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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骑士(长诗)

2005-04-29

山花 2005年7期
关键词:花朵

指 纹

一、荒城

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刻,一切失却痛觉

众多石头打开黑色的灯:接纳这时光中的归客。

这易碎的尘埃的门!让你看见大地之城

在岁月稀疏的羽翼下渐次荒芜

巨大的石头,咬着天空的石头

这些沉默的怪兽,坍塌的骨骼,僵硬的花朵

我日夜奔走,在影子与影子之间寻觅

而心灵地图印着一个秘密的标记。

打开这里:被空虚压碎的核桃壳

无人居住的黑色花园,竟无—声火焰的喊叫

空洞头颅只被荆棘缠绕,谁嗅到灵魂香味

一缕鲜血从真理的灯盏溢出

抑或别处?在季节止步的彼岸

光明退潮,黑暗自沉积的沙子里升起

我无法长久仰视头顶,是夜晚的太阳

或白昼的月亮,这荒诞的国度

吞噬生灵的大嘴,缺损的牙齿

咀嚼着熄灭的陨石和洞蚀的阴影。

我真实的家园在远方,星辰摇曳的果实

牵起了纠缠于梦中的人和他永不泯灭的梦境

此间何其荒凉,就如我被洗劫一空的内心

拆除了门框、窗棂,唯有被时光涂黑的四茼墙壁

被虚无的雨水和天光冲刷,而我

有着不可消除的焦灼和渴意,那无名伪惊恐

这寂静的世界正使我癫狂!

这巨大的伤口,这大于黑暗和疼痛的伤疤。

仿佛有个声音对我耳语:

拿去吧,这些钟表,这些金银,这些玩偶

这些空荡的大街,楼台,广场,庙宇

这部锁在石头中的无字的书

——当我守在死亡的门槛,屏住呼吸

谛听着历史和黎明的消息:

日神

在节日到来之前我将毁灭一切

在美到达顶点之前我将毁灭一切

我将平息所有鼓乐、旗帜,与诵读我名字的歇

我将关闭所有铜镜、仓廪,以及通往天堂纳大门

我踏过美玉的台阶,身披百种芳香草木

我登上黄金的祭坛,饮下一匹母鹿的血

我将播撒光明的精液和火种

让神圣的鸟衔着火焰飞过

为我洗涤了身子的处子们,与我一起

舞蹈,在黎明的泪水里迎风而舞

为我熏香了衣冠的处于们,为我捧上

花朵,这将是怎样洁白的花朵

我用失明的眼睛看着你们

在最高的地方

我的光芒涌出我的胸口和嘴唇

我亲吻和拥有你们中最小的女子

这将是怎样的时刻,这将是

怎样的时刻:

来自于黑暗的火焰清除着最后的黑暗

我从贞女之光中提取令人绝望的美!

女巫

光明的大神!

我必为你迎风而舞

我苍白的姐妹,黑暗的姐妹

这露水一般美丽的女儿们

在盘绕着死亡和命运的长发中

裸身而舞,所有的舞蹈必是为你!

那颗只属于你的星

从我翘首仰望的乳峰升起

而埋在我肚腹中的灵魂

重复着你的咒语和祝辞

让丰饶的香草遍及鲜红的土地

我的口中噙着一枚小小的青果

为了不喊出你神圣的大名

即使你的名远播天下,我本应将你

如石榴籽那般一遍遍称颂

取走吧,我护身的香囊

以及那一片珍贵的秘密芳香

在你取火的大鼎中焚烧

就将我的花苞作你燔祭的礼品

请将我毁灭,在打开火焰之前

我的大神,快把我取走。

我回来了。一个漫游的灵魂。

那些声音在落日下燃烧着灰烬

它们引导他,蹒跚的脚步

与一空洞影子结伴归来

和那同自己搏斗在时间中的肉体

自青铜之旷野进入—片荒墟

一只失调的唢呐在城角歌吹

代替庄严的仪仗

堵塞狭路的车队喇叭狂鸣

剥蚀城垣苍黄的残壁

没有归人的欣喜若狂,唯有将他覆盖的

一片阴影和阴影下焦虑模糊的面孔

不知我是谁。

那些街巷,那些门楣,那些台阶,那张床榻

那些拒载的车夫,卖笑的女子,迎门的侍者

那假面的城,谁识你的本相

喂,那苛责的税吏,那守门人!

被注销的身份,失效的通行证

这,究竟是你梦中之城,还是另一座

城的赝晶,那神启的大城安在?

