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口替代Ⅲ期与中国产业升级
2009-05-27陈荣耀
摘要:世界经济核心化趋势导致世界经济产业链治理时代的到来。产业链的本质是知识链、技术链、信息链、价值链和人才链,产业链的空间布局是由处于不同区位的资本内在知识与技术的基本特性决定的。而进口替代Ⅲ期的使命,就是研究中国产业升级的资本革命和头脑工程,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中国产业升级的具体策略与路径。
关键词:价值链;技术链;资本贫困;资本革命;头脑工程
中图分类号:F062.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257-5833(2009)04-0042-08
作者简介:陈荣耀,东华大学旭日工商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200051)
中国人习惯于从西方的经典宝库中去寻找中国经济现代化的秘方和思路,在中国经济启动和数量型扩张阶段,这方面的努力取得了成功。即西方的发展经济学揭示了一个传统国家,如何通过金融革命和进口替代走出自己关键的一步;而在中国经济数量型增长阶段,也由于借鉴西方经济学的经济启动三驾马车的理论和通货膨胀理论,使中国改革开放30年取得了伟大的成功。这些成果足以让国人骄傲,让世界关注。
然而,今日中国却面临数量型经济扩张边缘,它的进一步发展必须完成经济由量到质的转变,必须完成中国经济由工业化初级阶段向工业化中级阶段的过渡。这一切不仅表明中国传统的运作方式已经失效,而且由于大量企业的洗牌已经影响到整个社会的稳定。为了避免拉美陷阱和东南亚危机,中国必须在10-15年时间里完成经济转轨的使命,从而使中国经济顺利转入工业化发展的第二阶段。
但是,经济转轨、经济升级的理论依据在什么地方,它的逻辑进程是什么?这在西方经济学的经典理论中难以找到,因为它们从未涉及过在产业链治理格局下经济增长方式转型的命题。同时,香港、台湾、韩国等新兴工业化地区的经验也不是可以借鉴模仿的,因为区位经济的发展往往可以通过几个产业的升级而达到目的,这对中国这么大的经济实体的创新与转轨借鉴度不大。由此可见,中国经济现代化的使命,中国经济完成量到质的转变,没有现成的理论准备,没有可以借鉴的范例,必须靠中国人自己去创造、去摸索、去寻觅。
一、微笑曲线与国际产业链的形成
产业链的形成,实际上是世界经济核心化运作的产物,战后随着大量科技成果转化为生产力,经济生活的技术专政时代终于到来了,亦即企业的竞争不再是生产效率和生产规模的竞争,而是取决于企业内在的知识容量、技术含量和专业化水准的竞争。于是,国际强势资本纷纷把运作重点转向于研发、创新、设计、决策和品牌运作等环节,他们注重整个生产流程中知识性、技术性要素的开发和智力资本的运作,而把加工生产、零部件组装等环节外包到发展中国家和企业,利用发展中国家的廉价资源、劳动力、土地和商务成本进行生产,而自己则牢牢控制设计、创新、品牌运作和构筑销售网络。因此,原先由企业内部设计、创新、决策和加工、生产、制造等环节外化为两个部分,母公司主要是把握前端业务,而把加工、制造等环节外包,由此形成了核心企业和加工企业,头脑企业和手脚企业的区别。而这种外包又往往通过组织的虚拟化运作而实施,所以又形成了核心企业与虚拟企业的区别。由于处于两端,即设计、创新和销售、客户网络管理的资本内在价值含量高、技术含量高、以及资本的信息量高,而中间加工环节则相对低,由此形成了两头高而中间低的状态,被人形象地称为“微笑曲线”(见图1)。
在产业链前端,为研发中心、设计中心、决策中心、专利中心和品牌策划中心;而在产业链后端,则为利润中心、网络中心、客户关系中心、服务中心和市场中心,中间则为加工中心。在这里,人们看到了国际资本对全球经济和资源的控制能力加强了,原先的商品输出、资本输出、并伴随着武力的输出,由于残酷地剥削和压迫殖民地,遭遇到所在国地区和人民的强烈反对。而现在则改为产能输出、加工能力输出、替代生产的输出,由于加工中心的转移拉动了后发国家的经济增长,因而受到了进入国的欢迎,招商引资成为后发展国家介入国际产业链的有效路径。即此,由一个决策指令中心,指挥着遍布世界各地的加工中心,而后将这些按照比较成本优势原则生产出来的零部件组装起来,一个体现最优设计理念的国际性产品也就生产出来了。在这里,人们看到了国际资本如何按照比较优势原则来构筑世界经济新秩序。即由高能位、高质量的资本专门从事研发、创新、规划设计和制定,而由低层次、低素质的资本专门从事加工生产,再由销售资本去完成销售,一个完整的经济新格局也就形成了。
