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钢帝国”轰然崩塌

关　清

不久前，合肥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公安部挂牌督办、安徽省公安厅自侦自办的“3·25”特大盗掘古墓葬、倒卖、走私文物案。检察机关在厚厚一沓起诉书中，指控杜敏、张丽、黄恩生、何永林等4人倒卖、走私国家珍贵文物。经过8个小时的法庭较量，在如山铁证面前，4名犯罪嫌疑人不得不低头认罪。负责此案的主诉检察官告诉记者：“‘3·25案件是安徽省建国以来查获的最大一起倒卖、走私文物案。涉案文物之多、级别之高，涉案人员之广，作案时间之长，在全国也极为罕见。公安机关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不畏艰辛，和案犯斗智斗勇，付出了常人难以想像的心血和汗水。”

查找，踏破铁鞋

2002年春天，世界顶级名车在北京开展。一时间，香车美女汇聚，国际会展中心成了北京的一大景点。一天，两个衣着模样显得土气的一男一女手拉手走进会展中心。当走到宝马展厅前时，那女的围着宝马530左看右看，并不时地抬头问导购小姐车的性能。靠在宝马车上的性感车模对这两个带着浓厚外地口音土里土气的人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导购小姐也爱理不理。那男的看了心里来气，从夹克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对导购小姐说：“去，刷卡，买两辆！”

“土大款”的“言行”令导购小姐目瞪口呆，她拿着银行卡站在车前不知所措，还是前台经理过来，帮她去刷的卡，办好了购车手续。看着小姐们惊呆的样子，那一男一女得意地笑了。

同年5月，香港，某著名拍卖行。

“下面将向大家展示的是一件春秋时期的青铜器——双环耳络纹壶，高92厘米，口径为22×25厘米，形体高大，造型雄伟，装饰富丽精巧，圆雕高浮雕、平雕巧妙地融为一体，并有镂空装饰，是罕见的铜壶精品。起价150万港币。”

主持人介绍完后，一位身着晚礼服的小姐推着载有铜壶的手推车，在前台走了个来回。

一阵骚动后，标牌不断地被举起、放下，放下、再举起。参加拍卖的人都知道这批文物价值连城，却没多少人了解它们来自何方。

这批文物来自“青铜帝国”，而且与那两个买宝马车的男女有关。拍卖会的几个月前，安徽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的刑警才掌握了点滴情况。

时间追溯到2002年3月25日，这天正是周一。安徽省公安厅刑警总队侦查二科民警周庆国上班即翻开了记事本。本子上的一条线索让他几天没有休息好。这条线索反映安徽寿县有个叫杜敏的人，以1200万元的价格倒卖了属于国家珍贵文物的青铜器觥和尊各一件给一名香港人，赚的钱在安徽省合肥市买了一栋别墅和一部“奥迪A6”轿车，车牌为：皖A31508。杜敏在安徽人际关系熟，背景复杂，曾在寿县因倒卖文物被公安机关处理过。这条线索经多个环节传来，故没有附上举报人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线索反映的事实具体，犯罪嫌疑人有名有姓，应该有一定的依据。周庆国打开电脑，上网查询。寿县叫杜敏的人很多，不能确定谁是犯罪嫌疑人；查“皖A31508”的车牌，登记的车主叫李某，再查李某的户籍，资料显示他也是寿县人。周庆国觉得这中间有“戏”，立刻拟文上报总队领导。凭着老刑警的“嗅觉”，时任省公安厅副厅长兼刑警总队总队长的陈小平意识到此案非同小可，仔细斟酌后作出批示：案件由总队直接侦办，并注意保密。

考虑到涉案人员关系复杂，案件的保密被上升到绝对高度。刑警总队成立了一个精干的三人专案小组，由副总队长吴捍卫带队，周庆国具体负责，专案小组直接向陈小平副厅长和崔亚东厅长汇报工作。

杜敏不好查，可以以车找人，查那辆“奥迪A6”。专案小组不敢惊动与案件有关的任何人，只能悄悄地调查李某与杜敏的关系。通过李某的户籍资料，周庆国查到李某在合肥某高校工作，收入并不高，不可能买得起“奥迪”；李和杜二人是老乡，极有可能是杜敏借用李某的身份证件将车入的户。

