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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斋与白沙学术思想比较分析

2009-03-19邹建锋

船山学刊 2009年1期
关键词:白沙

邹建锋

摘要:通过对康斋和白沙在学习方法、日用工夫、生活态度和感情的纽带四个方面的学术比较,笔者认为陈白沙不是昊康斋“别派”,而是重要的嫡传一派,是康斋学南传的主要一支。康斋与白沙有直接地学承关系,居于白沙与阳明的先驱地位,是明学的启明者与前驱。明代理学由白沙开始。进入“精微”的心学时代,吴康斋则是明代理学的开山人物。

关键词:康斋;白沙;明代理学

中图分类号:G11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7387(2009)01-0145-03

白沙(陈献章,1428—1500)与康斋(吴与弼,1392—1469)的学承关系历来众说纷纭。以黄梨洲为代表的一批学者认为白沙是康斋别派,白沙仅得益于“人格感召”,这一派的观点影响力较大。另外一批朱子学的思想家认为白沙是康斋的重要派别,在撰写学案体著作的时候,倾向于将白沙放人康斋门下。因此,从学术层面探讨康斋与白沙二位思想家的内在关系,就显得很有时代价值。

(一)勿忘勿助

勿忘勿助是康斋的重要教育方法。勿忘勿助指工夫人于自然、无法着力的境界,是合本体的工夫。既是一种教法,更是一种学问研究盼道。它主要是指在读书学习和成就圣贤的道路上,既不要拔苗助长,也不要懒散消极,走一条优游厌沃、日就月将的中和之道。康斋31岁刻苦读书。熟玩四书五经,证得圣贤之径。而熟读的主要方法就是勿忘勿助。所以,当他的第一个重要门人胡九韶(约1395—1465)因读书过苦致疾的时候。康斋(时年36岁)就告知他,读书不应该是这种读法,应该是勿忘勿助,慢慢的,学问自然就会增长。即使不读书,只要有礼貌。衣服得体,对人和学问怀着一颗尊敬的心,学问就在其中。“兼足下不曾有积累着实工夫,难一时骤语也。大要入门只在拨置他书,一以四书及洛、关、闽诸子,专心循序熟读,勿忘勿助,优柔厌饫于其间,积久自然有得。不可强探向上,此味真难知也。正文公所谓:虽淡实腴也。不肖亦何幸而忽臻斯境,痛快。痛快。来谕谓较去年差胜,甚善。但用心不宜太苦,进锐退速,实非虚语。足下精神甚短,体弱致然,宜倍加保养,以图万全。”康斋43岁的日录也有勿忘勿助的专门记载。“勿忘勿助,近日稍知此味。天假以年,尚宜少进。穷通得丧。可付度外也。”

白沙在成化十八年(1482,康斋没后13年)写的墓文则对老师的勿忘勿助的学问之道和教学教法评价较高。“先生之教不躐等,由涵养以及致知,先据德而后依仁,下学上达,日新又新。启勿助勿忘之训,则有见于鸢鱼之飞跃;悟无声无臭之妙,则自得乎太极之浑沦。白沙27岁(1454)和另外两位年轻亲戚(何潜、谢胖)三个年轻人来到江西崇仁康斋家求学的时候,康斋已经64岁了,康斋的学问和教法相当的圆融透熟。那个时候。秀才白沙不免锋芒毕露、心高气傲、眼高手低和懒惰。康斋主要采用“勿忘”的教法,因为白沙聪明,但是太懒。在这段半年时间里,白沙每日接人待物,端茶研墨,从事田间劳动。从一个懒散的秀才成为一个刻苦自立的学者。康斋将自己68岁(1458)北京之行的途中之作都邮寄给白沙。1489年(时康斋没20年,“墓术拱矣”),江西抚州知府吴泰会见康斋的儿子吴睿,得康斋文集若干卷,打算出版《吴康斋文集》(四卷)。白沙得知这件事后。立刻写信给知府吴泰,督促尽快出版,白沙“意复眷眷”。可见,通过白沙和地方政府的努力,《吴康斋文集》(四卷,宏治版,第一个版本)终于在1494年公开出版,使得康斋的学问得以留传。

