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吉祥作品
2005-04-29
春梦撩天笔一枝
我原以为我是个“傻子”。
没想到近几年来,在我熟悉的人群中,却有越来越多的人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位居市级领导的郝飚喜爱书画,卸任不久的张勋仓、白崇贵、张宏霖、师银笙也陷入对艺术的迷恋而不可自拔,至于官至七品的白生瑞、袁春河、康仲涛、杜建平、赵升有、张春生、刘江、李占昌、高志旺等人更是佳作迭出,对文学艺术不懈追求,情有独钟,以致在延安出现并形成了官场文学这样一道亮丽风景。
然最令我感慨最令我崇敬的,当数支撑方天地,权倾3556平方公里,从政之时又忙里偷闲,政务缠身又笔耕不辍,《山路弯弯》、《心路历程》、《山外世界》、《征途漫漫》、《探索之路》的作者宝塔区区长祁玉江先生。
玉江祖籍子长,幼小时一直生活在延安最穷的子长“三岔”。贫穷的生活,使他从小就懂得了该怎样做人。于是,念书他是个好学生,做官他是个好公仆,特别是他那五本60多万字的杰作,更让我心潮起伏,思绪万千,不由自主地、默默地在沉思、遐想。玉江,好好的一个官,你为啥不作威作福,而要像我们这样,受爬格子的煎熬,心甘情愿当这样的“傻子”。由此我又按捺不住崇敬的心,在历史的深海里去搜寻。中国古代,文官之显赫,应该说在官而不在文,而其在文采方面的雕镂人心,往往又是当他们的峨冠博带早已零落成泥之后才日显,但这样的官员,在任时一般又往往不受上级重用,甚至还受到排斥打击,严重时还要丢官失了饭碗。此时,对他们来说,仕途失意了,文采也许就彰显了,历史也许就有了他们的一席之地了。那郝飚等人,那白生瑞等人,还有祁玉江此人,又是为啥呢?年富力强,事业正当如日中天,而仕途又在一路看好的情况下,自觉地加入如此行列,实在是令我无法理解了。是文能永不漫漶,还是文能助官扬威?我以为,最根本的还是做人的性情使然和人生抱负。三国的曹操和南唐的李煜,擅长诗词曲赋,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魏武帝的诗宏阔悲壮,李后主的词婉转哀切,各自成为一个文学时代的代表;还有生前与《兰亭序》形影不离,死后与《兰亭序》随葬的唐太宗李世民,还有在工笔花鸟和“瘦金体”书法上可称谓书画双绝的“风流天子”宋徽宗,还有既知音律,又酷爱法曲,既喜欢吹笛,又善击羯鼓,古典音乐名篇《霓赏羽衣曲》的作者唐明皇李隆基……还有毛泽东、江泽民,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哪一个又不是文能安邦。个个肩负安邦定国重任的大人物尚且如此酷爱文学艺术,更何况身为平民区长的祁玉江和他的那些同仁。当然,这些历史人物中的有些人虽然在艺术的造诣上能流芳百世,可在安邦定国上也许又遗臭万年,但如果我们能站在历史的过程中去看待历史人物,也许就不会发出亘古未有的哀叹。可我们现代人衡量古人,总是自觉不自觉地爱掏出把历史的尺子,看他是否“有利于历史的进步”。这中间的道理很简单,因为我们还活着,我们可以毫不费力与生俱来地获得时间优势。凭了这个优势,我们也就似乎理所当然地坐在了真理的板凳上,对历史人物颐指气使,对现实之辈又评头论足,仿佛官就是官民就是民,官就不能舞文弄墨,民就不可抨击时政。其实,中国的散文主流传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亦官亦仕,唐宋八大家都是官员而且还是大官,在玉江工作的宝塔区,其历史上的范仲淹、庞籍、杨宗气、杨兆、赵仕、赵彦、赵章、赵迁廷等人,在主政的同时,不也照样著书立说,文采飞扬吗?更何况玉江的作品,没有在商业狂潮中洒下的泪涕,没有梦景中的富贵,没有嗲声噎气的伤感。而是通过对自己童年生活的回忆,对贫困家乡的抒怀,对工作中人与事的感悟,寄托了玉江对父老乡亲浓浓的化不开的情结,就像他本人说的那样,“保持一种良好的心境,扬起生活的新帆,真诚地拥抱生活,认真地对待和珍惜每一天。”正是因为玉江身上充满了这样一种人品、官德和文风,所以他的胸中始终装的是社会、百姓。