周庆国盯住李某这条线，经反复而又细致的外围调查，没有发现李某和杜敏有密切联系，看来两人关系一般。吴捍卫副总队长提示从杜敏买的别墅入手，试试以屋找人。周庆国到房管部门查遍了整个合肥出售的别墅资料，没有以杜敏名字登记的房产。他又跑遍了合肥有名的别墅区，仍然没能查到杜敏的别墅。

偶然的一次机会，周庆国冒充“老乡”参加了在肥寿县老乡聚会，旁敲侧击打听杜敏的消息。老乡们大多听说过杜敏其人，但具体到杜敏在合肥的住处和做什么生意，有位老乡说了句：“听说杜敏在合肥高新技术开发区买了栋别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项秘密任务落在合肥市原蜀山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陈建华和侦查员马正光身上。他们根据省公安厅专案组的部署，立即着手查找蜀山分局辖区高新技术开发区内的别墅销售情况和具体户主名单。陈建华和马正光像过筛子一样，对辖区的别墅全部梳理了一遍，从望园小区收水费的管理员本子上终于找到了让周庆国“魂牵梦萦”的杜敏。杜敏住在望园小区9号别墅，但他没有办理房产证，怪不得周庆国在房管部门查不到。

找准了目标，反映出的信息越来越多，工作量骤然加大。专案组不得不从合肥市公安局和公安厅“打黑”队抽调了6名政治可靠、素质过硬、原籍不是涉案地、社会关系简单的年轻民警协助工作。

为了查实线索中提到的杜敏在寿县被处理情况，周庆国带着张强和梁辉来到六安，悄悄找到时任六安市刑警支队支队长的史建忠、大案大队大队长马贤平，讲了点情况，让史、马二人帮着查查杜敏在寿县的案底和知情人。史建忠支队长听完周庆国的介绍，会心一笑，“我们这里恰好也发现了一些关于杜敏倒卖文物的线索，省得你们再倒腾了。”

周庆国再次当起“演员”，上回是扮寿县老乡，这回是冒充六安市公安局的办案人员，和马贤平一起秘密约见了几名知情人。结果很令专案民警失望，知情人说来说去也没超过目前专案组所掌握的内容。

“杜爷”圈内人如雷贯耳

周庆国手中的资料显示：杜敏，男，1963年3月2日生，兄弟三人排行老三，高中文化，1981年在寿县第三中学高中毕业后当兵入伍，在浙江温州某海岛服役。1982年全国大裁军回到地方，被安置到寿县陶店乡政府当会计。1990年辞职下海，从事个体生意，主要是经营古玩。

“七十二行，古董为王”。提起杜敏的名字，很多业内人士也许并不知道，但提到安徽的“杜爷”，国内搞青铜文物这一行的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寿县在战国时期曾是楚国国都，地下文物极其丰富。杜敏自小耳濡目染，加上又有天分，爱钻这一行，很快在圈内有了名气。高中文化水平的他对文物、尤其是青铜器的鉴别眼光很准，这为他从事文物生意奠定了基础。

办案民警马贤平去了一趟寿县，了解到杜敏在寿县因倒卖文物出事的真相：杜敏在1995年曾以8000元的价格从一伙盗墓贼手中买了一把战国时期的青铜宝剑，长有60公分，剑把上镶了块玉。他留在家里准备卖个好价，不曾想这伙贼在又一次盗挖古墓时被警方现场抓获，供出了杜敏买剑的事。杜敏听到风声后和妻子一起外逃，警方随即对其进行通缉。1998年12月，杜敏到寿县刑警大队投案自首，将青铜宝剑交出。寿县警方对其采取了取保候审。案件移交到检察院，寿县人民检察院作出了不起诉决定。