而这一张灰色的网,捕捉着梦游者的影子

和失落于车轮下的魂魄,阴沟的呻吟

它布满血丝暮色的眼,阻断通往城堡的道路

嘲弄一个骑士的癫狂

只有在一斗室

蚊蚋与甲虫在他孤独的掌下纷纷落马

对于洪水没顶的噪声,无孔不入的尘灰

无能为力,他是被预设所阉割的人

他的花蕾充满危险的禁忌,雄蜂无处采集

他是虚拟人,网络帝国某个多余的程序。

他呼吸,在幽灵们中间,活的幽灵和死的幽灵

他行走,在不同的城之间穿梭

他几乎是一黑色符号,充满抽象意味

面对那些变形的石头,扭曲的道路,赤裸的云

他长久失眠,却试图从—场无涯的梦中醒来

他渴望燃作一团火焰,唤醒—座失落的城。

二、面具

我以火焰洗脸

用足可以清除世间尘垢的火焰洗我一张脸

并不为享受那洗涤的快意

将面孔与身体剥离的快感岂能是浅薄的经验

火焰的血液充盈面孔,洁净我

被时间浸泡得松软的脸,几乎模糊不清的五官

每一片肌肤,每一个毛孔,那深度的熔化与凝固

使我几番貌合神离难以自持

陶冶啊,将我的胚胎重塑

青铜的汁液—滴滴聚集

成一张克制着风暴的脸,滚动着大雨

将无边而死寂的天空拍击

它上升,掀开鸟翼般的耳朵

将一张沉浸在黑暗中的脸庞提起

它鼓舞着翅翼,带着青铜的气息飞翔

在一个无形的巨大形象之上

看那无数死去和未曾诞生的人

都向它汇集,负着他们的灵魂

不同的面孔叠合成一张面孔

全部隐藏在这一片苍翠的云中

自火焰之河沐浴而出,它

在星汉之上飘浮,忘记此岸与彼岸

它穿越了重重炼狱之门

于天地间,必获一种庄严相。

看这旷世而奇异的美啊:

那青黛的眉,那朱砂的唇

那伸出眼眶放纵的眼睛,柱石般插向天穹

那金色面庞,弧状曲面映出一幅全息星图

这脸庞,曾经是我已不复是我的脸庞

这面孔,不再属于我却仍然是我的面孔

它遗世而独立,它沉默和呐喊

在寂静宇宙深处——它又是多么孤独!

呼唤啊呼唤,一朵冷艳的花渴求一场光雨

倾诉啊倾诉,一位待嫁新人思慕隔绝的爱侣

它祈祷,天穹给予它接纳与眷顾

它歌唱,为高高的天穹之神而歌!