他既为农民们“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而感叹,也为他们沉浸于“西崦人家应最乐,煮片烧笋饷春耕”的乐趣之中;他既为下岗工人“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而怜悯,也给他们送去“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的温情;他既对“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表示出忿忿不平,又极力倡导“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的淳风。而他这些在永恒的变化中之所以能给社会、他人留下不变的诗文,就是因为他并非为了“进步”,并非为了文能永不漫漶,并非为了彰显官威,而为了在《征途漫漫》的《山路弯弯》上,排解自己的《心路历程》,轨迹自己的《探索之路》,从而在《山外世界》,在普通人和普通事发掘一种求真务实,诚实善良,勤奋刻苦,艰苦朴素,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人格精神,让你在不经意的阅读中获得某种心灵的撞击和启迪。
一个想当“傻子”的人,首先要甘于当傻子。玉江已在这条“傻子”的路子上越陷越远,也已经成了名众所周知的“傻子”,但这对玉江来说,不仅是一种梦更是满腔的情,个人做件“错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错事,就像埃及的金字塔,原本不过是埋人的坟墓;中国的万里长城,原来只是为了战争而被迫修建;动人心魄的青铜器,当初只是为了用来祭神和吓人的;世界上所有的庙宇也都是为了敬神而非为了悦人,才终于留在了无神而又平凡的人间的。屈子投江,《离骚》问世;李白醉酒,诗落昆仑。“傻子”不傻,以文载道。玉江有“玉”,文惊嘉岭。只有不是诗人的人,才孜孜于自己那个昨日黄花的“真理”,只有毫无诗才的人,才整日惦记着自己是不是比别人多走了一步,难怪龚自珍说,“春梦撩天笔一枝,梦中伤骨醒难支。今年烧梦先烧笔,检点青天白日诗。”
烧吧,玉江,只有检点青天白日诗,才能春梦撩天笔一枝;“错”吧,玉江,还有官场文学队列中的“傻子”们,只有一辈子做“错事”,才能一辈子做正事、做对事。
我劝天公重抖擞
在现代中国,原本有很多可以成为大艺术家的人却走上官场或投入商海,而一旦当他们梦醒魂惊之时,则要么是结束官场生涯,要么仕途失意,要么经商海沉浮的时候了。这倒引起了我对文学的衰落、文学失去轰动效应这个话题的兴趣。遥想五四时期新文化运动的兴起,遥想延安时期新文化在解放区的广泛普及,遥想“文革”前文学佳作的迭出,遥想三中全会前后“伤痕文学”的社会广泛关注,总是那么很容易的令人兴奋,总是那么很容易的让人得出文学曾经繁荣的结论。但由于世俗和平庸的作用,文学终于又一次走向了低谷,而在文学走向低谷的同时,好多作家自己也躲开了“轰动”和“繁荣”的中心,有的也心甘情愿地站在文学的边缘上去观望。
文学走向低谷,说明世俗返朴平庸,而那些远离中心,在文学的边缘上观望的作家,也许又有着他们的苦衷。由此,我又想起了在延川作家群中最具实力,在延安乃至陕西很有文学影响力的白生瑞先生。在高原的山峁沟壑,他曾脸贴着黄土,倾听过如春雷般的鼓声;在瓦砾杂然,一派萧瑟的古长城上,他看见了那些挎刀执箭的武士依旧在烽火台下徘徊巡逻;在天安门广场,他高唱中国出了个毛泽东,还向人们讲述无名氏的故事……一篇篇文彩是那样的飞扬,一篇篇又让人怀念那秋天里山路上的漫步与感悟,怀念糜谷的色泽、秋阳的温暖与山花的芳香,而其中的篇章,无论是写领袖、写领导、写家人、写朋友、写自己,还是写景抒情,字里行间,生瑞总是带着几分淡淡的哀愁和伤感,向人们倾诉陕北是个好地方,从而又把读者感动得一个个都热泪涟涟、热血沸沸。然一个偶然的机会,这位原本可以成为大作家的人却远离文学的家园,使曾经梦寐以求的“圣地”,终于“撂荒”了起来,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我提着一顶轻轻的‘乌纱帽徘徊官场。酒宴渐频,生活日裕,但总有万千感慨无法道出。”那么,有什么万千感慨需要道出?又是什么原因使生瑞无法道出这些万千感慨呢?顺着生瑞的这个思路,我又陷入了对文学衰落这个话题的思索。