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在自然以远(散文诗组章)

2009-06-15谢明洲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09年4期
关键词:乡愁花朵美丽

谢明洲

晨光

突然发现,我的经久的沉默在一次晨光的照耀下迸射出惊人的美丽。

一只鸟儿,不厌其烦地把它的歌唱播撒在草丛和涌动的水面。

风渐次减弱。

花朵的艳媚与芬芳的降临比时间的流逝还要迅疾,在许多时候。

在许多季节。

世界在早晨醒来。

之前抑或之后,谁的悲欢易如反掌般获得了永恒。

水,一如既往地流过旷野和村庄。

一如既往地流过梦想与苦难。

在岸边,谁肯放弃他手中的苹果花和寻觅了整整一生的爱情。

风渐次减弱。

鸟儿唱得有些累了。

所有的记忆与所有的忘却都是一种证明,都是一种日积日厚的丽质浩茫的寒意。

不肯停歇的,是那一架行驶在水岸之侧的,行驶在晨光之下的,那一架时间的车辇。

晨路

清晨。霞光之下,那么多的翠茂与盈澄陈列有序。

远山与近水,鸟鸣与蝶羽,雾霭与缕缕浮升的花香。

渴望草叶间的露珠更贴近一些我的脸,更贴近一些我的意绪,更贴近一些我的心。

我已不是第一次这样渴望了。

或许那露珠就是我以往的欲言无语的悲伤。

或许那露珠就是我身在异乡总也挥之不去的乡愁。

或许那露珠就是我一次次失而复得却又一次次得而复失的爱。

或许就是我的匆匆来去的荣荣辱辱。

或许就是我的望尘莫及却无悔无倦而为之的诗歌。

都是又都不是。

它就是一滴露珠。

它只是早晨的一滴露珠,普通又晶澈的露珠。

梦的高度

……其实。

许多梦都是与记忆有关的。

说真的,更多时候我们在梦中的所见所闻,那些远远超过想象力的奇致而特异的东西,连天赋极高的人也望尘莫及。

梦是一种永远无力抵达的更无法预见的高度。

梦的意识常常在意识之外。

梦的意识许多时候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

然而,梦比那些登上大雅之堂的东西更加真实与纯粹。

梦给你希望,给你美丽。

梦也给你失望,给你恐惧,也给你深渊。

……其实。

许多梦都是与记忆无关的。

梦像水一样,有时清澈见底,有时又浊浑之至。

梦像一张纸,很薄,很轻。

梦像一座山。沧桑而沉重。

梦,又如同一串熠熠耀闪的珍珠,被风轻轻一吹,顿时散落于地,晖芒依然,你却无力将它们一一拾起。

梦,恒久在永远无力抵达也无法预见的高度。

夜思

疏疏月影临窗无声。

伫立于岸畔的垂柳披一身灰蒙蒙,而街灯正把自己有些清冷的思绪播撒下来。

夜风吹来。如同一种纯洁的爱的安抚。

或许,在故土的柴篱边,那些红色的、粉色的、紫色的牵牛花该唱起属于自己的歌了。

突然承接到无形的谷物馨香,在这邃深的夜里,我历经了悲欢与沧桑的心。

仅仅是一个普通平凡的过客。

我是说,我和我的生命。

在《鹤望兰》里已经写过:人的春天一闪就过去了,人的生命一闪就过去了。

不可磨灭的是:祖父安居的土屋,和那一只为他遮挡过几多风雨的悬挂在壁墙间的草帽。

雾色渐渐浓厚起来,已望不到浅浅瘦瘦的月了。

今夜,我就是地球这壁,独坐无语的那个人。

恩泽

我说的是爱的恩泽,极难得到又极易失去的爱的恩泽。

总会有一些荡来荡去、若即若离的片断,一些时而稀疏、时而稠密的细节,抑或一些零乱无序、词不达意的话语。

凉的,温的,炽的,爱的恩泽。

季节周而复始。

梦也周而复始。