(二)静中涵养

静是心学家成圣贤获得“本心”的最重要方法之一。学者朱汉民认为,静观是工夫主体在天地自然和日用生活中对本体存在的刹那间的直觉把握,类似禅宗的顿悟,获得天人合一、心即理的境界。康斋把静还看作工夫论的视野,白沙则把静中身心修炼抬高到本体论意义,被胡敬斋等同门、同辈与后代学者视为禅学。大加批判。我想补充的是康斋的工夫非常的特别。他时常静中反思自己的人生未来、反躬身心,思考成圣贤的阻力和动力。对于静的工夫实践,从《日录》来看,康斋体验较深主要是在他31岁、35岁以及76岁左右。31岁是康斋读书较用功的特殊时期。也是他工夫成熟时期,对于圣贤的领悟也比较自信。早年对于静的理解还停留在一种模糊的认识之上,难于固定化,有“一理存乎静”、“静来悟道机”心态。然后,“静时功”就出现了,突出“静时涵养”、“静时敬”,这时有一种自信和活泼的气象。时时操练,时时感到愉悦,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通透感觉。这大概是35岁到36岁之间的事。再过了几年,“习静”成为一种日课,类似宗教的礼仪,已经内化在康斋的日常生活中。这种静的工夫,在康斋看来,其实和禅的区别不大了,“习静日同禅”。“静时功”与“习静”,其实是一种心理学意义上的自我观照和自我反省,是人格成长的自我教育机制。具有较强的自主性与科学性。伴随尔来的是“静中滋味”、“静中意思”和“静中春意”。静中工夫在康斋早年和中年时期认识比较模糊。但是越到晚年,康斋的认识越清楚,多有“静中滋味”、“静中意思”赞叹。这个时候,白沙似乎不知道恩师习静修养到何等程度。但是,白沙经过十多年的苦苦读书和专门的“静坐”。养出个端倪,获得了解脱的自我超越境界,证得至善的本体。师这个时候,康斋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很多年了。

“为学须从静中养出个端倪来,方有商量处。若未有人处,但只依此下工,不至相误,未可便靠书策也。”

“夫养善端于静坐,而求义理于书册,则书册有时而可废。善端不可不涵养也……诗、文章、末习、著述等路头,一齐塞断,一齐扫去,毋令半点芥蒂于我胸中,夫然后善端可养,静可能也。”

我们刚才讲到,白沙求学的时候,康斋工夫已经非常的成熟,对自己的教育方法也很自信。这个时候,敬斋也在,两人同为寒门弟子,均得到康斋的生活资助。应该来讲,白沙和敬斋都得到成圣贤的方法、工夫和理论。可能,康斋在讲课的时候,讲的过于笼统。“无所不讲”。白沙尚未弄透弄通,只好回家慢慢修养。正是因为这样的理解,清代《四库全书》的编辑者认为,白沙哲学学问上得康斋的“静观涵养”的为学方法,形成了白沙、甘泉明学大系。喉外庐等学者进一步指出。白沙在康斋门下受业,尚未得其旨,未能悟其师道,其后他回到白沙里,“‘静坐久之,反复体味,方见此心之体。白沙说的在‘静坐中反复‘体味才悟得‘心之体,其实就是康斋早就提出来的观点。白沙上文的意见,是说他对师传之道,悟之迟迟,而并没有说他的‘所得与乃师无关”。

(三)物我两忘与真诚的生活态度

康斋的克己安贫是儒家学者中最突出的一位。他确实做到了真诚的生活。完全依着自己的人生哲学信条来生活和教育学生的。他讲,“人须于贫贱患难上立得脚住,克治粗暴,使心性纯然。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物我两忘,惟知有理而已。”(条82,时年38岁)他的“物我两忘”是对着贫困的生活而发出的解决之道。那

是一种恶劣生活环境下的乐观主义生命精神和超脱的态度。而物我两忘的超脱工夫所要达到是“精白一心、对越神明”的道德主义生命境界,是一种儒家至善的纯洁圆德状态。这是与道家和佛家区别所在。道家和佛家两家都有安贫、超脱的大学者,但是他们或希望获得与自然合一,或希望证得涅般、完全解脱。都与道德关系不大,毋宁说是“反”道德的。从工夫论来讲,因为儒家始终是“在世间”的行者,所以,比其道家和佛家两家的“出世间”的身心修炼。阻力更大,人事纠葛更多,静的时间更少,这些是衡量康斋道德工夫所需要考虑的。白沙发展康斋的“物我两忘”工夫论和境界论。这一点,我们可以从《陈献章集》的阅读中明显感觉到。在阅读过程中,读者很容易获得一种身心愉悦、超脱潇洒和放心的精神状态。白沙给予后人的,更多的是一种自得的身心修养工夫。