中国是一个有着两千多年封建统治历史的国家,而封建统治的最大悲剧,就是人们官本位意识的强化和社会的整体懒惰。那时,人生的两大乐事就是“金榜题名”与“洞房花烛”,至于社会物质财富的创造,始终处于自给自足的一种自然状态。久而久之,自给自足也就历练成了安于现状目光短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约、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样一套程式化的人生经历,即使那些想突破这套程式化生活的人,也把自己的出路完全看在“金榜题名”“头戴花翎”之时。结果,称雄一时的“大汉”、“大唐”、“大明”、“大清”,还有这样那样的一些盛世,终因官场的沉闷和社会的懒惰,一个个都昙花一现了,而整个中国也落后于世了。当社会进入到市场经济时代,竞争已成了时代的主脉,淘汰则成了一个基本的游戏规则,人们再也不敢按那套程式化的生活而生活了。于是,官场热闹了,文学繁荣了,商海也泛潮了,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失败了,有的人清醒了,有的人也崩溃了,但当人们痛定思痛后猛然发现,当权力和金钱合谋取消精神、淹没情感和良知的时候,无孔不入的庸俗,无利不趋也无耻无忧的市侩,是比权力和金钱的合谋更危险也更令人厌恶的东西。此时,即使你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也必须作出无法回避的取舍。有的人步入仕途了,有的人下海经商了,即使仍然坚守文学园地的人,也懂得了如何在这块田地上创收。结果,社会的物质财富丰富了,但精神生活却空虚了,与精神空虚的还有文学的衰落。而造成这种现象的历史与现实原因尽管很多,有官本位的影响,有实用主义、享乐主义和拜金主义的甚嚣尘上,更有中国特色的价值观导向,但文学之所以成为文学,并非因为它仰仗轰动和权威,更不是为了时髦,而是在于它在对生命的表达和追求中,无意间深深地触动了人们的心弦。欧洲大地泡在商品的大海里几百年了,怎么欧洲大地上的文学非但没有衰落,反而出了一代又一代的文学大师,涌起一次又一次的文学浪潮?拉丁美洲的作家们长期处于军事独裁和商品大潮的双重压迫之下,怎么他们非但没有远离文学的中心和在文学上的边缘上观望,反而引发了世界瞩目的“文学爆炸”?当人们在追求物质享受的时候,我们的社会又怎样给人们营造一块不受污染的精神家园?当官本位意识刺激得人们都摇摇欲试的时候,我们的社会又怎样让陈忠实、贾平凹们“登台亮相”?当文学家们像喝可口可乐一样舒服,像坐“奔驰”车一样潇洒地远离文学中心的时候,又有哪一个人反思过这种远离的内容和对象是不是与我们所倡导的背道而驰?当文学的产生不是源于最直接最真实的人们处境,不是源于最真实也最直接的精神和情感的处境,而是源于一种实用的政治和动听的理论的时候,那种文学除去自欺和自娱的作用外,还有一丝一毫的人的尊严吗?还能触动人的心弦吗?即使能触动,那触动起的是纯洁的心灵还是人性、良知的泯灭?为什么欧洲大地和拉丁美洲的作家们能处商不辱,处乱不惊,始终如一地坚持自己艺术家的本分和坚守心中的那块“圣地”,而中国的作家就怎么这么容易远离?为什么在一些国家艺术家们能有那么高的社会地位,能受到人们那样的尊敬,而我们的艺术家却那么寒酸,有的甚至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就难怪白生瑞先生要手提着一顶轻轻的“乌纱帽”在官场徘徊,也难怪他虽然洒宴渐频,生活日裕,但“惟心灵空虚,思虑多积”,“总有万千感慨无法道出”。我们能想像得来生瑞先生为何心灵空虚,又为何要“思虑”。其实,生瑞先生不是“心灵空虚”,而是因“思虑多积”,且又无法道出这些“万千感慨”才在官场徘徊。我们设想,如果我们的国家真正走上法制化轨道,民主已经真正成了政治生活中不可越愈的一个严肃概念,公权时时刻刻要受到主人的监督和限制,艺术家们真正成为社会生活中的掌上明珠被人推崇,物质繁荣的享受与艺术家们的艰辛付出同步,那生瑞会不会远离文学的中心在边缘上观望,会不会手提着一顶轻轻的“乌纱帽”在官场上徘徊?由此及彼,那中国的文学会不会出现衰落,文学会不会失去轰动效应,三个文明建设会不会总是举步维艰?