而爱却不能。

坐在苍茫中,隐隐觉得地平线一步步移近。

清晰地听到自己彼岸传来的萧声了。

心,渐渐地辽阔起来。

将那些颂辞与功名一一送走,把它们叶子般从我的花甲之树上扫落。

我只要极难得到又极易失去的爱的恩泽。

新的,旧的,不事张扬且无可替代的

爱的恩泽。

琐忆

转瞬即逝。那些黄昏和黎明,那些花朵和颂辞。

坐读时光的诗人,惠特曼抑或兰波,他们的梦,正错杂为浮于水面的一朵安然斑斓的睡莲。

空酒壶已被沉沉的乡愁注满。

谁都不可以苛求些什么,也不可以武断些什么,即使是哲人与伟人。

一只雪鸟飞过。

又一只雪鸟飞过。

屋檐,陌上的梅树,以及彼岸初试锋芒的箫声,它们已领略到一种琼晶的寒意与美丽了。

辰光还在不羁地漫溢。

更凛冽的风雪还在后面。

问:杜少陵的唐代旧屋,又被吹走三重茅草么,

近处抑或远处,有茫茫淼森的水,也有森森翠翠的山。

坐读时光的诗人,李白抑或李易安,他们的梦,正错杂为曳游于山水之间的一只羽翼斑斓的鹂鸟。

菊颂

清早。有盈盈的晨光细布。

安然的菊,玉立在暮秋的案台。

久久地凝望与体察,不知是谁的暗香与忧伤深蕴在那花朵的韵间。

这是又一次的不意相遇了。

澄黄,墨紫,洁白与淡绿,一份份无言的纯粹。粼粼闪烁。

湘,你说,心壁间有盈盈的露珠滴落了。

想起了文森特·凡·高的向日葵,那些让人难以忘怀的、平凡又璀璨又致命的向日葵。

突然又想:凡·高的故乡也有菊花吗?

这些安然的菊,染霜的菊。辽阔地在暮秋抒情,它们不甘溺沉在空洞与苍凉的荣耀之中。

这真的是一次不意的察悟。

湘,你说,看哪,诗章、爱与忧伤正晶澈在菊朵的深处呢。

冷月

淅淅沥沥,连绵的秋雨把一日浓于一日的寒意不容分说地洒下。

这时,

就有人浮想联翩了。

就有人遥想将临未临的第一场雪了。

高歌抑或悲切。

那些被砍掉头颅的向日葵依旧木然地在暮秋的旷野上肃立。

河水的脚步沉缓了许多。

这时,

就有人吟诵杜工部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了。

就有人怀想故土上将悬未悬的那一轮冷月了。

忘却抑或铭记。

那些浮浮沉沉的旧事依然磷火般地在生命的深处烁闪。

时光的车辇加快了许多。

这时,

就有人传唱李易安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了。

就有人将自己的爱许以诗歌许以漫漫的漂泊之旅了。

雪之将临。湘,你看,你看,

冷冷的月,冷冷地无语。

冷冷的月,冷冷地悬着。

灯笼

悬于古楼檐下的那只灯笼,谁说得出它沐浴了多少风雨霜雪。

岁月匆匆地来复又匆匆地去。

荣辱匆匆地去复又匆匆地来。

它的明明灭灭,光亮抑或黯淡,摇曳抑或凝止,都是一种历史心迹的记录。都是一种创造抑或毁灭的记录。

或者说,那灯笼就是一只会发光的幻想之鸟。

或者说那灯笼就是一程不易凋零的陈年旧事。

或者说那灯笼就是一泓不肯散逝的爱情雾絮。

一次次被点亮,一次次被熄灭。悬于古楼高檐下的那只灯笼。

明明灭灭,走过了五千年的灯笼。

湘,你说,那是一只让自己的生命在黑暗中开

出花朵的灯笼啊!

迎春花

这是由衷的,发自肺腑与不能自抑的一种吟诵。

它的凌然晶润,它的弥漫四溢的金黄品质,敷十年以前我就曾赞美过了,尽管那都是一些浮萍般轻浅的文字。

它的馨香如同一条潺潺的溪流,流经我生命之树的每一程年轮,再也无法凝滞。

它是我生命中永驻的青春与美丽。

采撷是一种选择。

有谁不渴望自己的手中握有一束跨越了冬篱的璀璨呢?

