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自由主义者

梁小民

诺贝尔经济奖的新科得主保罗•克鲁格曼的新著中文版题目是《美国怎么了？》，英文原版的书名是《一个自由主义者的良知》。克鲁格曼是以自由主义者自居的，但读完全书，他与我们所熟悉的自由主义者的观点却是大相径庭，他自称的自由主义是什么含义呢？

我们所熟悉的自由主义是从亚当•斯密以来的经济学传统，历史上称为古典经济学和新古典经济学。二战后的代表人物有以哈耶克为代表的新奥地利学派，以弗里德曼为代表的贸易主义，以卢卡斯为代表的理性预期学派，以普雪斯科特为代表的真实经济周期学派，也还有并不被专业人士看重，但在80年代里根执政时颇为走红的供给学派。在这个自由主义阵营中，不同的人观点也不同，但他们信奉同一个理念：市场经济机制是完善的，无须政府干预。政府干预不仅不能稳定经济，反而是加剧经济不稳定的根源。30年代以后，以凯恩斯主义为代表的国家干预思潮占了上风。但到70年代，国家干预的不断强化终于引起滞胀，80年代起自由主义传统再一次成为主流，美国的里根政府、英国的撒切尔政府都是这种经济思想的实践者。80年代整个世界的经济自由化成为不可抗拒的潮流。克鲁格曼显然不是这种意义上的自由主义者。这种自由主义在美国政界的代表是共和党，他们被称为保守派，克鲁格曼正是保守派的坚定反对者。

克鲁格曼以自由主义者自称，其实他说的自由主义按我们的理解应该是凯恩斯主义，或者说是“新凯恩斯主义”。克鲁格曼之所以自称自由主义者，是因为在美国它的代表是民主党，他们被称为自由派，与共和党的保守派对抗。这一派的基本观点是，市场经济并不完善，因此必须有国家干预。克鲁格曼说，“市场有时会失灵，使经济学家以及所有人明白这一点的，是大萧条的惨痛经历。在二战结束以后不久，由于人们对大萧条的经历依然记忆犹新，经济学家大都认为，只有政府大范围地介入，经济才能维持正规。”克鲁格曼是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奖唯一获奖者，他获奖的主要贡献是新国际贸易理论，这种理论不仅主张自由贸易，而且得出了由政府引导扶持建立战略性行业，运用战略性贸易和产业政策发展经济的国家干预。在以后的《萧条经济学的回归》等著作中，他都主张国家干预经济。

只有弄清楚克鲁格曼以自由主义者自称的这种含义，才能真正读懂《美国怎么了？》这本书。在这本书中，他回顾了30年代以来美国经济政策的变化，证明了只有政府干预才能实现一个公正、和谐、稳定的社会。30年代以后，美国中产阶级扩大不是市场机制的结果，而是罗斯福新政干预的结果。在80年代以后，美国贫富差别扩大是政府减少干预，解除管制、私有化、向富人减税等等保守派政策的结果。这就从更高层次上证明了国家干预的必要性。

如今奥巴马即将上台。奥巴马是克鲁格曼支持的民主党自由派。奥巴马政策会受克鲁格曼什么影响，我们拭目以待。

(作者为清华大学EMBA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