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随想
2009-04-30李捷
李 捷
生长在江南的我,极目所见的便是河边细柔妙曼的柳枝,与江南的小桥流水,纤巧玲珑相映成趣。在厦门让我感受最深和惊喜的,是认识了各种从未见过的亚热带植物,萦于心底的是那股浓浓的云绿。江南如果喻为纤细清柔的女子,那么闽南则是浓郁热烈的女人了。一方水土培植哺育一方灵秀,江南的丝竹乐融入的是二胡的细柔、委婉,广东的丝竹乐则揉入了高胡的亮丽与明澈,而闽南的音乐至人最深的是绵软与稠浓。若用颜色来描述,江南是淡淡的绿,那么闽南则是浓浓的翠了。
刚到下塌的宾馆,便见到庭院正中那棵硕大的芒果树,葳蕤繁盛,郁郁葱葱,蓬蓬勃勃,心头顿生绿意盎然,欢喜地围着它转了几圈。接待我们的厦大一位老师介绍说,这棵树树龄有70年了,他说在厦大的榕树会比这更美,心里满揣着期待。
榕树二字在书上经常相见,可它到底是何种灌木,心无神形,当那株遮天闭目、盘龙虬枝、苍翠欲滴的榕树出现在我的眼前时,真的为之而惊叹。傍晚时的阳光虽然少了火辣,却被榕树的浓密枝叶毫无留情地折挡开外,树阴下感受的是幽深的清凉与惬意。褐色似马鬃的树根,细长地缠荡飘摇在浓阴下的树干上,随风而拂舞,轻盈又飘逸,聚集了闽南的柔韧风情。风过后,树叶相互摩挲亲抚,风情万种地发出喋喋私语。
多年前,在乔迁新居时朋友曾送我一盆榕树,甚是喜欢。椭圆形的盆,配以椭圆蘑菇状的树,很是高大,一人搬弄不动,摆在客厅的一角,绿茸银辉,青灵苍翠,给家带来丝丝绿意与生机。一直以为是山野长不高的灌类杂木,易予根植,从未与书上相知的榕树扯连。不曾想入冬后,叶片也渐渐变黄逐片零落,叶落满厅,心生怜悯。想必是需要透吸新鲜空气,赶紧地叫单位工人,蹬了三轮带到单位的院里,逢上休息日,并关照门卫好生护理,没想一场小雪竟让它夭折了,心里郁闷了多日。如今才知,榕树在江南是难以过冬的。
在厦大晚餐后,步行10几分钟就到下塌的宾馆。黑色的柏油马路不是很宽,道路沿着山坡蜿蜒伸展。坡上沿途葱郁蓊翠、满目盈眶的是各式灌木树,和沿着山坡与围墙垂挂的藤蔓藜蒺,居家房屋就建在坡上的绿树掩隐丛中。最漂亮的要数厦门的市树凤凰木,沿着马路零星翘立,茎叶细密如含羞草,枝上缀满了桔红的形状似喇叭的花朵,疏散地绽于枝头,风起时花叶摇摇摆摆,点点颤颤。坡上居家屋旁,龙眼树上缀满了熟透的桂圆,竟无人采摘,引得我们一行,顾目生叹,一路惋惜。
在步入鼓浪屿的山坡时,意外地见到了我日思夜梦的台湾相思树,叶如柳片却细短,充沛的阳光雨水滋养了茂盛的枝干,枝干透着深沉而呈亮的黑青色,错枝盘节,幽深舒展。一曲由施光南谱曲,关牧村演唱的“家乡有棵相思柳”,那魂牵梦萦的相思音律,在关牧村忧郁、深幽、宽厚的女中音演绎下,余音缭绕了十多年于心底长久而不衰,从此就无法忘却那棵深藏于心底的相思树。如今这迁徙鼓浪屿的台湾相思树,已深深地在鼓浪屿扎根纵深。今日得以相见,真让人欣喜若狂,了却了数年夙愿,不觉让人感慨万千,泪眼盈盈。
入夜,立于海边,台湾岛遥遥相对,金门岛上星灯点点,璀璨呈明。那时的我才真正领略了什么叫一衣带水。借众群去吃海鲜之机,一个人来到无人的海边,赤足踩着细柔的沙滩,浅浅地浸泡在凉凉的海水里,听那海浪拍打沙岸节奏有致的音频,如歌似梦,心底荡起爱尔兰弦乐,此时,身如浮云般飘摇在云天雾境的“神秘园”。此时,一轮清辉的圆月就悬挂在眼前,好似伸手可触,衬映出海面银光鳞点,月光下透着暗黛色深邃的海水,一望无垠,他们追逐着波浪嬉笑、吆喝着向月色深处起伏而去。此时我舒展开双臂如云鸽,随潮浪翩飞起落。“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静静地享受着月光的柔情,聆听浪涛的吆喝,任潮水轻拂、海风抚慰,心也静宁到只剩下自己心跳之音。此刻,细听这潮涌潮击、仰观潮起潮落、赞叹潮水相揉相济,人生岂非如此。人生的潮水,有大起大落,有风平浪静,后浪总是不断地将前浪卷没,大浪淘沙,又有多少英雄豪杰。如今已步入而立之年的我,虽未经历过大起大落,但风风雨雨这三十余年,也早已磨灭了年青时的激情。只觉得那后浪不断地复我而起,追我而去。“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感慨苏东坡能在人生的最低谷竟有如此超然的情思,与旷达的情怀,羞于自己的无病呻吟与小资情态。感古思已,将自己的情思情趣纵情于大自然中,平淡人生的利益得失,让心随风像波涛般荡漾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