这真的是一次迫不及待又毫无倦意的吟诵。

我的乡愁和思念,默默地与这迎春花相融,是安然的,也是波涛汹涌的。

当然,采撷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

比如移植:

比如守望:

比如赠人。

而我,最后的选择是:把它留在春天,留在大地的襟间。

诗者之心

沧桑回眸时,远山已匿隐于缭绕的雾霭之中了。

风花雪月匆匆地去又匆匆地来。

悲欢荣辱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

渺渺茫茫,漂泊的路何其漫长,何其苍凉,何其坎坷!

诗者知道:漂泊是一种不幸,而结束漂泊是更大的不幸。

谁也无力遮掩古澜的波涌与粼闪之光。

谁也无力剔除深刻于漂泊者神魂中的累累谷物之美德。

谎言总要被风吹散。

夕晖下的棕榈树翠茂叠耀如旧梦与近梦的光芒。

诗者知道:他的不幸正晶若初雪,他的诗歌正灿若花朵。

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蒿草为镜鉴。

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李易安为镜鉴。

诗者知道:他的心已在苦难以远,他的心已在生死以远。

花意(二)

疏疏月影临窗无语。

却有旧事翩然若蝶,不容拒饰地翔入新梦。

酒壶已空寂了许多许多年。

高处的玫瑰缓缓洒下一泓清晖,伸出天赋与双臂,诗人含泪承接下这光荣。

自此,爱情便拥有了经年不逝的

沄沄涌涌的

或歌或泪的

丽质渐阔的花意。

茫茫的雾絮一样的谎言依次散去,

可以领略到斑斓的彩虹之耀了。

也可以聆听到深蕴了古意的山寺钟声了。

是的,在时光的匆匆来去中,这世界在改变些什么,正在消失和诞生些什么。

若蝶的旧事翔入新梦,想也不足为怪了。

依然的漂泊之旅。

依然的玫瑰与忧思如缕不绝。

依然的爱情在风中在雨中在歌中在泪中

丽质着盈盈花意。

目光所及

是一页划过梦海的帆樯,是一双翔入思念之湖的鸟影——

目光所及:那么多的记忆碎片

宽斓着不肯散逝的零乱无序的一程程岁月。

寒冷和暖意都过去了。

欢乐和忧伤都过去了。

许多东西都苍老了。

还有许多东西已朽枯了。

连信仰的脸上都长出了皱纹。

而,颂辞年轻着。

而,谎言也年轻着。

目光所及:

多少次雷电风雨之后,谷物们失去收获的机遇,躬耕者荷锄迟归的身影沉重蹒跚在黄昏深处。

流水。白发。悲凉的叹谓——

守望与漂泊都过去了。

得失与荣辱都过去了。

许多许多东西都苍老了。

许多许多东西都朽枯了。

而,谎言与颂辞年轻着。

但,诗者却说:

诗年轻着。

花朵与美年轻着。

善良与爱年轻着。

梦想

没有梦想的人生是悲哀的。

而没有梦想的诗人尤其悲哀。

没有梦想的诗人,他的激情就会冰冷如一截枯木。

优秀的诗人,他的生命总是有一半生活在现实里,另一半却生活在梦想里。

和现实相比,梦想似乎离诗歌更近一些。

优秀的诗人,他是不能够也永远不会走出梦想的。

梦想让诗歌飘逸起来。

梦想让诗歌飞翔起来。

梦想让诗歌神秘起来。

梦想让诗歌阳春白雪起来。

梦想让诗歌美丽又与众不同起来。

初春

一粒粒金黄,微小的花朵,它们迎着尚未褪去的寒意开放了。

凝望着那黄色,那有着一股凛然之气的黄色,我的心。隐隐地触到了些许幸福。

记忆中的一些容颜开始流逝。

俯下身来,倾听这一支源自大自然的坦荡的歌。

迎春花开了。

而对岸的那些紫藤的枝条,还攀附在石架上深陷于梦乡。

春天总是渐至斑斓的。

是花朵把自己领到了春天的门前,领到了美丽的门前。

是激情和想象把诗歌领到了春天的门前,领到了美丽的门前。

人呢?