天穹女神

时辰到了

起身的时辰到了

从楠木床榻登上黄金舟的时辰

到了,一只大船将接纳和承载众多灵魂

昨夜,在庭院中央的池塘

是谁搅动了一阵涟漪

是谁捏握住莲花洁净的花茎

却没有将她摘下

大门敞开着,人啊

并没有走到这满布花朵和果实的居所

而那来自遥远的呼喊

将贞洁的门槛击打

男巫

高高的,何等华美的殿堂

那让我屈服的星辰和颤栗的时光

我背负自己泥土累累的躯体

把漫长旅程丈量,去甲问上苍

我世俗的农衫被狂风撕得粉碎

摸索的手指插满荆棘

大雪塞满了燃烧的喉咙

泪水将我冻结在石头的路上

天穹女神

那紧紧抓着大地的苦涩的躯体

多么纯洁和无辜

那被石头掠夺刻上耻辱的脸

多么纯洁无辜

你昏睡在黑夜的伤口里

被痛苦的炭火烤得弯曲

却仍在用梦境建造着天堂

用绝望的姿势表达爱情

人啊,快从胸膛里取出你

将要熄灭的灯盏吧

藏在你生命里隐秘的星辰

接受来自天火的神启

男巫

我流血的脚掌踏着自己的火焰

在孤独的影子中起舞

我残损的身子爬向祭坛

在命运的绝境沉默地起舞

我将不断跨越自己不断死去的肉体

去追逐被召唤和接引的灵魂

请清除我背负的罪孽

让我带着光芒从寂灭的尘灰中站起

总在无人的角落修补面具

宛若迟暮的美妇,卸妆的优伶

助昂贵的粉黛填充岁月沟壑

总在众多面具中挑选一张脸

掩盖自己丑陋和与众不同的本相

混迹于世间种种荒唐行径

我失落了自己真正的面孔

那青铜的绝望,投进大地的子宫

高贵的色泽盖上厚重的污泥

我和它都成为时光的囚徒

彼此无法解救,去凿穿黑暗的墙壁

复合成完美和自由的一体

这假面几近于一片枯萎叶片

任凭媚俗的玻璃虫玷污与蛀食

它欲望的毒素正摧毁着整座森林

这耻辱的脸,这肮脏的抹布

向尘灰的世界抖出更多的尘灰

不停地坠落,疲惫地堆积

我捧着自己的面孔坐在剧场深处

舞台空旷,没有一个角色登场

只有面具,只有高悬与舞蹈的面具

穿越重重帷幕挖掘现实镜像

一片荒原迅速展开,我

巳置身于它广大与冷漠的场景

到处是门,门上的眼睛和嘴巴

到处是城堡怪物的头颅

到处是没有性别和名字的人们

到处是合成器制造的语盲和回声

到处是交媾的器具和床榻

到处是亵渎神明的纸牌与魔法

曲终人散,多少面具被践踏

我将肮脏的碎片一一拾起

拼合着可笑的蒙面头盔,最终

我只会与自己的影子搏杀

没有伤口,没有血迹,直至

被一阵来自地下的狂风吹走

我身后分明耸立着一张巨大面具

自埋在黑暗中心的城中升起

它高高伸举的双目将怎样的意念指向

茫茫天穹,发出千万个疑阿——

它吁请:给我启示,给我秘密的消息

我将击破封闭的时间与梦境。

三、花和圣杯

我的女王,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我至高的花朵

那风中弥漫的芳香是你么

那夜半醒觉的幻影是你么

那让月色中的庭院漂移的是你么

那在黎明引起—声长长鸟鸣的是你么

那叫我内心一阵疼痛的是你么

那使我成为一阵风,沿着种子流浪的方向

越走越远的,是你么?

而我始终没有离去。

我始终在谛听黑夜深处一片嘈杂中

那一点寂寞。我始终闻天籁琵琶

洒下阵阵无声花雨,天上管风琴在银河奔涌。

我始终仰卧坚硬床榻握着冰凉的刀柄。

我始终抚扪胸口却不发出呻吟。

我始终摸索墙壁用指甲刻划日期。

我始终在烈焰和冰块中擦洗一身污垢。

我始终手按经卷却哽咽得无法诵读。

我始终坐在一团光芒里竟如失明的蜡烛。

我始终焚烧残躯膏腴而不能驱散些许寒意。

我始终独上高楼俯仰天地但寻不到一个出口。

我始终默默而成一失语症患者。

我始终不能对你说出。

我不得亲近的人,我不得攀折的

花朵,令我窒息的持久的异香

将我从垂死的火堆中点燃

一团洁净的火!

他燃烧了,从灰烬,从乌鸦的巢

从骨头中进发的火焰,干柴中的烈火

他燃烧,不知疲倦而狂放地燃烧

把孤独的热爱投向他灵魂的花园——

那盛满露水的花朵啊,那金玫瑰

那黄金的帐幕和金色灯盏的不眠与昏睡

守护在你帐前的那堆篝火

在你长久静默中爆裂,在你阵阵叹息中颤抖

只为黎明你们泣血的歌喉。

[破晓歌]

女王

愿进入我身体的黑夜

不要随一阵轻薄的风离去

愿那累累下垂的葡萄

将黑暗的血保留在果园里

愿手捧圣杯的人

只从我这里取你要饮用的

隐名的王

我饮下太多黑暗,那榨出葡萄的

黑暗,我甜蜜的果实

被一阵狂风捣碎!

我奉献太多热血,那溢出葡萄的

热血,我甜蜜的肉体

被一堆石头打击!

女王

血与血融合在一只杯中

这花朵一般的杯子

花朵和花蕾纠结在一起

这并蒂的光明的花儿

这杯中光明满溢,以血为盟

我们的爱远远没有开始

隐名的王

没有开始却在丧失,黎明的马

催我启程,看那

同时抽打我灵魂的鞭子!

正在丧失也是开始,黎明之舟

载我远行,来吧

锋利的船桨切开我的内心!

女王

我的良人,我的新郎

背负黑暗走到崭新的路上

我的牧人,你身披鞭子

放牧苦难在黎明的山岗

我的爱人,你打开伤口

将盛放热血的圣杯携向何方?

隐名的王

我只带走一腔热血,将杯子留下

也将杯中的大爱留下,还有

那杯子般敞开的心房

我只带走沉重肉身,将灵魂留下

灵魂留在花朵和果实中间

而我必将开辟一个更高的国度

女王

我像一只失群的羔单一般孤单

我像一颗跌落的葡萄一样忧伤

从此,我将寻找你留下的圣杯

从此,守住这永恒的花朵。

我主人中的主人,我的女王!

我听见夜莺为失却爱侣整夜歌唱

而听不到你,只有沾满露水的花朵

一瓣—瓣掉落,委身于泥土。

我至高的花朵,你也是我的忧伤——

你的孤单让我恐惧,你的爱情让我绝望!