国际产业链统治的结果是,世界经济被区分为三大板块,即由发达国家及其企业形成的世界经济研发中心、决策中心和头脑中心;由发展中国家形成的世界加工中心、制造中心和克隆模仿中心;以及完全被边缘化无法进入国际产业链的地区成为世界最贫穷的国家与地区。对于加工中心,即所谓的贴牌加工0EM而言,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他们将奉献大量资源、产能和劳动力,却只获取整个产业链价值配置中极小部分。统计资料表明,产业链前端,即研发、创新和发单中心,大致要获取全部利润的40%;产业链后端,即销售网络、售后服务、客户关系管理等获取全部利润50%。这就是说,在国际产业链治理的经济格局中,加工中心用自己投入产出的10%的利润支撑了整个产业链高端90%的利润布局。
如果一个国家只有一部分企业、只有少数区域处于这种状态,就不会影响到整个经济的基本态势。但是如果一个国家大多数产业和企业都处于这种状态,那么就会形成世界范围内的加工区域和加工国家,这就是一个全局性的矛盾和困难。一般情况下,加工中心的运作周期为10一15年,因为随着商务成本和劳动力成本上升,加工中心的成本优势就会消失,国际资本就会去寻找新的投资中心。如果原先的加工中心不能形成自己独立的支柱产业、主导产业,不能实现产业升级,就会出现产业空壳化现象,即传统加工中心转移后,新的产业未能跟上。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金融危机无非是产业空壳化的货币表现。在全球范围内不仅形成了国际加工中心转移的轨迹,即拉美到东南亚到中国;也形成了金融危机演绎路径,即拉美货币危机到东南亚金融危机到俄罗斯金融危机等。
从东南亚危机开始至今,中国经济的低价优势正在消失,廉价产品的国际竞争力对手已经成长到可以替代的阶段,特别是近几年,由于汇率波动、成本上升、污染严重、资源短缺以及政策压力,中国数量型经济发展模式已经走到边缘,面临工业化初级阶段向工业化中级阶段的过渡,中国经济已经面临产业升级的关键时刻。
二、产业链视角下中国经济战略性危机
产业链本质乃知识链、价值链、信息链、技术链和功能链。这就是为什么有的资本集团可以占据产业链高端,而有的资本集团只能居于产业链低端。占据产业链高端的资本,其内在价值量、知识量、技术量高,而处于产业链低端的资本,其内在知识量、技术量和信息量少,就只能处于低层次的运作范式。由此可见,资本虽然存在形态相同,但其内在质量却是不同的。那些处
于产业链高端的资本为强势资本,那些处于产业链低端的资本就是弱势资本。又被称为贫困的资本,或资本的贫困。实际上,贫困有两种状态,即没有钱的贫困和有钱的贫困。前者表现为贫穷,“穷得没有一文钱”;后者就是有钱的贫困,“穷得只剩下了钱”。那种没有方向,没有预期,找不到投资方向,只会克隆模仿,没有创新理念的资本,摆脱不了实物经济范畴的资本,就是一种贫困的资本。这种资本与创新无缘,与文化隔离,缺乏科学精神,只有商业精神,缺乏核心能力;因而,这种资本的运作,只能搞价格竞争,只会克隆模仿,是一种低层次、低质量的资本。显然,这种资本不可能完成经济创新的使命,不可能完成产业升级的使命,不可能完成经济现代化的使命。由此可见,只有改变这种资本的贫困状态,中国的经济现代化才有可能。
当然,造成这种资本贫困的原因,有其内在的逻辑必然性。
其一,是工业化初级阶段的资本特性。在工业化的初级阶段,主要是经济发展的数量型扩张阶段,追求的是资本的规模与数量效益,而较少追求它的质量。由此决定了该时期的资本档次低、技术含量少、走资源依托型发展道路,企业的规模也小。再者,由于中国是个大国,低度化市场的回旋余地大,因为在经济转轨的各个环节、各个时段和各个领域都有个经济启动和经济发展的过程,而这个阶段的基本特点就是数量化运作。因此一旦某个领域数量型扩展达到了饱和边缘,这些资本就可以转移到其他初级市场的运作过程中,仍然维系它的数量型扩展模式。这些市场是很多的,如消费资料市场、耐用品市场、生产资料市场;房地产市场、期货市场、证券市场以及企业并购市场等等。正因为有了这么广博的市场,资本就可以在一个很长的时间内,不去追求产品的质量和技术,也不需要到国际市场上去拼搏,而只要善于在低度化市场上多多回旋就可以了。甚至像鄂尔多斯这样的品牌企业,虽然在羊绒服装领域早就亏本了,但由于其在其他领域的成功,纺织产业还在维系它的品牌表述。