湘,你说,是善良和爱把人领到了春天的门前,领到了美丽而至尊至荣的门前。

城堡

在那里汇聚着深重的情感,深重的乡愁。

在那里,一个个未曾相约的重逢,如同初春的花朵,开出向远的美丽。

在那里,舞蹈着的晨风吹动着浅浅的雾霭;吹动着一缕缕温馨一缕缕惆怅。

那是一座诱人的却又不照归途的城堡。

有多少许诺,有多少坦诚,又有多少谎言在这里蔓延。

那么多的情感错落无序。

那么多的乡愁各具形态。

而诗者别无选择,他自己为自己摇响了漂泊的铃铎。

一座亦是亦非的城堡。

一座记录爱与恨的城堡。

每一个到过这个城堡的人,都无法忘记它的恩赐与惩罚。

傍晚的钟声——读米勒的油画《晚祷》

橙红色的余晖沐浴着巴比松的傍晚。

风徐徐吹过,薄暮悄悄降落。

原野显得空旷无垠。

突然,从远方教堂传来晚祷的钟声。

停下手中的活计,年轻的农妇虔诚地合着双手,而她的丈夫摘下帽子,挚真的神情定格在静谧之中。

湘,你说,这一刻的光阴是属于让·佛朗索瓦·米勒的。

是的,这一刻光阴这一刻的爱,只属于米勒。

我一直以为,那个《拾穗者》就是米勒自己,那个《荷锄者》就是米勒自己,而那个在黄昏下倾听晚钟的人也是米勒自己。

这是因为,在米勒的心中,“艺术的使命是一种爱的使命,而不是恨的使命。”

晨风

那些疏疏密密的云朵,和那些刚刚从梦中醒来的蜻蜒的双翅,不容分说地被一阵晨风吹远。

乳白色的车之龙被晨风吹远。

高处的与低处的一缕缕乡愁被晨风吹远。

树林,山岗,波涌的水,新的与旧的谎言,新的与旧的幻想被晨风吹远。

许多曦光漫漫地浮升起来,之后,又被晨风吹远。

浓的与淡的激情,平庸的与别致的想象被晨风吹远。

炊烟,村庄,曳游的雾絮,新的与旧的罪恶,新的与旧的美德被晨风吹远。

生命,以及为之而乐而忧的诗章,被晨风吹远。

一朵玫瑰

巴勃罗·聂鲁达,一位20世纪所有语言中最伟大的诗人,他的诗,以一种无人能及的充满激情、柔情、真情的音调横空出世。

聂鲁达手握一朵玫瑰,行走在智利的大地上,所到之处。他留下了吟唱的阳光和香馨。

漂泊,苦难,生或者死,聂鲁迭心里牢牢记着一位可怜而又卓越的诗人,一个最痛苦的失望者——,兰波曾写下的预言:

黎明的时候,怀着火热的耐心,我们将开进光

明的城镇。

手握一朵玫瑰,聂鲁达用热忱和激情,用颤抖着的爱的诗句点亮大地上的灯盏,那灯盏所迸射出的纯洁无暇的光芒向四周播撒漫流,使许许多多的心灵在不知不觉中沐浴到了智慧与芬芳。

玫瑰,聂鲁达手中的玫瑰,一朵绽放在时间与诗歌高处的玫瑰!一朵任风吹雨打却永不凋谢的美丽!

