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５００人梦断“虫草酒”

罗仰虎

四川绵阳市一家注册不到一年的保健品销售公司，从2005年年底开始大肆进行敛财活动，他们以自产的“虫草酒”为道具，在四川、新疆、甘肃、宁夏等全国15个省(区)市发展150余家“加盟店”，发展销售会员共计3500余名，吸引会员投入资金8875万余元。

“东信垮了！我的钱在哪里？”

2006年9月初，一个不幸的消息在新疆石河子数百名“虫草”迷中不断传递，他们呼天抢地，求告无门，他们已经倾家荡产、血本无归、一贫如洗！他们到处求救，希望政府、司法机关出面，帮他们追回自己的血汗钱来！

所有事情都缘于一个极富诱惑力的商业“融资”活动：如果“促销会员”以每股680元加盟四川绵阳东信科技公司，该公司每周将返还会员80元现金，连续12周，可获得960元回报，也就是说，会员不用费任何力气，3个月之内，每股可净赚280元利润；入股越多，滚钱越多，利润越高，每股还可获得公司免费赠送的价值几十元的虫草保健品一套。

由于这种“融资”活动的巨大诱惑力，从2006年4月26日绵阳东信抢滩石河子市场起，短短几个月便刮起了卷钱风暴，石城至少有500人卷入其中，有20多家堆满虫草系列保健品的营销加盟店明里或暗里诞生；一时间，“你东信（谐音‘动心）了吗？”成为这座城市里人们的互相问候的流行语。

有的人曾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态到绵阳考察，回来后几乎都众口一词：东信科技有实力，没有发现任何问题！7月上旬，绵阳东信科技公司董事长张新乐一行还到新疆，到石河子，接见众多的“促销会员”，和大家合影留念，信誓旦旦，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44岁的李花（化名）告诉记者，“去年8月31日，我们所有的店长突然接到以公司董事长张新乐的名义发来的一则短信：‘十分对不起，公司按直销模式运作崩盘，前期的人把钱赚了，后面的人受了伤，我把企业害了，待事件平息了，我把大家的钱找回来。得到短信，大家真的傻了！”

71岁的潘效说，在石河子，卷进这场风波的有大中小学教师、离退休干部职工、个体户等等，几乎覆盖各个行业，他们靠着借贷，或者瞒着家人，拿出积蓄，少则几千，多则几十万，全部投入其中。

东信“崩盘”后，石河子很多人都是血本无归，他们悔恨、愤怒、悲惨、穷困的境遇，让人心惊：有的只好出租门面房来糊口；有的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秋天只好老老实实拾棉花；有的只好借钱看病、借钱吃饭，孩子没法上学；乌鲁木齐也有一些人把家里的所有积蓄拿出来入股，几万、几十万投进去，现在无可奈何，很多人绝望了，有的急得想上吊！

到了零下20多度、滴水成冰的严寒冬天，这些“上当受骗者”的日子更加难过：有的老人在街上乞讨度日，一些年轻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惨不忍睹；全国各地受害者更悲惨的情况举不胜举。

全国15省3500人同时报案

据了解，绵阳东信科技公司在全国10多个省市区都建立了营销网络，在全国很多城市都建了加盟店，卷钱数量在数千万至上亿元！

“就像一把芝麻撒在全国这个大盘子上，石河子只是其中一粒芝麻，可见东信科技这次卷钱之多！”有人形象地说。

绵阳警方的深入调查更给人们呈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2006年8月17日是绵阳东信公司向会员们返现的日子，绵阳市的“促销会员”前往银行查账时发现，公司承诺的返现并未及时到账；8月24日也是返现的日子，钱同样没有按时到账；8月25日，几名会员来到东信设立在绵阳游仙区的办公场所时，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当天下午，会员们匆匆赶往东信公司在三台的工厂时，厂里的工人刚好放假。与此同时，东信公司总经理张新乐的手机也一直关机。这一系列的不祥之兆让会员们恍然大悟：“上当了！”会员赶紧报了警。

张新乐的神秘失踪，迅速波及到了新疆、甘肃、宁夏等全国15个省(区)市的150余家“加盟店”。与此同时，“加盟店”的会员也从各地赶往绵阳市公安局报案，要求将会员们认为的“诈骗”犯罪嫌疑人张新乐抓获归案。从8月份案发，绵阳警方就先后接到来自全国10多个省(区)市的3500多名会员报案，“被骗”资金达8875万余元。