当然,一旦一个区域的市场得到开发,那么就不仅仅是低端市场,其中端市场和高端市场也会同步形成,而中国资本如果无意于这些中高端市场,或者由于资本质量的问题无法进入这些中高端市场,那么,国际资本就会进入,由此控制并垄断整个中国的中高端市场。
其二,中国资源的使用成本太低,延长了这种贫困资本的生命周期。资源依托型发展模式在中国可以延续那么长的时期,这是同中国资源长期廉价使用联系在一起的。由于资源使用的价格成本太低,使OEM这种低价运作路径可以在中国长期存在而不改变。国际资本总是向低价资源区转移它的加工能力的,所以在工业化初级阶段,后发展国家的引资成功取决于资源的廉价供给。同时,又由于中国“地大物博”,缺乏资源利用的法规条例,市场不规则和政策制定的落后,谁有权谁就可以对“国有资产”定价使用。结果就出现了国际资本通过各种渠道进入中国以进行掠夺性的使用和开发。中国出口的一次性筷子,日本使用后打制成纸浆,再高价返回中国,造成中国森林的大规模破坏。日本从中国进口的煤炭,目前不用却在海滩边贮存起来,为其日后所用。
这种情况在韩国和日本就不会发生,因为资源的短缺,这两个国家不仅较快地走上技术创新和开发之路,而且一旦有条件就进入国际市场,利用国际资源的开发来发展经济,资源的短缺迫使其走产业升级路线。由此可见,产业升级与创新如果没有政策的引导是不行的。
其三,先天不足造成中国社会的资本贫困状况。作为现代经济的发展,中国近代社会的演变缺乏两个基本环节:市场经济的革命和近代产业革命。前者导致中国的中世纪经济,即自然经济、封建经济乃至权力经济没有遇到天敌,由此留存于现代经济生活之中。比如小农的物本经济理念,太注重实物经济形态,而不考虑无形资产和价值资本的运作规律,导致不少企业长期不改变产品生产的特点,而不懂资本运作、价值运作和无形资产的运作。权力对经济生活的过渡干预,造成权力寻租现象多多。中国经济生活中诸多矛盾无不同这一点有关,如分配不公、市场运作不规范、灰经济行为泛滥,恶化民营企业竞争环境等。而经济生活宏观层面以财政干预为主的管理模式,是中国封建社会的基本管理模式,重分配轻生产的管理格局,在市场管理中情愿多收税而赶走经营者等等现象,实际上都同这种短缺有关。
再者,缺乏现代产业革命的经历,导致中国企业重商业精神而缺工业精神,克隆多、创新少;模仿多、差异少,导致中国资本技术素质的低下。
由此可见,中国经济之所以长期处于低度化陷阱而不能自拔,根本原因就在于资本质量、资本档次、资本层次的低下,亦即由于资本的贫困,导致中国经济的战略性危机。
这种战略性危机,在当今中国具体表现为以下五个方面。
危机之一:世界企业核心化走势和中国企业的加工能力。随着现代经济越来越趋向于高科技化、知识化和全球化,发达国家的企业越来越趋向于决策、研发、创新、专利运作、以及品牌、客户关系管理、销售网络提升等属于“脑功能”的方向发展;而把加工制造、克隆生产、简单重复的环节转移到发展中国家。于是,在世界范围内形成了“大脑企业”指挥和命令“手脚企业”的状态。而中国,则大多处于被动的状态。克林顿说,企业即国家,国家即企业,讲的是企业与国家之间的逻辑关系。而一个国家的企业如果大都是贴牌加工型企业,那么,这个国家就难以成为一个强势国家。这就是危机之一,弱势企业难以组成强势国家。
危机之二:技术专制时代与技术的克隆与模仿。工业文明的本质乃科学技术的产业化,没有机器设备为运作工具的资本生产方式仅仅是一种资本主义作坊,所以工业化的本质就是源源不断地把各种新科技成果转化为生产力。然而,中国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明显落后于国际资本,以市场换技术的策略并没有达到预期目标。日本资本毫不隐蔽地表述,他们的亚洲策略就是力求把中国变成他们的商品倾销市场。当年由于日本的军事力量超过中国,中国吃尽了苦头;今天,它的经济力量又超过中国,结果会怎样?