文学的衰落,说明我们的社会至少在某一个方面在塌陷,而文学的繁荣,既是社会文明程度的一个标志,更将引发社会的深刻变革。这一点,欧洲的文艺复兴与欧洲的工业革命,还有我们的“文革”时的文艺凋零与国民经济的整体塌陷,已经作出了明白无误的说明。好在我们所处的时代,阳光却愈来愈明媚,社会也日益在昌盛,也好在白生瑞,还有白生瑞们仍不为潮流所卷,不以世俗所动,初衷不改,痴情不移,依然绝然地植根于黄土山野,开自己的花,结自己的果,即使暂时的远离,也不是为了观望,更不是逃离,也许就像生瑞说的那样,“给它一段蓄水养肥的时间,等到有一天腾出手脚,再去作务。”但我更以为,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爱做官的就让他做官吧,爱搬砖的就让他去搬砖吧,而爱舞文弄墨且又一定会有所作为的白生瑞们,也应早日了却在官场上的徘徊,回到已经被“撂荒”的田园去大展身手。同时,我劝天公重抖擞,给白生瑞、还有至今在文学的边缘上观望的作家在文学殿堂的重新登台亮相,给中国文学的再度繁荣,而鸣锣开道吧。
生瑞,我们等着你。
歌海之英
清涧这个地方很怪,黄土地不养庄稼却养人。所以,历史上的清涧,虽然地瘠民穷,但人才却辈出。土地革命时,仅有八万人的清涧,就有两万人参加了革命,此后又有近百名清涧人位居封疆大吏或“内阁大臣”。这就难怪毛泽东同志在踏上清涧大地时要发千古之咏叹,“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毛泽东是伟人。作为伟人,他总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一些东西。如今,他老人家已经作古。那么,在他老人家眼中今朝的风流人物又是谁呢?无疑,历史对此已经作出了响亮的回答。但我还认为,毛泽东是在清涧大地上提出这个问题的,因此,看今朝的风流人物,自然不能忘了清涧人。于是歌海之英、优秀青年艺术家——李海英,自然也就走入了我的视线。
海英清涧生,也在清涧大地上长。从小受黄土文化的熏陶,自然也就发育成了一副艺术的胚子和唱歌的嗓子,但熏陶是一回事,事业有成,成为歌海之英又是另一回事,而使两者连为一本的桥梁和纽带,就是矢志不移的拼搏努力。开始,海英背着干粮,头顶烈日,在山山峁峁,坡坡洼洼,田间地畔,炕头院落,与民歌手一块在黄土地里哭黄土地里笑;后来他又在上海、北京高等学府深造,把黄土高原散发出的那股醇厚的清香,把陕北人沉淀在心灵深处的那股野性,从起合、运气、音律、节奏等方面进一步感悟,使观众从他的歌声中,感受到陕北民歌就像能把自己的生命从忧愁和苦难中解脱出来的一束灿烂的光源,从而在黄土地上洒脱地生活;再后来他又师从吴雁泽等大师,终于形成了自己粗犷、豪放、略带苍凉的风格,使陕北民歌变成了一种排山倒海般的浩大声势,给人以雷霆万钧般的感受。从此,他把舞台当成一面流动的黄土地,心里装的是恢宏的大陕北。给下岗工人唱,给山区的父老乡亲唱,给受灾的群众唱,用自己的歌,打动人们的心灵;用自己的歌声,启迪别人的人生。而李海英自己也成了生活在黄土高原上的人们忘不了的一位歌海之英。
掌声,一次次地响起……
鲜花,一次次地堆起……
台上,李海英热泪盈眶地唱……
台下,观众激情飞场地应……
这就是2005年5月23日晚,李海英民歌演唱会上一次次出现的情景;这就是高原对自己儿子的一种馈赠。
李海英成功了,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是从清涧大地上走出来的一位风流人物,但海英又岂能用风流二字说尽。艰辛、拼搏,还有他人的不解,甚至家人有时的埋怨,但海英一步步都挺过来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我曾无数次的走进那些深沟险径,无数次的爬上那些荒山秃岭,看着它们起伏蜿蜒,看着它们千曲百折,看着他们在沉寂无语中讲述地老天荒的由来。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它们正和我的命运一起融化在自己的血液之中,并不知道它们正在成为我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它们给予我的安慰和启蒙让我终生受益,它们让我魂牵梦绕日思暮想。正是因为海英能这样的看待生他养他的黄土地,他硬是用自己的歌声唱响了自己的人生之歌。这倒使我想起了身为德国波恩人的贝多芬。他一生成绩斐然,但自己的命运却历经坎坷。成名时,年龄还幼小,但故乡人却怎么也不能容纳他,有的说他脾气很坏,鄙视一切没有共同语言的人;有的说他身矮体硕,皮肤黝黑,头发蓬松,愁眉苦脸;有的甚至说他用语粗俗,衣着寒酸。无奈之际,贝多芬只好走出国门,到维也纳去寻觅知音,但维也纳人早就用自己的音符给贝多芬无与伦比的音乐配置了一种人生等级。