外逃期间，杜敏化名继续从事贩卖文物勾当，并逐渐做大做强，在文物圈内声名鹊起。第一笔上百万元的交易是在1996年，杜敏在蚌埠古玩市场认识了当地人王某。王某有个四川朋友家里有匹汉代的青铜马，想卖出去，开价20万。但没有钱，听说杜敏有钱，就找到杜敏，两人合伙做成这笔交易，所得利润双方平分。结果杜敏出了17万元现金，将青铜马买下，通过王某介绍，卖给了一个香港老板，得款210万。有了钱之后，杜敏身边逐渐围过来一帮人，有的帮他张罗“货源”，有的帮他联系销路。1999年买剑的事了结后，杜敏的买卖更“火”了，人们称其为“杜爷”，在圈内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杜敏利用这些关系，广开渠道，国内许多青铜文物“自觉”地流向安徽，形成了以杜敏为主的“青铜帝国”。圈内人都知道，这些东西必须要经“杜爷”的手后方能卖上好价钱。

周庆国还调查到，从2001年杜敏一家从寿县搬到合肥居住后，置豪宅、开名车，夫妻二人并没有正当职业，儿子还被送到贵族学校上学，收入来源极其可疑。杜敏银行账户上的资金往来有9000多万元之巨，而且大进小出、进出频繁，打钱到他账户上的大多来自香港、澳门和南方沿海城市，明显有走私文物的嫌疑。

专案组长线钓“鱼”

进入7月底后，专案民警发现杜敏的外出活动明显增多，信息量加大，牵涉到省内的六安、黄山、阜阳、合肥、蚌埠等地，而且和港澳方面联系密切，看来将有大笔买卖出现。陈小平副厅长听取专案汇报后分析指出，这极有可能是境内外犯罪分子相互勾结走私文物。他要求专案组放长线、钓大鱼，等境外老板过来，再一网打尽。

合肥人凌峰、梁德琪这时突然闯入了专案组的视线。7月底，他俩来到望园别墅，要卖一个小黑铜鼎给杜敏，黑鼎上面有兽面纹。为鉴别真伪，杜敏还和凌峰一道来到合肥东门一家龙虾大排档主人张国权家验了货。据张介绍，这个兽面纹铜鼎是太湖县一个农民晚上回家时在路边山坡上发现的，后被当地林业站站长买走，几经周折到了合肥张国权的手中。验过货后，杜敏出价30万，见张国权没反映，他带着老婆回了寿县老家，把“活”交给了凌峰和梁德琪，允诺事成之后各给1万元的好处费。凌峰、梁德琪和张国权谈好价钱后，也赶到寿县，杜敏取出30万元交给凌、梁二人。8月2日，凌峰和梁德琪将兽面纹铜鼎送到望园别墅9号楼。

一起倒卖文物案在专案组的眼皮底下完成了。动还是不动？陈小平副厅长权衡再三，让专案组再等等，放过凌峰、梁德琪和张国权这几条“小鱼”，张开大网，等入网的“鱼”再多些，再大些。

专案组想尽一切办法，死死盯住杜敏和其家人。

8月3日，杜敏和妻弟张立新开车到山东、河南看货，走之前张立新用自己的身份证在高新区交行新开了个人账户。8月4日，杜敏在河南周口和一个名叫"阿英"的澳门人接上头，两人一起到阜阳看了货，并一起回到合肥。紧接着，“阿英”的妹婿——加拿大人李贤将和广东人吴根沃也到了合肥。杜敏安排他们入住离自己家不远的合肥新文采大酒店，“阿英”一个人住5819房，李贤将和吴根沃合住5820房间。5日，张立新在步瑞琪电脑商城买了几个空的装电脑的纸箱，随即坐车到阜阳，将“阿英”在阜阳看中的6件“货”买下，运回合肥杜敏家。6日下午，“阿英”来到望园别墅9号楼杜敏家验货，又选中了杜敏家中存放的另三件青铜文物，谈好价钱，准备一并买下。回到酒店，“阿英”让酒店安排一辆面包车，定好第二天早晨九点开到酒店楼下。

