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村民的牛文化
2009-04-29巴娄
巴 娄
贵州苗族共有430万人,遍布全省,以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最多。由于长时期、远距离、大规模迁徙,被迫蛰居于武陵山、腊尔山、雷公山、月亮山、云雾山、大娄山、乌蒙山等荒山野岭,彼此往来不便,形成许多支系。就其语言,即有三大方言、七个次方言、十八种土语。如按服饰划分支系,多达一百余种。
在十二生肖纪年中,苗族农民特别器重牛,认为“牛年”是最为吉祥的年头,不失为“牛崇拜”的一种表现。苗族农民长期与牛为伍,在历史发展长河中,创造出丰富多彩的牛文化。
传说中的牛文化
千百年来,苗族先民披荆斩棘开辟苗岭梯田,逐渐形成以吊脚楼为特色的苗族村寨。由于历史上苗族没有通行的文字,其历史多以传说故事来“记载”。渔猎时代的传说,虔诚崇拜“盘瓠”;农耕时代的传说,虔诚崇拜水牛。民间相传,水牛与老虎是兄弟,水牛是哥哥,老虎是弟弟,这是经过一番殊死斗争得出的结论。原先老虎并不佩服水牛,要水牛称它为大哥。水牛不干。于是,老虎提出,一斗高低,决出昆仲。双方议定,各自准备7天7夜,然后决一雌雄。老虎跑上山,天天用藤条缠绕身体,缠了7天7夜,自以为万无一失了。而水牛则下田洗澡,滚了一身泥,又上岸晒太阳,如此反反复复,结了厚厚的一层干泥巴。决斗时刻到了,水牛叫老虎先下手。老虎张牙舞爪,使劲朝水牛扑去。但任它怎么撕咬,就是咬不进去,只咬掉一点灰。轮到水牛,只见它头一摆,就用锋利的双角,将老虎身上的藤子拨开几道口,差点刺破老虎的肚皮。老虎浑身发抖,不得不甘败下风,老老实实地拜水牛为大哥。传说生动反映出农耕生活取代渔猎生活的社会转变。
建筑中的牛文化
历史上,苗族居无定所,颠沛流离,长期过着“老鸦无树桩,苗家无地方”、“喝千个水井,住万个屋基”的生活,唯其如此,苗寨建筑,因地而异,多姿多彩。由于支系繁多,不同地区的苗寨建筑差异很大。在自然条件较好的平坝地区及河谷地带,多为四榀三间、一楼一底的木结构建筑;在山区,为灵活多变、潇洒飘逸的干栏式吊脚楼。因为苗族同胞认为,世上水牛威力最大,连老虎也斗不过它。故常用水牛来避邪。最典型的例子是,用于连结门板的连楹(俗称“打门棰”),着意做成牛角形;腰门的上门斗,也多做成牛角形。苗胞认为,有牛把门,安然无恙。这种文化心态,与汉族贴门神十分相似。不同的是,汉族贴了门神夜间照样关门,而苗族有了牛角形连楹和牛角形门斗,吊脚楼上的大门便是日夜敞开的了。他们认为,夜间敞开大门,利于财喜进屋。住在吊脚楼上的苗族同胞,将牛养在楼下,这不仅为了营造一个干燥、凉爽的生活环境,同时也是为了耕牛的安全。稍微有点动静,家人便能发觉。有的人家不住吊脚楼,此类农户,为求耕牛安全起见,将牛圈修建在卧室附近;有的还特意留一个窗子,以便观察耕牛的动静。
服饰中的“牛文化”
苗族服饰中的蜡染、刺绣品。蕴藏着丰富的牛文化。苗族服饰中的牛文化,有写实的,有写意的;有大胆变形的,有极度简化的。凡此种种,皆因不同地区、不同支系、不同部件而异。有的活龙活现地绘画或刺绣一头牛,而有的则只绘画或刺绣一个牛头,或一对牛角,或几个牛漩。苗族是个格外器重银饰的爱美民族。居住在雷公山麓的苗族姑娘酷爱“牛角形银冠”,将其视为勤劳、富有、美丽的标志。住在乌蒙山区的苗族同胞,自然条件、经济状况相对要差一点,几无银饰,多用长长的“牛角形木梳”作装饰,因此被人称为“长角苗”。居住在潕阳河畔的苗族同胞,其女子,身着无扣服,腰系小花带,其带特别长,几乎从臀部拖到脚后跟。有人认为,这是仿照牛尾制作的,是仿生学在服饰中的运用。
舞蹈中的牛文化
苗族服饰爱仿生,苗族舞蹈也仿生。居住在武陵山区的苗族同胞,流行一种模仿水牛格斗的民间舞蹈,人称“斗牛舞”。舞者手持用篾条之类扎成的水牛头,手舞足蹈,作斗牛状,诙谐有趣。
苗岭山区苗族舞蹈中的“牛文化”,突出表现在“过苗年”、“吃鼓藏”等重大庆典隆重举行的“踩铜鼓”活动中。所谓“踩铜鼓”,就是踏着铜鼓的节拍围着铜鼓跳舞。首先,悬挂铜鼓的装置,着意制成牛角形。铜鼓由两人合作敲击。一人左右两手各持一棍,一手横击鼓面,一手竖敲鼓身;另一人手捧饭甑似的小木桶,来回在铜鼓内移动,使鼓声时大时小,声波时短时长,发出酷似水牛的叫声。此时,人们笃信无疑地认为,铜鼓就是水牛。围着铜鼓跳舞,细听水牛呜叫,收成一定很好。
玩具中的牛文化
