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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本《毛诗正义》标点商榷

2009-05-31李正辉

河南图书馆学刊 2009年6期
关键词:古籍整理标点

李正辉

关键词:毛诗正义;标点;古籍整理

摘 要:北京大学1999年12月第1版校点本《毛诗正义》,是一个惠及学林的整理本,然而标点尚有可议之处。今检得十三处,略作讨论。

中图分类号:G2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1588(2009)06-0114-03

题中所云整理本《毛诗正义》,即北京大学1999年12月第1版校点本《毛诗正义》。这部书惠及学林,笔者亦为受益人之一。然在使用过程中发现标点可议者数处,今不揣谫陋,草此拙文,就教于大方之家。文中首列标点可议之处的原文,次列重新标点的句子,最后在按语中说明理由。

2页4行(北大本页码、行数。下同)

原文:故《尔雅序篇》云:《释诂》、《释言》,通古今之字,古与今异言也。《释训》言形貌也。

重标:故《尔雅·序篇》云:“《释诂》、《释言》,通古今之字,古与今异言也;《释训》言形貌也。”

按:之所以原文在“尔雅”和“序篇”之间没有加点(凡从事古籍整理者皆知这个点是前为书名,后为篇章名时使用的。大致翻看了书中其他属于这种情况的地方,都加有此分隔符),恐未明此《序篇》与《尔雅》的关系,同时也不知后文“释诂”至“貌也”是否当引。下面就说一说重标的理由。《序篇》本为《尔雅》中的一篇。《汉书·艺文志》云:“《尔雅》三卷二十篇。”然今本《尔雅》仅十九篇,另外一篇去哪儿了呢?姚振宗《汉书艺文志条理》引王鸣盛《蛾术编·说录》:“《汉艺文志》:‘《尔雅》三卷二十篇。三卷者,卷帙繁多,分为上中下。二十篇者,自《释诂》至《释畜》,凡十九篇,别有《序篇》一篇。”王氏仅给出了结论,意尚未尽。顾实《汉书艺文志讲疏》:“叶德辉曰:‘今本三卷十九篇,《汉志》盖合《序篇》言之。《诗正义》引《尔雅·序篇》云:“《释诂》、《释言》,通古今之字,古与今异言也;《释训》言形貌也。”此《尔雅》有《序篇》之明证。叶说为长。唐世,《尔雅》各家本尚多存者。自各家本尽亡,而《序篇》佚矣。”张舜徽《汉书艺文志通释》:“或谓《尔雅》原有《序篇》,故汉世为二十篇。《序篇》既佚,仅存十九,理或然也。”

3页倒3行

原文:《乡饮酒》云:“无筭乐。”注云:“燕乐亦无数,或间或合,尽欢而止。《春秋》襄二十九年,吴公子札来聘,请观于周乐,此国君之无筭也。”

重标:注云:“燕乐亦无数,或间或合,尽欢而止。《春秋》襄二十九年:‘吴公子札来聘,请观于周乐。此国君之无筭也。”

按:襄二十九年云云,仅及“吴公子札来聘,请观于周乐”二句。“此国君之无筭也”乃郑玄语。北大本《仪礼注疏》于此标点不误。

5页倒4行

原文:燕礼者,诸侯饮燕其臣子及宾客之礼,其经云“遂歌乡乐、《周南·关雎》”,是用之邦国也。

重标:燕礼者,诸侯饮燕其臣子及宾客之礼,其经云“遂歌乡乐:《周南·关雎》”,是用之邦国也。

按:“乡乐”后之顿号误。“乡乐”,即国风,是以下诗篇的总称,并非与《周南·关雎》并列之乐。其实,只要看一看《仪礼·燕礼》上这句完整的经文就明白了,“遂歌乡乐:《周南·关雎》、《葛覃》、《卷耳》,《召南·鹊巢》、《采蘩》、《采苹》”。

12页9行

原文:郑司农云:“比者,比方于物。诸言如者,皆比辞也。”司农又云:“兴者,托事于物则兴者起也。取譬引类,起发己心,诗文诸举草木鸟兽以见意者,皆兴辞也。”

重标:郑司农云:“比者,比方于物。”诸言如者,皆比辞也。司农又云:“兴者,托事于物。”则兴者起也。取譬引类,起发己心,诗文诸举草木鸟兽以见意者,皆兴辞也。

按:据《周礼·春官·太师》郑玄注,郑司农所云者,仅:“比者,比方于物也。兴者,托事于物。”二句。余皆孔疏语。

12页倒5行(这里讨论的是“《史记》称微子过殷墟而作雅声”所对应的校勘记的标点)

原文:“微子”,闽、监、毛本同。阮校:“案此不误。浦镗云《尚书大传》云‘微子,《史记·世家》作‘箕子。非也。此《正义》自涉《大传》耳,非由字讹。《黍离》正义引作‘箕子,如《郑志》问、《甘棠》正义两引《谱》下作‘赵商,本篇下作‘张逸也。”

