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陶诗歌用韵研究

张　硕

摘 要：文章对陈陶诗歌用韵情况进行了穷尽性的考查，共系联归纳出其近体诗用韵16韵部。分析考察后发现，陈诗用韵基本符合《广韵》同用、独用的规则，反映了当时的实际语音，同时也验证了王力先生所考证的“晚唐——五代音系”的正确性。

关键词：陈陶 诗歌 用韵 特点

陈陶（约公元812—885年），字嵩伯，自号三教布衣，剑浦（今福建南平）人。早年游学长安，善天文历象，尤工诗。举进士不第，遂恣游名山。唐宣宋大中（公元847—860年）时，隐居洪州西山（在今江西新建县西），后不知所终。有诗十卷，已散佚，后人辑有《陈嵩伯诗集》一卷。陈陶在《飞龙引》《谪仙词》《步虚引》及《将进酒》等诗中，表现了向往神仙和追求长生等虚无消极的道家思想，而在《赠江西周大夫》《续古》《避世翁》等诗中，又抒发了建功立业为帝王师的政治抱负。留有诗作110余首，其中近体诗77首，古体诗33首。

本文以中华书局《全唐诗》所收录的陈诗诗歌为据，同时参照《四库全书》，以相互补益。按照《广韵》韵目，考察系联后，总结出了其用韵的特点和规律。

一、近体诗的用韵

根据《广韵》韵目，对陈诗系联归纳出16个韵部，下面列举出了陈诗的用韵分部、韵字和首句是否入韵情况，然后再对其近体诗用韵特点加以分析。

（一）阴声韵

1.麻佳部（《广韵》麻韵）

麻独用2次：《子规思》（七绝）家花，首句不入韵；《题居上人法华新院》（五律）华家车沙，首句不入韵；

2.鱼模部（《广韵》鱼虞模韵）

鱼独用1次：《豫章江楼望西山有怀》（七律）虚居书蕖鱼，首句入韵；

遇独用1次：《春归去》（七绝）住树，首句不入韵；

虞模同用2次：《南海送韦七使君赴象州任》（五绝）符梧孤图，首句不入韵；《谪仙吟赠赵道士》（七律）都壶符枯，首句不入韵；

3.尤侯部（《广韵》尤侯幽韵）

有独用1次：《临风叹》（七绝）酒柳首，首句入韵；

尤侯同用1次：《南海石门戍怀古》（五律）貅流丘楼，首句不入韵；

尤幽侯同用1次：《海昌望月》（五排）头洲楼悠舟輈秋钩搜由球愁游流陬酬瓯湫雠幽牛游洲侯羞虬瓯忧求浮，首句不入韵；

4.之微部（《广韵》支脂之韵）

之独用2次：《赠别》（五律）丝枝池移，首句不入韵；《赠江南李偕副使》（七排）池知枝诗时，首句入韵；

微独用4次：《哭宝月三藏大禅师》（五律）归衣稀围，首句不入韵；《旅泊涂江》（七律）微依归徽飞，首句入韵；《鄱阳秋夕》（七绝）衣飞，首句不入韵；《将归钟陵留赠南海李尚书》（五排）归飞肥讳稀依辉威巍旂，首句不入韵；

支之脂同用3次：《胡无人行》（五律）支旗移悲，首句不入韵；

之脂同用2次：《和容南韦中丞题瑞亭白燕、白鼠、六眸龟、嘉莲》（七律）诗私时知，首句不入韵；《经徐稚墓》（七律）衰夷诗时碑，首句入韵；《避世翁》（五排）丝知儿芝陂夷螭嵋雌时师，首句不入韵；《独摇手》（七排）眉枝池飞曦遗丝移吹咿私辞垂欷，首句入韵；

止旨同用3次：《赠野老》（七绝）里子水，首句入韵；《送谢山人归江夏》（七绝）里水起，首句入韵；《题徐稚湖亭》（七绝）地死史，首句入韵；

上声旨和上声纸同用1次：《有所思（一作长相思）》（五绝）是水，首句不入韵；

去声寘至志未同用1次：《赠江西周大夫（一作赠周太史）》（五排）气瑞渭地贵泪位醉至喜臂帅议志骑戏稚器翅

5.齐祭部（《广韵》齐祭废韵）

齐独用1次：《永嘉赠别》（五绝）西溪，首句不入韵；

6.灰咍部（《广韵》佳皆灰咍泰夬韵）

灰咍同用1次：《宿岛径夷山舍》（五排）回台哀来杯开嵬哉莱回，首句不入韵；

7.萧豪部（《广韵》萧宵肴豪韵）

豪独用3次：《渡浙江》（五律）涛高鳌劳，首句不入韵；《闲居寄太学卢景博士》（七律）袍蒿高涛韬，首句入韵；《赠江南从事张侍郎》（七律）毛高鳌豪骚，首句入韵；《酬元亨上人》（七绝）高鳌，首句不入韵；