苗族农民常在农闲时节举行声势浩大的斗牛活动。为了在极富刺激的斗牛活动中取胜,有的寨子,由专人饲养用以格斗的水牯牛。给其取些威武动听的名字,并不用于耕田。这种职业斗牛,为全寨或家族所有,格斗胜负关乎全寨子或全家族的声誉。从前,一旦斗牛输了,赢家可全寨出动到输的寨子吃喝3天。尽兴而归时,还可随便将寨子中鸡鸭抓走,损失由全寨分担。虽然这种活动是在极为友善的气氛中进行的,但输家在心理上总不那么愉快。因此,村民非常重视训练斗牛。训练方法多种多样,反映在儿童玩具上便有一种特制的斗牛杆。此种玩具状似钉耙,不同的是,铁钉耙换成丁铁牛角。游戏时,两人各持斗牛杆,使劲让“牛”在地上搏斗,看谁先把谁扳倒。
酒俗中的牛文化
苗族村寨无论建于何地,也不管住户多少,大都建有有形的或无形的寨门,寨门是村民迎来送往的公共场所。苗寨有个风俗,每当贵客进入山寨,村民盛装出动,以酒拦路迎接客人。寨门拦路酒,少则三五道,多至十二道,最后一道设于寨门口。用的必是牛角杯。有的牛角杯,做工很精细,通体嵌铜、嵌银,构成龙风图案,堪称民俗瑰宝。喝“牛角酒”时,客人不能用手接牛角,否则主人乘势一松手,那满满的一牛角酒就全归接杯者了。接者喝不完,无人接牛角,又无处可放,显得很狼狈,着实很有趣。
乡规中的牛文化
苗族人民历来有订立乡规民约的传统,这是维护民族团结、保持社会安定所必须的。由于苗族从前没有自己的,文字,故乡规民约多为口头流传,或编成歌唱。清雍正年间“改土归流”以后,各地兴办“义学”,汉文化迅速在民族地区传播,一些苗族村寨,将乡规民约刻碑勒石,以求“永垂不朽”。在各种各样的苗族乡规民约中,大凡都少不了保护耕牛的条款,不管它是成文的或者是口碑的。偷盗耕牛,一旦发现,必受重罚无疑。有趣的是,许多苗族村寨议定,哪家耕牛被盗,只要牛角一吹或者“款鼓”一敲,全寨成年男子,顷刻持械出击。如果路途遥远,还得自带干粮,寻着牛的足迹,一追到底。无论追回与否,都无需失主破费。对于苗族农民来说,耕牛是家产中最可宝贵的。万一耕牛上山吃草掉下悬崖摔死,或得疾病猝死,遵循乡规祖制,将牛肉按全寨户数或房族户数均分,让其自愿分食,而后按份集资,再买一头供其役使。分摊下来,肉价往往比市价高得
多,但无任何一人有怨言。此种传统风俗,带有“耕牛保险”的原始性质,代代相袭,屡试不爽,颇受农民欢迎。
祭祀中的牛文化
苗族村寨,每逢节日,都要祭耕牛,除让耕牛吃干饭人吃稀饭以及虔诚祭祀龙舟上的“牛龙”外,还要让耕牛跟人一样“打牙祭”一一吃肉、喝酒、吃糍粑。而且必须在家人吃喝之前先将耕牛喂饱,如同祭祀祖先一般。在相当多的苗寨中,用以祭祖的水牯牛,宰杀祭祀完毕,留下的水牛角,与祖先具有同等神圣的地位。村民甚至认为,这种牛角就是祖先。此种风俗,在“吃鼓藏”中如此,在办丧事中亦如此。某些高寿老人,视其家境情况,临终留下遗嘱:“我想一头牛。”他认为,终身以牛为伴,死后也不能变。有了一头相依为命的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就什么都不用愁了。家人遵照遗嘱治丧,留下牛角供奉,通常供在吊脚楼二楼堂屋朝东一侧的中柱旁,或东次间的中柱旁。苗胞处处以东为上,缘于其祖自东向西迁徙。代表亡灵的牛角是不能随便触摸的。但不懂事的孩子可以例外。一旦幼童无意摸了牛角,释为“孙孙和他爷爷玩”。
节日中的牛文化
收入《贵州省民族节日概况一览表》的民族节日有1046次(处),其中苗族651次(处)。在苗族村寨,人有节日,牛也有节日,名称叫做“牛王节”、“洗牛身”、“祭牛王菩萨”等等。是日,让耕牛休息一天,并用清水给其洗澡。为了让耕牛过好节,给牛吃干饭,家人喝稀饭,实实在在地“省嘴待牛”。“牛王节”大半安排在阴历四月初八过,因此又称“四月八”。相传这天是太子下凡做牛的日子。人们说,牛的前身是太子。玉皇大帝派他下地晓谕万民:“一天洗三次脸。吃一顿饭”。太子发现人间比天上还好玩,多呆了一段时间,竟把自己的任务忘了。等到玉皇大帝召他回去时,误将“一天洗三次脸,吃一顿饭”说成“一天吃三顿饭,洗一次脸”。于是,玉皇大帝一怒之下罚他下凡做牛,为人耕田犁地。光有牛耕田,没有龙下雨照样没收成。清水江畔苗族同胞过“龙船节”时别出心裁地在龙头上安装一对水牛角,使其变成“牛龙”或“龙牛”。他们认为,有了这种牛、龙合一的神物,既可耕田犁地,又能呼风唤雨,只要虔诚祭祀一番,五谷丰登无疑。
苗族农耕民族爱护牛,崇拜牛,创造多姿多彩的牛文化,大大充实了“农耕文化”的丰富内涵。
责任编辑龙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