市场让出去了,技术却没有学到,其结果是国际资本控制了中国制造业的高端。目前,我国集成电路的95%靠进口,轿车制造设备、数控机床、纺织机械的70%靠进口。在制造业技术领域,中国的发明专利权只有美国和日本的1/30,韩国的1/40,差距极大。中国制造业总量占全球的6%,而研发投入只占全球的0.3%,相差20倍。企业的习惯做法是:模仿、抄袭、贴牌和低附加价值的生产,中国经济整体对研发的投入仅占GDP的1%,远远低于5%的世界平均水平。在当今世界技术专制时代,没有自己的技术优势就难以掌握自己的经济命脉。
危机之三:品牌战略时代,洋品牌充塞于中国市场。品牌是无形资产、是名声、是通道、是战略。没有品牌的资本,也就没有经济主导权,没有销售通道权,没有客户忠诚权,没有经营战略权。在品牌战略时代,没有品牌,始终只能表现为一种低层次的实物经济的运作方式,遵循的只能是短缺市场的运作轨迹。
由于对品牌战略的本质和内涵不清楚,只知道模仿、抄袭、冒牌,最多是贴牌加工,因此中
国加工型企业根本无法同国际资本的品牌型、战略型企业相对抗。不仅如此,甚至连自己百年老店的品牌也不知道保护,不是被人抢注,就是被人收购,再者就是自生自灭、退化老化,把老祖宗的资本都丢失了。中国的竹叶青、杜康酒品牌被人抢注,中国的同仁堂进了狗不理包子店,而充塞于中国市场的大多是洋品牌。计算机占75%,轿车占70%,摄像机占99%,化妆品占75%,传真机占98%,移动电话与电子设备占90%。
在全球50个世界级知名品牌中,美国有33个,德国有5个,日本有4个,瑞典有2个,其余瑞士、荷兰、芬兰、意大利、英国和韩国各一个,中国一个也没有。在总体上,中国经济尚未进入品牌战略时代。
危机之四:在产业链的国际化时代,中国处于低端。产业链的本质乃技术链、知识链、文化链和价值链。这就是说,高端产业链必须同高素质的资本结构相适应,同高层次的企业品位相对应,同高附加价值的运作模式相匹配。然而,我国资本的整体素质低下,企业发展层次低下,所以,即使进入了产业链,也只能是处于国际产业链的低端,处于低技术含量状态。因此,进入WTO以后,国际资本力图对我国行业龙头企业进行并购并试图控制整个行业。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最近发表的一篇研究报告指出,在中国已经开放的产业中,每个产业排名前5位的企业,几乎都已由外资所控制;中国28个主要产业中,外资在21个产业中拥有多数资产控制权。如玻璃行业,其中最大的5家企业全部已经合资;占全国产量80%以上的5家电梯生产厂家已有外商控股;18家国家定点家电企业中,11家与外商合资;化妆品行业被150家外资企业所控制,20%的医药行业在外资手中;汽车行业销售额的90%来自于国外品牌。根据国家工商总局的调查,我国的电脑操作系统、软包装产品、感光材料、子午线轮胎、手机等行业,外资均占有绝对垄断地位。而在轻工、化工、医药、机械、电子等行业,外资产品已占1/3以上的市场份额。
危机之五:战略经济时代,中国强势企业缺乏全胜谋略。温州资本可以横行于中国大陆,但他们主要是在各地炒煤、炒房、炒棉、炒油田。一旦政策变动,银根收紧,就赶紧逃避,连自己的投资方向都不清楚。许多开始阶段兼并非常成功的企业,一旦产业链发生震荡,价值链发生断裂,整个公司就会瞬间破产;不少老总认为大企业的发展战略就是多元化和国际化,所以一旦多元化不利,就仓促上马国际化,把人家要放弃的过时产业收购回来,就宣布实现了国际化。
中国经济正面临低度化的陷阱,却找不到走出困境的理论和出路;中国经济的中部崛起,由于缺乏思路,再现的仅仅是“路径依赖”的轨迹,理论的枯竭在这里可见一斑。
三、头脑工程与进口替代第Ⅲ期之使命
