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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例变异与新战略发动

2009-03-10

财经问题研究 2009年2期

韵 江 鞠 蕾

摘 要:传统的战略过程研究一直缺少对组织内战略生成机理的深刻理解。本文将演化观引入到战略研究中,构建了一个具有层级演化性质的新战略发动的演化框架;从三种过程机制即惯例变异发生过程(起点机制)、惯例变异的主导逻辑松弛(传递机制)、主导逻辑松弛所引发的新战略发动(表现机制)全面分析了组织内新战略生成机理。本文的研究不仅从空间和时间上较为全面地揭开了新战略发动在组织内形成的“黑箱”过程,而且对战略过程理论是有力的拓展和补充。

关键词:战略演化;惯例;主导逻辑;战略发动

中图分类号:F20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176X(2009)02-0029-08

一、问题的提出

战略过程一直是众多学者关注的焦点,传统的战略过程研究多是基于外力逼迫的、静态的理性规划和设计来考虑的(Mintzberg,1995;Andrews,1971;Ansoff,1965)。其隐含着两个重要假设:一是战略仅仅是高层管理者的事情;二是理性规划设计的战略会在组织内自动完成并获得成功。但与现实的战略实践相比较,这些假设的根基在发生变化。企业在战略环境中所面对的复杂性与日俱增,其战略决策需要考虑越来越多的因素,“计划没有变化快”成为常态,战略过程越来越需要从上到下的整体参与,而非仅仅依赖高管构思。同时,随着环境快速变化,战略认知逻辑呈现迅速更新态势,战略在组织内呈现出动态复杂的演化过程,并不会制定后就自动完成。所以,传统的战略过程研究实质上是规划设计性质的,忽视了战略在企业内部的内在生成过程,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形成过程研究。

生物学演化观为战略过程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战略本质上是一种被引导的演化”[1]开始被学者们所认同。战略演化实际上是公司战略意图的内部变异(Variation)、选择(Selection)和保持(Retention)的战略变化过程[2]。基于“变异—选择—保持(VSR)”的演化范式正在成为理解战略过程的新思想方法和研究范式而备受关注[3-4-5-6](Barnett & Burgelman,1996[6];Feldman,2000[7];March,1994[8];钱辉、项保华,2006[9])。对于演化观而言,传统的战略设计和规划实际上侧重对战略选择和保持机制的研究,真正忽视的是战略的变异过程,即对新战略的主动探索和寻找,也就是新战略发动(strategic initiative)的形成过程,它是整个战略演化的开端和源头。抓住这一源头,积极进行战略调整或创新,迅速探寻到适应环境变迁的新战略,才能缩短企业对环境变化的反应时间,迅速形成独特的竞争优势。因而,处于变异环节的战略发动是整个战略演化过程中最重要的部分。这也说明,从组织内部认识到战略需要变化,才会有新的战略框架的制定和构建,这也是战略过程研究最亟需深入的前沿领域[7]。同时,在演化观下,作为企业基因的惯例是战略演化发动的基础,它们既是组织持久稳固的来源,也是战略变化的内在驱动,并决定着组织可能的行为[8]。具有变异能力的惯例本身就构成了战略演化的内生动力[1]

基于此,在组织层面(注:在不同组织层面具有不同的演化重点(Baum 和Singh,1994)。存在着组织内演化(intraorganizational evolution)、组织演化(organizational evolution)、种群演化(population evolution)和群落演化(community evolution)等多个层面演化现象。本文的主要研究基于组织及组织内层面的战略过程。),惯例变异是如何导致战略演化发动的内在机理成为本文研究的重点。那么,究竟是什么因素导致了惯例变异?惯例变异的发生机制是怎样的?惯例变异如何导致战略演化发动的?按照通常的战略规划设计观是无法对以上问题得出结论的,本文将从战略的演化观出发对以上问题进行分析,同时本文也将对基于惯例变异的战略演化发动机制进行详细的论述。本文首先构建了基于惯例变异的战略演化发动框架,并对基本概念予以解释,其次探讨了基于惯例变异的战略演化发动的具体发生机制,对战略演化中的“惯例变异”,“基于惯例变异的主导逻辑松弛”、“主导逻辑松弛引发新战略发动”三个层次的演化机制进行了论述,最后得出结论并阐释了这一理论价值和实践启示。

二、战略发动的演化框架和基本理论前提

本文的战略演化发动总体研究框架是建立在企业与生物体一般隐喻(metaphor)基础之上的。“演化隐喻”不仅仅是语言修饰,还提供了认知深入和思维创造等功能[9]。在生物学中基因型(genotype)和表现型(phenotype)是生物学进化论中最基本的构件单元,其中基因型是由遗传组织所构成的,根植于DNA 结构之中;表现型则包括一系列影响生物生存的特征,即有机体外部特征和形态结构。在经济管理领域中,学者们尝试用“复制者(replicator)—互动者(interactor)”模型来代替基因型与表现型进行演化阐述[10-11]。但是,“复制者”和“互动者”仍然是抽象性概念,将惯例作为基因型(复制者)的看法在趋于一致,但表现型(互动者)认识差别依然很大,其对等物是什么尚无定论。Nelson & Winter)曾将企业视为由惯例支配的和外界发生信息交流的互动者,而惯例则被视为复制者[12];Hull则将个体社会化和职业化的身份或者社会角色视为互动者[10]