秋雨之晨

雨后的早晨如此空旷而新颖。

它远离暮年和沧桑,远离诗者沉郁又无所适从的词句。

风儿吹过一片荔枝林,簇簇初临的阳光碎银般在枝叶间颤动。

烟霭袅袅升起。

鹂鸟的鸣唱清澈且灵动。

这是一个雨后的早晨。

宁谧,安详,空旷,神秘,一切都被一种爱意所恩宠。

秋意渐浓。

秋绪日深。

一些染霜的菊花,端坐在梦想扣诗篇的高处。

湘,你说,惟有自然万物可以走得如此遥远。

湘,你又说,没有比这雨后的早晨更为令人动容又值得珍爱与铭记的了。

落日

如同一位饱经长途跋涉之苦的老人,落日的

步履蹒跚而沉重。

徐徐的晚风凝滞在栖落的蝶羽之上。

古寺檐铃苍凉着散逝。

何其悲壮与不可替代的美丽自焚。

远处的林间有喧哗的鸦噪。更远处

亦有昙花的暗香浮动。

近处的田溪旁,一位农夫

正躬身巡视维系着他

年复一年的悲欢与荣辱的菜地。

此刻,那些事物,谁

在暮色到来之前已缓缓下沉。

树叶,花朵,夜莺最初的歌吟。它们

却渐渐浮升,诗人的不规则的想象渐渐浮升。

它们没有一丝停歇的意思。

沉重着,蹒跚着,无悔着。

落日在美丽自焚中渐行渐远。

那么,月移西窗就近了。

那么。梦移西窗就近了。

眺望

就这样站在旷野上。我抬起头。久久地,久久地

眺望着天空。

眺望着那些曳游着的熟悉又陌生的云朵。

我看见,一只黑色的鸟从树林和村庄的上空飞过。

更远处是在灰青色笼罩下的起伏着的山脉。

久久地。久久地。我俯首站在黄昏里。

暮色湖水般涌来。

转瞬间。夜莺已在初试它的歌喉了。

……凉风乍起。

往事的残影偶然间在眼前闪出一片荷晕:寂寞如铸的时候真想听一听它洒在梦阶的一滴滴美丽。

霜下的菊朵,雪里的梅花。和你饱尝了辛酸苦辣的心。都会映出粼粼闪闪的忧思与乡愁。

是却步的时候了,你却不肯。

总要用艰忍、卓绝、飘泊和累累不幸舞出阳光的咏叹。

拿掉摆放在生命案头的那些花朵与颂辞。

拿掉它们。

拂一拂思绪拂一拂勇气。告别眺望和过去。

你又朝前走了。

擦肩而过

一场雨如期而至。

多少挥之不去的乡愁和它擦肩而过:多少高悬在远天的月之清晖和它擦肩而过。

多少夜与昼擦肩而过,

多少得与失擦肩而过。

多少悲与欢擦肩而过。

一场雪如期而至,

多少触之即在的想象和它擦肩而过:多少低垂在田垅的谷物之馨香和它擦肩而过。

多少水与火擦肩而过。

多少荣与辱擦肩而过。

多少明与暗擦肩而过。

一场爱如期而至。

多少沉凝远逸的忧思和它擦肩而过:多少寂寥在高处的诗章之花朵和它擦肩而过。

多少歌与泪擦肩而过。

多少新与旧擦肩而过。

多少生与死擦肩而过。

一场雨与一场雪与一场爱擦肩而过。

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擦肩而过。

《达娜厄》的诞生

——题法国名画《达娜厄》

有金雨破窗而入,由金雨破窗而入。

你感觉到了什么?你沐浴到了什么?亲爱的达娜厄!

因着父王的愚昧。因着幽禁的痛苦。因着突如其来的幸福,你的心在颤栗。

(而特里奥松的名字也在颤栗,他的面前有歌声和鲜花,也有讥嘲和诋毁)

不可拒绝和无法否定的,是那金雨的的确确的破窗而入了。

有真诚的呼唤自遥远而来,有真诚的呼唤自遥远而来。

你聆听到了吗?你沐浴到了吗?亲爱的达娜厄!

因着那悦耳的歌声。因着阳光重新为你明媚,因着儿子辉煌地降临,你的心在颤栗,如一朵初次拥抱夜露的花。

(而特里奥松的心也在颤栗,《达娜厄》的诞生给他带来了足够的欢悦也给他带来了足够的忧郁!