战后新兴工业化地区和国家的发展历程,呈现为如下的发展序列。先是由于国际商品进入,在区域经济范畴内形成了消费品需求市场,依托于这个市场,区域内消费品生产得以启动;当达到一定的阶段,即质量、品种和数量都达到和进口商差不多状态,通过规模运作而代替了国外同类商品的进口生产,这就是进口替代Ⅰ期。当区域内规模经济发展超出实际需求而进入区域外市场,进入国际市场,则该地经济进入了又一个阶段,即出口导向Ⅰ期。由消费品生产拉动的生产资料市场,特别是向国外大量输出商品进一步刺激了当地经济发展,由此造成生产资料市场的需求。这时区域内的商品生产不再是依托国外设备进口而是应用自己生产的设备替代,这就进人了进口替代Ⅱ期,即机器设备的替代生产阶段。一般而言,达到这个阶段,当地的工业化就大致取得成功;而如果生产资料的生产不仅满足了国内需求而且出口到国外,这就是出口导向Ⅱ期。一旦到了这个阶段,可以说这个地区的工业化初步建成。
于此,人们认识到一个农业文明变成为工商业文明,是经过进口替代Ⅰ期,出口导向Ⅰ期,进口替代Ⅱ期和出口导向Ⅱ期而完成的。Ⅰ期研究的是消费品生产、替代与出口,Ⅱ期研究的是生产资料即机器设备的生产、替代与出口。对于中国台湾地区和韩国经济而言,由于市场有限,经济规模小,出口导向第Ⅱ期到来,基本完成了工业化使命。然而1997年的东南亚危机却使这些区位的经济经受了严重的考验,这就是产业升级以及在国际产业链中地位上升的问题。否则的话,他们就有可能像泰国、马来西亚一样,遭到东南亚危机的沉重打击而长期不振。
这就是说,在进口替代Ⅱ期和出口导向Ⅱ期以后,还必须进入一个新的领域,即自己创新、研发、设计和品牌运作,即所谓的进口替代Ⅲ期和出口导向Ⅲ期问题,这就是本文提出的进口替代Ⅲ期的历史使命。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国家的经济只有进口和模仿,没有自己的创新与研发,不能进入国际产业链的中端甚至高端,无法完成自主技术的创新、设计研发的创新,即使是把先进的机器设备生产出来了,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没有自己的主打产业,没有自己的品牌资产。没有自己的智力资本,没有自己的创意、设计和专利,那么在国际资本不断走向高端的进程中,不断强化治理者使命运作中,不断制定新规则来锁定和控制产业链低端的进程中,就将永远是被控制者和被治理者。所有这一切给人们一个全新信号,在国际产业链的基本运作中,后发展地区和国家必须完成进口替代Ⅲ期的使命,即替代国际资本的技术引进,创意引进和专利引进,那么产业升级才是切实可行的。
然而,进口替代Ⅰ期和Ⅲ期的使命,在中国并没有按照逻辑思路而展开,这是由中国社会的基本特点所决定的。
1、三大礼单造就中国出口导向Ⅰ期使命
当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经济从低度化的矛盾中走出来的时候,世界市场早就饱和。而要进入已经饱和的市场,战前靠战争,战后是日本的价值创新道路,即通过价值创新,生产出性能更好、价格更为廉价的商品而占领市场。这两条路对于中国都不行。中国不可能通过战争获取海外市场,中国也无能力加工出优质产品而占领世界市场。然而,这个时期的世界经济却发生了全新的变化,这就是由经济动荡和政治动荡造成的新的市场空隙。拉美危机破坏了拉美地区加工能力,东南亚危机则破坏了东南亚地区加工生产能力,而苏联的改革与震荡,破坏了该地区的生产能力。从全球经济视野中可以看到,全球以规模效益为中心的加工能力受到了极大的破坏,这就为中国的廉价商品进入世界市场创造了良好的商机。由此,美国学者不得不感叹,“三大礼单”造就了中国商品的出口大势。
2、轻工业精神导致中国进口替代Ⅱ期的使命久久未能启动
