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额财产：贪官的重负

丁　毅　宁　风

山西省乡镇企业管理局原局长啜文因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山西省人民检察院立案侦查，并交由太原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日前被太原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3年，其300余万元巨额财产被依法予以追缴。其妻子赵青梅，山西省乡镇企业局干部，也因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判处免予刑事处罚。啜文，这个出身贫寒，大学毕业后从农村基层一步步奋斗上来的厅局级干部，终于因说不清来源的巨额财产而受到法律的惩罚。这是山西省近年来继长治市原市委常委、长治县委书记王虎林之后，该省第二个因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而跌倒的高级干部。

一封举报信

2001年10月，山西省人民检察院收到一份署名举报，举报时任省乡镇局局长的啜文十多个问题。该院反贪局立即派出了经验丰富的侦查员，与举报人接触后认为，如果举报属实，啜文的问题可能构成犯罪。啜文自此进入了侦查部门的视线，检察官开始了对啜文的外围初查。不久，一封匿名举报信为初查取证工作掀起了一角。

这封简短的举报信非常具体明确，称：2001年3月27日，啜文的妻子赵青梅与其次子啜沛江、女儿啜沛溪在太原市某银行一个营业厅二号窗存款40万元。

侦查人员于是将目标锁定在这笔40万元的存款上。根据银行的查询规定，侦查人员向银行提供了在初查中获得的赵青梅、啜沛江、啜沛溪的名字与身份证号码，但银行答复，没有上述人员名下的存款。线索断了，案件似乎可以停下来了。但是凭着多年的工作经验，侦查人员感到，举报信既然将时间、地点、人员、金额甚至银行的营业窗口都讲得如此具体，那么赵青梅去存款这件事应该不会子虚乌有。会不会是以别人的名义存的？侦查人员决定从40万元入手。经过调查，当天确有两笔40万元的存款，其中一笔存款人名为兰润仙。兰润仙何许人也？3月1日，侦查人员来到兰润仙身份证显示的原籍山西原平县。在当地公安的配合下，他们找到了兰润仙。这位60来岁的农村妇女，是啜文的远房亲戚，在啜家做保姆已十几年了，此次是临时回家。兰的家里经济困难，明显不可能有大额存款，她本人也否认了存款的事。

40万元存款终于和啜文挂上了线，兴奋的侦查人员回到太原后，在向有关领导汇报的同时，查出在兰润仙、赵青梅、啜沛江名下的存款还有170万元。2002年3月5日，啜文案正式立案。为避免存款被啜家转移，3月6日，检察机关决定依法对啜文家庭住所、办公室进行搜查。4月20日，啜文、赵青梅被宣布刑事拘留。

调查证实，自1995年3月至2001年9月，啜文、赵青梅家存款为人民币297万元，美元2131元，案发时从家中搜查出现金3.44万元人民币。经核算，其家庭支出为人民币58.95万元，合法收入为人民币50余万元。存款、支出与合法收入的差额为人民币308余万元，美元2131元。

半路上杀出个担纲的

不料，在讯问啜文和赵青梅时，他们将巨额存款全部推到一个叫史保荣的人身上。在传讯史保荣时，史将所有存在兰润仙名下的款项全部承担下来。这样的话，啜文与巨额存款基本上就脱离了干系。

艰苦的调查工作证实，原来，啜家保姆兰润仙在侦查人员走后的当天，就拨通了啜文家的电话，将检察院调查存款的事告诉啜家，引起了啜文的警觉。

啜文迅速活动起来。他首先物色了一个可以替他承担巨额财产的人，此人就是太原黄河府大酒店董事长史保荣。在此后的几天里，啜沛江与史频繁通话，订立了攻守同盟。同时，啜文派啜沛江、史保荣拉上兰润仙去各个银行询问、取款。

面对侦查人员的疑问，早有准备的史保荣对答自如，辩称钱是借兰润仙的身份证存的。然而，直接证人兰润仙却说从没有把身份证借给任何人，一直放在她在啜家居住的房间的包里。据此，侦查人员判断，存款实名制早已实行，史保荣不可能借用兰的身份证存款，倒是赵青梅与兰润仙年龄相仿，与兰的身份证照不易辨别，又取用方便，冒用的可能极大。另外，所有兰名下的存款密码均为194273，对此史保荣称，这是他曾用过的一副汽车牌照号码，因出过车祸，觉着不吉利，已经不用了。但侦查人员经过调查，史确实出过车祸，但牌照号不对。相反，据赵青梅最早的档案记载，赵的出生年月为1942年7月，后来才改为1944年7月，因此基本可以判定该密码是赵青梅的生日。史保荣的谎言反而进一步验证了存款实为赵青梅所办。史保荣说，兰的身份证自他拿上后，一直放在他那里。但是精明的侦查人员发现，就在2001年9月，啜文、赵青梅和其女儿啜沛溪，还使用兰的身份证办理了6万元的期货代理业务，事实戳穿了史保荣的谎言。为进一步固定证据，侦查人员还仔细调查了解史保荣的经营情况，发现他并没有很大盈利，不可能有多达230万元的巨资存成一笔笔的定期存款，而且一个私营企业主，实在没必要在得知检察机关查啜文时，不顾存款期限未到而突击取款。

机关算尽的啜文无法推脱掉巨额财产的重负。而与啜文来往密切、关系非同一般的史保荣，最后也因包庇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八个月。

拿什么惩治贪官

案子办完了，但办案人员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一位办案检察官对记者说，啜文是山西省近年来继原长治市委常委、长治县委书记王虎林之后，又一名因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而被惩处的高级干部。如果不是那一封线索清晰、证据确实的举报信，啜文的数百万元家资可能到今天还在银行里安稳地躺着。同样，如果不是当年新闻媒体揭露长治县委书记王虎林在离任前突击提干，王虎林或许仍逍遥法外。检察机关办案人员说，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已成为惩治贪官的最后一道绳索。

面对这道最后的绳索，办案人员必须搜寻铁证，否则就可能使疑犯无罪释放，逃避制裁。而面对这条最后的绳索，疑犯也必将绞尽脑汁，推脱罪名。在法庭上，当史保荣的包庇伎俩被一一戳穿后，300余万元的巨额财产就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据落在了啜文、赵青梅二人的头上。但在此时，二人的辩护人又提供了共计17项财产来源证据，比如“祖上开过当铺、祖屋挖出过许多银元财宝、赵青梅继承过很多遗产”等等，无非就是一个目的，要说明这些巨额财产的合法性。法庭经调查分析认定，由于这些证据在时间、数额和情节上均不确实，故不予采纳，认定啜文、赵青梅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至此，检察机关的办案人员才松了一口气。

对于高级干部，我国已实行财产申报制度。但从近年来发生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的情况来看，这项制度并未得到严格执行。这给办案工作带来很大难度。一些干部暗地里利用职权经商，或指使其配偶、子女在管辖范围或职权范围内经商，牟取巨额财富，却在财产申报里不如实填报。也有开始不申报，案发后才提出的如遗产、炒股等收入，使法院在审理时进退两难。办案检察官建议，要根据当前反腐败斗争的实际，进一步完善财产申报制度，解决申报的真实性，绝不让腐败分子钻法律的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