收网，一个不能少

如此频繁的看货、验货和境外人士的介入，证明了杜敏正在进行一笔大的文物走私交易。

收网的时机成熟了。8月6日晚，陈小平召集专案组连夜开会，研究抓捕方案，从刑警总队其他科室紧急抽调人员充实专案组，参加抓捕行动。成立了行动指挥部，吴捍卫副总队长到现场指挥。当晚，参战民警被分成四组展开行动，现场抓捕时以“不惊动现场群众、不惊动其他团伙成员”为原则。与此同时，指挥部还指令六安、黄山、阜阳、蚌埠等涉案地公安机关抽调人员集结待命，等这边行动一得手，马上抓捕其他涉案犯罪嫌疑人。

各路人马提前进入战备状态。7日凌晨3点钟，在新文采大酒店5819和5820房间的对面，专案组包下了两个房间，通过门上的猫眼，监视着“阿英”一伙的行踪。刚从刑警学院毕业分配到刑警总队的陈清亚回忆起当晚的情形，还忍不住直揉眼睛，“太累了！眯着一只眼从猫眼里往外看，走廊内空空如也，绝大部分时间画面是静止不动的，一只眼看累了，再换另一只眼，一刻也不敢离开，眼球差一点从猫眼里挤出去了！”陈清亚、储秀华、周兵三个人就这样盯了6个多小时。

8时25分，杜敏开车出门，到交通银行高新区支行查看了账户，到款77万元，并提取了两万元现金。9时，杜敏到新文采后，“阿英”、李贤将和吴根沃下楼，将杜敏车上的5个纸箱搬到租来的金杯面包车上，并将装有两万元现金的信封交给“阿英”，“阿英”随手抽出一沓递给李贤将，由李和吴负责押运。送走面包车后，杜敏和“阿英”上楼，到了房门口，两人相视而笑，杜敏将“阿英”送进5819房，自己进了5820房。

9时30分，当那辆面包车行驶到车少人稀的二环路时，前后突然出现4辆警车，将面包车夹堵在二环路边，车上的李贤将、吴根沃束手就擒。专案民警查获了装在5个纸箱内的9件文物。“躲”在新文采大酒店内“憋”了一夜的6名民警冲进5819和5820房间，将杜敏和“阿英”缉拿归案。唐庆美和江卓一敲开望园9号楼的大门，周庆国带人立刻冲进去，将杜敏妻子张丽控制住，从杜家的厨房、卫生间、衣橱、抽屉里又搜查出文物100多件。

8月7日的行动成为整个“3·25”案件的转折点！专案组由暗处转到明处，大张旗鼓地开始摧毁“青铜帝国”的工作。浮在面上的杜敏团伙几乎被一网打尽，专案组打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一切来得太突然，归案的犯罪嫌疑人一下都蒙了，“警察是怎么找上门来的呢？”

当然不会有人告诉他们答案。

因为这次行动的“袭击”效果明显，除杜敏外，审讯工作进展得较为顺利，专案民警对文物知识的了解也令这些文物贩子钦佩不已。从芜湖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选调来的审讯高手张强没用几个回合，就让杜敏败下阵来，他一骨碌将自己这么多年走私、倒卖文物的罪行一件件地交代出来。随着犯罪嫌疑人陆续“开口”，一个极为复杂、集盗、运、销一条龙的特大走私、倒卖文物、盗窃古墓葬的犯罪团伙展现在专案组面前。

通过杜敏的交代，专案组对“青铜帝国”的构成也进行了分析，杜敏的上线主要是香港人“小五仔”、“蒋福”、“斗士”、“阿童”等及其马仔，他的下线大多是国内的一些文物贩子，尽快将那些没归案的涉案人员缉拿归案成了专案组的当务之急。

追捕,北上南下

公安部五局领导多次听取了安徽省厅的工作汇报，将“3·25”案列为公安部挂牌案件进行督办，并派出专人赴安徽指导破案、追赃工作，协调专案组到外省市开展追逃、取证。

专案组又从滁州、芜湖、宣城等地抽调精兵，组成境内和境外两个追捕组，北上河南、南下广东，抓捕其他涉案犯罪嫌疑人。他们迎难而上，在公安部和其他省市兄弟单位的大力协助下，一批犯罪嫌疑人陆续归案。

