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艾茲拉·庞德《水手》诗中翻译存在的一些“问题”

郑　瑾

摘要：一直以来，古英诗《水手》的现代英译版本繁多，孰优孰略难以分辨。文章通过细读文本的方法，参照其他学者译文，寻找词源，揭开庞德《水手》中独特译法之困惑。

关键词：《水手》；庞德；古英诗翻译；误译；略译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1145（2009）14-0118-02

撒克逊古英语抒情诗《水手》（The Seafarer）充满着激情与挽歌的成分，作为古老形式的独白民谣，这首哀歌历经数个世纪依旧在学术界和诗歌界长盛不衰，可见其独特的文学艺术价值之高。长久以来，对于这首古诗的硕多译法文艺批评家们各执一词，尚无定论。大部分专家认为该诗的诸多现代文译法未能确保诗歌段落的真实度，更有甚者，某些学者（例如著名美国诗人庞德）将此诗大胆删减，以创造性的译文重新展现该诗的原貌，不得不说是一种新鲜却又充满争议的尝试。大家对于庞德这位备受争议的诗人及其诗译法也颇多微词。那么究竟是否最大限度地维护原诗的形式与内容之“真”？他的与众不同诗歌翻译创造是否诗人“残缺式”重构手法的运用？带着这个疑问，我们来简略分析一下庞德对《水手》一诗翻译处理中的问题。

将古英语诗《水手》译成现代英文的学者中，艾茲拉·庞德并非首位。曾经先后译过该诗的大家包括Duncan J. Spaeth，Gavin Bone，Charles W. Kennedy，Burton Raffel和Michael Alexander等。然而无论是从形式或内容来讲，上述这些文学前辈的翻译都未能超越现代诗人庞德译文的声望。举Gavin Bone为例，其译文开篇处理为下列诗句：

“What I know， I shall launch in this stave -

Truth， from tired days，

The trailing hours， tiresome and grave，

When the heart says：”（Bane， 1943:6）

Bone不仅将译词与原文大度背离，并且大胆地使用中晚期英语中的尾韵体来替代早期古英语里的头韵体。此外，在他的译文里大量使用了经诺曼征服进入英语的拉丁词源的字（例hour，grave等）来替代古盎格鲁撒克逊字眼。Duncan J. Spaeth在他1921年出版的《古英语诗歌》一书中把原本的“扬抑抑格”节奏范式改成最后的音步中缺失音节的诗行，即取消韵脚。并且Spaeth采用了对话的形式把诗转换成其他结构。《水手》开篇的诗行被Spaeth译为：

“True is the tale that I teIl of my travails，

Sing of my sea-faring sorrows and woes;

Hunger and hardships heaviest burdens，

Tempest and terrible toil of the deep，

Daily I have borne on the deck of my boat.”

然而Michael Alexander却将该诗以散文的风格译出，译文中杂乱地混用头尾韵体及音步，并把这首悲歌定位成半自传体的独文。例如头一句话译为：

“The tale I frame shall be found to tally:

The history is of myself.”（Michael， 1983:117）

曾经有许多文学家指责庞德翻译的不忠实性。因为很显然原诗103～124行含有浓厚基督教宗教伦理色彩的诗行全被庞德删除不译了。他们认为这是由于庞德本人对基督教这一题目强烈排斥而故意的行为。然而我们应该注意到在以前的数世纪里，曾经有许多中世纪学者怀疑这22个诗行是否是原诗的一部分。那么庞德将这些诗行略去不译，恰恰体现了他本人对次些诗行真实性的疑虑。

就在高度赞扬庞德诗歌的大胆创新举动同时，曾经也有不少学者大肆抨击庞德译文中的误译和错译。对于这些无休止的争论，两个对立派各执一词。针对一些被人们认为以讹传讹、由来已久的译文瑕疵，“反庞派”将其视为印证庞德古英语知识匮乏的铁证；“挺庞派”则将其视为诗人创作的自由，并且诗人丝毫不应为灵活改造诗歌而出现的所谓谬误而尴尬。

