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传统自然观比较
2009-07-03张晓霞
张晓霞
[摘 要] 纵观中西文化,不难发现中西传统自然观存在很大的差异。中国的传统自然观强调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天人合一的思想;而西方传统自然观认为大自然是由人类支配的,可以随意掠夺。从这两种自然观可以看出,中华文化中宝贵的自然环保思想对今天现实的指导意义。
[关键词] 自然观;中西传统自然观;差异
自然观就是对自然界的总的看法,是世界观的组成部分。自然观应包括两方面的内容:首先是人与大自然的关系,即人与大自然是平等关系还是附属关系;其次则是人类对于大自然所呈现的美所采取的态度,是欣赏还是排斥。
一
在中西传统自然观中,人与大自然的关系是截然不同的。
中国的传统自然观虽然也有为人服务的实用主义,但主要强调的则是与自然和谐相处,天人合一的思想传统。中国传统自然观将人置于大自然中,认为人不过是大自然的一个组成部分,与大自然是平等的。儒家的“天人合一”,道家的“融入自然,复归自然”都是这种平等思想的体现。《中庸》[1]把“天、地、人”并称“三才”,说明人与自然是平等的。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2]。董仲舒说:“天地人,万物之本也。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天生之以孝悌,地养之以衣食,人成之以礼乐。三者相为手足,不可一无也。”[3]这些中国古代儒家的代表人物都表达了“天地万物为一体”的思想。此外,董仲舒还提出天人相类相应说,“人有三百六十节,偶天之数也;形体骨肉,偶地之厚也……人之形体,化天数而成;人之血气,化天志而仁……人生有喜怒哀乐之答,化春秋冬夏之类也……天亦有喜怒之气,哀乐之心,与人相副。以类合之,天人一也。”[4]这说明在儒家思想中,人不但与大自然是平等关系,而且人类是大自然的另一种呈现方式。道家在人与大自然的关系上与儒家所提出的天人合一的思想殊途同归。他们主张崇尚自然,顺从自然,追求对自然本性的回归。例如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5]庄子说:“有天道,有人道。无为而尊者,天道也;有为而累者,人道也。”[6]庄子主张无为而治,主张不以人力改变大自然,让其与人类和平相处。
正是基于这种自然观,中国人发展出了对大自然的热爱而非征服,平等而非奴役的关系。黄玉顺在《中西自然价值观念比较》一文中指出:“盘古之化生为天地万物,即意味着人与自然同源同体,同情同构,是一个紧密不可分割的整体”。[7]古代儒家思想认为人类在向自然界索取赖以生存的物质时,应当节制。它指出人应当惜生,生指的不只是人类的生命,也包括所有动植物的生命。人不应当杀生,禁止各种有害于自然生长的行为,让各种生命自然成活和生长,“无伤”、“不夭其生,不绝其长”。[8]不仅人的生命,所有其它的生命也都有其价值,有其意义。在这些对自然万物的关爱背后则是一种“天人合一”,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精神。这一点我们在王阳明的著作中可见一斑:“夫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也。……是故见孺子之入井而必有怵惕恻隐之心焉,是其仁之与孺子而为一体也。孺子犹同类者也,见鸟兽之哀鸣,觳觫而必有不忍之心焉,是其仁之与鸟兽而为一体也。鸟兽犹有知觉者也,见草木之摧折而必有怜悯之心焉,是其仁之于草木而为一体也。草木犹有生意者也。见瓦石之毁坏而必有顾惜之心焉,是其仁之于瓦石而为一体也。”[9]而中国的道家思想更是将“万物平等”视为“天道”,同人类中心论,尤其是同那种以自然界万事万物都是为人而生成和创造的目的论是严格对立的。我们从《列子说符篇》中便可看到道家的“万物与人平等”,人不可占有和主宰自然。引文如下:齐田氏祖于庭,食客千人。中坐有献鱼雁者,田氏视之,乃叹曰:“天之于民后矣!植五谷,生鸟鱼以为人之用。”众客和之如响。鲍氏之子年十二,预于次,进曰:“不如君言,天地万物与我并生,类也。类无贵贱,徒以小大智力而相制,迭相食;非相为而生之。人取可食者而食之,岂天本为人生之?且蚊肭肤,虎狼食肉,非天本为蚊肭生人,虎狼生肉者哉?”[10]由此文可以看出道家的天地万物各为其类,类无贵贱的思想。因此,我们可以说中国传统的自然观是主张万物平等,人并不占有中心地位。
而西方传统自然观则是截然不同的。西方传统自然观认为大自然是由人类支配的,人类是大自然的管理者。大自然是附属于人类而存在的。无论是在西方的古典时期还是在基督教占统治地位的年代,有一个贯穿始终的信念,即人类是被放置在一个支配自然界其它部分的位置之上,自然界的其它部分从属于人类。色诺芬在《回忆录》中借苏格拉底的口说出“人的所有的东西都有其目的,而众神也为了人的利益而精心安排了所有的事物。自然界中的低级动物完全是为了人的缘故才产生出来和生长着的。”[11]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争辩说:“各种植物是为了各种动物而生长出来的。现在,如果说大自然把所有的事物都完成了,没有任何事物是无益的,那么推论出来的结论就是:她(大自然)是为了人的缘故才创造出了各种动物。”[12]在其后到来的基督教时代,人们认为是上帝赐予了人类支配自然界的权利。《圣经》中《创世记》有这样的话语:
神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