他们希望贝多芬的音乐只是一捅就破的肥皂泡,但捅来捅去就是捅不破,因此也就怒气冲冲地在这种音乐与这种形貌之间寻找起了差距。越寻找差距越大,维也纳人也就越敏感,而越敏感痒痒得他们也就越难受。结果,解除难受的惟一出路,就是给贝多芬制造困难。但贝多芬毕竟是贝多芬,在他看来音乐的原创激情是一种生命的原始呼号,当这种呼号变成一种雅致的琮琮峥峥,就只能是表演而不再是创造。于是,他宁可在维也纳搬80次家,硬是不离开这块音乐殿堂。结果,他终于铸就了辉煌。其实,被艺术家们弄出来的这些“阳春白雪”,和被文人们弄出来的“历史”、“理想”、“真理”一样,都是一种大抵相同的东西,都和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并无多少切肤的关系,因为这些“理想”是不会降落到这些“下里巴人”的头上的。他们就像黄土高原上默默的黄土山脉,在岁月的长河中默默地剥蚀,默默地流失,或在默默的日月悠悠,物移星换中,刨挖出一个五谷丰登的世界,给艺术家们一个任意评说的震撼。与贝多芬相比,海英没有那样的经历,但为了在事业上的成就,坎坷历练他的人生却与贝多芬一样无二。为了学艺,他曾在“十字坡”上被人抢劫;为了拜师,他也像杨志一样在街上曾“卖刀”。我曾想,没有经过音乐殿堂深造的海英怎能在艺术上能达到如此高度?他内心的伤痛为何未曾在歌声中有点滴流露?他又怎么可能在刚刚听过最低俗的家务责难后转而又唱出动人的乐章?但思来想去,还是无法解读海英,因为海英生活在另外一个“天地”。在他看来,荣誉剥夺轻松,名声增加烦恼。既然生在黄土地,长在黄土地,那生就是黄土地的儿子,死也要投入黄土地的怀抱。如果让艺术一味地“阳春白雪”,那艺术就肯定会变成珠穆朗玛峰,虽然高耸,但一定会孤独。如果以平庸对世俗,那要么是世俗文化失去原创活力,音乐失去生命的激情,要么是群体生命的泥途荒滩和整体沉陷,而作为一个艺术家,就应翻过生活中的一座座山,跨过艺术上的一道道梁,把五线谱当成一面流动的黄土地,把节拍当成人生的起跑线,去讴歌生活的本真,揭示人生的真谛。结果,李海英也铸就了辉煌,赢得了优秀青年艺术家的荣誉。
如今,毛泽东虽然已经作古,但毛泽东咏叹过的清涧大地却逐步地告别了那种世俗和哭闹,越来越问鼎伟大,清涧人民也逐步地摆脱那种平庸和无聊,欲与天公试比高,风流人物层出不穷。这里边有路遥、有谷溪,还有歌海之英、优秀青年艺术家李海英。
努力吧,海英;拼搏吧,海英。只要翻过生活中的一座座山,跃过艺术上的一道道梁,肯定一切都不再一样。
薛伟:急须声张的厚实人
也许是性情使然,也许是受河南人被人调谑的启迪。这几年,我对子长人产生了兴趣,也就子长人遭人调谑一事写了一本《子长人怎么了》的书稿,但因方方面面的因素,只好让它压在厢底,一直未敢声张。但子长人的生活本能、生存本能、经济本能,像一幅幅精美的书画作品,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动,在心坎上徘徊。此时,又是一个子长人,市政协常委薛伟先生却闯入了我的视线,也沟起了我对这样一个命题的兴趣。
薛伟,也是一位缺乏声张的厚实人。财经学院毕业后,分配在市财政局工作直到如今。从一般意义上来说,绛灌无文隋禄无武,也是一个常理,但有时也有例外的情况出现,如薛伟就是个例外。不紧不慢,邋邋遢遢,一看外貌都以为是个没特点的厚实人。其实不然,当你一旦与他拉近距离,走近他内心世界后,却着实让你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植树造林,这从长远意义上来说是对的,但就目前的黄土高原而言,首先应提倡和推广退耕种草,因为先种草,既解决地表沙化的问题,也解决水份涵养的问题,而在黄土高原整体沙化日趋严重的情况下,植树造林既在短期内解决不了地表绿化的问题,又因缺乏水份,植树造林也将事倍功半。结果,年年植树不见树,岁岁造林不见林的现象形成也就顺理成章了……这是薛伟作为市政协常委在吴旗视察退耕还林工作时向我道出的一番感慨;在目前的情况下,靠政府调整不了农业产业结构,靠增收富裕不了农民,靠农业解决不了农民问题……这是在一次政协会议的期间,薛伟就我国农业现状又向我倾吐的一番担扰;然令我对薛伟刮目相看的,还是在另一次政协会议上,他对我坦言的对当今教育的分析。时针已经超过了开饭的时限,我俩的谈话仍在慢声细语地进行,他说:教育奠基已成了国人的共识,但教育改革却出现了一些令人担忧的现实。首先是教育的重点向城市化和贵族化倾斜,忽视向大众化、平民化的普及;其次,升学率已成了人们衡量教育好坏的主要依据,德、能的培养已成了可有可无的装饰。在理性动机已经渐渐变形的情况下,升学率已成了校方向学生递送出的一种鼓励性诱惑,而争夺生源也成了校与校之间你死我活的一场恶战。于是,塑造人类灵魂的场所,灵魂却未必像衣衫那么素净,心底未必如面容那样祥和。