我几乎不能爱你,因为我同样热爱

你隐名的王中之王,其名叫真理和公义

我几乎更加爱你,因为我也热爱你

忠贞的爱,盛放热血和灵魂的圣杯

夜晚巨大的器皿裂开了缝隙

葡萄园的血液在曙光里流失

是时候了,攫夺我珍宝的猛兽

越过了最后的门槛,是时候了

我的主人,我禁忌的美

你让我从大地之中取出了剑戟——

他是迎着战争履带倾轧的一棵劲草

他是独走戈壁攀援雪峰的一匹蜘蛛

他是凌空焚烧奇葩永驻人类头顶一部航天器

他是疾行于脆薄纸张书写诗句一支沙沙的笔

是的,他将一路为你而搏击

与自己和无数异己的影子厮杀不已

他一味地挑战,向巨大的风车魔鬼的羊群

并不计较结局的悲壮抑或荒唐

他同样冲入现代烟囱群和甲壳虫车队

屡败屡战,高举细瘦的螳螂手臂

他目睹了种种奇迹与异象,全都具有

神圣的形状:那环形斗兽场与世界杯足球场

金色音乐大厅,股票交易所,那跳伞塔和囚笼

那原子蘑菇云,盛满精液的避孕套,冰淇淋火炬……

生存还是毁灭,他频生惶惑与犹疑

在人生旅程中途幽暗密林且昏睡良久

无尽的倦怠,漫长的热病,不可言说的失意孤独

而探入他梦境的一朵玫瑰

总教他再度醒觉,重返

追寻王者圣杯的征途。

不可预知又早巳设定的道路

从你这里离去最终必伸展到你这里

时间弯曲的环,一如玲珑剔透的手镯

环绕于你洁白的手腕:一切必然如此。

尽管如此。唯其如此。

我确信:思想者的头颅与美人裸体

是令我欣然的杯盏!

而旋转于天顶的北斗,酌取星河灿烂

以及孕育人类伟大女性的子宫,这神圣之杯

必属于你——我的女王和内在于你的花朵。

四、金杖

所有的门洞开,我来了

携带世界赤裸地前往

我穿越了黑夜与白昼相间的栅栏

穿越了火焰与泥土,诞生与死亡

在埋葬我的阴影里,站立着

一个倨傲的灵魂,他执握权柄

这是他命该承担

那堆积的盐和粮食,母亲和处女

我还愿承担罪过!

埋身于石头和地狱,面对仇恨和悲悯

当我把玫瑰种植在伤口,宝石深埋于疼痛

我就将根蒂攥得更紧

我必受惩罚,因我用拾荒者的柴薪

为失明的灯塔引来了火种

我必经击打,我用盲人的探杆

拨开王后囚禁她自己的深宫

我被紧缚在摇动的桅杆上

便打开了大海,波涛的乳房,深渊的喊叫

我忍受,忍住了野兽失血的饥渴

向天边一片落霞追逐

我来,从鲜血中取出火把

将幽暗的峡谷深深搅动

在亚洲腹地秘密的洞穴

以坚硬的刀凿刻写象形文字

我敲打贞洁的石头命令泉水涌出

我剖开汹涌的海水开辟了新生之路

一条满身珍宝的蛇摇动粗壮的身子

在我手中,它衔着怒放的花朵

它是幸福的,它仍是孤独的

在洗涤一新的乐园里,紧紧衔着花朵

我便有了深长的快意,宁静的时刻

在花朵状的庙宇,众山环抱之中

我是守护花朵的人,我是守护心房的人

握着永不弯曲的唯一的钥匙

所有的家园打开了,因为

我携带黄金的杖。

[灵鸟颂]

主祭·男巫

你打开左边的翅膀,遮住太阳

你打开右边的翅膀,遮住月亮

抖动一身明亮的羽毛,你

摆脱阴影和灰烬,也摆脱黎明和歌声

跨过火焰成为绝对的火焰

飞越海洋成为纯粹的海洋

而你自身与时间等同,来到

无人抵达的地方。

你,是一个,也是无数

你是一个至高的王,也是一个失落的部族

在最高的山顶,你提升了,更高的石头

并捻亮它内在的灯,传递给星辰

从你每一支羽毛都射出箭矢

带着风,带着东方和西方,南方和北方

把失散的云彩穿在一起

把流逝的河流穿在一起

把生和死也连接在一起

就如你高昂的双头:智慧和勇武。

你是行在穹顶的船,承载着灵魂

船和船中的鱼,呈现天地之门

你的箭穿过重重的门,将天地开启

你把种子埋进门,从门中挖出花朵

从花朵挖出果实,从果实的内部

挖出众多钻石和雨滴——

门中走出我们万民,归于你

一个飞翔的国度。

助祭·女巫姐妹

一颗雨滴要消耗多少云彩

一线光明要放弃多少灰烬

一片羽毛要平息多少风暴

一只花朵要挥霍多少泥土

一次爱情要燃烧多少肉体

一种尊严要埋葬多少疼痛

一场梦要融化多少时伺

一个真理要让多少热血流尽!