神就赐福给他们(人类),又对他们说,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治理这地。也要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和地上各样行动的活物。
神说,看哪,我将遍地上一切结种子的菜蔬和一切树上所结有核的果子,全赐给你们作食物。
至于地上的走兽和空中的飞鸟,并各样爬在地上有生命的物,我将青草赐给它们作食物。事就这样成了。[13]
因此,早期和中世纪的基督教思想家们认为上帝给人以权利,让人类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来开发和利用整个大自然。自然不被认为是神圣的,所以它就对人类的开发开放并不构成任何道德上的疑虑。的确,人类有权利以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来使用自然。这种以人类为中心的自然观,对于后来的西方世界都有着深远的影响。在西方的工业革命时代,对于自然的开发与利用到了一种疯狂的前所未有的地步。而人类也已经尝到了这种自然观给环境带来的恶果,诸如酸雨,全球气候变暖,由于过度砍伐森林而导致的水土流失,土地沙漠化,河水污染,江湖干涸等。由于过度依赖能源导致一些不可再生能源的枯竭以及由此产生的全球气候变暖等。
二
中西方自然观的差异的第二点则体现在人对大自然所呈现的美所采取的截然不同的态度。在西方的传统文化中,未经改造的大自然,诸如大山与森林,在人们的眼中从来都是神秘的,恐怖的,是妖魔鬼怪的寓所和祭坛。人们总是远离这些原始的大自然。在基督教传统中,人们是不能去欣赏并沉浸于大自然的美感中。这被认为是一种羞耻的行为。因为大自然被认为是一种罪恶,代表着物质世界的诱惑,是一种邪恶的力量。在1336年4月26日,意大利诗人佩脱拉克登上了芬涛克斯山。此山风景秀丽,佩脱拉克立即被他的美景所吸引。但随即他产生了一种羞耻感。这一点我们可以从他给他的老师写的信中得到证实。在信中他提到,他登上此山后,也不是沉醉在自然风光之中,而是打开圣奥古斯丁的《忏悔录》,希望在自然中找回自己的灵魂。古希腊时期,人们很少欣赏自然美,因为古希腊人不认为自然会给予人比社会更多的知识。柏拉图在《斐德若》中记载有苏格拉底和他的学生斐德若散步的故事。苏格拉底为郊外的风景所迷醉,显得非常高兴,斐德若问:“您从未出过城门吗?”苏格拉底说:“确实如此,我亲爱的朋友,我希望你知道了其中的缘故后会谅解我。因为我是一个好学的人,而田园草木不能让我学得什么,能让我学得一些东西的是居住在这个城市的人民。”[14]这个故事说明,“在古希腊,自然界并没有很高的认识价值和艺术价值”。[15]西方的绘画作品也多以人物画为主,人物多来自希腊罗马神话或者是《圣经》;而中国传统绘画多以花鸟鱼虫或山水为主,即使是少量的人物画,也多以山水为背景。
而孔子在谈《诗经》时说,读《诗》可以“多识鸟兽虫鱼之名”,说明在孔子的心目中,自然界的知识还是很重要的。而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山水审美,以及由此产生的文学作品乃是中国文学的一大特色。古代诗歌多以歌颂山水自然美为主题。文人、诗人的理想就是游历名山大川,饱览天下自然景观之美;文人骚客则希望归隐山林,寄情山水。中国佛教的寺庙,道家的观宇则都建于险山密林之中。中国人对于大自然有着深厚的感情,总是尽情欣赏大自然的美。因此在这一点上,中西自然观也是截然不同的。那么在今天全人类对于自然的观点来看,中国的传统自然观是优越于西方的。
令人遗憾的是,在近百年来发展工业的进程中,我们一味追随西方,摒弃了中华文化中宝贵的自然环保思想,在发展经济时以牺牲大自然的利益为代价,一味地向大自然索取资源,而对工业化过程中产生的环境污染没有形成足够的意识。导致祖国壮美山岳满目疮痍,河流污染严重。在西方社会已经认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性并且开始采取有效的治理方案时,我们才似乎刚刚幡然醒悟。希望国人在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时能以中国传统的自然观为指导思想,也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为子孙后代留下一笔宝贵的自然和文化遗产。
[参考文献]
[1] 孔子思.中庸.湖北辞书出版社,2007.
[2] 万丽华,蓝旭.孟子.中华书局.2006.
[3] 阎丽.董仲舒.春秋繁露 立元神.引自.董子春秋繁露译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3.
[4] 阎丽.董仲舒,春秋繁露 人副天数,引自,董子春秋繁露译注,作者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3.
[5][6] 刘庆华,陈方.老子•庄子译注版.广州出版社,2001.
[7] 黄玉顺.中西自然观价值比较.理论学刊,2004.3.
[8] 荀况.荀子.北京燕山出版社,1995.
[9] 王阳明.传习录.山东友谊出版社,2002.
[10] 列御寇.列子.中华书局,2007.
[11] 色诺芬.回忆录.商务印书馆,2008.
[12] 亚里士多德.政治学..商务印书馆,2008.
[13] 圣经.(简化字现代标点和合本).中国基督教协会,2000.
[14] 柏拉图.柏拉图文艺对话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15] 陈望衡.试论中华民族的审美传统.衡阳师院学报,20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