皓独用3次：《旅次铜山途中先寄温州韩使君》（五排）道老倒昊皂草祷好皓抱，首句不入韵；《双桂咏》（七绝）倒好老，首句入韵；《江上逢故人》（七绝）道早老，首句入韵；

（二）阳声韵

1.东钟部（《广韵》东冬钟韵）

东独用4次：《送沈次鲁南游（一作卢堠石送沈次鲁）》（五律）风空东鸿，首句不入韵；《冬日暮旅泊庐陵》（七律）蓬东空风通，首句入韵；《登宝历寺阁》（七律）空风宫东中，首句入韵；《古意》（七绝）红风，首句不入韵；

钟独用1次：《夜别温商梓州》（七律）逢龙钟重，首句不入韵；

东钟同用1次：《涂山怀古》（五排）笼龙空风洪踪中东熔公虫同功聋宫恭镛童供峒庸忠僮穷，首句不入韵；

2.阳唐部（《广韵》江阳唐韵）

唐独用2次：《题豫章西山香城寺》（七律）皇香长房方，首句入韵；《钟陵道中作》（七言律诗）黄芳霜乡床，首句入韵；

阳唐同用7次：《悲哉行》（五排）方香粮皇常阳，首句不入韵；《蒲门戍观海作》（五排）苍桑光藏乡廊茫潢方航，首句不入韵；《种兰》（五排）香长芳藏央塘裳肠粮浆王房煌光霜忘康王筐，首句不入韵；《草木言》（五排）黄光裳阳防乡狂伤冈塘梁香长伤荒扬芳霜，首句不入韵；《贺容府韦中丞大府贤兄新除黔南经略》（七律）章骧香棠，首句不入韵；《圣帝击壤歌四十声》（五排）昌狼唐良苍光扬王茫将行廊坊央翔桑房枪方汤藏羊伤祥殃勷亡荒香长凉裳乡墙璜章堂昂忘皇，首句不入韵；《蜀葵咏》（七绝）倡狼章，首句入韵；

3.庚青部（《广韵》庚耕清青韵）

青独用1次：《投赠福建路罗中丞》（七律）溟星青庭，首句不入韵；

庚清同用2次：《哭王赞府》（五排）生名兄程声城英清成缨籯横，首句不入韵；《钟陵秋夜》（七绝）明清声，首句入韵；

庚耕清同用2次：《剑池》（七律）精城生泓声，首句入韵；《夏日怀天台》（一作夏日有怀）」（七绝）清生嵘，首句入韵；

梗静同用1次：《宿天竺寺》（七绝）境冷井，首句入韵；

4.侵寻部（《广韵》侵韵）

侵独用3次：《送秦炼师》（五律）沈吟心深寻，首句入韵；《湓城赠别》（五律）心深琴金，首句不入韵；《自归山》（五律）深心林琴，首句不入韵；

5.真文部（《广韵》真谆臻文欣魂痕韵）

文独用2次：《赠漳州张怡使君》（七律）闻芬云薰君，首句入韵；《答莲花妓》（七绝）云君，首句不入韵；

真谆同用5次：《赋得池塘生春草》（五律）津春新人，首句不入韵；《赠容南韦中丞》（七律）津轮春人，首句不入韵；《闽中送任畹端公还京》（七律）人春辰贫津，首句入韵；《寄兵部任畹郎中》（七律）尘春身辰均，首句入韵；《题赠高闲上人》（五排）珍麟尘轮秦旬春贫蘋神巾人津真邻辰，首句不入韵；

6.寒先部（《广韵》元寒桓删山先仙韵）

仙独用1次：《赋得古莲塘》（七绝）莲船年，首句入韵；

仙先同用4次：《寄元孚道人》（五排）年鞭烟肩前宣眠莲牵湲，首句不入韵；《赠温州韩使君》（七律）年贤天川连，首句入韵；《送江西周尚书赴滑台》（七律）千天船前翩，首句入韵；《上建溪》（七律）烟仙川船天，首句入韵；《洛城见贺自真飞升（一作登仙）》（七律）川仙前輧年，首句入韵；

