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

刘国芳

三个在纺织厂上班的女孩,嫌集体宿舍吵闹,合伙在外面租房子住。她们租住在离纺织厂不远的一幢农舍里,这是一幢老屋,房东一家住东厢,几个女孩被房东安排住西厢。离她们不远,有一口井。是一口古井,井底四壁长满了青苔,还有一些薜荔,也缠在里面。井沿则被磨得坑坑洼洼。搬来那天,一个女孩儿才放下东西,就看见这口井了。女孩要洗手,便问房东有没有水桶,她要到井里去提水。但房东制止了女孩儿,跟女孩儿说:“这井不能用。”

“为什么?”三个女孩儿一起问。

“以前有人跳过井,淹死过人。”房东说。

三个女孩儿听了,不敢往井边去了。

这天晚上,一个女孩儿做梦了,她梦见一个穿白衣衫的女子,脸看不清。这女子在女孩儿眼前一晃,就往井里跳去。女孩儿吓得哇一声叫起来,其他两个女孩儿便被女孩儿吓醒了,她们一起问女孩儿说:“你叫什么?”

女孩儿说:“我梦见一个穿白衣衫的女子,看不清脸,她在我眼前一晃,跳井了。”

另两个女孩儿也吓坏了,忙跟那个女孩儿说:“你不要说,吓死人了。”

但没过一会儿,另一个女孩儿也哇一声叫起来,另两个女孩儿问她叫什么,那女孩儿喘着粗气说:“我也梦见一个女子跳井了,但她不是穿着白衣衫,而是穿着黑衣衫……”

这女孩儿的话又被打断了,两个女孩儿说:“莫说了,吓死人。”

又过了一会儿,再一个女孩儿哇一声叫起来,这女孩儿说:“我也梦见一个女子跳井了,但她不是穿着白衣衫,也不是穿着黑衣衫,而是穿绿衣衫……”

三个女孩儿再次哇一声叫起来,并把灯拉亮了。

这灯,一个晚上也没熄。

第二天,三个女孩儿找到房东问起来,她们说:“这井里真淹死过人吗?”

房东说:“这还骗你们,听说淹死过好几个。”

三个女孩儿问:“都是女孩子吗?”

房东说:“听说是女孩子。”

三个女孩儿又问:“是不是一个穿白衣衫,一个穿黑衣衫,一个穿绿衣衫?”

房东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我还没搬来。”

这个晚上,一个女孩儿又叫起来,女孩儿说:“我好像看见一个穿绿衣衫的女子,轻飘飘地从井里出来了,从窗子飘进了我们房里。”

三个女孩儿吓坏了,拉亮灯到处看,并严严实实把窗帘拉严了。但她们还是很害怕,一会儿一个说我真的觉得有个女子进来了。一个说好像是从门里进来的。有一个女孩儿说门不是被关了吗?另两个就说鬼怎么关得住。越说,越觉得恐怖,她们不敢睡了,往一个被窝里钻。

因为睡得不好,早上起床都有些神情恍惚。这天她们不需要上班,几个人没事,便坐在门口晒太阳。她们坐在大门口,只觉得有个女人往跟前走过。女人拐进了一条村里的小巷,几个女孩儿也没去看。但没看到女人时,她们忽然想起了女人。于是一个说:“刚才那个穿白衬衫的女人呢,怎么倏忽间就不见了?”

这话一出,另两个女孩儿又吓坏了,一个说:“是不是那个跳井的白衣衫女人现形了,要不,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

另一个说:“这么快不见了,她肯定是那个跳井的女人。”

三个女孩儿说着,竟在大白天坐立不安了。

这天晚上有个女孩儿要上班,但女孩儿没去。另一个女孩儿提醒那个要上班的女孩,跟她说:“到时间了,你要去上班呀。”

要上班的女孩儿声音高高的,她说:“我不敢去上班,刚才我梦见我跳进了井里。”

三个女孩儿又吓得往一处挤。

这一夜三个女孩儿又没睡好,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了。

上午十点多钟,三个女孩儿睡醒了。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搬走。她们说:“再住下去,肯定会疯掉的。”

便收拾东西,也没多少东西,一会儿就收拾好了。但她们还不能走,因为房东不在。房东大概下地了,还没回来,她们只好等。井就在她们不远的地方,一个女孩儿往井那边看了看,开口说:“也不知这井里到底有什么,难道真有鬼吗?”

一个说:“我们去看看吧。”

一个说:“你不怕吗?”

一个说:“怕什么,反正我们要搬走了,再说大白天的,还真会有鬼?”

三个女孩儿说着,起身了,往井边去。到了,她们围着井沿往里探着,看起来。

她们看到了什么呢?

她们看到井里有三个影子。

那是她们自己。

选自《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