重标:“微子”,闽、监、毛本同。阮校:“案此不误。浦镗云:‘《尚书大传》云“微子”,《史记·世家》作“箕子”。非也。此《正义》自涉《大传》耳,非由字讹。《黍离》正义引作‘箕子。如《郑志》‘问《甘棠》,《正义》两引,《谱》下作‘赵商,本篇下作‘张逸也。”

按:我们首先来讨论阮元这条校勘记的说法是否客观,把这些说清楚,再说整理本的标点错误,也就水到渠成了。此《史记》称者,见《史记·宋微子世家》:“其后箕子朝周,过故殷虚,感宫室毁坏,生禾黍,箕子伤之,欲哭则不可,欲泣为其近妇人。乃作《麦秀之诗》以歌咏之。其诗曰:‘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僮兮,不与我好兮。”阮元于“《史记》称微子过殷墟”有校勘记(详中华书局《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文后所附校勘记):“闽本、明监本、毛本同。案:此不误。浦镗云:‘《尚书大传》云“微子”,《史记·世家》作“箕子”。非也。此《正义》自涉《大传》耳,非由字讹。《黍离》正义引作‘箕子。如《郑志》‘问《甘棠》,《正义》两引,《谱》下作‘赵商,本篇下作‘张逸也。”阮元的这条校勘记有三处值得思考。首先来看看浦镗的校勘记(详《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十三经注疏正字》):“案《尚书大传》:‘微子朝周,过殷故墟,乃为《麦秀之歌》曰:“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我好仇。”《史记·世家》作:‘箕子朝周,过殷墟,感宫室之壊,作《麦秀之歌》。惟末句小异。此云《史记》,当作箕子过殷墟也。”阮元引浦镗说,仅及“《尚书大传》云‘微子,《史记·世家》作‘箕子”二句,然后下了“非也”的断语,此断语着实无味。如欲驳浦镗说,至少把“此云《史记》,当作箕子遇殷墟也”一并引上,方合乎逻辑。此其一也。再来看看阮元驳浦镗说的原因:“此《正义》自涉《大传》耳,非由字讹。”然《正义》明云“《史记》称”者,那么该句“自涉”也是涉于《史记》,何云:“此《正义》自涉《大传》耳。”令读者如坠五里雾中。此其二也。最后来看看阮元驳浦镗说的论据:“如《郑志》问《甘棠》,正义两引,《谱》下作‘赵商,本篇下作‘张逸也。”先看《谱》下所引“《郑志》问《甘棠》”,《周南召南谱》正义:“赵商谓其同时,疑而发问,故《志》‘赵商问:《甘棠》、《行露》之诗,美召伯之功,笺以为当文王与纣之时,不审召公何得为伯?”再看本篇下“《郑志》问《甘棠》”,《甘棠》正义:“故《郑志》张逸以《行露》笺云‘当文王与纣之时,谓此《甘棠》之诗亦文王时事,故问之云:‘《诗》传及《乐记》,武王即位,乃分周公左、召公右为二伯,文王之时,不审召公何得为伯?”张逸所问是与赵商同,即使问题相同,就能作为驳浦镗的论据吗?不能。咱们要明白《郑志》一书的性质,《玉海》卷四十二:“唐元行冲曰:‘康成于窜伏之中,理纷拏之典,虽存探究,咨谋靡所具《郑志》者百有余科。刘子玄曰:‘郑弟子追论师注及应对,谓之《郑志》。”《郑志》一书所记就是郑玄与众弟子的问答,两个学生问同一问题,是很正常的事情。换言之,同一问题,《正义》此引为赵商问,彼引为张逸问,入情入理。而《大传》、《史记》所载不一,则必有一误。阮元以非同类项的二者做比,不妥。此其三也。至此,阮校之三失明矣。

按:北大本《毛诗正义》此处校勘记的标点,详上。请注意最后一句的标点,“如《郑志》问、《甘棠》正义两引《谱》下作‘赵商,本篇下作‘张逸也”,这样的标点,说明整理者没有理解阮元在说什么。准确的标点详上。于此未解者,不惟此书。

14页8行

原文:襄十六年《左传》称齐人伐鲁,求救于晋。晋人不许。穆叔见中行献子,赋《圻父》。献子曰:“偃知罪矣。”

重标:襄十六年《左传》称:“齐人伐鲁,求救于晋,晋人不许。穆叔见中行献子,赋《圻父》。献子曰:‘偃知罪矣。”

按:“齐人伐鲁,求救于晋,晋人不许”三句,意引《左传》。“穆叔”以下为《左传》原文。凡属于引文而不加引号者,读者很难知道哪些是引文,哪些是孔疏。这样一来,标点就失去了意义。

15页9行

原文:昭十二年《左传》称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以谏穆王,卫顷、齐哀之时而有变风,明时作变雅,但不录之耳。