68元虫草酒成传销道具

据调查，注册于2005年12月的东信保健品销售有限公司，位于绵阳市游仙经济实验区吴家村，主要从事虫草酒等系列保健产品销售工作。虽然法定代表人是刘谦，但实为张新乐掌控。

2005年12月，在长期从事非法传销的郭玉春的策划下，东信保健品销售有限公司考察并引进所谓的“会员制＋加盟专卖店”的连锁网络营销模式，并制定了《促销奖励计划》。

在绵阳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民警播放了一盘张新乐在新疆石河子发展会员的时候制作的录像光碟。张新乐操着普通话对现场的10余个人说，“我们一年生产的量在一个亿，我们要把市场发展起来。因为我们是企业行为，而不是公司。比如公司摆几张桌子、几个凳子就成了公司。而我们是一个生产产品的实实在在的企业。能够保证大家的利益不受侵犯，我们所返还给会员的资金，来源于公司所赚的利润和公司投入的广告费。”

“我听说有人要购买100套产品，被公司拒绝了，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在录像画面中，一个男子问张新乐。张新乐说，“我们的促销奖励计划不是一个‘圈钱的行为，如果我们卖给他量太大，他的心理压力太大，做不好反而不利于公司的发展。”该男子又问：“我们向公司投15000元，公司承诺可以赚到10000元，如果赚不到，是否要退款？”张新乐说，“购买20套产品，如果赚不够，我们要退10000元，还要免费送20套产品……”

在张新乐与会员长达数十分钟的谈话中，没有一个人提起产品质量、价值等话题。他们谈的最多的是，怎么赚钱。侦办该案的民警说，东信公司所谓680元一套的产品，在市场上的价值实际上就值68元钱。公司在预谋实施此营销制度时，生产已陷入停顿，根本拿不出巨额广告费用于返款；按上述营销制度东信公司亦无法获利，其实质是，他们用后期客户投入的资金向前期客户返钱，公司从中套取资金。

该公司的经营活动特点在于：他们以正规公司的名义出现；一般不搞群体性聚会；不进行集中授课；资金往来均通过银行，公司人员与参与群众基本不见面。具有很强的隐蔽性和欺骗性，没有参与群众的报案，一般很难发现。

事发后，张新乐遥控指挥

绵阳警方说，报案者之多，涉及面之广，张新乐案严重影响到了绵阳的对外形象。

接到报案后，绵阳警方迅速成立了专案组查办该案。绵阳市公安局通过公安部向全国发出了B级通缉令，通缉张新乐和负责向会员返还现金的东信公司会计王娜娜，并对负责市场开发的东信副总郭玉春、负责公司接受会员报单的叶开清、负责投单的刘谦、王敏等其他涉案人员进行网上通缉。

可是，至案发近一个月的时间，张新乐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张在绵阳的房产和其他财产均被张事先变卖。种种迹象表明，张新乐的手机卡已经换了，要抓获张还有一定难度。办案民警先后在省内以及广东、山西等地展开摸排工作，但一直没有张的踪迹。抓捕行动一时陷入僵局。

2006年10月25日，专案组获取一个重要线索，有不少会员在这天同时接到了用张新乐的手机在山西省太原市发给他们的短信，短信的内容大致是：东信公司现在暂时遇到资金困难，请会员们不要泄气，等公司资金周转过来，经营景气后，就马上给各位返现。经警方进一步调查，张新乐并没有在山西，使用他的手机发送短信的，正是被网上通缉的王敏！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王敏很快被抓获。11月初，警方又分别将躲藏在南京市高淳县的在该案中起着策划作用的最大“网头”郭玉春和躲藏在三台县的刘谦抓获。

2006年11月13日，在强大的法律威慑下，主要犯罪嫌疑人张新乐和东信公司会计王娜娜到绵阳警方投案自首。令人惊讶的是，据张新乐交代，警方一直追捕了数十个日日夜夜的张新乐和王娜娜，其实一直就躲藏在距绵阳市数十公里外的梓潼县一个农家里。

根据张新乐等犯罪嫌疑人的交代，曾是“某公安分局局长”的退休人员李昌义也参与了该案。警方于抓获张新乐的次日，就将在东信公司担任法律顾问和市场开发的李昌义缉拿归案。

绵阳警方说，他们目前已将东信公司的所有涉案人员缉捕归案，主要犯罪嫌疑人张新乐、郭玉春、李昌义、刘谦、王敏等人已执行逮捕，将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