9月12日，犯罪嫌疑人张国权先露出了“狐狸尾巴”。追捕民警顺线追到宁国市一家小旅馆，装作找人，挨个儿敲门。突然，隔壁一间房内伸出一个脑袋，问：“你们找哪个？”民警一听，乐了。这人一口合肥话，长着大脑袋，和掌握的张国权相貌极为相似。近前一看，不是他又是谁！

9月19日，张国权倒卖文物案的涉案嫌疑人王亚飞、吴文远被专案组缉拿归案。9月26日，无意中介绍杜敏结识香港人“小五仔”的文物贩子周培忠落入法网。杜敏就是听周在一次酒后说出了“小五仔”的手机号码，而撇开周培忠，直接和“小五仔”联系，狠赚了几笔。提起此事，周培忠后悔不已。

由于杜敏的上线都缩回港澳不出来，专案组到港澳抓捕也不现实。吴捍卫下达了向广东派出抓捕行动组的指令，派出马正光、张付亚、陶言友、夏海斌4人小组长驻广东，张网以待，与对手进行着毅力和耐力的较量。

11月3日晚，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广州的“小五仔”一头撞入“网”中。“小五仔”真名马长生，长期在港澳和内地从事文物走私活动。为了争取宽大，马长生主动交代了杜敏卖给他一对“青铜簋”的下落。

2003年元月17日晚，耐不住寂寞的“斗士”潜回广州，拉上姘头，约上两个好友到天河区一家娱乐城度周末，被马正光、张付亚和广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民警堵在了包厢里。突击审讯得知，“斗士”真名叫罗得生，是国内几个省长期追捕的在逃犯罪嫌疑人。周庆国在第一时间将“斗士”落网的消息告诉了公安部五局五处副处长徐长生。徐长生办了一辈子文物案件，年近退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心愿未了，那就是大文物贩子“斗士”逍遥法外。接到周庆国的电话，徐长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复说：“小周，快过年了，你别骗我，别骗我！”

“真的，‘斗士被我们抓住了。”周庆国因为“3·25”案件没少请教徐长生，他知道平时开开玩笑可以，这时候可不能开玩笑，他的语气十分肯定。

“那就好，那就好！”电话那头，徐长生的声音有些哽咽。

“斗士”的落网极大振奋了专案组的士气和信心。境内追捕组转战河南、山东、北京、山西、陕西等地，陆续将季东林、何永林、吴建伟、孙某某等人抓获归案。

追捕组经过三个多月的调查，获悉“蒋福”真名赖明贤，在广州市荔湾区宝华路恒宝华庭有套住房。2003年4月1日赖明贤离开香港前往澳门，吴捍卫接到香港警方的通报，立即指令境外追捕组盯紧恒宝华庭。张付亚化装成小区保安，日夜守候在恒宝华庭赖明贤的楼下。4月5日下午，赖明贤刚回到家中，就被“请”进了广州市看守所。追捕组从赖明贤家中搜查出大小文物12件。

2004年1月13日，获悉安徽警方已经成功侦破这起特大盗掘古墓葬、走私、倒卖文物案件，公安部副部长罗锋专门批示，要求给破案有功的陈小平副厅长和“3·25”专案组成员记功。

追缴涉案文物563件

案件侦办期间，专案组两次通过公安部五局协调，由国家文物总局委派国家级专家对涉案文物进行真假、级别鉴定。国家文物总局专家组在见到专案组收缴的文物时，激动不已，认为安徽警方收缴的这些文物数量之多，出土涵盖范围之广，级别之高，珍贵程度是近四十年来国内所未见的。据统计，“3·25”专案组共追缴和扣押各类涉案文物563件，其中国家一级珍贵文物13件，二级珍贵文物32件，三级珍贵文物83件，一般文物289件。