顺着这样的思路,我对他的教育观作了一些基本轨迹。
历史上一切比较明智的统治者都会重视教育,这既是因为教育事关国家的未来,又是因为他们办起学来既有行政权力,又有经济实力。于是,官办的国学教育早在四千多年前的虞舜时代就已露出了端倪,此后历经夏、商、周和春秋战国,官学的举办从形式上几乎达到了规范的程度,到了汉代以后,统治者更把教育纳入了维护君权统治的范畴,不仅对官学投注了太多的政治功利要求,对教职员工也愈加控制。由此,教育也因政府控制严格而又导致了繁琐哲学和形式主义成风,教育也多半成了科举制度的附庸,作为一项独立事业的自身品格也丧失殆尽。说是教育,却着力于实利、着意于空名、着眼于官场,这便是中国历代官学的通病,也是中国教育的悲哀。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文化品位较高的官员企图从根本上另辟蹊经,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再大的官也摆脱不了体制性的重重制约,阻挡不了官场和社会对于教育的直接冲撞,最终使他们也只能徒呼奈何。那么,是不是教育已到了“车到山前已无路”了的绝境,有识之士们仍在进行不断的探索。官学不行办私学,但私学又因规模小而不能汇聚更多的名师,招集不了多少天下英才,从而使教育又失去了应有的庄严,就像宗教失去了仪式,比赛失去了场面,最终又做不出多少事来。
听着薛伟的高谈阔论,我的思想与他也发生了冲撞。一棵树靠着它的独秀取悦于人,一块石头靠着晕纹取悦于人,其实能拿来取悦于人的地方恰恰又正是它的不足所在,因为它的用途绝不在这里。就说眼前的薛伟吧,学的是财会,搞的又是财会,为什么要对财会以外的农、林、教育等工作情有独钟?是生活本能的嗜好,还是生存本能的膨胀?其实,中国的古代教育,从进入秦王朝以后只所以时兴时衰,无不外乎这么几个方面的原因。首先是统治者的扼杀,而最能说明问题的诸如“文字狱”一类事端;其次是连续不断的激进主义的暴力冲撞,一次次地阻断了中国教育的自然进程,诸如一次次农民起义,还有辛亥革命,还有新老军阀混战,无穷无尽的社会动乱,使世俗偏离了正常的生态秩序,又何谈兴学重教。
再次,实行了一千三百多年的科举制度,在考出十万名进士、百万名举人,充实了封建官吏队伍的同时,给中国的知识分子和社会各界人士带来的心理痼疾和人格遗传,则是无可非议的,特别是到了明清时期,本是朝廷与文人之间的秋波对接、文化与政治之间情缘初订的科举,已被一种巨大的不信任所笼罩,来自权力网络内的攻击,来自对主考官声誉上的攻击,来自对考生文化资质上的攻击,几乎在官场内外成了千篇一律的谴责。抓住它,官场又感到满手芒刺;丢弃它,历史的车轮一时又步履艰难。
然薛伟的另一番说教更令我对他愈发的刮目相看。他说,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首先在于国民素质的整体提高,而国民素质的提高又在于通过兴学重教,使国民都能从道德修养的起点出发,把受教育者培养成一位心理健康的人,培养成一位品学兼优的人,培养成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从而实现人类的精神和生命在一种文明层面上的代代递交。那么,如何把受教育者培养成这样的人才,如何让这样的人才去实现人类的代代递交,我以为不仅是个教育问题,更应是一个社会问题,但教育对此首先应承担义不容辞的责任。听着想着,想着我又听着: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智育至上、考试至上、片面追求升学率之风屡禁不止,愈演愈烈,其原因发人深省。很多人认为这是由日益尖锐的供需矛盾决定的,但这种看法是似是而非的。50年代初,大学招生和高中毕业的比例是1∶11左右;1962年为1∶42左右;1979年,这一比例曾高达1∶275;此后,由于中等教育结构的调整,这一比例开始下降,1984年为1∶40;1990年为1∶38。事实上,近几年在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这一比例已降低到约1∶12左右,和50年代差不多。然而,升学竞争却恶性发展,达到建国以来最严重的程度。中国中小学教育的难度之高、负担之重、学习时间之长,已成为世界之最。那么,造成这一病态的原因,除了陈旧落后的传统教育观念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外,没有经过更新转换的文化传统并不能自动地成为社会现代化的动力,批判和变革传统教育始终是20世纪中国现代教育紧迫的主题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然而,现代教育有别于传统教育,简而言之,前者是一种以人为中心的教育,按照青少年生长的实际需要组织教学,从而取代了19世纪形成的“教师中心、教材中心、课堂中心”的金科玉律。