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隆:我只是个音乐有心人
2004-11-15应妮
应 妮
在中国的古典音乐界,余隆是一个不可被忽视的名字,他使古典音乐第一次有了市场觉醒,也由此颇遭争议。几年来,争议中的余隆和爱乐带领中国交响乐走了多远?
作为中国爱乐乐团音乐总监和北京国际音乐节的艺术总监,人们对他作为音乐活动家的评价多于对他作为优秀指挥家的关注。而余隆本人认为所做一切全缘于“对音乐的热爱”。
4年前爱乐乐团成立如一声“炮响”,震惊了中国音乐界,也使古典音乐圈第一次有了市场觉醒。关于他的争议也由此而起。当年圈内的各种评说见诸报端,在各种猜测和评论中,爱乐乐团走到它的第五个年头。
这次北京国际音乐节上,爱乐出现在与国际大师合作的舞台,颇为尴尬的是,和往年一样爱乐的现场仍是观众不太多。
在政府支持下,北京国际音乐节已到第七届,其参与乐团和大师的水准及在国内乐界的影响力不容忽视。作为筹办者,余隆功不可没。在采访中,他坚决地说,“文化事业不可能完全市场化”。
目前,余隆身兼中国爱乐乐团音乐总监、广州交响乐团音乐总监及北京国际音乐节艺术总监。众多任职不仅使他的业余时间格外少,也极少接受媒体采访。在与他面对面的采访中,尽管不少较为尖锐的问题让余隆有些不快,但他坚持完成了采访,并向记者道出处于舆论中心的内心感受。
余隆,身材高大,一点没有上海人的轮廓,一坐下,隆起的肚子颇具成功人士的特征。
余隆锐利的性格在交谈中一览无余。对于他想让别人接受的概念,他会借助各种手势不停地再三强调,往往题目还没问完,他就会打断你先发表一番宏论。
“我只是一个普通音乐家”
中国新闻周刊:今年音乐节快要结束了,和往年不同今年采用了低票价,它的上座率是否符合预期?
余隆:坦率讲还是多了。至少学生、真正的音乐爱好者更多,因为今年的票价给他们更多机会。
中国新闻周刊:加上赞助,收支情况与往年相比有什么不同?
余隆:通过赞助和各方面支持,我们补足了低票价不够的地方,让更多老百姓有了进剧场的权利,更多音乐爱好者能够买票进剧场。
真正的市场运作也在这方面体现出来,除了有政府的支持外,更多地保持市场的良性循环。如果都是在一个票价高居不下的情况下,观众就会越来越流失,市场越来越萎缩。
中国新闻周刊:你曾对我说过这次票价能降下来是因为有政府的支持?
余隆:连续七届,政府一直保持很强大的支持。世界上任何艺术节、音乐节或是重大文化活动,如果没有政府支持,在任何国家都不可能得以实现。
中国新闻周刊:政府支持只对你们吗?
余隆:有些院团拿政府的支持不做事,自然政府就会有这样那样的(考虑)。我认为现在很多院团本末倒置,他不去把工作做好,反而老想去赚钱,这就是两回事。钱,固然是重要,但是你不把工作做好,钱从哪里来?
咱们可不可以不要去谈关于政府支持的问题,可以谈艺术问题,其他问题。首先,我不是一个搞政治的,第二我也不是政府行政人员,我只是一个普通音乐家。
中国新闻周刊:这几年你在尝试把音乐节市场化吗?
余隆:我还没有听说过全世界哪个音乐节、艺术节是市场化的。如果什么都由市场需求来决定,那这个社会就完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在市场里解决。
“文化事业”就是不能够完全市场化的东西,比如古典音乐、芭蕾、文学等。
坦率来说,本身一个什么节,它不是企业行为,何来的“市场化”这一说?赞助商的介入只能说是赞助商对社会的责任感,对文化活动的支持。你说的市场看定位在什么方面,如果是文化事业的市场,那把对跟人之间的关系和对整个社会的影响做好,也是一个市场。
中国新闻周刊:我们注意到,音乐节中国方面的乐团与国外大师的合作上多为爱乐乐团。
余隆:我知道你要问这个问题。对,是爱乐。因为我是爱乐的总监。
坦率地说,爱乐目前是中国艺术质量最好的一个乐团,仅此而已,这跟我是不是爱乐的总监没有必然的关系。目前情况是,从时间的调配上,爱乐可能会便利一点。但将来如果爱乐还是这个水准,我不是爱乐总监,我做音乐节还是会用(他们)。
中国新闻周刊:你在乎外界对你的评价吗?