“青铜帝国”里大大小小的人物在熟记文物上的铭文、图案的同时，对我国关于禁止经营和走私文物的有关法律条文都能熟记于心，张口就答。但为什么还有人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走私文物呢？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高级顾问霍顿一针见血地指出，是仅次于毒品和武器交易的高额利润直接导致了全球性文物犯罪，中国、埃及、希腊这些文物输出国的文物流失呈上升趋势。去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表了“全球防止非法贩运文化财产”报告。该报告公布的数字是，在全球47个国家的218个博物馆中，中国文物就有163万件，然而该数目还充其量只是世界所有私人收藏量的1/10。专家指出，我国法律对倒卖文物罪行处罚过轻，是倒卖文物行为屡禁不绝的又一重要原因。而一些执法机关在打击和管理上存在的“重罚款、轻打击”的现象更是变相地刺激了这种违法行为。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主任葛剑雄建议修改文物保护法，将文物的所有权和保管权区别开来，国家对符合条件的文物拥有所有权，同时公民和法人可以通过购买、继承、转让或奖励获得文物的保管权，对特级以下文物的出口实行许可证制度，由文物部门会同海关核发，坚决打击文物走私，对正常的出口和交流提供方便。中国文物是世界文化遗产的一部分，适当在世界流通无疑有利于弘扬中国文化，提高中国文物的地位。

“港澳文物市场已买不到像样的文物了”

鉴于案件主要犯罪嫌疑人多数已经归案，案件全貌已经基本查清，专案指挥部及时对下步工作进行了调整，要求专案组紧密围绕现有的线索，收集完善证据，竭力追缴流失的文物，全力保证诉讼活动顺利进行，以彻底摧毁这一犯罪团伙。

2003年2月18日至3月7日，由陈小平副厅长带队，吴捍卫、周庆国和马正光组成赴港澳工作小组前往港澳开展案件调查取证工作。工作组在公安部驻港澳两地警务联络官的指导下，得到了香港警务处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澳门司法警察局国际刑警处的大力协助和配合，约见了部分证人，根据已经掌握的线索及买主个人的态度针对性地开展工作。

对大陆警方的约见，许多证人采取了回避的态度。赴港澳工作小组费尽周折找到“阿英”所说的“福建陈”，他是香港一家古玩店的老板，“阿英”交代曾卖了5件青铜器文物给他。通过正面谈话施压，工作组表明了我方追缴流失境外文物的决心，同时安排“阿英”与“福建陈”直接通话，以人情关系打动他，并提出他的损失由“阿英”及其亲属给予适当的补偿，终于打动了“福建陈”。他交出了一件尚未卖出去的青铜，另外4个青铜鬲卖给了香港一位律师。香港警务处李警官亲自出马，几经周折将4个青铜鬲追回。

据马长生交代，他有两个青铜壶存放在澳门汇丰银行保险柜里，钥匙放在家里。但当赴港澳工作小组找到马长生的老婆马彤时，马彤说已经把原来的房子卖了，钥匙找不到了。工作小组让马长生夫妻通了电话，并耐心地向马彤做了大量说服工作。3月6日下午，工作组离开澳门的最后时刻，马彤从香港包了一架直升机，将一件青铜提梁卣和两个青铜壶送到工作组驻地。

2003年6月30日至7月15日，通过公安部五局的协调和帮助，专案组再次派人赴港澳开展案件侦查工作。和第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来到香港荷里活道，古玩店大都关门大吉。赖明贤的亲属为弥补对国家造成的损失，同时也为赖明贤减轻一些罪责，主动交出一件青铜爵和一件青铜觚让工作组带回，还给国家。专案组两次赴港澳，不但查实了“小五仔”、“斗士”、“蒋福”的基本情况，获取了一批案件相关的证据，还追缴回10件国家珍贵文物，查明了17件文物的下落，并就追捕港澳籍犯罪嫌疑人问题与两地警方达成了共识。

由于“3·25”案件将长期在国内进行文物走私犯罪的多名港澳籍犯罪嫌疑人，以及在国内专门从事文物倒卖犯罪活动的河南、山东、陕西等省的主要犯罪嫌疑人全部抓获归案，使得犯罪分子多年来精心构建的皖港澳、豫港澳、陕港澳、鲁豫皖港澳、鲁皖澳、陕皖港六条文物犯罪通道被彻底摧毁。这些犯罪通道的彻底摧毁，给香港、澳门的文物走私市场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专门替国内博物馆从境外收购文物的北京中贸圣佳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总经理易苏昊先生感叹道：“安徽公安是动真格的，现在在香港、澳门文物市场已经买不到像样的文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