基因型(复制者)与表现型(互动者)的演化机理是不同的[13]。一方面,基因型的演化是潜在的演化,会伴随大量不确定性的出现,不具有均衡性,其结果往往不可预测,无法作为选择的指向物;而表现型的演化是现实的演化,不确定性较少,可能出现均衡现象,原则上具有可预测的结果,为未来选择提供可能。另一方面,表现型(互动者)是层级性的实体,在生物学中,基因是最基础的,不具有层级性,而之上的染色体、细胞核和生物体则作为基因的表现型就是层级表现在生物学中,基因(Gene)是指携带有遗传信息的DNA或RNA序列,也称为遗传因子,是控制性状的基本遗传单位。基因本身具有稳定性和变异性两种特点,基因的变异性给自然选择带来了原始材料,是生物进化的始点。染色体(chromosome)是遗传物质的载体,是脱氧核糖核酸(DNA,为英文Deoxyribonucleic acid的缩写)以及核蛋白在细胞分裂时的呈现形式,基因在染色体上呈线状排列,即基因组成了染色体。因而基因的变化必然引起染色体的变化。细胞核(karyon)是遗传物质的主要存在部位,在分裂期是由核膜(naclear membrane)、染色体(chromosome )、核仁(nucleolus) 和核液(nucleochy lema)四部分组成。染色体变化时,细胞核的本质也就发生了变化。基因的变化最后通过细胞核内的复制、转录和翻译过程,最终决定蛋白质的分子结构和功能,即生物体的表现性状上。可以认为,生物体由低到高的层级为基因、染色体、细胞核、生物体性状。。同样,在企业组织中,在组织战略的演化过程机制里,惯例是最基础的,惯例间复制过程蕴含着直接传递,而组织或组织特征是通过惯例向上聚合间接复制的,惯例的表现型必然是个高于惯例的集合存在体,它会与其环境以某种能引起不同复制方式相互作用形成一个聚合整体。由此我们可以推断,企业行为仅仅是生物体表象或形态,战略、组织等就会成为表现型而不能成为复制者。

基于此,并借鉴文献梳理和概念提炼,本文研究框架与分析展开将基于以下基本假定:“惯例”可类比于基因,而“主导逻辑”、“战略发动”和“企业行为”则是惯例的多层级表现型(如图1所示)。

企业行为类似于生物体表象是最高层、最外显的,表现为各种竞争、合作、并购等各种经营活动;战略发动低于企业行为,类似于细胞核,是企业新战略方针、政策探寻所表现的态势等;主导逻辑类似于染色体,是与惯例最靠近的表现型,也是最重要的互动者,成为介于战略形象和惯例之间的最具分析价值的“替代物”。

同时,在进入具体分析之前,为使研究更加准确,我们有必要首先对基本概念加以界定。(1)惯例(routine)和惯例变异(routine variation)。

虽然直到现在对于惯例(routine)也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有学者认为惯例就是个体习惯(stene,1940;simon,1947),有学者认为惯例是一种程序模式(March & Simon,1958;Winter,1964),但是,从生物演化角度认为惯例是基因在组织中的对应物在理论界正在达成共识(Nelson & Winter,1982[15];Baum & Singh,1994[21];Cohen,1996[22][12-14-15]。因此,惯例就是企业的基因,是一切复制、变异和保持的基础,是组织中的陈述性知识。同时,惯例在组织中并不是单一的,而是以惯例集的形式存在[16]。而且,除稳定性之外惯例也具有变革性(Feldman & Pentland,2003[11])。因而,我们将这种惯例的变革性类比于基因变异即称作“惯例变异”(routine variation),惯例变异成为战略发动的原动力。(2)主导逻辑(dominant logic)。

国内外学者从作用、基本问题、性质、具体形式与功能原理等多个不同角度讨论了主导逻辑的基本概念[17-7-18-19](Prahalad & Bettis,1986[24];Bettis & Prahalad,1995[10];Krogh & Roos,1996[25];项保华、罗青军,2002[26];黄旭等,2004[27])。从总体来看,主导逻辑是组织的智力,是组织认识环境的思维方式和世界观;它犹如漏斗对外部信息进行过滤和筛选,最终将有利于组织发展的信息保留下来,这也是相似企业绩效截然不同的根本原因。不过,对于主导逻辑的演化性质目前还缺少深入认识。从演化角度看,主导逻辑对于惯例恰如表现型之于基因型,是组织惯例的最重要表型化高阶集合,因而,主导逻辑可界定为“组织战略映像于惯例的高阶表型模式”。同时,本文赞同Prahalad & Bettis[17]对于主导逻辑的动态变化性的观点,他认为随着环境的不断变化,主导逻辑会出现不适应,这种不适应性深化了存在的问题和危机并激发了对解决办法的搜寻,而组织的演化生存正取决于找到新的主导逻辑。(3)