余隆:我没看见。我最棒的事情就是不上网。所以我劝网友不用骂我,因为我根本不看。
中国新闻周刊:你怎么知道网友骂你?
余隆:我听朋友说啊,说完了我也不去看。
“如今政府投入爱乐的比其他乐团还少”
中国新闻周刊:关于你的采访,怎么都绕不过去爱乐乐团的成立。爱乐成立时高薪聘请乐手,中国交响乐团一下来了30人,他们那几乎空了。
余隆:不谈这个问题。我告诉你,音乐家的来去,人才的流通这才叫市场,一个乐团是靠人才流通来维持的,不是黄世仁抢喜儿。而且这件事情跟我没关,我只是去打工,直接去当总监的。
本身中国交响乐团的建立也同样有来自各院团的人。如果爱乐办不好,自然也会有人才流失。所以最重要的问题不在于来了或走了多少人。
中国新闻周刊:爱乐的成立相对于其他乐团,得到了政府更大的支持,你同意这个说法吗?
余隆:不同意。我从来没认为(爱乐成立)这个事有什么特别。爱乐挣的最多这个没错。但如果说政府投入,爱乐一点不比其他乐团多,如今甚至还少于某些乐团。
中国新闻周刊:那么政府支持是爱乐最大的经济来源吗?
余隆:应该是的。
中国新闻周刊:作为爱乐的管理者,将近五年你认为自己给爱乐带来了什么?
余隆:最重要是建立了一种爱乐精神,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全世界的爱乐精神都一样,是一种职业精神,这是在中国其他乐团不太多见的一种精神。大家对艺术的投入,对工作的热情,对工作的认真。
中国新闻周刊:爱乐的出现使中国交响乐发生了哪些改变?
余隆:带来一种希望——中国的交响乐在世界上不会比任何国家差。(余隆说着站起来,两手插在裤兜里,神情骄傲。)
中国新闻周刊:毫无疑问爱乐的起步很高,但圈内人同时也认为爱乐现在到了一个平台期很难再进一步发展,就是个人技术都很好,但整体配合从音乐表现力来看处于有音无乐的状态,你怎么看待这个观点?
余隆: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觉得这是stupid question,I even wont answer this question。
音乐就是给每个人不同感受的东西。你听着是这样不一定别人听着也是这样。(而且)什么事情都有一个过程,过程也是很美丽的。
中国新闻周刊:你是否在乎外界对爱乐的评价?
余隆:当然在乎,我非常在乎。因为我为它工作,我为它骄傲,我在这个乐团的历史上可能只是很短的一个时间,但人应该对从事的职业和机构有一种忠心,有一种骄傲,一种敬业。
中国新闻周刊:你的年薪收入在中国的音乐总监中是最高的吗?
余隆:作为音乐总监来说,在中国算比较低的年薪。上海、广州的都超过了。
“不管是音乐家还是音乐活动家,我都挺辛苦”
中国新闻周刊:你是否遗憾越来越少时间做一个纯粹音乐家?
余隆:我觉得还是比较满意的。我有充足的时间做艺术上的工作,也有充足的时间做其他工作。
中国新闻周刊:圈内更多人觉得你作为一个音乐家不如做一个音乐活动家,也对你这方面活动能力相当赞赏。
余隆:你这个话不对。作为音乐家(的成就),我还是称职的。
中国新闻周刊:在现有环境下,音乐活动家对中国古典音乐的发展都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余隆:总得有人去做事,所谓做事你就成音乐活动家了。谁都可以做,只要有心人,都可以成为音乐活动家。
中国新闻周刊:你自己怎么评价所做的一切?
余隆: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在德国受了非常良好的教育,做事要有始有终。
不管是音乐家还是音乐活动家,我都挺辛苦的,但还算做得不错。任何事情的成功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旁边说风凉话的人很简单。
中国新闻周刊:你认为这些年来,你给中国的古典音乐带来了什么?
余隆:国际音乐节七年,爱乐(成立)快五年,在艺术上越来越把它上到一个精深的地步,另外一个是观众的普及和培养做得越来越好,还有从专业角度来说,越来越职业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