所谓的工业精神,是指通过研发投入、长期积聚、增长人力资本存量,通过创新注入产品技术含量、知识含量,从而实现技术创新的使命。在这里,工业精神的缺失与否,创新理念的储备与否,是至关紧要的。而商业精神,就是通过贱买贵卖寻找价格差和利润差,它追求的是短期效应。由于订单过多,出口形势大好,企业都想通过引进先进设备提高产品质量和数量,从而能在订单竞争中占有领先地位。由此,这些企业一旦获得利润就去购买先进设备,而根本不考虑中国自己如何研究和生产这些新设备,结果应该在中国出现的进口替代Ⅱ期的使命就无人顾及了。虽
然中国机械行业也生产了些设备,但主要是为了满足低层次、低素质的需要,而与进口替代Ⅱ期的使命相差甚远。
这里还可以看到国际资本由垄断资本进入核心资本运作的又一个根本目的,在于市场变化太快,由于新产品创新周期在缩短,任何一个有竞争力的企业都必须不断更新机器设备而居领先地位,这就会导致国际资本固定成本的更新节奏与负担加重。与其自己拖着这个包袱,还不如通过模式变形外包这部分加工业务,从而把固定资本更新的使命也外移出去了。正由于中国进口替代Ⅱ期未能有效启动,中国经济也就难以完成数量型经济向质量型经济的过渡,并长期处于低度化状态而难以自拔。
3、市场饱和与进口替代Ⅲ期使命的迫近
世界经济饱和导致中国大批企业面临重新洗牌格局,也就是说进口替代Ⅲ期的使命已经迫近。对于中国经济而言,进口替代Ⅲ期使命,根本目的在于实现中国经济整体升级,完成数量型经济向质量型经济的转轨,打破OEM格局,建立自己的头脑工程;使加工功能与决策创新功能相结合,构筑自己的产业链。同时,注入中国资本的知识和技术,力求从产业链低端向产业链中端甚至高端发展;通过知识革命、技术革命和信息革命提升中国的资本质量,完成资本革命的使命。
四、资本革命与中国产业的升级
经济网络化时代,市场竞争已经由点的竞争演绎为线面结合乃至产业链之间的竞争,而海外直接投资和全球分包网络的形成加速了这一竞争格局。由此,国家、地区和行业之间的竞争发展为基于贸易、合作和跨界外包为主要方式的产业链之间的竞争,从而实现价值增值。在这一竞争态势下,中国企业将面临四个基本矛盾,这就是中小企业的生存问题,处于产业链低端的OEM升级问题,构筑以“头脑性”企业为核心的产业链,以及构筑以需求为导向的产业链问题。
1、通过产业集聚实现中小企业的竞争力提升
产业集聚的本质体现为集聚经济和规模经济的效率问题,集聚经济来源于同一价值环节拆分后对不同边际生产力要素的充分利用,规模经济来源于在同一价值环节上对要素的连续追加。其作用表现为:第一、集聚加速了知识的溢出效应,即一个地区可能会通过互补专业化资源、降低供应成本和实现投入——产出市场的专业化等途径来直接加速创新的发展。第二、集聚所产生的“区位品牌”是形成产业集群竞争优势的重要的无形资产。第三、由于产业集群通过产业链条的纽带,把生产环节与流通环节紧密联系在一起,以至于产业集群不但能够很快地获取市场中对产品或服务新的需求,而且还能够为集群的产品和服务提供更加完善和可靠的信誉保证。第四、集群存在和发展的核心是特定的地方优势产业,有利于形成市场垄断。温州企业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走上了集聚化运作的阶段,并形成了乐清柳市镇的低压电器产业集群。其中以正泰和德力西为核心企业,周边集聚了上千家中小企业,为其配套加工。依靠产权纽带和各种联盟形成众多合作关系稳定的产业链,集群内企业共享信息,共同合作,从而极大地增强了链条企业的核心竞争力。
2、资本革命,改变中国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低端困境
产业链的本质是价值链、技术链、知识链和信息链,低技术含量的资本,低知识含量的资本只能处于产业链的低端,这其实是由资本的特性及其素质决定的。所以,中国企业摆脱低度化的路径,从根本属性而言,在于提升资本质量,提升资本素质。这就是增加资本内在的知识含量,变低素质资本为高素质资本,变低技术含量资本为高技术含量资本。具体而言,则是变实物资本为价值资本;变有形资本为无形资本,即品牌资本;变加工资本为智能资本,增加资本的知识含量;变商业精神为工业精神;变克隆模仿资本为价值创新、技术创新资本。唯此,中国企业才能完成由OEM(贴牌、加工)到ODM(自行设计创造)到OBM(自主品牌)的升级。