战略发动(strategic initiative) 。战略发动是在动荡的环境中保持竞争优势的关键因素。当原有战略形成的竞争优势被竞争者模仿或是被技术进步所消减时,只有寻找新的战略以创造新的竞争优势才能保持基业常青。这种新战略思想的探寻和发现我们称之为“战略发动”。正如Lovas & Ghoshal[1]所述,战略发动与生物演化的被动变异不同,组织中的战略发动具有创造性,其演化受到内部力量和外部力量的相互推动,而且,外部力量传递到内部,不在于外部竞争而关键在于组织内部对各种信息的主观选择。这种主观选择实际上就是前文所述的主导逻辑。因而,本文得出战略发动的方向是由主导逻辑所决定的,主导逻辑的松弛必然引起战略发动方向和方式的差异。

三、基于惯例变异的战略发动演化机制

尽管学者们对于惯例就是企业的基因和一切变异的源泉基本认同,但是,多数演化学者没有详细描绘惯例作为企业基因,其变异是如何引起整体战略思想发生变化的。而战略变革一些理论虽然研究了变革的方式、影响因素等内容,但对变革单位是什么、内部过程机理等问题缺少探讨。本文将吸收两者之长,并根植于组织内战略特性,更加深入地剖析演化观下的战略变异机理。

上文已经提出了惯例类似于基因型,主导逻辑、战略发动等则是惯例的多层级表现型,而且基因型变异和表现型变异之间存在传导或遗传机制。因此,战略变异就存在于三个层级性质的过程机制中:惯例变异发生过程(起点机制)——惯例变异的主导逻辑松弛(传递机制)——主导逻辑松弛所引发的新战略发动(表现机制)。

(一)战略演化中的惯例变异发生:起点机制

从惯例变异的类型分类入手,与惯例变异的具体方式和过程相联系来阐述惯例变异的发生机制,是个有效的逻辑拓展路径。本文借鉴了战略变革理论的变革步调的观点和演化经济学的“企业是惯例集合”的主张,从“惯例变异步调”和“变异惯例数量”两个维度来解构惯例变异机理。惯例变异步调是指惯例变异发生的剧烈程度,体现为“渐进”和“激进”的差别;变异惯例数量强调了惯例变异的数量究竟是单一的还是多重的差异。依据这两个维度,我们将战略演化中的惯例变异划分为扩充式变异、革新式变异、重组式变异和微调式变异四种类型或模式,并对这四种惯例变异及其主要途径方式逐一做出分析(如表1所示)。

1.微调式惯例变异

很多惯例的变异经常是渐进微调的,往往是作用于某个单一惯例的。我们称此种惯例变异方式为微调式惯例变异,它是组织通过“地方搜寻”和“试错学习”缩减旧的惯例而增加新的惯例的过程,是惯例变异最常发生的形式。

地方搜寻(local search)是在企业某一特定问题上通过对其他相似优势企业的研究与模仿,以达到相同或更高的竞争优势的企业活动,是问题导向型搜寻(Barnett & Burgelman,1996)。在企业利益相关者威胁时、企业生命周期阶段转变时、企业能力变化时和新思想进入时,组织都可以通过地方搜寻对惯例进行微调。(1)企业利益相关者 (Baysinger et al,1991)对企业产生威胁时,消费者偏好的变化会迫使产品面向市场改进,供应商讨价还价能力的增减可能会促使企业修改供应政策,竞争者力量的增强会压缩甚至吸收企业的市场份额迫使企业另寻他路,联盟者的巨大影响可能促成企业战略修改,法律的修订也会促进企业经营运作的调整,等等,这些企业利益相关者引发的企业调整,最终都将转化为惯例的微调。(2)随着生命周期内的阶段转变,企业的价值取向、战略方向和领导风格,以及由此带来的组织结构、运作方式、薪酬制度和控制方式都会发生改变[20],因而惯例会受到自上而下的变革压力而发生微调性的变异。(3)企业能力不仅决定着企业活动范围与效率,而且还左右着企业战略变革的方向与路径的选择[19]。正如前文所述,企业的能力也如同生物体的表现性状,性状不同也会引发基因差异。(4)企业通常通过地方搜寻得到新思想,经过学习、吸收将对企业有益的思想留存下来,这种新思想在生产经营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组织的惯例,组织惯例也因而发生渐变的微调式变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