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救命药费“报销”医保局长

宗　明　杨　杰

医保局长好“气派”，一掷万元嫖宿两少女

四川省宣汉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因为穷，谁要是突然不明不白地有了一大笔钱，那将会引起人们无穷无尽的怀疑和猜测。当一个叫江敏(注：文中部分人物用了化名)的浴足小姐突然拥有了数千元的存款和价值千余元的手机并出手大方地买项链买衣服时，人们的惊讶也就在所难免了。

2003年6月11日，寄住在亲友处的江敏经不住亲友的苦苦追问，只好承认是一位先生嫖宿了她和她的朋友彭芳后，各给了一万元的“开处费”，另外还送她一部手机……

江敏的亲友将“开处”的先生告到了宣汉县某派出所。派出所的警察们通过“先生”留给江敏的手机号码查出嫖娼“开处”者是县医保局长王凯。6月12日，年方35岁却十分老成的王凯被“请”进了派出所。见警察们已掌握了所有证据，他只好交代了自己两次花高价嫖娼“开处”的经过。

王凯说，自当上县医保局局长后，掌管着全县公务人员的医药费报销大权，请自己吃喝嫖赌的男人，有意同自己套近乎的女人越来越多。于是，养情妇、嫖娼妓渐渐成了王凯的家常便饭。

2003年3月初，王凯第一次结识浴足女江敏时，便看中了这位16岁的少女。当得知江还是处女后，王凯提出愿给一万元钱与其发生性关系。江敏拒绝了他。王仍不死心，又多次打电话约江敏吃饭，许诺如同意“开处”，除给一万元“开处费”外，还可以送一部千余元的手机。钱的诱惑力是巨大的，最后，江敏答应了王凯的条件。3月末的一天下午，她去了王凯在某宾馆开好的房间，将自己少女的纯真出卖给了王凯。事后，王凯又多次打电话约江敏幽会，均被拒绝。见江不肯再与自己往来，王凯便死皮赖脸地央求其帮他再找一个处女。被纠缠不过，江敏只好答应。

在自己的小姐妹中，江敏与彭芳关系最好，于是，她把彭“推荐”给了王凯……

王凯花高价两次嫖娼“开处”的事东窗案发，在宣汉引起轩然大波，并很快通过媒体传向全国。默默无闻的宣汉因王凯事件一下“名气”大增，新华社、中央电视台等新闻媒体纷纷涌向宣汉，他们想通过采访弄明白：一个国家级贫困县的官员哪来那么多钱嫖娼？但记者们一直未能找到这个答案，更没能采访到王凯——6月13日，公安机关已根据《治安处罚条例》作出了给予王凯治安拘留15天并处罚款5000元的处罚。此后的几个月里，宣汉县纪委和宣汉县检察院反贪局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又对其进行了立案调查。2003年10月，联合调查组在调查报告中写道：现查明，2001年至2003年5月，王凯涉嫌贪污、受贿104万余元。2004年4月28日，宣汉县检察院依法对其移送起诉……

毁得了证据，消不了罪恶

在解除治安拘留的最后一天，检察官取得了王凯涉嫌犯罪的第一个证据。

开初，宣汉县公安局拘留所的监舍并未能关住神通广大的王凯。刚进派出所，他就“不经意”间透露：某某领导同我好得不一般，某某局长某某主任是我的铁哥们儿。果然，6月12日晚，王凯刚进拘留所，便引起了宣汉城内个别官员的惶恐不安，几位官员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运作，13日凌晨，王凯便从拘留所出来了——虽然当天晚上他又被关了进去，但他却赢得了宝贵而关键的十多个小时。在这十多小时里，王凯办妥了免除后顾之忧的三件事：一是及时同数名涉案人员串供，堵住了自己作案后留下的部分漏洞；二是与妻子闪电式地办了离婚，将所有房产财物都转移给了前妻，使检察机关后来扣押赃物失去了法律依据；三是及时销毁了所有罪证。没有了后顾之忧，当晚，他就开始翻供，说“开处”的事根本不存在，是派出所的警察逼他承认的。王凯翻案并未能挽回自己的命运。“开处”事件后，县纪委不仅很快查清了王凯嫖娼的问题，而且发现了他涉嫌经济犯罪的很多线索。6月17日晚，宣汉县委、县府召开会议作出决定：给予王凯开除党籍和开除公职的处分，并由县纪委、县检察院组织联合调查组对王的经济问题继续调查。

6月24日晚，从联合调查组接受任务后，宣汉检察院检察长孙秋平与分管反贪的副检察长李进国召来反贪局干警们，连夜查阅纪委的调查笔录，制定侦破方案。经过反复筛选，孙秋平等人决定把案件突破口选择在一条不引人注意的线索上：2001年初，某银行为了揽储，给县医保局赞助16万元建立电脑网络系统。王凯从某电脑公司买回6台电脑便几乎用完了这笔赞助款。此价高得令人难以置信。

25日一早，干警们兵分两路，第一小组到达州市有关电脑公司查询医保局所买6台电脑的真实价格，另一小组直扑给医保局提供电脑的某电脑公司。很快，第一小组查清，2001年初，医保局所购的6台电脑的市场价格最多不会超出6万元，而王凯与其签订15.5万元的购买合同显然有鬼。与此同时，第二小组与某电脑公司经理伍平的较量也取得了进展，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讯问，伍平承认当初在与宣汉县医保局达成购销协议时，王凯从他公司拿走了3万元的好处费。26日，治安拘留期满的王凯刚走出拘留所便被宣汉检察院的办案人员“接”走。在反贪局的讯问室里，王凯与干警们对抗僵持一阵后，见办案人员证据确凿，不得不交代了自己在伍平处得到3万元“好处”的事实。