1918年,美国改革中等教育,明确中学不应成为大学预科,而是提供一种适合大多数人学习、面向大多数人的教育:“为生活作准备的教育”。并为中学制定了著名的“七项基本原则”(培养目标):健康、公民的权利和义务、有价值地利用闲暇时间、有效的家庭成员、基本学习过程的掌握、合乎道德的品质、职业训练。20世纪初,这场全球性的教育变革不仅对美国和西方,而且对我国二三十年代的中小学教育产生过重要影响,陶行知、陈鹤琴等作出过重要贡献。但由于复杂的历史原因,这一过程并没有继续下去而告中断。五六十年代,对传统教育最激烈的批判者毛泽东在1964年的春节座谈会上,尖锐地指出“现在的考试办法是用对付敌人的办法”,“还是考八股文章的办法”,“这种做法摧残青年、摧残人才,我很不赞成,要完全改变。”毛泽东发动的历次教育革命,有许多左的错误和有违教育规律的简单粗暴做法;令人遗憾的是,“文革”之后的拨乱反正在否定其左的错误的同时,对毛泽东教育遗产中这一最重要的革命性精髓似乎并没有相应的梳理和继承。80年代以来,教育外部环境的恶化,教育经费、教师待遇等严重问题成为社会焦点和“教育危机”的主要内容,在很大程度上掩盖了教育内在的问题;摆脱经济困境的努力压倒了改善教育品质、更新教育“软件”的需要。而创收、经营之道则正在助长着学校教育行为的变异。教育观念的变革、教育思想的更新、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的改造等等,从未真正成为学校和教育界的热点,中国教育所缺失的这一课,始终没有真正补上,以致到了本世纪,我们仍然需要喊:“救救孩子”,仍然需要重温70年前鲁迅的教导:对儿童的教育,主要是“理解”、“指导”和“解放”;要培养他们“有耐劳作的体力,纯洁高尚的道德,广博自由能容纳新潮流的精神,也就是能在世界新潮流中游泳,不被淹没的力量”。这些,也许现在的人们还不能理解,也许有关部门暂时还不能接受,但我分明感觉到了薛伟的意思,这就是当今教育工作的一个缩影:面对社会历史的风霜雨雪,面对商品社会的物欲横流,政府给教育提供什么、给百姓承诺什么?是向城市化、贵族化倾斜呢?还是向大众化、平民化开放呢?是把教育作为培养对社会有用的人的独立事业去办呢?还是培养人们为了自我安全而机敏地敛藏,为了避谤躲毁而察言观色,为了左右逢源而多方沟通的能力,从而成为图有虚名的荣誉、福禄双至的官场的一种附庸。
对此,薛伟说当今的教育效果天知地知,就像邓小平说得那样,最大的教训是教育问题,但我却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一脸茫然。
薛伟貌似邋遢,但才思敏捷,观点新颖,认识问题的穿透力也非常强,这都源于他勤学善思,但他的家乡,在历史上就有兴学重教的习俗,三五个村就有一个学堂,甚至十户八户也办一个学馆,到了现代更是将军辈出,人才济济,而就整体人口的素质讲,生活本能、生存本能、经济本能也特别强,从一个方面也反映了薛伟及家乡的人们文明程度和成熟程度。也许是这些原因,薛伟就显得与众不同,木秀于林;也许是这些原因,薛伟也就能高屋建瓴,明察私毫。然文明和成熟又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但我更认为,在某种意义上声张也是一种文明的体现,声张也是成熟的一种厚实,至少薛伟也应声张,通过声张,向社会传播一种文明又成熟的理念;通过声张,让社会也了解一个急须声张的厚实人薛伟,但薛伟却缄口不语,沉默中给我拿出一份在财力方面保障普九教育目标实现的调研报告,而报告开宗明义地就告诉人们:学海并非苦海,学校并非地狱,中国的教育现代化必须经过一场全民性的思想解放和观念更新,但愿新世纪的日历,也能满足中国孩子的愿望——每天都是星期天。
无憾人生
现如今,很多人的很多行为方式是不可思议的,甚至是无法想像的,有时偶然想起,总会暗暗吃惊。
譬如,人人都苦恼人生,但谁也不愿意多说人生,更不愿奢说自己的人生,即使人群中稍稍愿意多说几句的,一是在校大中专(高中)学生,动笔会写“人生是美好的啊”之类的句子;二是街头里弄的老大娘,开口就发“人这一辈子啊”之类的感叹,至于其他人,一般的情况下就不谈人生了,至少不愿谈自己的人生了。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问题太浅?显然不是。
因为这个问题太深?显然也不是。
那又是为什么呢?人类的历史说明,人们历来都有探求艰深的好奇,大到无法想像的天外宇宙,人们都要挣脱地球的引力,跑到外星球去看个究竟;小到无法想像的昆虫世界,也成了人们研究的热闹话题,怎么对人生问题的探求却寥落至此?