而不可拒绝和无法否定的,是那隐隐的潮声的的确确自远处涌来了。

《达娜厄》是幸运者也是痛苦者。

特里奥松是幸运者也是痛苦者。

他们给这个世界带来些什么创造了些什么,自然也掷弃了些什么。

而创造者和掷弃者,总是会同时拥有幸福和痛苦。

注:[1]达娜厄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人物;而《达娜厄》是法国画家特里奥松根据这个童话所创作的一幅油画。

[2]特里奥松的名画《达娜厄》诞生以后引起广泛争议,毁誉不一。

桃花盛开

这是一幅画作,一幅我仰慕已久的画作,悲剧性天才文森特·凡·高称他的这幅画作是:《粉红桃花盛开的果园》。

1888年3月,为了纪念去世的莫夫,表达他对自己启蒙老师的感激与缅怀,文森特,凡,高创作了这幅油画作品,

淡蓝色的渺远的天空。

黄色的绵延有序的木栅栏。

斑驳、浑厚而温暖的土地。

还有那些:初绿的芳草,坚实的树干,以及充裕的阳光与和煦的风……

当然,最耀眼夺目的、最美丽诱人的,还是那些缤纷在枝间的桃花。

那些梦境一样的清柔而颇具力量的盛开着的桃花!

这是文森特·凡·高的果园,是他画笔与想象的另一种寻觅和延伸。他说。他将不断地画他的果园。“……这儿每一棵树都在盛开,我渴望能画出普罗旺斯的果园。那些开红花的桃树和开淡粉的杏树的果园,让它们活生生地呈现在眼前。”

离开一会儿向日葵。凡·高这一刻走进了盛开着桃花抑或杏花的果园。所不变的,是他依然活在激情和梦想中间。

海之忆

拂之不去的是:新梦与旧梦中那一般浓烈的腥味迎面扑来。

岸畔,礁石屹立如伟人,海浪一次次打来,温柔如歌抑或暴狂如雷,它们不为所动。

一只只鸥鸟,在近处与远处呜叫。

云朵下面,坐着一位老人,坐着一泓无垠的海。

一朵沿海岸婉蜒的小径。

一种诉之不能似又俯之即拾的莹莹波动的蓝。

曾是漫不经心地来。

却再也不能漫不经心地去。

一只只鸥鸟。在近处与远处翻飞过初临的黄昏。

栈桥上的灯已悄然亮了。

面水独坐,一位老人正回眸往事,细细地回味着自己的旧事与乡愁。

过去了

又一年过去了。

思念,乡愁,爱的期待与缕缕忧伤过去了。

树木与花朵的荣枯,时代与诗章的盛衰,它们都过去了。

善良,罪恶也成群结队地过去了。

新的一年已经来临。

许许多多新的东西也将来临。

它们都是些什么,我能猜想和预知一些,却又说不十分清楚。

它们有着一些美妙和神秘莫测。

美丽抑或苦难,这是注定的。

冬日的梧桐果

叶子早随秋风去远了。

那些梧桐树的果子们,还悬挂在枝丫间。

绒绒的球状,褐色的,如不肯褪逝的梦。

冬日的阳光洒下来,那丝温暖有些遥远,有些散淡。

梧桐树的果子。高高地悬挂在冬枝。

那些季节与岁月的果实高高地悬挂在冬枝,那么久。

褐色的,绒绒的球状,一种沉静而无言的美丽与寂寞。

等待

浅雾渐渐散去。

又可以看见高悬在冬天枝头的如同一只只雀鸟的梧桐果了。

灰褐色的,凝固的,沉默着的一种等待。

湘,你说,做一个相信爱情的人是好的。首先要相信。然后等待。

一直等,安静而有耐心。

有阳光的日子要等,有风雨的日子也要等。

花开的日子要等,花落的日子也要等。

一直等下去。

等到海水成为蝴蝶。等到菊花成为骨头,等到梦想结出果实。

一直等。

初夏——现画

一条河义无反顾地流过黄昏又流过黎明。

河的岸畔是茂密的杂草,再远一些的地方是郁葱有加的杉树林。

更远处是农舍,以及鲜明而耀眼夺目的高高的教堂。

蝶羽和鸟鸣,它们在哪里?