(四)师道:感情的纽带

康斋与白沙的重要联系还可以从白沙与康斋及康斋后人和学生的交往中得到反映。白沙1472年二月(明成化八年壬辰卜接到康斋仙逝的消息,立刻写了一首诗来表达当时的复杂而又悲痛的心情。“忽看华表鹤来还,白首书生尚掩关。四海未应无汝水,千秋只合对巴山。声名老去乾坤大,衣钵相传父子问。今夜越南思巅北,灯前空有泪阑斑。”

除了白沙早年在老师家中的半年学习和农居生活外,康斋北京之行(1459)的来往诗歌,多有寄给远在广东的弟子白沙。这或许是康斋出于将自己的学术、人生精神和生活体会南传广东一带的考虑,以此来扩大儒学名教的影响力。“先师康斋遗稿,某藏之十二年矣,出入必携。天顺初,先师应聘入京。途中纪行诸作,皆当日手书寄白沙,凡七纸。成化己丑(1469)春三月,行李出北京。是日次于析木之店,以示东吴张声远。一见惊绝,阅之竟日,不目瞬,以手抚弄,以日吟哦。某怜之,割一纸。是岁六月,过清江,以手书问。尚无恙也。明年秋,镁书来求跋。又二年壬辰二月丰城友人始以讣来,先师之在亡己丑十月。至是三易岁。当镆求跋语时,属纩来一年矣。乌呼,悲乎!先生道德名誉倾一世,妇人小子知之,华夏蛮人成知之。平生爱一字一词,不以假人。某之所得,徒以一日在门下。然诵其言,想见其风采,而得其为人,则宜其有惕然而感。勃然而兴者矣。某犹望此于百世之下,况其迩者乎。后生可畏,镆其念诸。门人某谨识。”

白沙在1482年(康斋没后13年,成化十八年。白沙55岁)九月应诏赴京,途径福建南安横浦驿站,夜读张东海的《玉枕山诗话》,九月二十八日写了《书玉枕山诗话后》。十一月,途径江西,经过抚州崇仁,作《祭先师康斋墓》文和《过康斋吴与弼先生墓》诗,对先师的学问、道德修养和教育影响力作了总结性的评价。

“予年二十七,游小陂,闻其论学,每举古人成法。由濂洛关闽,以上达洙泗,尊师道,勇担荷,不屈不挠,如立千仞之壁。盖一代之人豪也。其出处大致不暇论。然而世之知康斋者甚少,如某辈往往讥呵太甚,群啄交竞,是非混淆,亦宜东海之朱察也。微吾与苏君今日之论,则东海之康斋,其为晏婴之孔子乎,了翁之伯淳也。”

“于乎!元气之在天地,犹其在人之身。盛,则耳目聪明。四体常春。其在天地,则庶物成亨,太和氤氲。先生……其当皇明一代元气之淳乎。始焉知圣人之可学而至也,则因纯公之言而发轫。既而信师道之必尊而立也,则守伊川之法以迪人。此先生所以奋起之勇、担当之力而自况于豪杰之伦也。先生之教不躐等,由涵养以及致知,先据德而后依仁,下学上达,日新又新。启勿助勿忘之训,则有见于鸢鱼之飞跃;悟无声元臭之妙,则自得乎太极之浑沦。弟子在门墙者几人,尚未足以窥其阚域。彼丹青人物者,或未暇深考其。故而徒摘其它一二近似之迹描画之,又焉能足以尽之神。”

“桐园三尺聘君坟,犹有门人为扫云。此日英灵应识我,斯文风气莫如君。吟残老杜诗千首,看破伊川易几分。未了平生端的事。九原风露倍酸辛。”

白沙与康斋女婿胡全和外孙胡宁寿也有联系。“居邻厚郭一鸡飞,桂树于今大几围?老忆旧时灯火伴,青山何处望霏微。”“年华当转鸟,诗思更涂鸦。父子皆吾友,箕裘一舅家。人犹思岭北,书不到天涯。莫作妻孥计,浮生日易斜。”而且白沙和康斋重要弟子一斋(娄谅,1422—1491)、敬斋(胡居仁,1434—1484)也有学术往来。

总之,白沙的“静坐中养出端倪”来源于康斋的“见静中意思”、“静中思绎事理”的超理性工夫和境界:白沙、甘泉的“勿忘勿助”教法和身心修养工夫源出康斋的“勿忘勿助”与“道理平铺”思想;白沙的融诗人理、诗理合一的教学与优美的书法与康斋契合;白沙自然之乐、“物我两忘”思想也与康斋潇洒生活观一致;白沙与康斋门人、同学存在着密切的联系,这些都在说明,康斋与白沙有直接地学承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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