，比喻共同从事某项活动，故应以“联袂”为规范。不过，联、连二字毕竟混用已久，有些词形早已约定俗成，如本应作“蝉连”的，现均作“蝉联”，则只能从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