已是初夏时节了。

如此璀璨的阳光盛开在山河的襟前。

那些杉树林抑制不住自己的激情,随风而欢呼起来。

而一朵朵白云,鸟儿一般在空中曳游。

几只蝴蝶也飞过密密的杂草丛了。

不知怎的,此时此刻,我却执意地想起了在故乡的田野,腰身低垂着、躬耕着的祖父。和他头上戴着的那一顶破旧的草帽。

初春礼品

一阵风吹过初春的柴篱,洒下一些轻微且细致的温暖。

远眺抑或俯下身来,随处可以聆听到动情的盈泽漫溢之声。

云絮洁白。

溪水潺流。

还有那些曳摇的柳丝,初试翅羽的蝴蝶,洞穿寂寥的箫声,它们:

晶如无字的诗章。它们:

都是时光老人赠送的礼品。

一年四季,时光老人不停地把他的礼品分发给人们。

有的人愉快地接受下礼品,并加以珍惜。

有的人愉快地接受下礼品,却随意地将之挥霍。

还有的人面对着这些礼品,漠然置之,无动于衷。

初春的风汩汩吹过。

时光老人又在分发他的礼品了。

时光之箭

穿越暮色与狂乱的鸦噪。

穿越迷茫与密布的雾幛。

穿越头颅高昂抑或低垂的花朵。

穿越向无限延伸却又走投无路的幻梦。

穿越泪水与颂辞。

弓被拉开。

时光之箭总是果敢而有力地射向未来。

穿越村庄与无垠无岸的谷物。

穿越灯光与零乱的乡愁。

穿越熟悉与陌生的声音。

穿越荣与辱。

穿越泪水与爱情。

弓被一次次拉开。

时光之箭总是射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射向遥远。

射向新的风景与探求。

上苍车辇

是谁把掠过黄昏的乌鸦读作为“黑色灯盏”?

寒意沁沁的月亮高悬在天宇。

渴望奇迹的诗者正在湖的深处划动生命之水。

李太白的轻舟已荡过“万重山”了。

而“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李易安,却是“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上苍的车辇还踟躅在黎明以远。

有多少前人与后人在隔岸怅望。

那些乌鸦,那些黑色的灯盏,正在漫长的夜廊映耀不熄。

渴望奇迹的诗者只将自己的激情与想象许诺以水。

杜少陵屋脊的三重茅草已被烈烈秋风卷走。

而“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毛泽东,他的江山,他的事业正被人民创造出新的境界与高度。

多少人在隔岸怅望,那些来者与去者。

上苍的车辇依旧踟躅在黎明以远。

秋水

——读《树上的童年》

时至白露,风一日凉于一日。

《树影摇动》在秋水之岸,摇动在热忱又冷酷的时间之内之外。

《槐花飘香》的时候,《想起蝴蝶花》,想起《父亲的果园》,想起《麦田深处的母亲》。

记忆中的《银饰闪亮》,且随风飘曳,如同一泓涌动的秋水。

记忆是必须的。

记忆是一种温暖是一种力量。

每一次《凝望云朵》,每一次摇晃《醒来的手》,每一次喝过《甜水井》的水,每一次轻唱《玉米之歌》,每一次穿越《爱情的森林》,每一次沐浴《秋千上的春风》,每一次采摘带刺的《白蔷薇》,每一次领略《有阳光味道的树叶》——所有这些。都会凝结为一滴滴晶莹的水珠,都会融入记忆,都会汇入生命之河,浪花般雀跃、粼闪。