群巫

你,灵中之灵,王中的王者

金杖挥舞,你降临我们当中——

从我们身上通过,用我们的血肉骨骼

做你的肢体,你经历的道路

以我们为器皿,用我们的心房和头颅

盛放大海和云,你非凡的天空

我们也成为你,你的羽毛一片,你的点点星辰

——我们在此,与你合而为一。

十字街头。每一路口都蹲伏一匹司芬克斯。

我供出答案:与生俱来我就有第三只脚。

我是拐杖人。我的脚步不同凡响

在我身后尾随一支无形的鼓乐队

我手舞足蹈,节律铿锵

而命运在最后一个,高吹着喇叭

我也是末代绅士,在我的摩登时代

我是你们的小查理,一个小东西

给你们笑声和泪水,给你们羞涩和心跳

我出现在街角和手执剑柄的雕像脚下

只需将一枚硬币给我,请不要挡住

落进我怀抱的一束阳光!

是的,我的手中有一个标志

它被赋予了力量,即使人们看不见

它的存在,它依然存在

你们可以怀疑,我是失去羽翼的小神

是那被贬谪流放于此的王

是武功尽废某个独行侠客

而今,我身披尘灰和耻辱

承受着世间的魔法,将光环掩藏

鸠形鹄面捡拾岁月一鳞半爪

来,把我高贵的图腾归还给我

趁我躲在梦里,趁我在梦中记起

自己的名字,那不可冒犯的姓氏

我不要日复一日挑剔一根鱼骨

我需要爝火烘烤天穹的盛宴

需要信仰的旗帜将高耸的额头拍打

英雄情结,总让我焦灼

或许末路穷途对芸芸众生是真正的福音

儿童的理想只不过一串血红的冰糖葫芦。

有时真理重不过母亲挑着木刺的绣花针

但我有何理由放弃在大地怀抱诗意地独居

即使已掉进餍足灵魂还是肉体的悖论

在时光深处有人常用一管羽毛

支撑着他低沉而倦怠的头颅

苦思冥想一行无关于幸运的诗句

而此刻星辰爆炸,冰河坼裂,灯花闪烁

第一块面包刚刚出炉,总在晨间

悄然勃起的阳具如雨后破土而出的新笋

我知道,它依然存在:

我从来没有将它失去。

五、迷宫

岁月以它庞大的工程将我囚禁其中

三百六十五日,如此循环往复的回廊

我被隐藏在你腹部的灯火引诱

而深入,从此把影子交给幽深的门厅

它的数字日夜增长,在囚徒的数学式里

趋向于无穷,并在我头脑中演算着

一张无形的蛛网,中央却空无一物

我在双重的牢狱里履行自己的命运

这一切如同梦境,或者就是梦境

但我从不怀疑它坚固的构造,因而我

无法醒来,摆脱这异己的统治

像那些围绕我翻飞的盲目的蝙蝠

我习惯于它的单调,重复的形式

它无可挑剔的秩序和天衣无缝的材料

沿着无尽的长廊、梯级不停奔走,我

熟谙了关于“永恒”和“伟大”的美学

仿佛我成为它的设计师,并成为

它本身,那埋藏在我内部的建筑

而心脏这黑暗的钟表不停地催促

我从一个房间进入又一个房间,如困兽:

牙齿和爪子早已磨损,被寂寞的石头

我的面孔更模糊不清,向我落下的

尘埃,那细小的吞噬我的灰

在历史隐秘的深处,无名的铁面人。

我知道有另一个我生活在别处

那大海的咆哮,那闪闪发光的云

那飞翔的船帆和打开翅膀的旗帜

那高傲的盔甲和嵌着星座的剑柄

他会向我走来,他正在走来

他将杀死我,同时将我解救!

我听见他的呼吸、心跳和城堡的震动

一个解开谜语的人举着语盲的钥匙

而我在他临近的时刻将合上眼睛

沉人更加深沉的梦中,让他取下

我那牛首怪的头颅,连同我的梦

以及我梦中这巨大的时间的牢笼

请他把我的灵魂带走,沿着他

牵到迷宫尽头那线团引导的道路

返回一双美妙的脚下,从而回忆

在时光深处痛苦的思念和漫长的爱情。

[斗牛士之歌]

舞女

燃烧的地板,一对火红的鸟儿扑击

我穿上一身火焰,闪光的羽毛升腾

从时间的圆心飞上火乌鸦的塔巅

火焰的额头,火焰的胸脯,嘴唇炽烈的火炭

我只想掀起火的眼帘:挑动这一切

我只要舞成那大手中的火焰!

斗牛士

钟表停止,环形斗牛场巨大的表盘

将所有时间关闭,与远古斗技场无异!