Georg Gugelberger曾对庞德诗译中出现的七种错误予以归纳：

1.第23行：将stearn（燕鸥）误译为“stern”（船尾）

2.第48行：将byrig（城镇）误译为“berries”（浆果）

3.第78行：将englum（天使）误译为“English”（英国的）

4.第79行：将bl d （荣耀）误译为“blast”（风）

5.第81行：将rices（王国）误译为“riches”（财富）

6.第88行：将urh（穿过）误译为“tomb”（坟墓），后者应为ruh

7.第88行：将bl d（荣耀）误译为“blade”（刀）

那么究竟是庞德无知造成的误译，还是诗人有意的再创造，或是根本另有隐情呢？我们来试举例剖析一下。许多人都认同，庞德对该诗的翻译肯定借助过古英语词典的解释。仅就stearn一词来看，庞德将其选为stern之意确有失误，因为stern一词作为“船尾”之意出现初始于20世纪sterne一词的使用。即便如此，也有人认为庞德的选择不无道理。翻阅《简明盎格鲁撒克逊词典》查阅stearn这一词条可以看到这样的解释：“STEARN（， e）m. sea-swallow？Tern？Gl，Seaf. [‘stern]”。词条的解释告诉我们stearn是个阳性词，也可拼成 st rn 或 stern。其具体含义不明，可能是sea-swallow或Tern。结尾处方括号内注出的stern表示现代英语已采用该种拼写，然而表示某种鸟类的含义在现代stern一词中则荡然无存。看到这么复杂且模棱两可的意义变化，庞德在选取译词时势必要重读其他译文。很有可能在查阅例如Henry Sweet的An Anglo-Saxon Reader时，庞德发现印本为stear[n]而不是stearn，故此他认为对这个词理解的选用，自己的臆断并不过分。

再如庞德将第49至53行诗译中的byrig一词译为berries。Byrig除了有town之意外，的确有mulberrie（s）即桑葚之意（古英语中单复同形）。结合上下文，庞德认为既然是对春天景色的描绘自然取berries之意比其他任何传统译法都更为贴切。

在第78行，庞德将englum译为English。实际上，englum既有复数与格的engel/engyl（angels）之意，也有of englan之意。抛开词源学角度不谈，仅就翻译视角来看两个意义的切换，对于庞德English一意的选择也是合情合理的。

在第79行，庞德并没有将bl d译为glory而是译成blast。在《盎格鲁撒克逊词典》中，bl d一词第一释义为blow、blowing；第二释义才是表示enjoyment、glory、 prosperity之意。

第81行中rices 本应为kingdom，却被庞德译为riches。译文如下：

“Days little durable，

And all arrogance of earthen riches，

There come now no kings nor Caesars

Nor gold-giving lords like those gone.”

针对该词的处理，目前所有通行译本中均以“王国”之意为准，庞德的译法确实值得商榷，但是从意义来看并没有太大不妥。直到1921年《盎格鲁撒克逊词典增补本》里才正式确认rices一词有wealth和riches之意。

在第88行，庞德将urh译为tomb，但许多反对者认为tomb应为ruh。那么究竟是否庞德的无知或粗心大意造成了文本上的错误呢？其实这里面涉及到语法的“换位”作用（metathesis），即“r换位”。《盎格鲁撒克逊词典》也证实urh既有介词through，也有名词tomb、coffin之意。

如果说庞德对于以上一词多解产生的翻译抉择很难作出尽善尽美之举的话，至少我们必须承认庞德的译法绝不是空穴来风的无稽举动，更不是毫无古英语文学知识的莽撞恶果，而是基于深思熟虑的清醒决定。数十年来，文学界一直对庞德的批评不断，间或有声援之音，尤其在涉及庞德删减、扭曲、背离原文翻译这一话题甚为突出。当然其中奥秘错综复杂，有时庞德为保留格式而牺牲内容、有时为维护古英语句法而反译，甚至在遭遇多义词时他毫无顾忌地在译文词选择上挥洒自己的“任意性”与“简约性”。但不得不承认，庞德的译文确有洒脱、脱俗的大度，又具简约、无畏的胆谋。他的诗译与其他作品相比丝毫不逊色，就连他的反对者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庞德的译法是否合理，这个久远的颇具争议的话题恰恰为我们提供了讨论庞氏译法的契机，所以我们对他作品的更多关注以及批判、褒扬庞德的译作也就具有了丰厚的现实意义。这将对我们研究古英语诗歌及其翻译、庞德的译学观等课题起到巨大有效的指导作用。

参考文献

[1]Pound，Ezra．The Cantos of Ezra Pound．NY:New Directions，1948.

[2]Bane，Gavin．Anglo-Saxon Poetry.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43.

[3]Alexander，Michael．Old English Literature. London：Macmillan，1983．

[4]Kenner，Hugh．The Translations of Ezra Pound．London: Faber and Faber，1970．

[5]Knapp，James F．Ezra Pound. Boston: Twayne Publishers，1979.

[6]Robinson，Fred C.“Pound's Anglo-Saxon Studies”．In The Yale Review.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1981．

[7]Cookson，William．A Student's Guide to the Selected Poems of Ezra Pound. London: Faber and Faber，1979.

作者简介：郑瑾（1971- ），女，河南开封人，黄河水利职业技术学院助教，文学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