删山同用1次：《清源途中旅思》（五律）间山闲环，首句不入韵；

寒山桓同用1次：《游子吟》（五排）阑山寒难蟠銮端峦丸肝翰，首句不入韵；

缓独用1次：《春日行》（七绝）满暖断，首句入韵。

（三）特殊押韵

异部通押：齐祭部齐韵、之微部之韵通押：《镜道中吹箫》（七绝）栖枝

（四）用韵特点

1.总体来说，陈诗首句入韵符合近体诗诗律学原则。其五言律诗以首句不入韵为常，七言律诗以首句入韵为常，五言绝句以不入韵为常，七言绝句以入韵为常。

2.其近体诗用韵较为整齐，与《广韵》和王力先生在《汉语语音史》中归纳的隋——唐（581-836）音系同用、独用例基本相合，但也有个别例外，如东钟同用、屋烛同用等。周祖谟先生认为：“语音随时转移，迭有更变，文人抒写情性，发为歌咏，无庸与韵书尽合，故研究唐宋两代语音，不可只谈韵书而忽视实际语言材料。”[1]（p581）陈诗验证了此话的正确性。陈诗中出现了东钟同用的现象，这与《广韵》用韵不同，而与王力先生的晚唐时期东与冬钟已经合流的观点相一致。在魏晋南北朝时的耕韵，到了隋唐时，分化为庚耕清、青两部，晚唐时期又合并为一部，陈诗中有庚清、庚耕清同用例，说明了诗人所处的时代正处于由分到合的过渡阶段。

二、古体诗的用韵

陈陶古体诗共33首，用韵较为复杂，因为作者无意完全按照形式有限的格律来创作诗歌，好求高古诗风，喜用押韵自由的古体诗来展示诗笔诗才，所以其古体诗在其总体诗歌中的比例约为32.5﹪，主要呈现出总体的自由状态和局部的律化倾向。主要特点有：

（一）平仄韵不拘。其古体诗并非不讲押韵，只是用韵比较自由、宽松，有平声相押，亦有平仄相押，如卷745-17《和西江李助副使早登开元寺阁》为尤侯部上声有、去声侯宥相押，韵脚字为：构袖绣凑秀甃宙昼耨涭就窦岫鷇奏陋。同时还有押仄声的诗，如卷745-9《番禺道中作》押缉立部（《广韵》缉韵）缉韵，韵脚字为：入急邑湿集泣隰及；卷745-14《题僧院紫竹》屋烛部（《广韵》屋沃烛韵）屋烛同用，韵脚字为竹速顼粟哭族谷陆蜀劚足屋独目烛缩辱轴宿局六矗玉曲绿；末屑部（《广韵》月曷末黠屑薛韵）的则有：卷746-42《南昌道中》，韵脚字为：葛阔獭；卷745-15《早发始兴》，韵脚字为：爇月发哳；卷746-31《吴苑思》，韵脚字为：骨发月。

（二）其古体诗几乎全为转韵诗。转韵是指在同一首诗中前后用不同部亦不相邻的韵。此类诗歌的特点是，每若干句换一韵，仿佛自成一节，有四句一转、二句一转、二句转和四句转结合，甚至六句转、八句转等等，最常见的是四句转，一节像一首平韵绝句或仄韵绝句。平仄韵交协，也有不交协的。如卷745-24《谪仙词》、卷745-28《鸡鸣曲》、卷745-29《小笛弄》等用韵为四句一转；卷745-21《冬夜吟》卷745-30《将进酒》等用韵为四句一转兼二句一转。

（三）陈陶古体诗中大量仄声韵的使用扩大了韵部选择的范围，为诗人斟酌诗句打开了方便之门，增强了诗作的表现力和表意性。同时，韵部范围的扩大丰富了诗歌的声调、语气，使得诗歌的感情表达富于了变化，展示出了多样的诗歌风貌。

注 释：

[1]周祖谟.宋代汴洛语音考·问学集（下册）[M].中华书局，1981.

参考文献：

[1]全唐诗[Z].北京：中华书局，1960.

[2]王力.汉语语音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

[3]王力.汉语诗律学[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78.

[4]丁声树，李荣.古今字音对照手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1.

（张硕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2100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