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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头(外二篇)

2009-06-15任淑贞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09年4期
关键词:生命

任淑贞

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迷恋上写作的,在我的印象里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界限。我从认识汉字不多的时候就开始绊绊磕磕地读小说了,最早的长篇是金庸的《玉蛟龙》和《春雪瓶》。因为我们祖辈是“文化”人。我的老爷爷活到八十多岁,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都是一个老学究的样子,戴着一个老花镜,在堂屋门里,在冬季暖洋洋的阳光里,他会“研究”他的古书,他的“药方”,很多老人生病后会来他这里讨点偏方治病。我不知道我的老爷爷任百让能知晓多少医学知识,他是否也会“望”、“闻”、“问”、“切”,我现在琢磨他当时就是根据别人的症状,到药书上核对一个比较贴近的方子,因为他是有“文化”的先生。又是免费的,人又热情,所以我总能见到一些老头老太太找他瞧病。看来他的偏方也起了一定的作用,要不怎么总会有人找他呢?我的老爷爷毛笔字写得很好,他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我的爷爷任庆堂和二爷爷任庆珠都是村里的大笔先生。我爷爷活到七十多岁,到死仍在每天坚持练习书法(他是在1999年的国庆节那个夜晚猝死的)。他死后在他住过的房子里还摞着一摞他习过的书法。他写的楷书很好。而且是小楷。我的二爷爷六十岁了,现在村里的红白事都请他当大笔先生,掌管记录花名册和收礼金(他还是村里的会计),那也是他在村里最风光的事了,他也记不起究竟当了多少年,给谁家做过这类的事情了。总之,他在村子里人缘很好。我父亲兄弟五个,伯伯、父亲和三叔上过高小一类的学,而我的四叔和五叔都是高中毕业。我们这个大家庭里的人都爱看书,我的母亲是独生女,受过高小教育,当时在我们这个大家庭里是文化最高的女性。后来的小婶也是高中生。我的父母都爱读书。我父亲爱研究书本上的东西,他又聪明,所以,他在我们邹东是比较有名气的农机专家,父亲的技术好,改革开放后,我们家富了起来。小时候,我们家就有书橱,里面塞满了很多书,父亲后来还订杂志。有农机方面的,还有《收获》、《十月》等文学杂志。父亲带回的书常常使我们争着看。也许从那时起,我就开始了我的文学梦。

上小学三年级时开始写作文,我就初露特长,常常把作文洋洋洒洒地写很多,然后老师给一篇长长的批语。我不得不说的是我三年级的语文老师张正营,当时是我们村里的民办教师,他在写作方面启蒙了我。我觉得我的今天与他对我们施教的独特方法有关。写日记,写周记。抄写课文,抄写《作文选》上的范文。后来在城里上初中的时候。我的作文在年级里同一样的命题作文里,我的思维,我的写作方法就比较成熟,我的初三语文老师唐长瑚,是在高中代了几年文科班的,也是我丈夫的高中语文老师。他是擅长把上课时间的90%来讲写作的人。他的确也带出了一批文秘工作者,还有我丈夫这样的全国作家协会的会员。在初二年级的时候我已经试着给报社投稿了。我在外地上学时。学习之余的时间,我着迷一样地读书,阅读了大量的国内外文学名著,那时候已经开始发表诗歌。思念家的时候疯狂地“写作”,现在看来都是一些非常幼稚的东西和青春期萌动的牢骚。毕业后回到家乡来到了现在的工作单位,我变得浮躁了,因为一个时期要照顾生病的父母,我完全放弃文学了。书读得越来越少,写得越来越少了。那样的日子,我忙碌的是身体。精神上却是空虚的。后来,我又买了一些书,梁实秋的,余秋雨的,郁达夫的,张承志的,沈从文的……还重新读外国的《简爱》、《飘》等。我开始写散文,诗歌写得少了。也就是那时起,我认识了我的丈夫,并在一个月内把自己嫁给了他。是有点草率,仓促。但我比较相信缘分,八年多了,我没有为我的选择后悔过。丈夫是散文家,婚后的日子,文学相伴,我们一路走来。我也在文学的路上停不下来了。

现在,我工作以外的时间。带孩子,看书,写作,我觉得我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尽管我的作品不多,我的写作水平有待提高,但我是愉悦地去做这件事情,摒弃身外的杂念,让自己尽可能地沉静,把自己所想做的事情做好。这是我对生活最简单的要求了。

谈完写作,我有一件事情不得不提及,也是与我写作有关的事。那就是:我没有一个正确的写作姿势,最多的时候是把肚皮和乳房挤在床上或沙发上,俯在那里写作,像一个软体动物一样举起脑袋。有时会在书房里,拉上落地窗帘,或在昏暗的灯光下仰面在沙发上举着本子写,像一个残疾人不得已的被动体位一样,还有时我在外面采风时边走边写,完全不想脚底下的磕磕绊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没有纠正我的写作姿势(近视眼是在写作之前的事情了)。尽管女儿写作业时,我像督察一样盯着她,纠正她的坐姿、握笔姿势,而我没有做到言传身教,常常被女儿逮小偷一样地说教一番。我是率性写作,率性而为地生活着。