我已上场,把无边的风暴紧攥

在岩石的手掌里

在那双单纯而张大的眼眸中,我

屏住呼吸,缚住整个世界的狂乱

我缓缓抬举的手势

正将一片血红低垂的云幕扬起

犄角竖立,两只刀尖火花四溅

一张闪电和雷鸣的脸

瞬间逼近,洪水挟带着庞大的山

与一束冷静的枪刺撞击

几颗黑色星星喷射火焰

比野性的目光更狂野的火焰

窒息的铁炉复燃,一座哗变的牢狱

涌出灵魂和梦幻,死亡与岁月的嘶喊

坍塌的城堡,崩溃的堤岸

泼洒的血酒,悲壮的祭坛

我却默默,侧身独立于寂静的中心

俯视着一道伤口的深渊。

舞女

那是何等的傲慢与孤独

那是何等的孤独与傲慢

与那被分割的公牛一样孤独

与那被切下的牛首一样傲慢

斗牛士

与那被祭奠的牛首一样傲慢与孤独

我要把一张残破的牛皮铺展在天空

在每个失眠的夜晚,我要倾听一个巨灵

沉重的脚步,从屋顶滚过的阵阵鼓声……

这神圣缺席的时代,我步出迷惘

又重陷于迷惘,我摆脱了仇恨

却复归于虚空:谁将主宰我的命运

与我刀剑搏击的下一个,将会是谁人?

我活着,这多么幸运!

他通过五楼窗口眺望一座城

浮现不同的繁复景象,因这是

不同的五楼窗口,不知是家乡

还是异乡,从卧室堆满药瓶的

窗台,还是在病院走廊尽头?

这城堡高耸的耳朵装着云朵

回荡某座大厦云朵般的钟声

或者响起带给他幸运与灾难

某个情人金质的嗓音和芳名。

哦,我已忘记……

他步人地铁通道,随着钢铁

呼啸,灵魂的灯转瞬来到

另一度空间,他看着自己

在幽灵般的花朵中呈现苍白面容

不知早晨还是黄昏,不可确知

他的下一站,约定的地点

一张床在等着他,一场裸体张开的梦

期待他的进人,还有一阵雨

将一个沉默的躯体不停冲刷。

告诉我啊,今夕何夕?

他抬起潮湿的脸朝向夜空

凝视一轮布满阴影的圆月

那战场般死寂的火山坑

他伫立的院落笼罩着银光

仿佛虚假的火焰,而他

一个临时走到舞台中央的演员

正将某个与他同名的角色扮演

那堆放的垃圾和凋落的花坛

成为典雅的布景,华丽的道具。

唉。谁在叹息。

从他的书橱中透出深长的叹息

带着不同年代的沧桑和不同国度

相似的忧郁,每一本书

都是一个神秘人口,守候他

像鸟儿—样掀开书页的手

他的迷失和清醒,在曲径交叉的

花园深处,将与多少人相遇

和别离,他们又有各自的时空

他和他们的出口又在哪里?

我游荡在石碴和铁锈的缝隙里

戴着牛首的面具,躲在每个街角

等候着无数个自己,我会出其不意

跳出来,说:跟我走吧,兄弟。

六、神树

一切尚未开始。一切沧桑历尽。

你沿着唯一的大道,在不朽的路

背负起深渊和大地,携领黑暗的肉体

移向不断完成的天空

你提着四季的头颅和四个方向风的口袋

从处女的泉眼挺拔而起

你将无数珍宝向高处运送,让灵魂

住进三重云端之上天堂的麦地

你将粮食和火不停地搬运

我,通过你,是最后被搬运的

苦涩麦粒,是从石头中取出的石头

从睡眠与死亡中起来,登上这敲钟人的天梯

在黑夜,与黑暗一同死去,在白昼

与刹那一道生长,将九只青铜的钟

敲打,把播种和收获我的人召集

我沿着你的身躯,找到我的花园

伸出我的手,握住你的嘴唇和花朵

握住你的九枚果实,九个乳房

我是九只神灵的鸟,在你的肩膀和额头

高踞,成为你的翅膀和歌

我在你胸口端坐,痛哭和唱着

你永恒的国。

在漫长的旅程,我和你一起经历

狂妄的风暴,盐的鞭子,火的洗涤

我为我的骨骼和肉哭泣,它们终于洁净了

我的每一道伤疤都长成你黄金的叶子

我的每一阵疼痛都进入你青铜的根蒂

每一滴血都成你斑驳锈迹和光芒,我获得了

你的名,在你的星座栖息

我歌唱,我沉默,和你一起

在这神圣的人口,我必将是忠诚的守护者

在这无尽的河流,我把网浸在其中

而我仅仅是将尘埃和污垢过滤

我捕获的鱼,还将回到时光之水

我和它们一道:循环不已

我是那所有的日子,和所有的地点

我是紧抱着树根的人,赤裸着身体

我是盘踞在枝头的蛇,饮着光明的露滴

我是唯一的路,不朽的大道,我是你

我,就是我自己

一切历尽沧桑。一切尚来开启。

日神

如此盛大。

众山叠垒,绿血将祭坛浸透

我登上山顶,黄金的大脚踩踏

大火清除的道路,自一株吸吮天空的树

走上伟大而险峻的阶梯,抵达王位

我在天之顶部和处女中心书写象形文

牛骨裂开,闪电纵横,在时间的瞳孔

盲人打开石头经卷,鹰隼再度飞起

粗壮手指插入黑暗,果实取出语言花朵的子宫

鼓声明亮而暴戾,大风将野兽面具吹动

一束羽毛和雪白骨骼旋转,翠鸟翔舞

青铜若水嘹亮,拂过杨柳琴弦,翅翼如云

我领着昨天、今天、明天,上升和下降

走向盛大的光和美

与我一起舞蹈!

