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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来兵制造

2004-04-29鲁顺民

黄河 2004年3期
关键词:邪气讲故事想象力

鲁顺民

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人,不大能将李来兵的小说看到底。看到底了就意味着一种折磨,这种折磨来自于李来兵近于寒冷的理智。偏偏他又极善于制造诱惑,这种诱惑渗透到了他小说的细枝末节里,甚至连语言都显示出相当的质感,结实而锋利,像刀子一样上下翻飞,像滚动的石头,能溅起一溜烟尘来——你不得不跟他走。

应该说,他的小说在做法上,还是那种中规中矩的格式或者文本,一个小说一个故事,几个人物,小故事讲得挺曲折也挺离奇,人物也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的过程中显得活眉活眼。在形式上没有玩出什么花活儿。但是,他又不好好在那里讲故事,不好好讲故事,几乎成了他小说的一个特点。你眼看他种下一片麦子,你看着他在那里灌园浇水,施肥侍弄,摆弄得满像一回事,但最后他却给你抱回一堆荒草。他告诉你说,这就是他的收获。放大抓小,丢开西瓜,直奔芝麻而去。显然,这正是李来兵制造的精心之处与匠心所在。

你看,《幸福惹的祸》(这个题目多少有些笨),写一个委委琐琐的小买卖人,女儿考上了大学,这个由头底下当然有许多种可能供作家去编,去想象,然后编出一个故事。故事可以编得感人至深荡气回肠具有社会意义教育意义诸如此类,但是李来兵几乎没动过什么心思,就让主人公出场了。一开始这个小个体户就乐昏了头,一辈子窝窝囊囊委委琐琐的人,突然喜从天降,当然身上就有戏。李来兵却无意给这种有些瘟头瘟脑的幸福增加多少厚度,而是让他买鞭炮去了,然后撞在一个赌场里,又撞在前来抓赌的警察手里,一个一个意外接踵而至,把幸福搅得一塌糊涂,在看守所里,这个可怜虫又意外地得到了所长的同情,稀里糊涂地跟所长成了朋友。本来,一个关于对美好事物向往的感人故事将呈现在眼前,意外又出现了,眼看凸现出来的主题再一次被消解。

《赵丙哥》里的赵丙哥是一个悬空在故事之外的人物,李来兵却将他设为故事的核心。这篇小说的故事更是七零八落,主人公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游走在故事里的就是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赵丙哥。一对小市民夫妻,整天被日常琐琐碎碎的生活搓揉着,徒劳无益又乐此不疲地寻找生活这团乱麻里的线头儿。这是我们每天沉浸熟视无睹习以为常的生活写照,没有激情,没有目标,没有想像。

赵丙哥来了。

赵丙哥不过是支撑一个谣言的符号性人物,这个符号几乎沾着市俗生活的潜意识里所有的邪气,恰恰是这点邪气给庸俗的日常生活里妆点了一点亮色。想象力来到了他们中间,赵丙哥是明确的目标,是想像力开始和终结的对象,只不过,这可怜的想象力一直潜伏着心照不宣。但是,当赵丙哥作为一个理想一个参照进入生活之后,生活却出现了倾斜和裂缝。

李来兵的故事不过是个幌子,当然不是说故事在他小说里不重要。抽去了故事的小说那是什么东西?他讲故事的本事其实很老练,李来兵将故事的元素撕撕扯扯一番,然后打碎,他的笔永远在做一种破坏性的工作,一层一层将覆盖在人物身上故事的外壳挑开,直抵人物的内心,直到让你看得心惊肉跳不安起来。最后,看到的已经不是故事本身,人物本身,你只会看到有一个叫做李来兵的家伙在那里冷静地摆布着关于人性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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