我与大地接吻

我是一个饥饿的孩子,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我需要多种蔬菜、水果、粮食,而一本好书恰似我的营养大餐。我的营养来自于土地。

植物离开土地,缺少了地气,没有了营养,它就不是茁壮的植株,它的生命没有砥柱,是脆弱的。人离开土地,离开了粮食,靠营养液生活,也不是一个健康的人。我深有感触的是去年我乘坐飞机从贵阳到首都北京,脱离了大地的恐慌与迷茫让我终身难忘。我的生命轻轻地被托起,像微风吹起的一片羽毛,没有尘嚣,没有地气,所有的尘俗世事渐渐地溶解,消失,我空空的,只有远离地面的缥缈,甚至有了孤注一掷的念头。飞机在云层里穿梭,穿过气流时稍有点颠簸,你不易觉察。望着窗外触手可及的云丝,听着空姐介绍脚下的云贵高原、四川盆地、古城西安、八百里秦川,我望着脚下点点滴滴,形容祖国大好河山的词藻是苍白的,没有一丝份量,更多的是生命的游离。那一刻我企盼来点惊险,让我感觉到我的存在,哪怕是与丈夫肩与肩的摩擦,没有。一点也没有。我觉得自己像一株无土栽培的植物,又像腹囊空空的兵马俑,不谈追求、理想,不说骄傲廉耻,只有萦绕在耳边的空姐甜润的声音,还有那袅袅飘过的身姿。两个半小时里,我喝了一杯牛奶,吃了一盒早餐,去了一趟厕所。

去贵州的时候,是坐火车去的,我与大地亲密地摩擦,接吻,我是活生生的我,在火车上四十八个小时的吃喝拉撒睡如同在家一样,视野里武汉大桥铁索,郁郁葱葱的植物,江南水乡的小调。柳州铁路两侧高挺的柳树和柳叶桃花的鲜活与滋润,大中原的无垠,稻花飘香。骑在水牛背上的牧童。休憩在牛背上的小鸟,还有放学归来的一群少数民族孩子冲我们挥手。我知道我和他们一样感觉着生命带来的快乐,没有恐惧。只有浓浓的眷恋,我是真实的我。我是有理想有追求,每天坚持学习的女人,而不是按空姐要求的姿势系好安全带端坐的一袭空皮囊女人,所以我用力地跺脚,去拥抱大地,用我的每一寸肌肤去体慰她,去亲吻她,有土地我才有粮食,有粮食我才有营养,有营养我才有生命,有生命的我才是最美丽的。

我,夜色里穿行

山风吹着,一阵松涛似有万马奔腾的气势。我在阔野里聆听大自然的对话。头发被山风掀起,撩在脸上痒痒的,脚下偶尔踩上一只栗子壳,那刺猬一样的外形,让我本能地倾斜一下找回平衡。拂去了贴在嘴角的头发,望着远山深处若有若无的灯火,我似乎在一个真空里漂游。其实,每一个生命体都有自己的生活规律,夜晚,它们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延续着自己的生活。有的在睡眠,有的在捕食,有的在用餐,有的在求偶,有的在交配,有的在倾诉,有的在哭泣,有的在追寻,有的在逃避。有的活着。有的死去,有的……你难以统计万物以多少种方式在演绎着自己的生命,这不是用语言交流,而是凭直觉感触,凭思维扩容,都是没有一个完整答案的问题。

树丛里的斜枝扯住了我的风衣,我的思维又回归了。夜深了,风小了。远离城市的喧嚣,撕去了面具的女人,没有粉脂香味,身体里渗进了野草、树木、山石的气息,我在夜色里体悟自己,感触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在深山老林里感受着生命的真实与精彩。我两眼炯炯有神,我觉得自己是一只过了发情期的母狼,无所顾忌地穿行,放弃了道德伦理的桎梏,思维放飞,大声呐喊。空旷的山野里没有回音,偶尔一脚踏上一堆坟丘,或是一声吆喝惊起了许多风花雪月的故事,有的鸟飞了,有的昆虫跳了,野兔哧溜一下蹿了。一对卿卿我我的蜥蜴愤怒地鼓着大腮,两眼发出仇恨的目光盯着我这一另类,手电筒照到一对互动的山螃蟹,我为我的莽撞感到不安,我破坏了它们的好事,我觉得自己可笑,觉得自己在嫉妒它们。其实自己的孤行不是它们的错,是因为我想要求的东西没有满足。我疯狂地摇晃着手电筒,光柱射到很远很远。

我,一个矛盾的女人,不止一次地去夜色里体验和感悟,在城市的小路上,在大山的阔野里。静静地琢磨生活,一次次下决心重塑自己,却总有一股力我怎么也挣不脱,我说不出来是什么,体验了,比较了,孤行时总渴望有人相伴。相伴时总想逃避,矛盾中互动着,我艰难地在夜色中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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