而所谓的资本革命,简单而言就是通过知识加载、创意加载、技术加载等具体路径实现资本质量的上升,从而从产业链低端向产业链中、高端盘升,摆脱中国经济低度化陷阱。
3、构筑以大脑型企业为核心的产业链
所谓的大脑型企业,指处于产业链高端,专注于产品的研发、设计、品牌策划以及销售渠道等环节的功能性企业,它可以弥补中国企业专注于OEM产业链环节,而缺乏头脑功能的现状。一般情况下,大脑型企业的培养,可以通过下述路径实现。其一,通过精致管理,建立产品生产和流程的标准系统和测试系统。通过精致管理建立这类标准,就能有效嵌入全球价值链的核心环节。其二,价值创新。在技术创新基础上,通过产品功能创新、造型创新、流程创新,而使其更好地服务于消费者,以增加消费者剩余,从而“在小改小革的基础上建立起经济大厦”。其三,产品创新。新产品完全可以开拓一个全新产业和消费领域,如美国“宝洁”公司帮助人们改变清洗习惯,推出“SWIFFER”抹布,即可清除污垢,又不需用湿拖把。这个创新为其创造了10亿美元的品牌销售额。其四,设计革命。基于对消费者文化深刻了解的基础上,美国创造力经济的核心环节就是在“设计”这个产业研发和运作层面集中大量人才,从而在不断更新消费者文化和消费产品方面走在同行前列,因此创造了在同行中的优势竞争力。中国不少服装公司开始集聚其为数不多的设计力量,同高校结合成立专业设计公司,而后为各企业设计各类款式,从而弥补中国企业设计力量薄弱的缺陷。其五,专利经营。三星在这方面是个典范。它通过“质量战胜战略”、“创新研发战略”、“品牌创意战略”和“专利经营战略”而一举成为世界品牌企业。其效果之显著,值得一切后发展企业学习。
4、通道革命构筑需求导向型产业链
通过做强销售环节和通道,构筑需求导向型的产业链。在产业链实物形态运作过程中,接单环节获利润20%,品牌获利润30%,网络获利润40%,亦即大量利润(除研发、创新、设计外)被销售环节所汲取,所以,做强销售、做活通道是OEM提升竞争力的必由之路。
实际上,利润丰厚的根本点在消费者手中,所以,通过建立通道,直接控制产业链终端,强化服务功能,是产业链构筑的关键环节。2005年12月2日,中国建筑电器行业的巨头,广州朗能电器有限公司与世界500强企业之一Honeywell公司在人民大会堂举行新闻发布会,宣布进行战略合作,朗能将借助与Honeywell的渠道使自己的产品走向国际市场。朗能的制造能力、技术实力,无论是在国内还是世界范围内都处于领先地位,但是由于缺乏国际通道,形成不了自己的品牌优势。而这次合作却可以充分利用Honeywell的通道把自己的产品打入国际市场,不仅打破了中国企业其国际合作地域局限在国内市场,而且是以着眼与世界市场为合作的远景目标,并在其中占有主动地位,从而为自己奠定国际化基础。随着产品走向国际市场,朗能品牌也能走向国际市场。这是用自己的制造优势创造自己的市场优势,通道优势,关键在于掌握主动权,控制产业链的终端。
产业链的发展理论,产业链的整合理论和产业链升级理论,构成为一个完整的整体。它给中国产业链构筑的启示是:集聚、资本革命、研发中心的建立和通道革命。而进口替代Ⅲ期使命则是研究头脑工程与资本革命的使命,通过不断提升资本质量以嵌入全球价值链,占据它的核心环节。并在这个关键环节上构筑自己的核心竞争力,使这个能力扩散到整个产业链,以实现核心能力的链式效应,实现中国产业升级的使命。
(责任编辑:梁新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