秋水涨了,秋寒深了。

“让我们看着天上的太阳,写一些亮堂温暖的字;看着天上飞来飞去的小鸟,写一些长翅膀的字;看着天上幻化多变的白云,写一些纯洁无言的字”。

注:[1]《树上的童年》,青年诗人曹瑞欣的散文集。

[2]-[15]为《树上的童年》一书的文章题目。

钟声

新的钟声已被时光老人敲响。

被敲响的还有积聚成山的乡愁,以及爱的甜蜜与忧伤的沉沉的翅膀。

春天已在门前的冰上小试舞步了。

风阵阵吹来,依然携了浓浓的寒意。

湘,你说,是启程和放飞希望的时候了。

晚年

曙色还没有升起来,冷风就开始吹路边的那些草了。

使劲地吹那些草。冷风们成群结队、前仆后继、毫不心软。

那些草褪去了绿色,老了,枯了。

枯了,老了,像我一样,被冷风吹到了晚年。

一本书,一杯茶,一首诗,旁边坐着一个两鬓染霜的老头,心里装着几分苍凉与自在。

这就是我的晚年了。

水上

淼淼的水上,一只折断帆樯的漂摇的船。

昨夜有急风骤雨。

旅者亦曾听到彼岸的倦意累累的古寺暮钟。

而《音乐雪》,被阻隔在了一朵染霜的菊的背后。

水上还有些什么?

残荷的影已被狂风吹斜。

雾状的白色苇絮四散而逝。

更远处,疏乱的柳絮曳荡如易安居士的词。

旧事连绵波涌拍岸。

只是,

森森的水上,那只折断帆樯的船,再也无力运载旅者沉沉的乡愁。

幸福与爱

和花朵比较,我以为,幸福与爱似乎离绿叶更近一些。

和富足比较,我以为,幸福与爱似乎离贫穷更近一些。

和笑声比较,我以为,幸福与爱似乎离泪水更近一些。

当然,这是对那些真正理解了幸福与爱的本质的人们而言。

一张薄纸

薄薄的一张纸。

它却记录着历史和沧桑,记录着悲欢与荣辱。

也承栽着一种无比巨大的力量与不可比拟的沉重。

诗人把这张纸握在手中。然后用他的天赋,用他的激情。用他的想象力。

轻轻地一吹:

那张纸,连同那张纸所记录着的、所承栽着的一切,就鸟儿一般飞起来了。

音乐花朵

有一些音乐是可以开出花朵的,比如莫扎特——他“举起的是一双让音乐更神圣的手”,“这双手,把世界弹奏得泪流满面”。

淡淡的月影,以及李易安凄婉的词正移过西窗。

一滴滴露把它们的盈晶隐掩于夜廊的深处。

莫扎特的音乐开出了花朵,璀璨而激情四溢

那是音乐的花朵,一个仅仅活了35岁的年轻人的生命花朵。

树木们抬起了头,

庄稼们抬起了头。

乡愁、悲伤、苦难抬起了头。

聆听着莫扎特,面对着他的音乐花朵:

许多生命亮丽了起来。

世界亮丽了起来。

樱花树

在玉绣河石桥侧畔,有我敬慕已久的五棵樱花树。

一场初春的小雨刚刚在清晨打湿了它们的枝桠。

有些勇气与热忱的阳光俯照下来,樱花树的一簇簇叶苞面含微微红晕从梦中醒来。

樱花树们知道,必须加快脚步,不能再有些许的慵懒与彷徨,离它们呈现花朵和美丽的日子愈来愈近了。

欣赏花朵的美丽几乎是所有人共有的习性。

赞美花朵的芬芳也是不难做到的事情。

然而要读懂花朵的故事,了解它们更深处的神秘与美妙。了解它们成长的艰辛与悲欢,就不是那么轻而易举了啊。

要和它们对话,要和它们交流,要和它们做知心朋友,要以情相许,要以身相许,要以心相许。

要把它们的悲欢,要把它们的美德,要把它们的故事,一一记在心里。

猜你喜欢

乡愁花朵美丽
永远的乡愁
乡愁
背上的花朵
死亡花朵
九月的乡愁
我们创造美丽
平凡又美丽
回头一望是乡愁
不可错过的美丽配饰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