重标:昭十二年《左传》称:“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以谏穆王。”……

按:“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以谏穆王”,乃《左传》原文。“穆王”下乃孔疏语,故其下绝不能用逗号。

16页12行

原文:见歌小雅,曰:“犹有先王之遗民。”

按:《小雅》当加书名号。

19页15行

原文:又郑作《六艺论》,引《春秋纬演孔图》云“《诗》含五际、六情”者,郑以《泛历枢》云午亥之际为革命,卯酉之际为改正。辰在天门,出入候听。卯,《天保》也。酉,《祈父》也。午,《采芑》也。亥,《大明》也。然则亥为革命,一际也;亥又为天门出入候听,二际也;卯为阴阳交际,三际也;午为阳谢阴兴,四际也;酉为阴盛阳微,五际也。其六情者,则《春秋》云“喜、怒、哀、乐、好、恶”是也。

重标:又郑作《六艺论》,引《春秋纬演孔图》云“《诗》含五际、六情”者,郑以《泛历枢》云“午亥之际为革命,卯酉之际为改正。辰在天门,出入候听。卯,《天保》也。酉,《祈父》也。午,《采芑》也。亥,《大明》也。然则亥为革命,一际也;亥又为天门,出入候听,二际也;卯为阴阳交际,三际也;午为阳谢阴兴,四际也;酉为阴盛阳微,五际也”;其六情者,则《春秋》云“喜、怒、哀、乐、好、恶”是也。

按:这段引文的情况较为复杂,涉及到郑玄《六艺论》、《春秋纬演孔图》、《泛历枢》、《春秋》四种书,首先要弄清楚这四种书之间的统属关系。据皮锡瑞《六艺论疏证》,后三种书,皆为《六艺论》所征引的文献。郑玄引《泛历枢》、《春秋》,是为了解释《春秋纬演孔图》“《诗》含五际、六情”这句话,此句见《纬书集成·春秋演孔图》。《泛历枢》的引文为“午亥”至“五际也”,见《纬书集成·诗泛历枢》。《春秋》云云,乃昭公二十五年《左传》文。只有弄清楚了这些关系,方能施以准确的标点。详上。

24页1行

原文:陆机《疏》云:“雎鸠,大小如鸱,深目,目上骨露,幽州人谓之鹫。而扬雄、许慎皆曰白鷢,似鹰,尾上白。”

重标:陆机《疏》云:“雎鸠,大小如鸱,深目,目上骨露,幽州人谓之鹫。”……

按:核陆机《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而扬雄、许慎皆曰白鷢,似鹰,尾上白”句,非其文。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于《鸟部》“鷢”字下亦引上陆《疏》语,并云:“扬雄、许慎以下,孔冲远语也。”亦可为一证。

27页9行

原文:故孙毓述毛云:“思淑女之未得,以礼乐友乐之。”是思之而未致,乐为淑女设也。知非祭时设乐者,若在祭时,则乐为祭设,何言德盛?设女德不盛,岂祭无乐乎?又琴瑟乐神,何言友乐也?岂得以祭时之乐,友乐淑女乎?以此知毛意思淑女未得,假设之辞也。

按:《隋志》经部诗类:“《毛诗异同评》十卷,晋长沙太守孙毓撰。”孙书散佚。《古佚书辑本目录附考证》以马国翰辑本较为完备,详《玉函山房辑佚书》。马国翰以“思淑女之未得”至“假设之辞也”,皆为孙毓语。依马说,则北大本此节文字标点有误。后引号当在“辞也”后。

27页倒4行

原文:《大射礼》颂锺在西阶之西,笙锺在东阶之东,是锺鼓在庭也。

重标:《大射礼》“颂锺在西阶之西,笙锺在东阶之东”,是锺鼓在庭也。

按:核《仪礼·大射礼》,“是锺鼓在庭也”乃孔疏语。如果不加引号,至少“之东”后当点句号。

28页倒10行

原文:挚虞《流别论》云《诗》有九言者,“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是也。

重标:挚虞《流别论》云:“《诗》有九言者,‘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是也。”

按:《隋志》集部总集类:“《文章流别志论》二卷,挚虞撰。”挚书散佚。核《关中丛书第四集·挚太常遗书》卷三《文章流别志论·诗》(张鹏一所校补),当作如是标点。

参考文献:

[1] 毛诗正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2] 毛诗正义[M].《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

[3] 陆机.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4] 周礼注疏[M].《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

[5] 仪礼注疏[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6] 礼记正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7] 春秋左传注疏[M].《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

[8] 浦镗.十三经注疏正字[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9] 尔雅注疏[M].《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

[10] 姚振宗.汉书艺文志条理[M].《二十五史补编》本.北京:中华书局,1955.

[11] 顾实.汉书艺文志讲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12] 张舜徽.汉书艺文志通释[M].武汉: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13] 伪书集成[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4.

[14] 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M].《续修四库全书》本.

[15] 挚太常遗书[M].《关中丛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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