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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璐琪作品小辑

2009-02-05王璐琪

少年文艺 2009年1期
关键词:大院女孩儿女孩子

王璐琪

爸妈把我接到他们住的瑞香大院时我大概九岁,正是贪玩儿的年纪,无奈这瑞香大院住的都是退休老干部及其家属,只有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儿,可人家压根儿不把我放在眼里,顶不爱睬我。

女孩儿名叫小小,小小的妈那叫一个漂亮,嘴唇涂得红光闪闪,衣着又那么光鲜,叫人觉得她住在这大院儿里简直是“屈才”。小小妈的漂亮和三婶儿不大一样,小小的妈五官要是细细看,平平淡淡,甚至有些丑,可是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宝,使平凡的五官组合起来变得不凡。那种风韵,使人看上去只觉得她是货真价实的美人,加之她很懂得衣着打扮,又有一双能缝能剪的巧手,原本内敛的她就真真切切地散出光芒来,这光虽不夺目,但是足以使全院儿的女人黯然失色。有咽不下这口气的照她的衣裳样式裁剪,穿上却逊了一筹,而小小的妈已笑吟吟不露声色将重样的那身衣裳压至箱底,再也不取出来穿。

小小的爸没一定时间回来,坐着一辆黑色奥迪,生得高高胖胖,永远西装革履,戴副将脸遮大半儿的黑色墨镜,大包小包地来,行色匆匆,很少在这儿过夜。听说小小的爸有钱,可从未见小小炫耀,爸爸给买的高级精致的洋娃娃,也没见她玩儿过,一见她爸爸,小嘴儿抿得紧紧的,耷拉着眼皮。

不知为什么这成了大院儿里的女人共同的骄傲。“看吧,连爸都叫不得……”“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叫我哪一个眼睛看得上!”“孩子没脸叫……”那些女人站院儿里,做自己手中的活计,还不忘幸灾乐祸地议论,活像一群咯咯吵的母鸡。

别以为母亲漂亮女儿就一定不丑,要知道小小的妈那种脸蛋儿是需要心思和手段来滋养的,小小年纪尚小,还意识不到这些,以至于丑得有些可怜,倒鸭梨状的脑袋,眉眼倒还清秀,只是眉毛太轻淡,不仔细看找不见,一对招风耳,支棱得兔儿一样。小小明白自己丑,穿得花团锦簇只会使自己的拙处更招人眼,加之小小妈的美无时无刻不对比着小小的丑,相形之下小小觉出压力,日渐沉默寡语,看见别的女孩儿一群群地玩笑说闹,强抑制住心中的渴望,高扬着脑袋傲慢公主一般走过去。

大家都以为小小看不起人,其实不然。

小小以前有个要好的女孩朋友,女孩子们的友谊,无非是上下学一起你等我我等你的,俩人在一起唧唧咕咕说些私心话。逢假日上街转悠,通常是小小买东西送那女孩子,送得慷慨大方。那女孩子也不客气,管小小要这要那没有顾忌。这在女孩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家一方面羡慕那女孩子的漂亮头饰手绢儿,一方面更加嫉妒小小物质上的优越,她的零花钱,确实是足以引起嫉妒的数目。女孩子们扎堆儿玩儿的通常有个大姐大,女孩儿都得听她的,这大姐大心想我一老大还没这么风光,你一无名小卒子倒是扬眉吐气来了。大姐大于是一声令下:孤立那女的!小跟班们纷纷响应,开始对她不理不睬。那女孩一看形势对她不利急忙见风使舵,将小小给买的东西供奉给大姐大。其实这才是大姐大的目的,大姐大看着女孩倒也识时务,便收到手底下当了“师爷”,从此与小小断了交往。

这一回小小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早熟的小小选择自我封闭来保护自己。九岁的小小学会了仇恨,以一种不屑的目光迎对母亲父亲。小小或许觉得如果脱离父母的话,他们的错就不会影响到自己,可是发现到头来真正站在自己身后不离不弃的还是那两个人。

我们这一片儿的孩子都在红枫小学上三年级,我和小小一个班,放了学不一块儿,她走在前,我老远跟着,在学校也是见了面不认识一样。我们那帮小子最喜欢无事生非,总嫌事儿不够多似的,几个人摸清了小小的底细,商量着要捉弄这个傲慢的丑丫头。其实在商量的时候我有些犹豫,毕竟人家没怎么招过我,但是看大家伙都兴致勃勃地计划,又怕他们起哄说我护着小小。别看我们小,可是一肚子坏水儿,几个人合伙匿名写了一封信,大致意思是看小小顺眼,想交个朋友什么的,若是愿意就把信交给某某班的某某(我们事先安排好的哥们儿)。写完了塞她的抽屉里面,本以为她不会当回事儿,谁知道小小还真的回了信。那帮无聊的小子捉到狐狸的猎人一般兴奋,热情洋溢地又去了一封信。而小小并没有起疑,坦然地回信。

这样一来一回过了半个多月,我们决定摊牌了。在一次早读课上将小小给所谓笔友的信拍在她的面前,同学开始起哄,小小愣愣地看着信,沉默得吓人,恍恍惚惚抬头看看我们,半晌,说:“好玩吗?”是啊,好玩儿吗?我们几个小子站在小小面前,没有胜利的感觉,空落落的。说罢,小小冷静地收拾书包,有条不紊的,收拾好,背上,站起身走了。我们望着摇晃的门发呆,没错,好玩儿吗?

小小好久都没有来上课,每天望着她空空的座位儿,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儿,我和她住一个院儿,这些天没有见过小小,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后悔,的确后悔,又商量着上小小家去道歉。

有错就改就是好孩子,说话就行动,一行人步行去小小家,我带的路。到了她家被她家里的装饰镇住了,小小的母亲见我们来很热情,给我们拿点心倒果汁,小小背对着我们玩弄她的钢琴,弹奏的是单调的音,听见我们说“对不起”,淡淡地回头,看看我们,说:“没关系。”声音是那么的飘渺冷静。我们这才知道,有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的,本来在路上酝酿的一席道歉的话再一句也说不出来,尴尬地立着听小小无节奏地弹琴,无意义的声响狠狠敲击着我们的心,这些音符从今以后深深地印在我们的脑海中,这大概就是伤害的具体声响。

小小在我们给她道歉的第二天来上学了,依旧冷冷淡淡,独来独往。这一回,无论我们大家如何与她真心接触,她是再不肯相信了。长大以后明白伤害是相互的,我们无意中伤害的,不仅仅是小小,还有我们自己。

小小在这儿上学上到初三,然后和她妈妈搬走了,据说是因为小小的爸爸工作调动,小小走的时候大概十五六岁,依旧不漂亮却有一种凛然的美丽。其实小小早已继承了她母亲的美丽,只不过形式不同,只不过大家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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