贪人救命钱，巧取豪夺的“花官”心太黑

交代了受贿3万元的问题后王凯守口如瓶，一口咬定自己再也没有其他经济问题。但办案人员却不相信他只有3万元钱的问题。医保局有职工反映：王局长上班只干两件事：整钱、搞女人。王凯在宣汉城是出了名的“花官”，像他那样长期泡茶楼进按摩房并一掷万元地去嫖娼是离不开雄厚的经济基础的。一不做生意，二无外援的王凯唯一途径只有贪污、受贿。于是，办案人员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王凯把持下的医保局报销医药费的账目上。

王凯所坚持的医药费报销程序让人一看便会感到其中有鬼。按正常程序，住院病人报销医药费应凭住院医疗费发票，填制包括处方、收据等内容的费用清单，由核销人员审核，然后填费用审核单，再由王凯签字，会计开支票，报销人持身份证去银行取款。可王凯却把报销医药费的程序省略为：不填制清单，也不附发票，直接由王开审核单到会计处开支票，借用他人的身份证也可到银行取钱。王凯这一违反财会规定的做法曾遭到单位职工的反对，某会计在王签发审核单后仍坚持向报销人要原始凭证，且到有关部门反映这一违反财务制度的行为，王凯十分恼怒，很快便以“民主测评”的方式将其会计职务撸掉。从此，对王凯在报销医药费时的所作所为，局内职工再也无谁敢有微词。

在这种拒绝监督和失去监督的氛围里，一次次犯罪明目张胆地发生了。从2001年12月至2003年6月11日，王凯采取虚开医药费审核单，加大核销金额等手段开出虚假医药费295笔，涉嫌犯罪金额达100万余元。

王凯作案的手段真可谓花样百出。他采取虚开住院医药费审核单，然后找人帮他代领的就达58笔，计22万余元。最多的一天，王凯开出8份医药费审核单让7人帮他“代领”2万余元。

涂改住院医药费审核单让人代领是王凯惯用的另一手法。特别是学校等单位的会计集中报账时，王凯更是乘机大肆虚开、涂改医药费审核单进行贪污。

自王凯搅乱了医保局医药费报销程序并拒绝监督后，他把持的医药费报销权便成了他的亲人、朋友和关系户谁都可以咬一口的“唐僧肉”。王凯的嫂嫂乃宣汉县庆云乡一农民，可在公务人员报销医药费的名单中竟出现了她的名字，且一次就报销了1.2万元。王凯的哥哥也在王凯那儿领走了1.8万余元。

王凯所贪款项，有相当部分都是巧取豪夺而来。宣汉县新洪乡教师李传敏2002年3月因癌症医治无效病逝。李在农村务农的儿媳陈益玉将1.0476万元住院费发票交到医保局报销，可半年多过去了，却杳无音讯。2003年3月，陈益玉到医保局找王凯打听婆婆医药费报销的事，不料，事还未问完，王凯便凶巴巴地先发制人：“你还想医药费，我正准备到法院去告你呢，我已派人调查过了，你那些发票都是假的!”并一再恐吓她要去法院告她。老实巴交的陈益玉害怕了，再也不敢去问那一万多元医药发票的事。自认倒霉的陈益玉做梦也没想到，她婆婆那1.0467万元住院医药费早在2003年1月8日便由王凯填制7877元的医药费审核单后让一个叫万国秀的人帮他领走了。

对那些不愿伙同他作案的人，王凯总是百般刁难，迫其就犯。2001年底，厂溪乡一个叫李凡的教师把288元的医药费托人拿到医保局报销，王凯边为其填制审核单边对来人说：有个病人无身份证，他有4000元的医药费就填在李凡的医药费里一起帮忙领出来一下。那人不同意。王凯马上拿起厂溪中心校要报销的医药费发票哗哗一阵乱翻，然后宣布：你们学校的这些医药费发票都是假的，不能报！那人慌了，忙说，王局长你把那4000元的医药费加在李凡的医药费上吧。当厂溪中心校那位财会人员将4000元送到王凯手上时，王凯才嗤之以鼻道：哼，这还差不多!

在王凯的威逼利诱之下，南坝、双河等乡镇一些财会人员也纷纷爬上王凯的贼船大肆贪污，那些已故去或已调走的教师都成了他们伙同王凯大发其财的对象。在南坝等地，检察机关还通过贪污医药费的线索挖出了数人贪污50多万元教辅资料款的串案。在王凯的指导下，医保局一些职工贪污医药费的事更是明火执仗，仅2002年2月至2003年4月，王便通过本局职工17次虚开医药费审核单套取医保金11.5万余元。

直到发稿前，联合调查组对因王凯案而牵出的贪污窝案、串案的调查、侦查仍在继续之中。有多少人卷入了这桩贪污案，有多少人将被“报销”于这起贪占医保金的案件，现在仍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些敢于伸出贪婪之手的人，那些贪占了非法利益的人都必将受到党纪国法的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