但人们又都想听听。
身在人生而蒙昧于人生,蒙昧得无从谈论,无从倾听,这实在是一种巨大的人生悲剧。能不能试着说一说呢?也有人这样做过,但结果总是让人遗憾。要么是一些浅陋之作,吐一点感慨,发几句评说,然后把读者都引回到极幼稚的岁月;要么是专家学者的长篇纵论,但又抛开了具体的人和事情,堆积了一些武断的结论,一运用到具体的人生之中,就显得无所适从或浅陋生硬。于是,人生有涯,岁月无情,沉闷的生活就总令人暗暗吃惊了。
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收到了著名作家、市作协副主席、《延安日报》总编张春生先生送来的《岁月有痕》集子。于是,便忙里偷闲,一气读完,当翻过最后一个页码的时候,鲜活的生活情景和充满活力的人生画面,便在我的眼前定格了。顿时,我为春生的人生而感叹,也为身在人生而蒙昧于人生的人而羞涩。《村口那棵古树》,讲述的故事和抒发的感情,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又发人深醒;一个《夏日的黄昏》,作者又用作家的良知和记者的社会责任,巧妙地展现了当今社会的百态人生;《壶口断想》,让鲜活的生命从专家学者武断的结论和一些平庸之作的束缚中挣脱,从而使人不再感到生活的沉闷,和为之暗暗吃惊;少时的《猎獾》行动,使生命与“死亡”五次交臂而过,在超然轻松的叙述中,使惊心动魄的历险却又娓娓动听;《枣乡来信》,一改文学界的轻薄之风,像旱季里一阵来自黄河岸上的春风细雨,令人气爽神清;而《延安的早晨》,不仅为这部深奥的佳作拉开了“序幕”,更让人强烈地感受到了流动的黄土地是多么的亮丽动人……一篇篇的文采是那样的飞扬;一回回对人生的感悟又激励人情不自禁地感悟人生。读着这样的佳作,我仿佛品尝着一杯醇美的岁月之酒;品尝着这杯醇美的岁月之酒,我又不由地想和作者一起畅谈人生。我们这个时代,人们之所以对人生问题的探求寥落至此,就在于我们的文化不鼓励人们思考真正的人生问题,而是吸引人们关注一大堆小恩小惠和琐事实利,进而又产生了一种错误的惯性。上学、考试、就业、升迁、赚钱、结婚、生儿、育女、贷款、买车、买房、装修……方方面面、里里外外、漂漂亮亮、豪豪华华、潇潇洒洒,一切都是为了洒脱,而且总是企图和国际标准接轨,活得像样一些。于是,人们也就似乎已经很不习惯在这样的思维惯性中后退一步,审视一下人生,审视一下这些是不是自己一生所需要的一切。于是,人生的真实需要被掩盖了,“需要”变成了“想要”,而“想要”的内容又来自于左顾右盼后与别人盲目的攀比。明明保证营养就够,但所谓的饮食文化却把这种实际需要推到了山珍海味、极端豪华的“满汉全席”;明明舒适安居就行,但装潢文化把这种需要又异化为宫殿般的奢侈追求……大家都像马拉松比赛一样跑得气喘吁吁,“想要”又怎能不超过享受本身,劳累和压力又怎能不伤害人们的心身,生活又怎能不沉闷,岁月又怎能有情。于是,个体的错误惯性,再加文化的误导,久而久之就会演变成为时代的浮躁,而一旦成为时代的浮躁,那就不是市场经济秩序的无序和混乱,也并非那些伪冒假劣产品的屡禁不止和无孔不入,也不是把商品交换的原则渗透到政治生活中来,用共产党的权赚老百姓的钱,再用老百姓的钱买共产党的权,而是人类独有的情感一再贬值,势利之风和铜臭味甚嚣尘上。结果,情感一类的精神风尚再也不像“文革”前那样的被人们普遍看重;人生也在日与夜的交汇处埋伏并蒙上一张梦幻的面纱。这种世纪末的社会综合症,就像瘟疫一样泛滥成灾,既令人束手无策,又令人蒙昧人生,甚至蒙昧得无从谈论无从倾听。于是,一些原本洁身自好的,也不知不觉变成了“异类”,敢于坚持原则的,也被视为不能“与时俱进”,甚至像春生这样一些满腹经纶且手握一定权柄的人,如果不端端架子,吆五喝六,颐指气使,如果不伸手拉点广告赞助,搞点有偿新闻,如果不在八小时之内花天酒地、灯红酒绿地潇洒,八小时之外抹牌搓麻,而且青灯黄卷,埋头笔耕,轻则会说你思想僵化,精神失常,重则就是白眼和讥讽令你如芒刺背。这种来自不良社会环境的无端压力,较之在青灯孤影下咬牙切齿地阅读,费尽心机地笔耕所带来的身心困苦不知要大多少倍。但岁月有痕,对人生的至爱却无憾,春生硬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了,先是《岁月有痕》出版,近又有《延安您好》问世。我们设想,如果对人生缺乏激情,又哪来那么多的“灵感”;如果对生他养他的黄土地缺乏挚爱,那他的人生又怎能无憾?
生活是一团麻,需要你去梳理那些疙疙瘩瘩;人生是一坛酒,需要你去精心地酿造。但能否理顺生活这团麻,打造好人生这坛酒,就在于你要正视她,拥抱她,亲吻她。这就是“无憾人生”的启示所在,也是人生无憾的要求所在。
人生无憾吧,你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