赴着我尚来将一轮檀弓拉开

趁着我还在火中饮火,血中取血

趁着我捻一朵洁白花苞

趁着我梦见河流和鱼的嘴唇

趁着最后的时刻尚未到来

[干戚舞]

赞美你,遮天蔽日的大神

看我们操弄琴箫,击响钟鼓

挥动羽毛牛尾,举起玉戈金戟

日轮辐射,灿烂了高大神树

这华美壮观的圣殿,金碧辉煌的庙堂

我们称颂,我们顶礼,向你的居所:广阔的宇宙

威武的神,我们绕成一轮花环将你妆扮一新

至高的神,我们列成一条长龙把你高高舞起

请你庄重地起身,我们送你上路

你将推开天顶的大门,让光明在世间奔涌广布

你将打开天庭的炉膛,取天上最大的火给我们火种

从此我们不再黑暗,从此我们摆脱寒冷

我们取出火种,从木中取火,从石中取火,从血和骨

中取火

我们将火传递,让大火遍及我光明的部族

这盛大节日就要来临,这巨大的美已经来临

你说:在美到达顶点之际将毁灭一切!

我们听到了,这召唤,这让天地为之震颤的声音

我们举起金戈玉戟,我们商擎大火,为你,而狂舞

宇宙森林枝繁叶茂。

其间琳琅璀璨。其间幽暗空寂。人心造境

或狂喜或隐忧或伤感或痛楚

人这树木,与万象并立。

此生有如编定的程序:一部神曲。

我运交华盖,运交于一株大树。命运的株形

如此挺拔而曲折:他双足踏入地狱,阳具之炼狱燃烧

而天堂构造于头颅。

谁能够从未有他的理想国。

形而上的信仰,膜拜的神物,天之祭坛屡遭毁弃。

精神失落,以及自高处跌落的痛觉与空虚

不仅仅是记忆。

难以释怀的崇高。集体痴迷于

高大的造物,并搭建种种奇迹:

从巴别塔到摩天大楼,恍惚通往永恒之梯级

仿佛感知到浩瀚广宇的信号。

我几度攀登于众山之上,将日出之珠探取

或沐浴天街小雨,或深陷于中途一场大雾

我亦想像自峰巅无休无止的坠落

最终是噩梦里一场黎明前的惊悸。

天高地厚,我赤条条站立其间。

从来如此,将来亦必如此。人自一胚芽

长成大树,又必经多少滋养与劈击

天地不仁,经多少屈伸而长成—棵参天大树。

请看他内心,请以时光之锯剖开我:

观我深怀的年轮密集,无一不是时空之韵律

竟模拟一个星系,光明的内在

循环在无边的黑暗里。

而我依然。是多少忍耐与坚持

上下于一条陡峭的孤旅:

我的沉默。我的歌哭。我的呼啸。我的狂舞。

我的枯枝败叶。我的如火如茶。

天生我材必有无用之用。

我惊叹以枯朽凿刻而成的木雕

遍体排布密集的疼痛刀痕,又有不绝如缕光华

自朴素的木质溢出——他曾经也是一棵树。

不朽的仍将是不朽,梦想的青枝绿叶

仍在生命树上缠绕,而我醉心于

做—个浪漫主义精神症患者,尽去让世人嗤笑

仍自在荒凉烽火台上挺立并将狼烟信号燃起。

七、牧场

这巨大屋宇,这巨大的蜡烛

拖着更大的光辉和阴影

森林沉浸于水,塔楼沉浸于钟声

脸庞沉浸于一片失血的白银

他挖掘黑暗,在内心凿开的矿井

取出堆积在深处的煤炭,把灯

递给黑色的兄弟,把土豆交给泥土的女人

把血还给为他流血的母亲

在天堂般巨大的餐桌上,打开经卷

打开羞愧的灵魂,打开一群光明

如花朵涌现的羔羊,他的嘴唇

将最小的一只亲吻

他受伤的手,覆盖着花瓣

他悲苦的心,盛放着贫穷

用一枚硬币压住魔鬼的妒嫉和诅咒

让黄金的草垛压住地狱的灰烬

那渐渐低沉的蜡烛,抬高了

屋宇般的头颅和头颅般浑圆的屋顶

月光与河流的带子绕过胸膛

缠绕住熔化的耳朵,洗涤伤口的眼睛

他看见倾斜的山坡展开翅膀

云雾中放出飞翔的马匹,驮着风

严厉的鹰隼俯向满身石头的山谷

和山谷中白雪的骨头,朦胧的梦境

那枪矛的荆棘,血泊中的月亮

和婴儿的哭声,他倾听

羊群中吹响阵阵天使的号角

饥饿的狼群将原野洗劫一空

这癫痫的—场抽搐,这沉溺于月光

燃烧的热病,这荒凉麦田中央干渴的人

将泥泞里破碎的天空深深吸吮

一簇火焰摆脱着深渊纠缠的噩梦

他握着最后的热泪流淌的蜡烛

牵着花朵走过草地,在道路的尽头

他两手空空,抓不到一颗麦粒

抱不住天堂和众神。

[牧羊人歌谣]

在神的牧场一切微不足道

你却占据了我的心房。

美啊,英雄总是为你而亡!

我放牧着岁月和苦难

而我本身又是谁的羔羊?

我又是谁,蒙受这么多考验和创伤?

我是得到宠幸的人

我是遭受妒嫉的人

我是被夺去记忆的人

在孤独的山谷和高耸的山岗

是否就是我,被月亮一再亲吻

她温柔的目光让幽深的岩洞震颤。

我愿在月光中长眠不醒

而光明常常给我盖上众神的阴影

难道我是另一个,召唤了爱情和战争!

美啊,众神中的女神!

我的爱,被一再地劫掠和玷污

我的爱与美,难道等同于罪恶深重?

那个从迷宫逃离的人,是否也是我

在经历囚禁之后又囚禁了你

他的勇气和懦弱,他多情的一生!

我注定要一再地爱上你

爱上你那禁忌的美和致命的爱情

用我的嘴唇消除那无数的亲吻

是的,我必是以美为名的你的情人

我为你准备了美妙的嗓音和诗句

一座自由的黄金的帐篷

美啊,你的名本应刻在我的牧杖

你的笑容应是我的天空,你的身体

应是我梦的殿堂,你主宰我的性命

而你总是引来众多牺牲

你飞扬的头发点燃了大海

我是一支火把,在你苍白的手中

美啊,我的女神

让我弹着长夜的琴弦为你而歌

为你脚下的灰烬,灰烬中的国度

在神的牧场,我必接受鞭挞

我那插着箭矢标志的耻辱的身躯

我因你而获罪的命运,绝望的歌唱

我的歌,唯一的歌词:

美啊,谁还会为你而亡!

世间无序而井然有序

世人失信却偏信真理无所不能

一切实体和影像都在接受裁判

所有因果与偶然都摆放于一架天秤

我置身于这现象的世界

无法表达亦无法沉默,我注视着:

面包师的面包,妓女的肉体,公务员的公文

写字楼吐着纸卷的打印机,小酒馆的橘色烟雾

卖报小贩挥动着新闻,有钱女人的宠物狗

对鲜红的月亮叫个不停,死神在殡仪馆摇铃

街道上奔走的人们都在奔赴

他们的命运,无论抗拒还是恭顺

谄媚和诅咒:罪犯、圣徒、疯子和占卜者

发起战争再去维持和平的政治家

以及他们肩头学舌的鹦鹉,身后的奴仆

拾捡一只空弹壳的孩子,洗床单和绷带的母亲

与之同时,是老人秃顶下的回忆,一对情侣

在公园树丛里制造的一场激情

一张平静的桌面上,我的纸张和笔尖

也在回忆,那些目光,那些声音,那些液体

写在月光和水面上的字句,插进泥土中

坚挺的笔,充满神秘和欲望的墨迹

那葵花林的激情,处女的罂粟

番茄染红的白衬衣,暴雨中一面低垂的旗帜

空旷的房间,扭曲的门锁,溺死在杯中

一只小鸟,停电之夜苍白的蜡烛

生命和死亡同在闪烁的火光里

还有被光芒遮蔽的黑暗与美

我看过这些容颜,也将它们失去

迎接和送别,在同一座时间的站台

同一轮巨大的月亮,同一种挥动的手势

而风从不同的方向吹来,朝不同的方向

刮去,将长发般的草叶吹弯

吹弯了岁月的桥梁,和内心的钢铁

我接受了时光的冷漠而变得冷漠

我接受了沙尘的灰暗而面目全非

一个人荒凉、贫瘠,他的爱情与性

放荡的牧神正丧失他的生殖力

花朵在与我对应的地方枯萎

将一只蜜蜂和梦想的果实闷死在子宫

这一切如同幻觉,连同它的主宰

那高踞于广场的青铜雕像

他面向虚无的队伍伸举真理的手

湿漉漉的草坪上却没有接受鞭策的灵魂

八、星光和墓地

这安息的所在:黄金的舟停泊了

在星辰之间。

在憧憧阴影淹没的居室,你用微暗的火

精确地算计:构造这样的星空

要消耗多少发光的石头,多少奔跑的马匹

和多少燃烧的花朵,加上多少灵魂!

你啊,是怎样的—个灵魂

被众多灵魂召唤,经历多少道路抵达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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